接過封賞再謝過恩,朱延舞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舒貴妃賞的紫晶鐲子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已。
她認識這只紫晶鐲子,前世,平王也是把紫晶鐲子送給了她,只是不是在此時,而是在他們成親後,他說,這是他兒時在母妃的珠寶盒里一眼便相中的寶物,因為它會在夜里閃閃發光,很是美麗,他常年在外都一直將它帶在身上,看見它,總讓他覺得溫暖,像是母妃就在他的身邊。
朱延舞拿起這紫晶鐲子把玩著,用手輕輕地在鐲子內側撫了一圈,模到了上頭刻的字,她低頭一瞧,玉寶樓三個字便刻于其上……果真是一模一樣的那只鐲子。
她重新把鐲子放回盒子里,轉過身便把盒子交給了丫頭藍月,眼皮不安地跳動著,跳到讓人心慌。
此地不宜久留……
可她總不能接了賞就馬上轉身急慌慌走人。
裝病嗎?如果她昏過去,平王應該很開心的找人把她送到房里休息吧?接著會發生什麼?她不敢想。
就在剛剛,上演了一出前世沒上演過的戲碼,還讓她拿到跟前世一模一樣的禮物。
舒貴妃賞?
她爹只不過區區一個縣令大人,這賞花宴從頭到尾都是舒貴妃和平王的人馬在操持,爹根本沒出過什麼力,偏要公然唱名封賞她?這肯定是平王的主意!
因為他找不著她,又急著馬上知道她的位置,所以才會用這種可笑的法子逼她不得不自己走出來……
因為臨時找不到拿得出手的東西,所以才把這只隨身帶著的珍貴鐲子,也的確是舒貴妃給他的東西給拿來當賞賜……
越想,這地兒越不能再待。
既然露過面了,現在全部的名門千金都知道她今天有出席過賞花宴了,之後也不會有人再借機編排她的不是,也不會再連累爹爹……不是嗎?
失禮就失禮吧。
「藍月,我們回家吧。」想著,朱延舞已起身往外走。
「現在?小姐,賞花宴才剛開始沒多久耶……」藍越捧著舒貴妃賞下的盒子趕緊追了上去。
「本小姐身體不適,只好提早離席。」
嗄?「這樣好嗎?小姐?」
藍月正想再多什麼,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後叫住了她——
「朱大小姐請留步。」樂正勛大步流星的朝她走來。
一听到這熟悉到讓她厭惡的嗓音,朱延舞的心便沉了下來,她想假裝沒听見,但樂正勛一眨眼的功夫已經來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幸好……
不像豬。
還賞心悅目。
「朱大小姐要走了嗎?是否是本王招待不周?」
朱延舞扯扯嘴角,很勉強的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王爺多慮了,只是臣女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身子不適,湖邊風大,所以想……四處走走。」
「是嗎?那本王陪朱大小姐走走吧。」
「王爺毋須多禮,還有一眾千金等著王爺觀景賞花呢,臣女可以自己走,王爺請。」說罷,朱延舞欠身繞過樂正勛就要走。
一只大手驀地拉住了她——
朱延舞被驚了一跳,緩緩地回頭看他。
「怎麼?朱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歡見到本王?本王是哪里得罪了朱大小姐嗎?還是,母妃送的東西你不喜歡?」
這頂帽子扣得可不輕呵。
朱延舞忙不迭福身低眸,「臣女惶恐,舒貴妃娘娘厚愛,臣女喜不自勝。王爺和臣女素不相識,豈會得罪臣女?」
「既然如此,那就讓本王陪朱小姐走走,這環湖小徑是本園美景之最,很值得一游。」說著,樂正勛不容她拒絕,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謝王爺。」一滴冷汗從她的額間滑落而下,朱延舞提步慢慢地往前走。
藍月想上前相扶,卻讓一名王爺的近身侍衛給伸手擋下——
「有王爺在,會照顧你家小姐的。」
意思是,現在王爺正陪著她家小姐,叫她不要沒眼色的往前頭湊?
藍月聞言,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她家小姐,「那我跟在後頭,離遠一點可以吧?」
「可以。」
「謝大人。」說著,藍月好一會才提步跟在後頭,遠遠地看著平王和她家小姐的背影。
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呵,她輕嘆著。
偏偏老爺早早就替小姐定了親,否則她家小姐何須自己偷偷私底下謀夫婿?光明正大送上去選妃多好?可小姐偏偏一門心思謀的不是平王,而是襄王,人家還不領情。如果她家小姐可以讓平王相中為妃,可能就是未來的太子妃了……
想著,藍月不禁眉開眼笑起來。
相對于她家丫頭那輕快的腳步,走在前頭的朱延舞可以說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高大健壯的平王曾給她很大的安全感,可如今,她只覺得有強大的壓迫感不住朝她襲卷而來,卻是無能為力。
果然,她還是避不了吧?
就算她用盡心機,費盡心力,還是逃不出平王的手掌心……
「本王送給你的粉紅衣衫,為何會穿在齊大小姐身上?」樂正勛突然開口問道。
朱延舞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垂下了眼,「臣女不明白王爺的意思?臣女收到衣服時就是現在身上穿的這一件。是……哪里出錯了嗎?」
樂正勛微微一笑,「是嗎?那肯定是有人辦事不力才會弄錯了。」
朱延舞搖搖頭,「無妨,不過就是件衣服,臣女挺愛藍色的。」
樂正勛點點頭,「甚好。」
「只是,臣女不明白,王爺竟記得自己送出哪一件衣衫給哪一位小姐嗎?」
樂正勛聞言,大笑起來,「那倒不是,只是這件粉紅衣衫的布料及花色的織法特別精致,為感謝縣令的諸多幫忙,所以本王讓人特地留給朱大小姐,沒想到朱大小姐卻沒穿上,反而是齊大小姐穿在身上,因此才問上一問。」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
原來,他本來就識得齊若雨,才會一眼便發現穿粉色衣衫的姑娘不是她朱延舞……真是失策。她該想到的,畢竟他兒時也是住在京城,這些個大官總會偶爾聚聚,也許他們兒時就見過幾次?
樂正勛看了始終低垂著臉的朱延舞,突然出聲道︰「嫁給本王為妃吧。」
嗄?朱延舞沒料到他就這樣大剌剌地把話說出來,驚得她朱唇微啟,錯愕不已,整個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王爺,這萬萬不可。」她想也沒想便拒絕了他。
他挑了挑眉,沒想過這女人竟會直接拒絕他,半點貪戀富貴權勢的心都沒有,還真是難能可貴得很。
「為何不可?因為你早有婚約?」
「是。」果真是把她調查得一清二楚呵。
「我听說當年元家全家被滅,無一幸存,就算元氏長孫的尸首始終未尋獲,也不代表他還活著,這樣的婚約有等于無,只要你願意,本王會上呈父皇,父皇會諒解的。」
朱延舞搖搖頭,「王爺雄才大略,貴為皇子,臣女不敢高攀。」
「是嗎?是不敢高攀?還是根本不願意?」他朝她逼近了一步,神色冷冽,「本王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你卻不樂意?」
「不是的!」他高大的體魄不住地朝她逼近,朱延舞下意識地又往後退了一步,「是小女……小女……早已有了意中人!」
話落,樂正勛雙眸一寒,竟起了殺意。
這眼神,熟悉極了。
當年齊若雨陷害她,讓平王以為是她想毒死她月復中胎兒時,平王就是拿這個眼神看著她,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痛,那羞辱,就算到了這一世,也歷歷在目,如同親臨。
朱延舞駭地全身顫抖著。
風是真大,吹得她藍色衣裙不住地輕擺飛揚,眼皮跳著,她甚是不安,感覺湖面的涼意從背脊處不斷竄入。
不對……
她的身後就是湖了嗎?
該死!
「哦?你的意中人是誰?」
「是……」她冷汗直冒,不敢再後退一步,都怪她被他的話嚇傻了,才會如此大意的把自己置于險地,如果她再往後退,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推她,她就會自己掉入湖中。平王是故意的吧?
毀了她名節是他今天的目的,她豈可忘卻?
就在朱延舞想著該怎麼月兌身時已經來不及了,她的雙腳不知何故陡地一麻一軟,身子一個不穩便往後摔去——
撲通一聲,朱延舞落入湖中。
「朱大小姐!」樂正勛驀地驚喊了一聲,馬上跟著跳下湖去——
朱延舞下意識地在水里掙扎著。
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再次襲來,就跟夢中一模一樣……
終究,她重生一次還是逃不開這宿命嗎?
該死的……
她不要呵!就算再死一次她也不想再嫁給平王,重來一次那樣的人生!
「啊!那邊有人落湖了!」
她听見有人驚叫著。
「朱大小姐落湖了!快來人!」
有人在另一頭大聲喊著。
然後,就像前世那樣,有人撲通一聲迅速跳入湖中尋她,一雙有力的手上前摟住了她的腰——
她知道,是平王。
此刻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他,平王。
不同前世的是,她不像瀕死之人那樣緊緊攀住抓緊來人的手,反而瘋了似的拼命將來人的手給揮開……
樂正勛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舉動,以為她是因為慌亂驚嚇過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靠上前把她帶上岸,她卻不斷死命將他給推開時,他很難不意會出一點什麼,可究竟是什麼呢?為何會有快要溺死的人不斷把救命之手給揮開的道理?這不合情理也不合邏輯。
走在後頭的藍月已急慌慌地奔了過來,卻看見她家小姐和平王扭成一團……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藍月見狀陡地大叫,「快抓住王爺的手啊!快點!不然你會淹死的!」
甫來到賞花宴上的樂正宸也看見湖面上的混亂,本來還不確定掉進湖里的姑娘是誰,听見藍月那丫鬟直對著湖里的人喊著小姐,本來淡定的俊顏陡然一變——
「是朱延舞!」
「不會吧?」秦慕槐望了過去,「天啊,還真是朱大小姐……她在干什麼?竟然不斷推拒你四哥的靠近,不讓你四哥救她起來?她是不想活了?」
是啊,他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不斷的把樂正勛給推開。
「只看見過溺水的人死命抓住人不放的,沒見過這種死命把人往外推的,她跟你四哥有仇嗎?」
樂正宸咬了咬牙,「這個問題我也很想問一問。」
明明是個怕水的家伙!連船都不敢搭,一上船便死命揪著他不放的家伙!現在都已經掉進水里了竟然還不讓人救?是瘋了不成!
「不行,我去吧。再下去她非溺死不可!」話落,秦慕槐才要行動,就看見剛剛還在一旁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樂正宸已經縱身躍入湖中,飛快地朝那丫頭游過去——
嘖,還說不擔心人家?不想娶人家?
明明就在乎得要死……
「你下來干什麼?」樂正勛冷眼瞪著游過來的七弟樂正宸,一只手還想上前抱住朱延舞,卻再次被她給扯開。
這女人的身子再次往下沉……
雙手不自主地在湖面上揮動……
「自然是救人。」
「不需要,你沒看見我已經在這了嗎?」
「看見了,可是她很顯然不領情,再下去她就要被你害死了。」
聞言,樂正勛臉上面子還真快掛不住。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說著,樂正宸不再搭理樂正勛,越過他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
頭一浮到水面可以呼吸了,朱延舞下意識又要推開這個緊摟她的男人。
「是我!樂正宸!我是你一直求著想嫁的襄王!不是平王!你看清楚了!」他在她耳邊低吼。
襄王……
听到這兩個字,已經被嗆得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的朱延舞終是勉強睜開眼來——
看見他,她本掙扎不已的身子突然間不動了,瞬間軟了癱了,像是全身的氣力都在這一瞬間被抽干一般。
因為放松了,她整個身子更沉了,緊緊偎在他懷里動也不動的閉上了眼。
樂正宸不由將她摟得更緊,飛快往岸上游去——
此刻,很多人涌了過來,幫忙拉人的,幫忙遞毛巾的,被放在地上的朱延舞翻身吐出好多水來,藍月哭著替自家主子拍著背,嬌小的身子都在抽動著。
「小姐你沒事吧?小姐你別嚇奴婢!」
朱延舞沒說話,一只小手緊緊攢著樂正宸的衣襟不放手,這個動作,打從她知道是他把她抱上岸後就始終沒有松開過。
樂正宸身為高貴的七皇子,又是洛州刺史,才一上岸便有一堆人要來關心獻殷勤,可他的一雙眼只盯著在他懷中的女人。
「你沒事吧?」此刻,她的臉蒼白得就像鬼一樣!看得他又是驚又是氣。
「真的……是你?」她好怕是她眼花。
「是我。」
「我不是在作夢吧?」
「每次看見我你都說在作夢。」
「是嗎?原來上次真的不是夢……」朱延舞扯扯唇,想笑卻笑不出來,眼皮沉得再也睜不開。
「朱延舞!不準睡!」莫名地,他怕她這一睡就醒不過來。
被他這麼一喊,她微微睜開了眼,唇角微勾,「你……在擔心我?」
「當然沒有。」他冷著臉,「只是不想浪費力氣救一個死人罷了!所以你不準給我死,听見沒有?」
這是關心吧?雖然他不承認。
「你帶我離開好嗎?」她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祈求的看著他,「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里……」
「好。」他輕應著。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答應。
也許,所有的人都沒听見他的承諾,但她听見了。
「謝謝你。」
因他這聲好,朱延舞終是安心的閉上了眼。
「小姐!」看見主子昏過去,藍月當真哇一聲哭了出來。
「不要哭,很吵。」樂正宸再次一把抱起朱延舞,「拿毯子過來!快!」
毛毯很快遞了過來,原來是高家的丫頭一早听見姑娘落水便去準備好的,就怕自家主人請來的客人被怠慢了。
把朱延舞整個用毛毯包裹在懷里,在眾目睽睽之下,樂正宸抱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高氏行館。
樂正勛當真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大家都親眼看見,朱家大小姐人一落水第一個跳下水去救人的可是他四皇子平王,今天賞花宴的主人,誰都料想不到,他好心下水救人的結果竟然是一再被人推拒,人家死活不讓他救。
樂正勛冷冷地瞪著死命抓著樂正宸不放的朱延舞,真是恨不得上前掐死她,她不只害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臉,還讓他這段時間的用盡心機落得一場空,到此時此刻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個環節錯了,竟讓她抗拒他至此,寧願溺死也不要抓住他這根浮木。
「王爺,現在怎麼辦?難不成真讓襄王把人抱走?」親衛徐國悄聲上前請示。
樂正勛狠狠瞪了回去,「不然要眾目睽睽下把人搶回來再丟一次本王的臉嗎?」
徐國無言的低下了頭。
「齊小姐那邊怎麼樣了?」
「齊小姐先前有點頭暈不舒服,她的丫頭已經帶她到西邊的廂房休息了。」
「她沒發現什麼異狀吧?」得罪了齊志遠那個御史大夫,對他可半點好處也沒有,畢竟人家一心一意把女兒送上門來也是對他的一種示好,要不是殺出一個天生鳳命的朱延舞,他怎麼瞧那齊若雨都比朱延舞好上幾倍。
「王爺放心,這來來往往經手的人都不同,找不出一絲破綻。」雖然他們要下藥的人其實是本該穿著粉色衣衫的朱延舞,誰會知道衣服會被人調了包。
「去給我查清楚是誰換了衣服,把人給我帶過來!本王要親口問問他究竟存的是什麼心!」要不是此人,今天的一切就不會亂了套!
「是,屬下遵命。那朱大小姐那邊……王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照原訂計劃。」
「可是……」
「沒有可是,這事只能成功不準失敗!」
去她的婚約,去她的意中人!既然已經不能讓她對他一見傾心,心甘情願嫁給他,那麼,他只好用搶的……
他可是平王,誰敢跟他搶女人?
傍晚大夫離開後,除了跟著出門抓藥的總管,朱府大門緊閉,一直到月色都探上了枝頭也未曾再打開過。
朱仲在大廳里不安的走來走去,王剛也一臉愁容的看著他。
「你說說,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副樣子?延舞今年是走什麼霉運?又是落水又是風寒的,今兒好好一個賞花宴又弄出這麼大一個動靜來,真是……你說,該如何是好?平王不會因此怪罪下來吧?」
「這……屬下不知。」王剛也是一整個頭很大。
「听說延舞死活不讓平王救,還一勁兒把平王給推開,真有此事?」
「這……大人,你已經問第三次了。」
「所以呢?你剛剛是怎麼回答我的?」他巴不得自個兒是老眼昏花,耳不聰目不明,之前听見的全都是他的幻听。
「千真萬確,很多雙眼楮都看得一清二楚。」
「荒唐!荒唐!這是為什麼?」這根本不合理啊。「延舞以前又沒見過平王,平王也是一整個相貌堂堂,沒道理都快溺死了還把人給推開吧?」
王剛點點頭,「是奇怪,要說丫頭是因為自個兒有婚約,怕因此沾惹了平王,也說不過去,畢竟後來換成了襄王,丫頭就緊緊抱住人家不放手了。」
說到這個,朱仲臉更綠,「你說這丫頭難不成早就對人家襄王念念不忘了?所以才不讓平王近身?」
「大人分析得有理。」王剛再次點點頭,「平王辦賞花宴的目的大家都知道是為了選妃,大小姐不想讓平王救她,或許,真的是不願因此被迫嫁給平王。」
「荒唐!」朱仲氣得甩袖,「平王是什麼人?哪看得上我們這種小門小戶人家!我會因為平王救了她,損了點名節,就逼她嫁給平王當妾嗎?她可是有婚約的!」
「爹爹當然不會,可平王會。」朱延舞讓藍月扶著緩緩地從里頭走了出來。「在女兒落水之前,平王已經開口要女兒嫁他為妃。」
「你說什麼?」朱仲愣愣地看著她。傻了。
王剛聞言也驚愕的張大了嘴,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那日朱大小姐被大風吹落湖中時,國師曾說什麼來著?
天有異象,鳳命已出,東宮恐變……
果真,是要應驗了嗎?
這天生鳳命,說的竟然是大人的女兒朱延舞嗎?
「那那那……你是怎麼回的?」
「女兒回他,女兒已有婚約。」
嗄?這是拒絕了?王剛的臉都要垮下來。
「好,好,好……回得好,不愧是我女兒。」朱仲點頭再點頭,說不上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一時之間腦袋瓜一片混亂,尋了個椅子便坐下來。
「可平王不能接受這個理由,他說元氏長孫生死未卜,這門婚事算不得數,他會上呈皇上,說皇上會體諒的。」
朱仲瞪著她,「平王連你訂婚對象是誰……這些都知道?」
要不是早就打听好了,怎麼可能一下子把十幾年前的事都說出來……
「是。所以,女兒便跟他說了女兒早有意中人,不能高攀。」
听著,朱仲的腦袋轟地一聲——
「你有意中人了?爹怎麼不知道?」
「爹,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說完這句話,下一刻,女兒的腿就像被什麼東西打中了似的一麻一軟,瞬間落了湖。」
什麼?朱仲一听又站了起身。
朱延舞雙膝一彎便朝他跪了下去,「爹,平王故意讓女兒落湖,又要相救,女兒深知有詐,無論如何,女兒寧死不屈。」
「為何不屈?」一旁的王剛听得有些無言,「那可是平王啊,他要娶你,是你的福分啊,丫頭,那是許多姑娘們求都求不到的天大福分啊。」
若她是他王剛的女兒,恐怕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把她打醒才好。
「爹,女兒打死不嫁平王。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女兒一點都不喜歡。」
朱延舞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身子還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他可是平王啊,女兒,若他真打算要娶你為妃,不管是正妻還是側室,對我們朱家這種小門小戶而言都是榮寵,你當真不願意?」
「是,女兒寧死不嫁給平王。」
「可他是平王,真要娶,我們可能推不掉啊。」平王可是當今聖上的四皇子,身分尊貴無比,得罪他,朱家也等于完了。
「爹,女兒有婚約在身,就算貴為天子,也不能強搶人妻,真要說女兒失了名節非要嫁不可,那也是嫁襄王,不是平王。」
聞言,朱仲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
「女兒要嫁給襄王,請爹爹允許。」
此言一出,不只朱仲變臉,王剛也跟著變臉,一旁的丫頭藍月只能在心里頭嘆氣。
果真,她的意中人是襄王嗎?所以一看見襄王才緊緊抱住人家?
「這……襄王可說要娶你?」
「沒有。」
「那你還……」
「求爹爹成全!」
要成全,也得人家願意啊。
要你的你不要,不要你的你非要……
「爹要怎麼成全你?逼著襄王娶你嗎?如果爹有這等能耐,爹自然願意成全你,可爹只是個小小縣令——」
「爹,您什麼都不必做,只要記得女兒寧死不嫁平王這一點就好,若平王真的找人來提親,請爹爹一定要拒絕。」
朱仲一嘆,把跪在地上的女兒扶起來,「你今兒都已經鬧出這等大事,讓平王丟盡了臉,平王應該不會讓人再來提親才是,你就安心吧。」
她能安心嗎?
當然不能。
以平王的個性及他想要她的決心,就算還有一絲絲機會,他都不可能會輕易放棄。
「請爹爹務必答應女兒的請求。」
「你可有想過後果?」
朱延舞抓住了她爹的手,「爹,請您相信女兒,無論如何,女兒都不會讓平王傷害到您或是朱家,若襄王願意娶女兒,他自然有能力護朱家周全,若他不願意……女兒也會再想辦法,不到最後一刻,女兒都不想放棄。」
朱仲看著自家女兒,當真要瞬間老了十歲。
他能說不嗎?面對這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邊的女兒,他只願讓她一生快樂無憂。
她若真想嫁襄王,就算要賣他這張不值錢的老臉,他也是要奮力一搏的。
「爹知道了。爹會努力成全你的。」
朱延舞笑了,激動又感動的上前緊緊抱住了自家的爹,「謝謝爹爹!」
她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下了多大的勇氣,也代表著他對她有多深厚的愛,這世上能有幾個這樣的爹?可以不顧名利甚至可能招致災禍,還如此支持自家女兒的任性?
王剛同情看著他家大人,總覺得大人的頭頂及身後,都飄過了一大片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