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她鐵定是著了什麼魔!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不懂?」樂正宸的唇又是一勾,「你千方百計接近本王不就是為了成為本王的女人嗎?現在又何須故作姿態?你想當本王的女人,本王現在就給你機會,要知道,機會稍縱即逝,一個眨眼及猶豫,這個機會可能就會溜走了,像你這麼聰明的女人,不是應該好好把握住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在尚未模清對方究竟查到了什麼的狀況之下,朱延舞決定裝傻到底,總比自己笨笨的招了強。「我何時千方百計接近你了?第一次在無迷山見到你,是你不請自坐,喝我的茶吃我的點心,第二次見面也是你開口主動相約不見不散,連你背我下山也是自願,我究竟做了什麼?」
這麼說,她還真是無辜啊!
也是,他的確是蠢,才會被她治水一說給吸引了去,又再被她一桌子可口的甜點給朦了理智……
但,難不成錯在他嗎?
樂正宸食指扣住了她的下巴,溫柔一笑,「你究竟做了什麼?要我告訴你嗎?」
她昂起了美麗的下巴,「還請賜教!」
嘖,還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女子!
「你認識真國寺的白築吧?」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都不想錯過。「是你要他在我母妃上佛寺進香禮佛時,故意假藉全真道長之意,說你是天生鳳命大富大貴之女,我說錯了嗎?」
果然,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是認識白築,但你所言之事我並不知情。」
樂正宸冷哼了一聲,「你不知情?白築一個修道之人,會沒事亂嚼舌根,說你是天生鳳命大富大貴之人?若不是要幫你攀龍附鳳,他圖什麼?」
「在這事上他的確沒什麼可圖的!又為何要幫我?」
「幫了你,若事成,你自然可以讓他得以圖點什麼,若說你不知情,他還真沒理由相幫,莫名的還可能惹來殺身之禍,這種事誰傻得去做?」
「我真不知情!」
「是嗎?」樂正宸的眸光一閃,輕笑的點了點頭,「好吧,若這事與你無關,那就與另一個人有關了……」
朱延舞一愣,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也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干什麼事?自然是那些利欲燻心的大人們才會如此心機深沉,鋪下這層層羅網來引本王上勾——」
「不關我爹的事!」她驀地開口打斷他。想到他可能把罪名安在她爹頭上,朱延舞
便一陣驚慌,「是我!是我教白築幫我傳的話!這一切都跟我爹無關!你不要亂冤枉好人!」
樂正宸輕哼了一聲,「你小小年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怎麼就認識那遠在京城真國寺的白築了?」
「白築小時候被父母丟棄,曾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才被全真道長給收為徒弟,我自然認識他,也因為這份恩情,所以我才請他幫我這個忙,這樣行了嗎?」
「所以,你這是認罪了?承認自己滿肚子心機壞水,明知道藉由白築之口說出來的話會誤導我母妃信以為真,以為是道長之言,還故意為之?」
朱延舞看著他,抿了抿唇,「小女子何罪之有?」
嘖,沒想到她倒是一副坦蕩模樣!
樂正宸挑了挑眉,「你無罪?」
「是,小女子無罪!小女子天生鳳命大富大貴的命格是一出生時便被有名的算命仙給批下的,並沒有欺騙王爺之意!王爺自可派人去查!更可以找一個王爺信任的人拿小女子的八字去批!看小女子是不是做了假!小女子讓白築刻意轉告給敏貴妃,只是讓敏貴妃可以早一步知道這個訊息,要怎麼做、想怎麼做都是敏貴妃和王爺自己決定的,小女子根本干涉不了,也決定不了,既然如此,小女子何罪之有?」
說得……有理呵。
太有理了……
有理到讓他這個堂堂襄王爺都有點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了……
明明居心叵測,卻又無辜萬分。
「說到底,你做的一切無非就是為了當本王的女人。」樂正宸輕舌忝了一下方才被她狠咬一口滲出血的唇,「又何必故作姿態拒絕本王?」
朱延舞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小女子的目的不是為了當王爺的女人,而是為了嫁給王爺,名媒正娶,為妻不為妾,更不可能輕易便把自己送給王爺。」
聞言,樂正宸笑了,「好大的口氣啊,朱延舞,你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竟想當我的王妃?」
「小女子的命格,是後位。」她靜靜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著他道︰「王爺娶了我,可以成為太子,可以登基為王,這樣,王爺也不願意?」
她說話的嗓音很輕很柔,伴著另一個畫舫里傳來的絲竹樂音,和著湖水拍打在船身的水流聲,淺淺地蕩進他心底。
後位呵……
大言不慚的女人!究竟是誰借了她膽子,讓她敢在他面前如此出言無狀?
她能為後,娶她之人自然就是天子之命。
多大的誘惑!又是多大的謊言!這女子似是對自己的天生鳳命深信不移,望著他的眼神清澈而篤定,彷佛只要他信了她,一切都能如她所想,隨她所願。
他喜歡她的自信與淡定,就算她之前的心機布局及謊言一一被拆穿,她似乎也毫不畏懼,只有在他提到她爹的時候,才能看見她眼中的一絲擔憂掛懷。
一個芳齡才十八的女子,能有多大的野心?怕她的野心與自信全都是她那個爹養出來的吧?否則這天生鳳命的命格既是出生便讓人給批好,她一個小娃又豈能知道?還如此信以為真,深信不移?為了坐上那個位置,如此用盡心機,連遠在京城的真國寺道長都被她給算計了進來……
「朱延舞,本王還當真不信你爹是無辜的。」樂正宸撇唇一笑,翻身而起。
不再被他壓在身下的朱延舞終于松了一口氣,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朱延舞驀地起身,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王爺不信我?」
「我為何要信一個費盡心機只為坐上皇後之位的無知女子?何況,還是一個打小便有了婚配的女子!」他想甩開她的手,卻被一臉蒼白的她緊扯住不放。
也是,她怕乘船,又怕水,是他硬把她帶上船,此刻她死命抓住他也是正常,至少沒像方才一把抱住他已是萬幸。
「王爺,小女子說的都是真的!」朱延舞說著跪了下來,「小女子求的只是名媒正娶嫁給王爺,不求王爺的愛,也不貪王爺的情,要的只是一個名分而已,一個可以保女子一世平安的名分而已!這對王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王爺以後要喜歡誰要納誰,小女子都不會有意見,難道這樣,王爺還是不願娶小女子嗎?就因為小女子只是小小縣令之女?王爺的眼界與容人之量就只有這般而已?」
她對他無欲無求?只為一個名分?因為她想當皇後,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真是該死的讓人不悅。
「是又如何?」樂正宸還是未動氣的一笑,「本王不想娶就不娶,難不成你還能逼本王娶你不成?」
她若能逼他,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就是因為他不是一般人,所以她用美色不成,用心機也不成,連精心布的局也給他無情的揭了,半點不留余地,她還能如何?
「小女子就真的如此不入王爺的眼?」她自認姿色雖不至傾國傾城,卻也是清麗怡人,家世上雖不算是名門閨秀,卻也是舉止得宜,進退有度,前世位及皇後,也未曾真正被人詬病過什麼……終是,不算太差的吧?
「我的確不喜歡你。」承認自己喜歡一個心機深沉野心又大的女人?不,那可不是他樂正宸的品味。
朱延舞幽幽地望著他。就算一開始就知道,要這男人答應娶她並不是太容易,但真的從這男人口中听見他不喜歡她這樣的話,她的心還是隱隱疼痛了一下。
前世,平王不愛她,卻娶了她,只因她天生鳳命。
這一世,難不成她還企求可以得到愛情?未免痴人說夢。
只要,她可以改變前世的命運一生安穩,便也足夠了……
不喜歡也罷,不愛她也罷,只要他答應娶她,她就算是贏了這一局。是吧?
短暫的沉默,樂正宸看見了這女人眼底一閃而過的憂傷,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彷佛那份脆弱不曾在她的眼底出現過,望著他的雙眸中帶著一份堅定與高傲。
「王爺不喜歡小女子沒關系,只要明白娶了小女子,可以讓王爺您得償所願,入主東宮,這便足矣。」
樂正宸的黑眸閃了閃,很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挺喜歡她面對他時的這份自信與坦然,雖然她的這份自信著實可笑得緊。
「你的八字我會讓人去查去批,若有一字謊言,你和你爹就等著入獄吧!」
「若小女子句句屬實呢?」
「那本王就不究你蓄意謀劃之罪。」
「所以,就算小女子所言為真,王爺還是不願意娶小女子,是嗎?」
這女人,還真是每一句都不離其宗呵!
「你是不是真忘了自己已許過婚了?朱延舞?」
「小女子自然沒忘,但元凱哥哥已經死了……我是說他應該已經死了!雖然我和爹都不願意承認,但已經十幾年過去了……人死不能復生,難不成王爺要小女子傻傻的等一個可能早就死去的人嗎?」
死了?
樂正宸一怔,目光淡淡地落在朱延舞的臉上,那張期盼的望著他的容顏,清麗月兌俗,他還記得她笑起來,眉眼都像在飛的模樣,也記得她和她家丫頭說起治水一事時的有理有據,聰慧非常……
可她設計他母妃是真,打算引他入甕也是真,一個已經有婚約的女子,竟敢放肆到這種程度?就算他真的對她是有那麼一丁點欣賞與在意,也沒到想要把這種女子娶進門的程度。
只是,她若真天生鳳命,他就真的半點不動心嗎?
「為何是本王?東旭王朝的皇子這麼多……」
「因為小女子喜歡王爺。」朱延舞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小女子就是喜歡王爺,眾皇子中,小女子唯一想嫁的就只有王爺你一人。」
嗄?樂正宸不期然听到此女絲毫不加避諱的示愛,心撲通一跳,一張俊臉彷佛怎麼擺都不對勁。
他輕咳了一聲,端正凝肅的看著她,「剛剛不是還喊著說不求本王的情和愛,只要一個名分而已嗎?如今又胡口亂說你喜歡本王?」
「小女子的確喜歡王爺,可王爺卻不喜歡小女子,所以小女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待在王爺身邊一輩子,所以這兩句話並不沖突。」
「你……這女子,當真是半點矜持都不懂!」
朱延舞仰首望著他,「小女子若懂矜持,王爺就會答應娶我嗎?」
「當然不是。」
「那小女子要矜持何用?」
何用?矜持是拿來用的嗎?樂正宸無言的瞪著她。
洛州,連下了好幾天的雨。
精致的雕花門外,新生的花苞在橫斜過來的枝椏上冒了出來,細細的雨絲落在那粉粉女敕女敕的花苞上,日日看著便讓人有了莫名的期待,企盼著哪一日它轉眼之間便冒出一朵美麗的花來。
「又下雨了。」上門到刺史府找茶喝的秦慕槐突然來這麼一句。
樂正宸心不在焉的翻看著洛州幾個縣城呈上來的各地雨水及農作狀況,听到表哥提到雨,微愣了一下卻沒停下手邊的動作。
「這雨,今兒可不比昨日和前日,打到臉上都會痛呢。」秦慕槐又說了一句。邊說邊喝了一口茶。
「你很閑的話可以多到縣城里走動走動,幫聖上體察一下各地的風土民情,民生疾苦,不要一口茶一口雨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我們洛州的特產。」
秦慕槐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刺史大人,你該不會真听不懂下官我在說什麼吧?身為洛州最高行政長官,竟讓一個小小女子每天跪在刺史府門外,日曬雨淋,刺史大人有多愛民如子,相信很快就會傳到京城的皇帝那去了,你還想不想飛黃騰達了啊?等有
心人行文參本告你一狀,說你虐待地方官縣令的女兒等等,姑姑在京里就得替你這個不孝子忙死,還得花上不少銀子替你去封那些御史大人及諫官們的嘴……」
「你還真看不起我們東旭王朝的諫官啊,竟然想用銀子給打發了。」樂正宸涼涼地打斷他一串話。
秦慕槐瞪著他,「她只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就算用了點心思想嫁你又是多麼罪大惡極?她又沒說謊!她的的確確就是天生鳳命,命格奇貴,這不是你親耳听見你自個找來的算命先生說的嗎?你倒底是想怎麼懲罰人家才高興?我听說那姑娘前陣子才落水差點死了,身子骨差得很呢,她若再跪下去不小心有個三長兩短……」
「本王又沒叫她跪。」
嗄?「你說什麼?」
樂正宸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是她自己每天都要抽幾個時辰跑來這里跪一跪,干本王何事?」
不會吧?
「不是你讓她跪?那她跪在那里干什麼?不就是為了求你原諒嗎?」
「既然她沒說謊,本王說過不追究。」他可不是說話不算話之人。
「那她這是?」
樂正宸輕哼了一聲,「她求本王娶她,本王不願而已。」
秦慕槐一听,下巴差點掉下來,「你說真的說假的?你的意思是這姑娘幾天來一直跪在這里是為了跟你……求婚?」
「嗯。」
真是听不下去了!
秦慕槐茶盞一放,桌子一拍,罵道︰「你到底算不算男人啊?竟讓一個小姑娘跪在院子里跟你求婚?你不願娶是不?那本公子來娶!」
聞言,樂正宸的眉頭一抽,「你?」
「怎麼?不行?反正你又不願意娶人家小姑娘,還不讓別人娶嗎?」說著,秦慕槐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本公子好歹也是當今中書令右丞相的兒子,洛州司馬雖稱不上大官,但本公子相貌堂堂,文武雙全,很多姑娘都很愛呢。我現在就出去叫她嫁我,你可不要後悔,悔了我也不會把她讓給你!真是,有你那麼糟蹋一個姑娘家的嗎?她真是眼瞎了才會選擇你這個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的王爺!」
說著,秦大公子昂首闊步走了出去,刺史府夠大,一進又一進,遠遠地,他就看見朱延舞身邊一個丫頭也沒有,孤伶伶地一個人跪在刺史府大門剛進來的那個院子里。
肯定是欺上瞞下偷偷跑來這兒跪的,最近各縣都在忙農活,刺史府門前人少車馬稀,更何況她還刻意跪在院內,看起來倒不是想要把事鬧大或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意思,所以,還當真如那小子所說,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要求那小子娶她?這事恐怕連她親爹都不知道吧?若朱縣令知道了,恐怕早就前來跪著求那小子恕罪了。
跟徐總管要了一把傘,秦慕槐快步走了過去,一手把傘撐在朱延舞的頭上,另一只手則拉她起身——
「別跪了,早知道你跪在這里是為了求婚,本公子早把你帶回家了,你想嫁人是吧?本公子娶你!就算不能讓你當皇後,但本公子保證疼惜你一輩子,絕不納妾,一生一世只有你一個女人。」
朱延舞眨眨眼,滿臉的雨珠滴下來,映著她那雙眼似是淚汪汪地,看起來可憐兮兮又動人萬分。
「你說什麼?」她有點呆住了。連腿疼都忘了。
「我說我娶你!」饒是他乃大剌剌漢子一枚,被她這雙翦水秋瞳瞬也不瞬地看著,也是會臉紅的,忍不住粗聲道︰「你不會告訴我你有耳疾听不見我剛剛說的話吧?」她怎麼可能沒听見?
就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才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沒想到,天底下還有一個男子會對她說出如此動人的情話,她好感動,感動到眼眶都紅了。
秦慕槐,敏貴妃的兄長,右丞秦世廉的獨生子,前世因為平王成了太子,後又登基為皇帝,秦氏一族幾乎沒有好下場……
但,此時非彼時,如果襄王堅決不願娶她,或者,嫁給秦慕槐也是個選項?她若成了他的妻,平王再怎麼霸道狂妄,也暫時動不了丞相的兒子,明目張膽去搶丞相兒子的妻子吧?
可,若她嫁的不是皇子之一,她天生鳳命的格局就算再好,也無法為後,無權無勢,誰又會是下一任太子?下一任皇帝?她是否可以真的改變自己的命運和秦氏一族的命運?如果平王依然登基為皇帝,那她嫁給秦慕槐也只不過是晚一點死罷了。
她雖感動,卻不能妄動,只能幽幽地望著眼前情意真摯的大男人,良久未語。
「你不願意?」再怎麼臉皮厚,方才說出那樣求娶的情話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也是很窘的好嗎?
「我……」朱延舞還沒來得及說話,縴細的手腕突地被一只大手給扣住,扣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不知何時已走近他們身邊的樂正宸。
她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他,樂正宸也看著她。
「她說她只喜歡我一人,只想嫁給本王,這樣一個心中只有別的男人的女人你也要娶?」
雨越下越大了,這男人卻連傘都忘了撐,一雙黑眸閃著劈啪響的火光,一般人看不出來,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秦慕槐卻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此刻眼底的那簇火苗代表著什麼。
嘖,他這叫什麼?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也不許別人來搶!人家搶走了,他就會全身不舒坦的……劣根性!
秦慕槐瞪著他,朱延舞也瞪著他,手被他扣得發疼,痛得都要哭出來。
「怎麼?難道你之前說你只喜歡本王的話都是假的?」樂正宸看著她笑,眼底卻一點笑意也無。
她淚眼汪汪的瞅著他,不想叫疼,「是真是假重要嗎?反正你也不領情。」
「本王領不領情是本王的事,但本王可不允許你嘴里說喜歡著本王,轉過頭又三心二意的想嫁給本王的表哥。」也不知哪來一股氣,樂正宸就是滿心不悅,「若是這般水性楊花說變就變,本王更不能讓你嫁過來禍害本王的兄長。」
什麼?朱延舞怔怔地看著他。
他,還真是討厭她呵,是有多討厭才可以輕易出言傷害她詆毀她?她卻自取其辱的跪在刺史府好幾天,期盼這樣的男人可以原諒她之前的意圖,看見她的誠意?她真是瘋魔了!蠢呆了!
朱延舞咬著唇,狠狠甩開他的手,一句話未語地站起來轉身就走,大雨滂沱,天雨路滑,她嬌小的身子還因走得太急太亂,腳步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你真是太過分了!大家都說襄王溫文儒雅尊貴迷人,你卻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之人!不娶就直接說一聲,何必找一堆借口羞辱她!」
秦慕槐說著,想追上前去遞傘,樂正宸卻伸手扯住了他——
「干麼?」
「傘給我。」他朝他伸出手。
「我為什麼要給你傘?」
是啊,為什麼?他跟他要傘是想干什麼?
難不成真想追上前去幫她擋雨嗎?他為自己這莫名的念頭感到可笑不已。
樂正宸悶悶地看著他,緩緩地收回要傘的那只尊貴的手,沒好氣地道︰「你就算替她撐一路傘,她也不會嫁給你。」
「那又如何?我心甘情願。」說罷,秦慕槐追了上去,傘沒遞給她,倒是一路替她撐著傘、擋著雨。
那畫面……竟是莫名的礙眼。
樂正宸站在大雨里,靜靜地看著遠去的兩人身影,直到徐總管拖著老態龍鐘的身子拿傘奔來替他擋了雨,這才驚詫自己竟然一直杵在滂沱大雨中而不自覺。
「王爺,您全身都濕了,進屋換件衣裳吧,最近多雨又潮濕,可別著了風寒才好。」徐總管忍不住叨念了句。
是啊,可別著了風寒才好……樂正宸默默地在心里念著。
三天來,她日日跑來跪在刺史府門外,本就尚未完全痊愈的身子不知撐不撐得住,她卻硬要來跪……
究竟,她是有多麼喜歡他才可如此執著呢?
還是,她壓根兒不是喜歡他,而是想藉由他坐上皇後之位?為名為利而不是為他?
是,樂正宸很糾結,不想被她所利用,也不願被她所算計,如果此女天生鳳命的訊息不是由她所布局傳達給他的,他會如母妃所願二話不說的娶了她,但如今,他就是不想輕易的遂她所願,允她所求,因為那代表他入了她的甕,進了她的局。
可,推開她就是他真心想要的嗎?
如果是,那方才那個畫面就不會如此礙他眼了吧?
「徐總管,如果有一件東西我不想要,卻也不想讓別人拿去,那是為何?」
徐總管一愣,有點惶恐堂堂襄王竟會問他這種老奴意見,不由慎之更慎,「呃……王爺是當真不想要這東西嗎?還是因為礙于種種原因不願意要?」
「有什麼差別嗎?」
「這自然是不同,若真不想要,又不想讓別人擁有,那就是一種佔有欲,因為曾經屬于自己,所以不喜有人觸踫,這樣其實是在乎的,只是自己不知情……若王爺真想要卻說不想要……」
「又如何?」
徐總管斟酌了一下便道︰「那恐怕是真喜歡了,因為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干脆便說不想要了,免得失望,免得受傷,說到底,只是因為沒有自信可以真正或一直擁有它……」
是嗎?是這樣嗎?
他……喜歡她?
樂正宸的黑眸始終深沉,轉身回屋去。
一整夜的大雨擾得他整夜未眠。
那女人的臉,也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了一夜。
皇城內的夜,月色隱晦,星辰乍亮。
一處極隱密的花園角落,頭和身子都罩著帽子外袍的舒貴妃由一名宮女陪伴,靜靜地等待東旭王朝新任國師趙全的到來。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一名僧人疾步而來,正是國師趙全,見到舒貴妃,他躬身行禮,舒貴妃也朝他一幅。
「國師……」
「貴妃毋須多言,就是此女。」趙全遞了一張紙條給舒貴妃,「此女生在洛州陵城,為縣令朱仲之女,那日貧道剛好路過洛州,朱縣令和他的女兒都在那艘新船上賞春,陡地莫名天色劇變,一陣古怪大風突如其來把此女吹落湖中,朱縣令派人撈了好久才找到她,因氣息全無,眾大夫束手無策,都說此女已無生還可能,誰知卻奇跡似的活了過來。」
「國師是說……」舒貴妃不是很確定的看著眼前這位來自異域的國師趙全。如今,他雖是僧人打扮,卻掩蓋不了這人曾經的俊逸風華。
趙全刻意忽略舒貴妃定在他臉上的目光,淡道︰「就是此女,此女福祿深厚,大富大貴,天生鳳命。鳳命已出,東宮即變,舒貴妃,只要平王可以娶到此女當正妃,記住,是正妃,則東宮之位非他莫屬。」
舒貴妃一听喜不自勝,「國師此話當真?」
娶一個縣令之女當正妃無疑是失了身分,但,若國師所言為真,那娶一個縣令之女又如何?就算這個女人只是平民之女也是無謂。
「貧道從無戲言。」趙全微微一笑,「不過,听說此女打小便訂了婚,要想名正言順把人娶進門,可得花點心思……」
「本宮明白,謝謝國師提點。」
「貧道能幫的也只有這個了,算是謝過當年令尊大人出行塞外時,對貧道曾有過的救命之恩。」
趙全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此債兩清,從此互不虧欠,自然也不會針對眾皇子東宮競逐之事再出手相幫。
舒貴妃听得明白,苦苦一笑,欠了欠身,「國師莫出此言,父親當年救國師一命並沒有圖什麼,本宮也會記下此次國師提點之恩。」
「舒貴妃有禮了。」趙全躬身一福,轉身離開,一個拐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跟來的宮女不悅的走上前,「娘娘,這國師方才話里的意思,是以後都不再插手我們後宮的事了?」
「嗯。」舒貴妃輕應著,望著那花園的盡頭,竟是久久移不開目光。
宮女努了努鼻子,「咱家老爺的救命之恩,還真是不值錢啊。就隨便塞給娘娘一個消息,便抵了他那條命了?」
舒貴妃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伸手捏緊了手上的紙條,「不懂就不要胡說。這消息可是比那千金萬金還重呢。走吧,回宮去,明兒一早就把平王給喚到宮里來,就說本宮想他了,讓他進宮請安。」
「是,娘娘。」
平王樂正勛常年駐守西部為西部都護府都督,高大健壯,膚色較其他常年在宮中的皇子們黝黑一些,卻不減半分他的武將帥氣。
要不是去年太子逼宮叛變,他這位幾乎快被皇上遺忘的皇子恐怕都沒機會回京了,更別提立下護駕之功,轉眼間成了最大功臣。
說到這,那護國大將軍墨東也是個倒霉的,明明調兵遣將運籌帷幄之人是他,竟一個不小心死在一支毒箭上,就算有萬世功名也只留一黃土,幸而那位將軍夫人也是深情之人,放著京城里的大將軍府不住,倒是經年守在墨東大將軍陵墓旁、皇帝親賜的宅院里,默默地陪伴著她死去的夫君,眾人每提及此事,總是唏噓不已。
「兒子參見母妃。」樂正勛一進舒貴妃宮內便對母親行大禮,單膝著地跪安。
舒貴妃心疼的趕緊上前把兒子扶起來,「又不是很久不見了,不必行這麼大的禮,像是母妃多老似的。」
樂正勛哈哈大笑,「母妃可是後宮最頂尖的美人呢,那里沾得了一個老字?」
「就你嘴甜。來人,把平王愛吃的點心都給呈上來,堵堵他的嘴。」
太監宮女聞言低笑,還真把樂正勛愛吃的甜點瓜棗全給送上桌了,這一大早地,還真是想撐死他。
「看來母妃今日有很多話想跟兒子說。」樂正勛笑著伸手取了一顆棗子咬了一口,「母妃趕緊說吧,一大早便把孩兒叫進宮來,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
「的確是天大的事,事關你的終身大事。」舒貴妃試探性的問道︰「你年已二十四,早該娶妻了,你父皇近日就在母妃耳邊叨念此事呢,說想把御史大夫的女兒齊若雨指給你,你自個兒可有什麼想法?」
「孩兒常年在外,京里的女子不識半個,怎麼會有什麼想法?」就算勉強認識幾個,那也是兒時印象了,當時年紀小,對女子根本沒有過心思。
「那很好……」
樂正勛好笑的看了一眼他母妃如釋重負的神情,「是母妃有想法了吧?您就直接告訴孩兒,孩兒照辦就是。」
「當真?不管對方是啥模樣?是啥身分?你都不在乎?」都怪她昨日一個高興就完全忘了問國師那姑娘究竟長得是圓是扁,此刻心里還真沒一個底。
聞言,樂正勛一愣,「母妃,您這話問的真是讓兒子惶恐萬分啊,您該不會打算要兒子娶一個像豬一樣肥一樣丑的姑娘吧?」
舒貴妃瞪了兒子一眼,「就算這姑娘真的長得又丑又肥,你也定要把人給我娶回來好好供著,有了江山,要什麼美人沒有?」
這話,說得極是有理。
有了江山,何愁沒有美人?
父皇後宮里的妃嬪們,一個比一個還要出眾,可不是?
但,哪來的江山?
「母妃……」
舒貴妃伸手握住了兒子的手,她的掌心微微出汗,從昨兒見完國師到現在一直沒緩下來,「你听母妃說……」
「兒子听著呢,母妃您別緊張。」每當母妃這樣握著他的手,掌心都在冒汗時,就代表著事關緊要。
「好好好,母妃不緊張,只是想好好告訴你……現在出現了一個可以助你順利入主東宮的女人,不管怎麼樣,你都得把她名媒正娶回來,當你的平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