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茵昏迷了三個時辰之後清醒了,安承嫣在心里喊了聲謝天謝地,還忍不住拿起腰間的藥靈袋親了親,默念道︰謝謝你。
藥靈袋一貫傲嬌的表示說了沒事就會沒事,不過傷了腦子,至少要靜養一個月。
「那公子……無事吧?」錦茵面色蒼白地問。
安承嫣忍不住罵道︰「有事的是你啊,你這個笨丫頭!」
錦茵蹙著眉,囁嚅道︰「那他……無事吧?」
安承嫣因為她的傻氣而有些氣惱的道︰「什麼事都沒有。」
日晴在旁邊看了也松了口氣,她都听說經過了,也不明白錦茵哪來的膽子,竟然替人擋棍,真是不要命了。
「沒事就好……」錦茵安下心來,閉了閉眼。
「你頭不疼嗎?」日晴很是擔心。「挨了一棍,都腫了個大包,應當很疼才是。」
「很疼……」錦茵傻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頭很疼、很暈、昏沉沉的,可是她心里滿滿的,很踏實。
安承嫣看她那唇瓣兒微微泛笑的模樣,嘆了口氣。「你現在最好死了心,那公子是洛陽侯,也早有夫人了,你便是做他小妾的資格也沒有,你將他放在心里,會受苦的。」
錦茵一怔。
洛陽侯?原來他的身分這麼高,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多好,興許,她還能作作夢……她掩飾心中的失落笑了笑。「王妃想太多了,奴婢又沒痴心妄想,只是不想……不想他受傷罷了……」
安承嫣默然不語。
錦茵是個清秀又聰明的丫頭,只是身為奴婢,又如何高攀得起洛陽侯?這場單戀注定是沒有結果的,而那洛陽侯已知錦茵的身分不過是個丫鬟,看在錦茵是她這個尊親王妃身邊大丫鬟的分上,可能會略盡道義的派人送些補品來表示心意,然後此事就此揭過,畢竟是錦茵一廂情願,人家又沒有要她為他擋死,不是嗎?尊親王再強勢,總不能要求他來探望錦茵吧?
可出乎意料的,翌日,宋易修竟親自上門來了,還說他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一定要當面向他的救命恩人道謝。
錦茵羞到不行,平時話嘮似的,在宋易修面前竟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安承嫣看得直搖頭,錦茵那眉目含情、含羞帶喜的樣子,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她喜歡人家。
宋易修一走,安承嫣便立即告誡道︰「侯爺出于道義來探望你,你可不要想歪了,不要有所期待。」
她真的很怕錦茵會傻傻的陷進去,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最終受傷的只有錦茵一人。
然而,宋易修日日上門探望,每回都帶了小禮物,並不是安承嫣料想中的藥材補品,而是胭脂水粉、香囊、發簪、珠花和小扇子、小鏡子、高檔點心鋪出的精致點心之類能討姑娘家喜歡的小對象和吃食,可說是別出心裁,十分用心,如此過了十來日,安承嫣才驚覺這不是錦茵單戀,已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果然,一個月過去,宋易修提出了想法。「若是王妃同意,我想錦茵姑娘到我身邊,我定會好好愛惜她。」
安承嫣也不想棒打鴛鴦,只直勾勾看著宋承修問道︰「侯爺要給錦茵什麼名分?」
宋易修也很坦白。「雖然我很想給錦茵姑娘平妻的身分,但我的立場,只能納錦茵姑娘為妾,請王妃見諒。」
安承嫣也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連姨娘都不夠資格,只是個小妾,任何人都能踩在腳底的小妾。
宋易修見她皺眉,又信誓旦旦地道︰「但我可以保證,若錦茵姑娘能為我生下兒子,一定抬她為姨娘,一輩子我都會愛護她,不讓她受苦,不會讓人欺負她。」
宋易修告辭後,安承嫣將他的意思轉達了,錦茵還在養傷,她躺在床上,听得眼楮都亮了。
「我願意!我願意在侯爺身邊,沒有名分也沒關系,我想在侯爺身邊,還望王妃成全奴婢!」
安承嫣見錦茵那戀愛中女人的樣子,也只能同意了,她把錦茵的賣身契取了出來,當她的面燒了。
「傻丫頭,我已為你除了奴籍,也會為你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你進了洛陽侯府,一定要幸福。」
「王妃……」錦茵淚眼婆娑,感動得一塌糊涂。「原諒奴婢不能在您身邊伺候了,奴婢太愛侯爺了,沒法不去侯爺身邊……」
安承嫣也正身處在愛河里,又怎麼會不明白錦茵的感受,她握住錦茵的手道︰「記住尊親王府永遠是你的娘家,是你堅強的後盾,有什麼委屈盡管跟我說,我和王爺會為你做主。」
錦茵一邊拭淚一邊點頭。「奴婢……奴婢來生再伺候王妃,約定好了,奴婢來生要再做王妃的丫鬟……」
安承嫣替她擦著淚,笑道︰「胡說,哪有人來生還要做丫鬟的,來生你要投生在好人家,做小姐……」
錦茵拼命搖頭。「不要不要,奴婢不要做小姐,奴婢就要做王妃的丫鬟……」
主僕兩人抱著哭成了一團,安承嫣前世從來沒有這種感受,她兩個親姊姊要嫁人時,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兩個姊姊自小便嫌她丑、會給她們丟臉,連走在她們身後都不許,小學時更不許她在校內喊她們姊姊,長大後,漂亮的衣服和化妝品從不與她分享,好像認為她根本就不配與她們分享美麗的事物,姊妹情分淡薄如紙。
可此刻,錦茵要入洛陽侯府,她卻有百般的擔心和放不下,唯恐錦茵被人欺負。
「是喜事,你們別哭了。」日晴在一旁勸著,卻也忍不住感傷的偷偷拭淚。
她和錦茵自小在安府長大,她是家生子,而錦茵是被人牙子賣進安府的,她們一個房間,無話不說,後來一同被選中伺候主子,比親姊妹還親,她沒想過錦茵會甘為人妾,也萬萬沒想到錦茵會跟了洛陽侯,她以為時候到了,她們會像其他丫鬟一樣,由主子做主嫁給府里的小廝或小管事,然後繼續伺候主子,她們也會差不多時間生孩子,跟著一同養育孩子,一起看著孩子長大,老了做伴……沒想到如今卻要分開了,身分也就此有別。
雖是納妾,也是要挑日子的,加上錦茵的傷還未好,吉日定在兩個月後,這期間安承嫣在二等丫鬟里挑了個叫銀杏的老實丫鬟接替錦茵大丫鬟的位置,看中的便是銀杏活潑話多又實心眼的性格。
大事抵定之後,雙全落寞到一個不行,大體上就是呈現一個失戀的狀態。
他很喜歡錦茵,想過段時間再求主子把他和錦茵送做堆,想不到錦茵甘願為妾,他憤憤的想,真是個膚淺的丫頭,愛慕虛榮,貪圖侯府富貴,他絕不承認是因為自己長得比那洛陽侯差,錦茵才看不上他的,絕、對、不、承、認!
這一日,日晴染了風寒,安承嫣要她歇著,熬好了秦奕的藥膳之後,便帶著錦茵來到雲煙閣。
錦茵後腦的傷已經痊愈了,可她整日投入為自己繡嫁妝,堅持要給洛陽侯繡一套衣裳,納一雙新鞋,安承嫣擔心她傷了眼,這才要她起來隨她送湯藥。
「奴婢听說敞王的身子在王妃的藥膳調理下已好了大半,如今還能打拳練功了哩,有人看見敞王在院子里練劍。」
錦茵素來就喜歡打听八卦,即便要出嫁了也不忘打听消息,而秦奕這位客人便是敞王之事也紙包不住火,早就在府里傳開了,如今是公開的秘密。
「嗯!」安承嫣神采奕奕地微笑道︰「再過幾日便可大功告成,以後便無須再服藥膳了。」
錦茵話匣子一開便停不了,興致勃勃的接口,「奴婢還听說,敞王有個失蹤已久的妹妹,兩人幼年時分開,找了好久都找不著。」
「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安承嫣嘆笑道︰「以後沒了你在身邊講些小道消息,我該有多無聊。」
錦茵淺淺一笑。「要奴婢說,銀杏也不差,聊起府里各人的私密小事全都如數家珍,有銀杏在,王妃也絕對不會無聊。」
安承嫣莞爾道︰「是嗎?看來我是找對人了。」
兩人進了雲煙閣,灑掃的丫鬟說秦奕在偏廳里,兩人尋到偏廳去,聞到茶香裊裊,安承嫣不知道原來封潛也在雲煙閣,兩人攤著邊關幾個哨站的地圖不知在研究什麼,她淺淺地朝封潛一笑,封潛眼底也浮起些許笑意。
秦奕見到安承嫣便知道藥膳來了,他微一頷首。「有勞王妃了。」
「秦王爺請用。」錦茵恭恭敬敬地將湯碗端到秦奕面前的桌子放下。
同一時間,秦奕震驚的彈起身,身形一滯,失聲道︰「阿鶯!」
錦茵一愣。
這一聲叫喚似熟悉又陌生,好像久遠之前曾經听過,她愣愣地看著失態的秦奕,而秦奕已激動的握住了她的雙肩,喊道——
「阿鶯!你是阿鶯沒錯!你一定是阿鶯!」
錦茵有些害怕,「秦王、王爺……您……您先放開奴婢……」
秦奕大聲駁斥道︰「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妹妹,你叫秦鶯!」
封潛與同樣愣然的安承嫣對視一眼,他立即問道︰「何以見得錦茵是你失散的妹妹阿鶯?」
秦奕猛地捉住了錦茵的手。「阿鶯打出生便有這三顆小痣,還有,她的容貌也還有幼時影子,我不會認錯的!她就是阿鶯!」
封潛、安承嫣,包括錦茵自己都看著自己右手背上的三顆痣,連起來像個三角型,確實不常見,錦茵滿臉震驚,她是敞王的妹妹?
秦奕痛徹心扉的握著錦茵的肩,「你好好想想,咱們小時候常去溪邊捉魚蝦,你最喜歡吃娘做的黃瓜面條,還喜歡吃煮雞蛋,你八歲那年咱們村里洪水成災,爹娘都死了,我帶著你逃難,跟其他村民一起,時常有一頓沒一頓的,有次你發高熱,我背著你到醫館,跪著求大夫給你治病……」
錦茵睜大了眼,眨也不眨的看著秦奕,照著他給的線索努力回想。
她並不是失了記憶,而是兩人失散時,她年歲小,跟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去,她在安府過著和過去截然不同的日子,記憶也逐漸模糊了,但此時秦奕的話勾起了她腦海中那塵封久遠的淺淺記憶……
「阿鶯……」秦奕深深的看著她,眼神帶著期待又緊張。「你好好看看我,想起來了嗎?」
錦茵動了動嘴唇。「你是……奕哥哥?」
她記得自己有個哥哥帶著她逃難,後來兩人失散了,她被人牙子拐走賣到了安府,管事嬤嬤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自己叫秦鶯,可說得不清不楚,那管事嬤嬤便當她叫錦茵,後來,她也逐漸忘了本來的名字。
「阿鶯!」秦奕激動的將錦茵擁入懷里。「不錯!我是奕哥哥!我是你的奕哥哥!」
「哥哥……」錦茵任秦奕抱著她,小時候的片段凌亂的涌現,讓她不知所措。
「阿鶯!阿鶯!」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刻的秦奕,俊目里熱淚不斷滾落,他一生的牽掛,終于讓他找到了,他抱著愣然的錦茵激動的訴說道︰「把你弄丟之後,我寢食難安,吃也吃不下,睡也不睡不好,終日惶然深怕你落入歹人之手,深怕你流落到不好的地方,深怕你孤苦無依,更怕你……死了……」
「別哭了,哥哥。」反倒是錦茵輕拍著兄長的背,安慰著他。「我和你失散之後,我在街上乞討,不久便被人牙子拐賣,後來進了安尚書府,府里上下都是寬厚之人,從此過上溫飽日子,並沒吃太多苦,所以哥哥別難過了。」
秦奕眼眶含淚,憐惜的看著她。「給人做奴婢還說沒吃苦,你的手都粗糙了,都是哥哥不好,沒有看好你,讓你走失了……」
安承嫣听得有些不自在,說錦茵吃苦,那就是身為主子的她給錦茵苦吃了,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啊。
錦茵急得看了主子一眼,苦笑解釋道︰「是真的啊,哥哥,我一直伺候王妃,王妃待我極好,還給我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主子過去是很高冷,但也不至于苛待下人,如今更是平易近人,過去她在安府過得很好也是真的,安府不是會苛待下人的人家。
「嫁妝?」秦奕猛地想起近月來在尊親王府里听到的事,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叫洛陽侯相中了,要抬進洛陽侯府做小妾,所以,那丫鬟說的是阿鶯?「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你給人做妾!」
錦茵嚇了一跳,連忙安撫道︰「別這樣,哥哥,我喜歡那個人,是我想跟著他,我想給他做妾……」
「不可以!」秦奕怒氣往腦袋里直竄,額上青筋浮現,冷戾的眼眸寒光一閃,他遷怒的瞪視著封潛。「我要還俗!我要回我府邸,我要讓阿鶯認祖歸宗,還要見一見那洛陽侯,他什麼人,膽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秦奕的妹妹絕不會為人妾!」
封潛薄唇揚起一道不以為意的弧線。「有人阻著你,不讓你還俗嗎?」
秦奕很想將自己妹妹要為人妾的事怪在封潛頭上,但他最終卻是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相處有一陣子了,安承嫣未曾看過酷傲的秦奕如此失儀,她看著左右為難的錦茵,不由的嘆了口氣
兄妹相認原是一樁美事,怎麼會變成這樣?看來好事多磨,錦茵的婚事怕是要從長計議了。
封潛摘下了面具,他的面孔已恢復到過去那般俊美,連一絲的瑕疵都不見,從這一刻開始,不必再戴著面具生活了,他內心的激動無法言喻。
安承嫣淺淺一笑,走向前由身後環住了封潛的腰,將頭靠在他結實寬厚的背上磨蹭溫存,柔聲道︰「王爺,這副面具可以丟了吧?」
封潛握住了交叉在他身前腰際的柔荑,很是感慨。「曾經我以為,這副面具會隨我進棺槨。」
「所以說世事難料,不是嗎?」安承嫣貼著他的背,眼波流轉,微微笑道︰「這個好消息,咱們一塊兒進宮稟告母後,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比你這個當事人更加高興。」
他的傷是為皇上而受的,皇上內疚至今,就如同他對秦奕愧疚一般。
封潛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擁她入懷。「你不但醫好了我的臉,也醫好了秦奕的內傷,了卻了我的心事,還間接幫秦奕找到了阿鶯,你是上天派來給我的福星,你得長長久久的待在我的身邊,守護我。」
「那還用說嗎?」安承嫣一臉光采的仰望著他,眨了眨眼,眼眸晶亮地道︰「我是你的妻,自然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你放心吧,我哪里也不會去,就算趕也趕不走我,這一生,我是賴定你了,你呀,可要愁了,要養我一輩子。」
「一輩子又如何夠?」封潛繾綣地將她擁得更緊。「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養你,即便轉世投胎,你也一定要找到我,知道嗎?這是本王的命令。」
「遵命,王爺。」安承嫣嘴邊泛著淺淺笑意,眼里的柔情似要滴出來似的。
封潛堵住了她的唇,將她吻得透不過氣來才罷休。
兩人連袂進宮,正巧封頤、皇後和戰麗佟都在長陪太皇太後解悶,見到封潛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封頤直接從椅中跳了起來,毫無君王儀態,其他人皆是凝神屏氣,不敢相信。
「皇叔!」封頤三步並做兩步,他激動不已的沖到了封潛面前,難以置信的瞪視著他。
「你的臉……你的臉……好了!」
封潛微微一笑。「是好了。」
「錦秋,哀家不是在作夢吧?」太皇太後緊緊抓住一旁伺候的錦秋的手,心房突突地跳。
錦秋歡喜不已地道︰「您不是作夢,是真的,王爺的臉真的和從前一樣了!」
太皇太後淚珠滾落如雨,瞬間喜到不行。「哎呀,這是怎麼回事?那麼多太醫都治不好,是如何治好的?」
「皇叔實在太俊了,太俊了……」皇後受眩惑般的看著封潛,移不開眼。
前世她身為揚州麗水河畔點紅樓最年輕、手段最高明的鴇娘,旗下有一百多個花娘,每日迎來送往,閱女無數,也閱男無數,可她從來沒見過如此美男子,即便皇上已夠俊俏了,但仍輸給了封潛,她附體重生後所見到的封潛便已戴了面具,她不知這大武朝第一戰神竟還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如此俊美,姿態又如此威儀,是妖孽,也是禍水啊!
「何人治好了皇叔,朕要重重獎賞!」封頤亢奮不已的說道︰「朕要給他一個太醫院院判的位置……不,院判位置太俗氣了,朕要給他一個御賜的天下第一神醫封號!」
封潛微笑牽起了安承嫣的手。「原來我有個神醫娘子。」
「什麼?難道是嫣兒治好了你?」太皇太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夫妻倆,眼波里盡是激動。
「不錯,正是嫣兒治好了我的臉,不只如此,敞王的身子也給治好了,如今他已回到府邸,不日便會回歸封家軍。」
「敞王也治好了?」封頤幾乎快手足舞蹈了。「皇嬸天下第一神醫的封號當之無愧,朕馬上起草,讓天下人都知道咱們皇家出了個妙手神醫!」
皇後笑道︰「皇上要給皇嬸什麼獎勵,臣妾也幫忙出出主意?」
封頤滿口答應道︰「皇後點子多,朕听皇後的。」
太皇太後笑道︰「依哀家看,皇上將整個皇家庫房都送給嫣兒還不夠哩!立了這件大功,怎麼獎賞都獎賞不完。」
滿室的歡笑聲中,唯有戰麗佟五味雜陳,無法打從心里笑,看到過去那個令她傾心至極的封潛回來了,她內心震蕩不已,可如今這個俊美如昔的封潛卻已是安承嫣那小賤人的男人,這事實又令她難受至極。
玉人師太說,安承嫣不是該存在的人,前世的軌跡會偏離,都是因為安承嫣這個該死掉的人還活著,玉人師太還說,有個與安承嫣來自同一處的人,若好好運用,那人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幫她除掉安承嫣,而照方位看,那人也在尊親王府里。
是什麼人?是什麼人和安承嫣來自同一處?她會找出來的,她一定會找出來!
妙膳坊試營運一個月結束,正式開幕,安承嫣弄了個剪彩儀式,嘉賓除了封潛,還有還俗的敞王秦奕。
這一日,錦茵也來了,她已認祖歸宗找回了秦鶯的名字,此刻臉色紅潤,身邊跟著兩個丫鬟,一身價值不菲的綾羅衫裙,發髻上珠翠點點,金釵步搖一樣不少,儼然是名門千金的做派,只不過見了安承嫣和日晴,她仍是蹦蹦跳跳的,像過去那般又變成了小女孩,直纏著她們兩人說長道短。
「我現在每日都要跟著教習嬤嬤學習禮儀,真是煩死了,那嬤嬤據說是宮里退下來的,不苟言笑,做錯一個動作都不行,哥哥又請了管事嬤嬤教我管家,還請了女夫子,要我學琴、要我練字、又要我學畫,真當我有三頭六臂,我都說了侯爺不在意這些,我不學也可以,哥哥偏說不行,說他得把我教好了再出嫁,免得被人笑話沒教養,日後我在洛陽侯府也才能得到尊重。我啊,真不知道做小姐原來如此煩人,下輩子我真的不要再當小姐了,還是當奴婢自在些。」
安承嫣听得直想笑。「你就忍忍吧,你哥哥也是為你好。」
錦茵的婚事已由秦奕出面,重新談好了。
洛陽侯宋易修知道他們是兄妹之後分外高興,直說錦茵是敞王胞妹,自然不能虧待,要以平妻身分迎娶,秦奕見他誠意十足,這才作罷不再為難,重新擬定婚期,三書六禮一樣都不可少,秦奕開出的嫁妝單子也長得嚇死錦茵了,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即便搬空了敞王府的庫房也無所謂的態勢,放話要給錦茵十里紅妝,聘禮讓洛陽侯府看著辦,但是照聘禮不得少于嫁妝的規矩,洛陽侯府可要傷腦筋了。
錦茵咬著唇,煩惱萬分地抱怨道︰「哥哥如此吹毛求疵,我真怕侯爺會不要娶我了……」
安承嫣輕拍錦茵的手,笑了笑。「侯爺喜歡你,那些事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如果連那些細節難關都不能克服,將來又怎麼指望這個男人護你一生?若是稍有困難便放棄,將來也很容易就放棄你。」
錦茵似懂非懂的睜圓了眼楮,她覺得,不管什麼話由主子嘴里說出來,都格外的令人信服。
安承嫣淺淺的笑起來。「所以啊,你就不必替他擔心了,藉此機會看看他展現的真心,將來你給他生孩子的時候才會覺得值得。」
日晴一臉嚴肅的插話道︰「听聞侯爺尚無嫡子,如今寄在侯爺夫人名下的嫡子是姨娘所出,你加把勁,生個兒子出來,那便是洛陽侯府貨真價實的嫡子,加上你兄長又是敞王,你的孩子將來封為世子都有可能。」
錦茵掩嘴兒直笑。「你也會打听八卦啦?」
「還不是為了你。」日晴一臉的擔憂。「你向來不夠會看眼色,怕你入了侯府叫人欺負,有個兒子傍身,誰也不敢輕易動到你頭上。」
安承嫣听著,不由的想到自己,這都多久了,她和封潛房事頻繁,可她肚子卻一直沒動靜,難不成她身子有問題?
雖然她並沒有一定要生兒子,也沒有傳宗接代的觀念,可這是古代,這里的男人要個能延續香火的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相信封潛也不例外,若她生不出兒子,那他是不是就要找別人生了?即便他沒那意願,可太皇太後不會說話嗎?太皇太後是封潛的母親,即便是再疼愛她,若她生不出孩子,也會往封潛身邊塞人吧?
她眉間染上了點點輕愁,看著封潛,秀麗的眉緊緊皺著。
今日,是封潛容貌恢復之後首度站在百姓面前,眾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他那完美無瑕的輪廓,瓖嵌著精雕玉琢的五官,眉如刀劍般長入鬢角,雙唇始終勾勒著傲世凌人的弧度,白色祥雲綢衣,銀色腰帶繡著游龍吐珠,一般人不敢擅用龍紋,但這條腰帶是封頤御賜的,系在封潛身上再適合不過。
這樣的他,有多少姑娘在仰慕著?隨便一望,四周痴迷的視線便有不少,那些姑娘之中,不在乎名分、甘于做他女人的肯定大有人在,令她首度有了不安全感,對于這里的人來說,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光有一副美麗的皮相是沒有用的,君不見諸多美貌的正室都含淚讓夫君納了小妾,就因為肚皮不爭氣。
她悄然的走到封潛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封潛原先正在看著別處,大手忽然叫人握住,他本能的身子一緊,回身見到是她,這才放下了警戒。
「不是在和阿鶯說話,適才瞧你們聊得正起勁,怎麼過來了?」
安承嫣抬眸看著他,眨了眨羽扇般濃密的睫毛,半真半假的勾唇說道︰「再不過來,怕你給人看穿了,所有人都在看你呢,真不想讓別人看見。」
封潛反握住她的手,看著小妻子嬌麗的臉容,剛毅冰冷的臉上現出了一絲柔情。「不如,以後我出門還是戴著面具?」
安承嫣笑了笑。「我說笑的,有如此俊美的夫君自然要向眾人炫耀了,他們盡管看去,反正他們只看得到,又不能對你做什麼,只有我能對你做什麼。」
封潛目光忽爾變得炙熱,慢騰騰地問道︰「那麼你要對我做什麼?」
安承嫣如羽扇般濃密的睫毛輕顫了下,唇畔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晚上你便知道。」危機意識讓她覺得要加把勁做人了,可天知道她從來就沒有不上心過,她想懷他的孩子,十分地想,要是有人提議去拜送子娘娘,她一定同意,說她迷信也不打緊,真的!
「王妃,彭掌櫃請您過去。」名叫小田的伙計過來請人。「有人一口氣訂了十日的藥膳桌菜,每日都要五張大桌,這麼大的單子,彭掌櫃怕忙不過來,要請王妃定奪。」
听到大單生意上門,安承嫣精神一振,想來試營運的期間宣傳效果極佳,才甫正式開幕便來了這麼大的訂單,將藥膳的好處推廣出去,指日可待。
「我去去就來!」她朝封潛一笑,忙跟著小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