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軍大敗契丹族班師回京的這一路上,所有人的談資都集中在他們家超品鎮國大將軍讓皇上御賜了個王妃的事,皇上不但吃了熊心豹子膽賜婚,還一不做二不休讓聖旨代娶,如今尊親王妃人已直接住進了尊親王府,換句話說,這件親事是板上釘釘,不容有變了。
「王爺—— 」
一輪明月高掛,在過夜的營賬前,雙全足足躊躇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鼓起勇氣進入營賬之內,然而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在見到主子像被冰過的嚴峻面孔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誰都知道皇上有多怕……呃,是多敬重他們家王爺,怎麼忽然就敢來賜婚這招了呢?
不過,不得不說,皇上這記陰招耍得好啊!若不是皇上將心一橫,犧牲自我,甘冒承接他家王爺雷霆怒火的危險,他們家王爺不知哪個猴年馬月才會討媳婦兒,眼看他家王爺高齡二十有七,都快成為大武朝絕無僅有的大齡剩男了,親事還沒個著落,更可怕的是,身邊還連個伺候的可心人都沒有,都快被懷疑有斷袖之癖了,幸好皇上英明神武做了這個決定,他忍不住要說聲皇上干得好啊!
「王爺……」
封潛正眼都沒看雙全一眼,冷聲說道︰「誰讓你進來了?」
雙全咽了下口水。「沒人……小的自個兒進來了。」
他還有個雙生兄弟名叫福祿,每當這時候,他就要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在內心吶喊著︰爹娘啊!您兩位當初怎麼不把福祿賣給人牙子,偏生要賣我,讓我在這里遭罪,可知道伺候爆脾氣的主子有多糟心,那真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啊,不說了都是淚。
「不管你要說什麼,最好都閉上你的嘴,本王不樂意听。」封潛薄唇揚起一道冷冷的弧線,視線倒是停留在雙全雙手高捧的明黃色信封上。
終于來了是嗎?那小子終于來向他謝罪了?
「王爺可能……還是……必須……要听一听……」雙全又咽了下口水,艱難的說道︰「就是……那個……皇上給王爺來『家書』了。」
封潛黑眸輕瞇。「撕掉。」
主子眉眼間的冷厲令雙全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覺得自己三魂掉了七魄,他立即跪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皇、皇上的家書,小的、小的豈敢撕毀……」
說是家書,其實就是聖旨啊!他哪來的膽量敢撕毀聖旨,要砍頭的!
「既是家書,何以不敢撕毀?」封潛大步過去,從雙全手中奪走了信封,毫不遲疑的撕為兩半,往半空中一丟。
雙全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可能是皇上貼心,猜想到王爺會撕了家書,所以還有一封,命令小的快速念出來,小的這便念了……」
不等封潛回應,雙全飛快從懷里又取出一封信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開信紙,竹筒倒豆子似的念道︰「皇叔安好!皇嬸因故重傷昏迷,命在旦夕,朕為皇叔著想,已冊封禮部尚書嫡女顏璟如及刑部尚書嫡女柳瑩姒為側妃,就待皇叔歸來即可開枝散葉,想必皇叔定是感激在心,朕這就領情了,京城見!」
念完,雙全感覺到周圍冷風颼颼,恨不得自個兒此時不在營賬之中。
封潛寒眉緊蹙,黑眸之中劃過一抹暴戾之色。
那小子是覺得他吃飽太閑,給他找事情做?
什麼為他著想?所以又冊封了兩名側妃,且是朝廷兩大重臣的嫡女,認定了他不會駁了兩位尚書的面子。
他終于知道什麼叫做養了白眼狼了,他一直扶持的佷子就是這樣暗算他的,往他身邊塞女人,給他找不痛快。
既然敢將女人往他身邊塞,那麼將來承受兩位尚書的怨聲載道那也是應該的,是開枝散葉還是閨中怨婦,是他說了算!
「王爺,您在想什麼?」雙全覺得很不妙,皇上打的如意算盤恐怕不會那麼如意,他們家王爺哪是乖乖听從安排的主?即便是皇上也很難拿捏他家王爺。
封潛冷笑一聲。「本王想什麼,難道還要向你報告?」
雙全干笑兩聲。「是不用……小的就是……就是關心關心王爺罷了,隨口問問……」
封潛冷哼。「去告訴衛前鋒,明日起,全力趕路!」
雙全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看來,主子是迫不及待想回京向皇上問……敘天倫啊!
程嫣頭痛欲裂,她覺得腦子不是自己的,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一會兒像飄在太空里、一會兒又像潛在深海里、一會兒像被火烤、一會兒又像被冰封,她的五髒六腑都快炸開了,渾身的血液像被抽干了,又有大量陌生的記憶蜂涌而來,同時有個人一直在叫她走開,那人說要用這具身體,那不屬于她的兩段記憶交錯著,一會兒是描花繡朵的美人,一會兒是煉丹制藥的仙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平息下來,一道魂魄飄走了,而她的氣息也趨于和緩……
「王妃!」
程嫣都不知道她睜開了眼楮,當她看著眼前的青衣姑娘時,她張了張嘴,很自動的喊出了一個名字,「日晴……」
日晴喜極而泣。「是奴婢!是奴婢沒錯!您醒了,您終于醒了!」
程嫣閉了閉眼,回想了下,逐漸掌握了目前的狀況—— 她這是穿越了。
穿越了還帶著原主的記憶,這是好事吧?眼前這個叫日晴的姑娘是她的貼身丫鬟,而她昏迷已有一段時日了,昏迷的原因是讓個下人砸傷了腦子。
「奴婢去請太醫來!」日晴笑著抹了淚,不由分說的沖出去,程嫣都來不及阻止。
也罷,她剛醒來,自己靜一會兒也好。
她慢慢的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為雅致的寢房,橙色的鮫綃紗帳子用銀鉤掛起,琉璃屏風,楓葉刺繡的窗簾,窗子半開著通氣,淡淡陽光照進房里,窗子下有張香妃榻,她身上蓋的是挑金線刺繡鴛鴦戲水的大紅被褥,房角黑漆小杌子上有盞犀角落地燈。
幸好是穿越成了王妃,若是穿越成農女,她可不知要如何種田,而前世家境優渥沒吃過苦的她,更是吃不了苦。
老天爺還是待她不薄的,讓她穿成了王妃,娘家是戶部尚書府,想來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難,只有一個問題,她的夫君是個殘顏男子……在原主的記憶里,尊親王丑陋不堪,可究竟多丑,具體的記憶卻沒有。
尊親王能有多丑?會比前世的她丑嗎?自小丑八怪、妖怪等等的綽號不是被叫假的,她相信尊親王再丑,她也不會被嚇到。
可能是動了思緒,驀然間她覺得有些熱,想掀開一些被子,卻發現掌心里握著個東西,一看,是個香囊模樣的東西,她月兌口道︰「藥靈袋!」
一瞬間,程嫣渾身像通了電似的顫抖了有三十秒之久,她瞪視著藥靈袋,有些無語。
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的記憶里有這個東西,她也知道怎麼用……
要她一個現代中醫師相信藥靈袋的功能是有些難度的,可這是與她爭這具身體的那人留下來的,她總不能丟了,就先留著吧。
片刻之後,日晴領著提藥箱的太醫匆匆而來,太醫為她把脈,眼中透著不可思議。
程嫣明白太醫在驚訝什麼,原主肯定是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了,如今又活了過來,脈搏氣息還很正常,這是醫學奇跡啊,怎不叫太醫驚異?
許久之後,太醫說道︰「王妃能夠醒來,實在萬幸。」
對于這無法解釋的奇跡式康復,太醫也只能這麼說了。
太醫交代短時間之內還不能起來走動,開了養身的方子便告退了。
程嫣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但太醫的專業她不能不听,尤其在日晴面前她可是個病人呢,若她執意起來,日晴肯定會嚇得不輕,所以她繼續乖乖的躺著,臥床養傷。
「日晴,王爺還沒回京吧?」
她知道自己是讓皇上賜婚,嫁給了人在歸京途中的尊親王,就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間,尊親王回來了沒?
「還沒呢。」日晴端來一盆溫水,細心的給主子擦手淨面。
程嫣松了口氣,幸好還沒回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迎接她的夫君,希望他越晚回京越好,因為她除了跟自家兄弟和男病患之外,沒跟男人相處的經驗,一穿來就有丈夫,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
「倒是……那個……」
見日晴吞吞吐吐,程嫣笑道︰「妳就說吧。」
日晴一愣,不自覺的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她怎麼覺得主子這笑容很是和善呢?過去品格高絕的主子雖然不曾苛待過她們,可對她們一向有點距離,嚴守著主僕分際,從來不假辭色,但剛剛那一笑……真的很親切。
「怎麼了?」程嫣仍是噙著笑容。
日晴有些懵。「您……剛才笑了。」
程嫣嚇了一跳,難道她以前不會笑?「我以前沒笑過嗎?」
日晴半垂著頭,像怕冒犯主子似的。「至少奴婢未曾見過。」
程嫣一時間百感交集。
原主是個冰山美人,所以沒笑過是吧?原主身為京城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自然是有扮高冷的資格。
可她不同,前世的她若扮高冷,只會被人說丑人多作怪,她一向平易近人,也習慣了要平易近人,久而久之潛移默化成了她的個性,說好听是好相處,說穿了就是沒個性,人人都可以拿捏,因為容貌自卑的她已習慣了遷就別人,她總是家里最沒聲音的那一個,最害怕全家人出門時,因為她的丑顏讓家人被指指點點。
「那以後妳會常常見到,先習慣著來吧。」說完,程嫣又展顏一笑。「把妳剛剛要說的說完吧。」
雖然她有原主的記憶,但她沒打算學原主,因為她也學不來,不如做自己,盡管會被發現性格有所不同,那又如何?一個人的性格是可以變的,她要說自己性格變了也沒人可以質疑,畢竟她的外表就是原主,也沒離開過這間寢房,能懷疑她什麼?
「就是……皇上在您昏迷時,給王爺冊封了兩位側妃,分別是禮部跟刑部尚書家的嫡女……」
程嫣瞪大了眼。
所以,她現在是要和兩個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老天鵝啊,她還真沒想過這種事,她只想過自己會一輩子單身,沒想到來到古代,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她們現在在哪里?」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日晴。「不會跟我一樣,也在府里吧?」
日晴點了點頭。「皇上下旨讓兩位側妃住進府里,顏側妃住在雲集苑,柳側妃住在芝蘭苑。」
程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她告訴自己要習慣,這是古代,男權至上的古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況且她的夫君還是個高貴的親王,現在只有兩個女人,搞不好以後還有第三個女人、第四個女人,無數的女人。她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肯定受過傳統《女誡》、《女則》那種精神枷鎖的教養,不能表現得大驚小怪。
想明白了,她心平氣和地問道︰「那麼,她們兩個還不知道我醒過來了吧?」
日晴點頭。「此事只有奴婢和適才的孟太醫知曉,不過,孟太醫回宮之後肯定會稟告皇上和太皇太後。」
程嫣想了想。「那妳去把她們叫過來。」
日晴頓時面露不安,主子這是要給兩位側妃下馬威?
程嫣微笑著出聲,「一個屋檐下,總要見面認識認識。」
她沒有古代女人爭寵的想法,面對素未謀面的夫君,要是他能把寵都給那兩個側妃最好,因為她還沒準備好做人妻。
日晴領命而去,程嫣自行坐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德性。躺了那麼久,應該是蓬頭垢面,剛才應該先梳妝打扮才對,現在也來不及了……
「啟稟王妃,顏側妃、柳側妃到。」日晴在屏風外稟道。
程嫣又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些。「進來吧。」
日晴領著兩個環佩叮當、香氣襲人的美人進來了,程嫣瞬間看直了眼。
一個高䠷,艷麗如仙,粉肌縴腰,一襲鵝黃色的長裙,腰間系著黃色腰帶,罩著淡黃色輕紗薄衫,眉目間頗為高傲。
一個略矮一些,上著粉色輕衫,下為同色百褶羅裙,外罩淡粉色煙紗,肌膚瑩澈,秀媚天成。
程嫣驀地無地自容,非常懊悔自己把兩人叫來。
「妾身璟如見過王妃。」高䠷美人福身見禮。
「妾身瑩姒見過王妃。」粉衫美人同時福身見禮。
程嫣暗暗深吸了口氣,這才抬眸直視著兩人,有兩個絕色佳人在,將來她不受寵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要為這個感到高興嗎?怎麼有種淡淡的哀傷……
等等——
她瞪視著柳瑩姒,眸光停留在對方的月復部上。
這柳側妃……有了身孕?
不是說尊親王還沒有回京嗎?那柳側妃是怎麼懷孕的?
話說回來,她的醫術幾時變得那麼高明了?才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懷孕與否?
她嘆了口氣。
是藥靈袋,是藥靈袋在作怪……哦不,說作怪太褻瀆藥靈袋了,應該說是藥靈袋在顯靈才對。
「王妃……」見主子默然不語,日晴輕聲提醒,把人叫來了總要說些什麼吧,主子這樣瞪著人瞧是什麼意思?
「咳—— 」程嫣清了清喉嚨,單刀直入地問道︰「柳側妃,妳可見過王爺了?」
柳瑩姒一愣。「妾身未曾見過王爺。」
程嫣了然的點了點頭,所以不是尊親王的種了。
先前日晴是怎麼說的?說這兩個側妃都是尚書府里的嫡女是吧?原來養在深閨的嫡女也會亂搞,她真是開眼界了,還帶球嫁進皇家,真是大膽啊,就不怕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尊親王還沒回京嗎?真想知道若是如此,柳側妃要怎麼自圓其說?說她是自體受精嗎?她突然有些想笑。
因為自小沒人與她做朋友,她很習慣自言自語,也很愛天馬行空的自問自答,自得其樂是她的優點。
「敢問王妃,為何這樣問?」柳瑩姒潤了潤唇,有些緊張的問道。
程嫣攏了攏頭發。「沒什麼,因為我沒見過王爺,想問問妳們有沒有見過,如此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現在不會戳破柳側妃,反正尊親王也還沒回京,興許柳側妃自己已有了打胎的法子,她就靜觀其變吧。
「妾身听聞王爺的兵馬已到驛馬關了,最多再兩個月便能回到京城。」顏璟如主動說道,因為她覺得打從一進來,王妃的關注就只放在柳側妃身上,也不問她是否見過王爺,明顯在刻意忽略她,她得替自己找回場子,不能被無視。
「顏側妃的消息真是靈通。」程嫣隨意夸了一句。
顏璟如有些得意。「這是妾身的本分。」
只不過,她隨即發現,王妃對她很是敷衍,因為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柳側妃身上了。
不錯,程嫣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柳瑩姒的肚子。
如果現在初初懷孕,再過兩個月也還不顯懷,只要在這期間打掉胎兒便行,她覺得柳瑩姒應該不會那麼笨,想著和尊親王圓房後再把孩子賴給他吧。
遣退兩人之後,程嫣垂頭喪氣的坐在床上,越想顏側妃和柳側妃的容貌,越是自慚形愧。
世界上是有對比這回事的,而她們就是強烈的對比!
「王妃,您怎麼了?」日晴再度覺得不可思議,她從未在主子身上看到這般厭世的神態,主子光芒萬丈,總是自信滿滿,即便大病初醒也斷然不會這樣。
「沒什麼。」程嫣搖了搖頭。
她不是已經習慣長得丑了,怎麼還會難受?
接下來的半個月,程嫣照孟太醫的吩咐每日按時喝藥,有時起來在房里走一走,而顏側妃和柳側妃甚懂規矩,每日都過來請安,是她不想看到太美的她們,讓她們不用過來了,她們才沒來。
又過了半個月,程嫣已經能在院子里走了,正值伏月,天氣也越來越熱了。
這一日,她正在看書,一個鵝蛋臉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一拐一拐的進來,一見到她便跪了下去,後面跟著日晴。
「奴婢該死,沒能早日來伺候王妃!」
程嫣十分詫異。「錦茵的腿是怎麼回事?」
她的記憶里,原主有兩個貼身大丫鬟,一個日晴,一個便是眼前不由分說跪著的錦茵,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而錦茵在她醒後一直沒出現,她也忘了問,反正她是現代人,本來就不習慣有人伺候,少個丫鬟並沒差。
「錦茵在那該死的張勇要對王妃下手時看見了,想跑過去阻止,結果跌斷了腿,一直躺著休養,奴婢今日跟她提起王妃已醒來了,她一定要過來見王妃,奴婢便陪她過來了。」日晴笑著說道,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如今她在主子面前已經可以自在的說說笑笑了。
日晴說的這段記憶程嫣並沒有,因為那時原主已昏過去了,這麼說來,這個錦茵是個忠僕了。
她連忙扶起錦茵。「妳快起來,腿都傷了,不要跪著,還有以後都不許妳們跪,誰跪我罰誰。」
錦茵叫主子的舉動弄得一愣,主子竟然親自扶她?
她已經听日晴說了,主子現在很不同,她原本還不相信,如今親眼驗證,真是很不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奴婢不打緊……」錦茵期期艾艾的說道。
「什麼不打緊,根本都沒有好。」又是藥靈袋作祟,她一眼看出了錦茵的腿只好了外表,里頭的骨頭沒有長好。
身為一個現代來的醫師,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醫術」,可是藥靈袋都認她為主了,她也只能認了。
「是誰給妳看的?孟太醫?」她覺得孟太醫給她開的藥方都挺不錯的,不可能給錦茵看得這樣草率。
錦茵頓時啼笑皆非。「奴婢哪里配讓孟太醫給奴婢看診,大總管找了城里木草堂的跌打大夫給奴婢看的。」
「不合格啊,完全不合格……」程嫣叨念著,一邊伸手過去給錦茵把脈,同時感嘆她這兩個丫鬟怎麼都長得那麼美啊,伺候她這個丑主子,委屈她們了。
「王妃……」錦茵嚇了一大跳。「您、您做什麼?」
日晴也同樣看得目瞪口呆。「是啊,您做什麼?」
程嫣朝兩人笑了笑。「沒事,就給妳把把脈,不要緊張。」
把脈?兩人同時雲里霧里的,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程嫣把脈後思考了一會兒。
雖然她知道用藥靈袋是條快捷方式,可身為醫師,尤其是來自現代的醫師,她有她的自尊要維護,她想自己給錦茵開方子。
「將白米洗淨後放入人參,加入三碗水熬煮成粥,早膳食用,每日一碗。」
她開的是保骨的藥膳,連吃一個月一定有效。
可是,日晴和錦茵卻同時失聲道︰「人參!」
程嫣因為她們的驚訝而驚訝了。「怎麼?難道這里還沒有人參嗎?」
人參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中藥材,大武朝不會沒有吧?
錦茵面有難色。「不是的,是奴婢怎麼配每日吃人參啊……」
程嫣笑了。「什麼配不配,我說行就行,傳我的命令,誰說不行的,讓那人來找我。」
錦茵動容道︰「奴婢多謝王妃恩典!」
主子,真的不一樣了。
半個月後,程嫣獲得孟太醫的認證,她完全康復了,可以自由走動,也可以出府。
宮里的太監來傳話,太皇太後、太後和皇上要她好好休養,等尊親王回京時再一塊兒進宮請安。
程嫣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那位太皇太後好似就是她的婆母,頓時壓力山大,心里暗暗祈禱尊親王能晚一天回京是一天。
身子康復了,程嫣終于得以沐浴,她老早就想沐浴了,是日晴一直攔著說是孟太醫再三交代不得踫水、不得受寒,她才生生壓抑住自己想洗澡的渴望。
湢間與寢房相連,程嫣坐在大木桶里泡著花瓣浴,日晴在為她淨發,她舒服得不想起來了。
改日出門,她要去藥鋪配些藥,她這副身子確實有些弱不禁風,她想泡藥浴。
前世,她除了給病人開藥膳方子,也會搭配藥浴方子,如此事半功倍,不必「吃苦」,病人接受度很高。
一個時辰過去,她還不想起來,是日晴三催四請,答應隔日還可以再泡澡,她這才肯起來,讓日晴哭笑不得,主子這身賴皮的功夫是打哪學來的?以前不會這樣啊。
程嫣在日晴的伺候下披上寬袍,她隨意在腰間打了個結便在鏡前坐下,準備讓日晴絞干發後梳頭。
一坐下,她便在鏡子里看到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絕美容顏,鏡中的少女比她前世見過的所有女明星都還美上十倍,脂粉未施,黛眉未畫,卻嬌艷如出水芙蓉,整個人就像最好的寶石一般,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這是誰?她嚇得彈起來。
日晴也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王妃?」
程嫣驚疑不定的看著鏡子里的美人,而鏡子里的美人也出現了驚疑神情,她很快發現那鏡中的美麗少女竟是她!
「這是……我嗎?」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鏡里的自己,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鏡面,可鏡里的美人並沒有魔法般的出現一團煙霧之後消失,美人還在,而且美人也與她一樣,同樣做出了以袖擦鏡的舉動。
日晴訝異到差點說不出話來。「您……您這是在做什麼?」
主子怎麼會—— 怎麼會用衣袖擦鏡子?這太不可思議了。
程嫣沒有回答日晴,她緩緩坐了下來。
她一直沒將原主的容貌和她自身劃上等號,雖然知道原主是京城第一美人,而她佔據了原主的身子,可她全然沒聯想在一起,她沒想到那個第一美人是她!
她眨也不眨的瞪視著鏡里的自己,抬手輕撫著自己臉頰,這小巧柔白的瓜子臉蛋是她的?這雙盛滿星光似的翦水雙瞳是她的?這縴長黑濃的長睫是她的?這動人的臥蠶是她的?這水蜜桃般的兩頰是她的?這秀挺的鼻子是她的?這水潤的櫻桃小口是她的?她真的擁有了這麼精致的五官嗎?這些……都是屬于她的?
「王妃,您到底是怎麼了?」日晴著急不已。「要招孟太醫來看看嗎?」
主子這些行為都好反常,魔怔了似的,她有點怕……
「日晴,我好美。」程嫣雙眼迷蒙,但語氣滿足。
日晴松了口氣,連忙道︰「那是當然的,您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如今更是京城第一美人,能不美嗎?您別再模自個兒臉蛋了,奴婢給您梳頭……」
日晴開始梳頭了,程嫣仍是著迷的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全新的容顏,不由得想,現在如果有法子讓她回到現代,但回到現代的她就像過去一樣那麼的丑,她會做何選擇?
她要留下來!
是的,她要留下來,她寧可在各種不便的古代做美人,也不要回到便利的現代過丑女的生活。
那她的家人呢?怎麼辦?她不會想見他們嗎?
說真的,她的丑也帶給家人很大困擾,父母還懷疑過她是在醫院抱錯的,所以她不在比較好吧?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和惡魔做交易了,為了得到求之不得的事物,甘心出賣靈魂。
而她,她不必和惡魔做交易,老天爺將她送來了這里,讓她穿在一個絕世美人身上,讓她擁有全新的人生,她傻了才要回去。
她看著鏡子笑了起來,淺淺的笑,露出兩排潔白貝齒。
哎,要命,笑起來更美了,簡直顛倒眾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