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受到稱贊,齊若安一時喜不自勝,抿著嘴開心的笑了。
那帶著羞澀、難為情跟無法控制的笑容,竟然挺可愛的。
韓沐秦的眼神也不自覺的放柔了。
「那你剛要說什麼?」
「你可以教我寫字嗎?」齊若安希冀的眸直勾勾望著他。
韓沐秦嘴角彎起似有若無的微笑。
「那我們從人字開始吧……」
齊若安僅花五天的時間,就把一本《三字經》從讀到寫,通通練起來了。不過她眼下的陰影也隨之一天比一天還明顯。
常見她服侍用膳時,站在一旁打瞌睡,被韓夫人發現,少不得又是一陣叨念。
韓沐秦听了覺得不耐,可礙于是自己的母親,只能勸她吃飯時別火氣大,消化不好,傷身子。
听到是為她好的勸解,韓夫人也只好閉嘴,未再繼續念下去。
齊若安朝他投來感激的一眼。
那姿態是卑微的,讓他覺得不太舒爽。
半夜,韓沐秦忽然醒了過來,細听外頭梆子聲,大約是丑正三刻。
他也不曉得怎會在這個不上不下的時間點突然醒了過來,便披了袍子,走出寢房。
剛進入初秋的深夜,沒了白日的暑熱,頗為清涼。
一個念頭襲來,他往西方走,尚未靠近西偏房,就看到燈光隱約自窗縫透出。
來到窗下,不意外見到齊若安努力練字的身影。
她聰明,學得快、記得也快,就這字要寫得美,還得下足功夫。
一頭長發披散在背上,僅用一條暗紫色的絲帶隨意扎起,頰上落有幾絲碎發。
她緊抿著一雙淡色粉唇,眼神專注,穩穩地在紙上落筆。
認真的側面,特別的吸引人。
「啊!」她突然輕叫一聲,驚醒看出神的他。「寫錯了,多了一畫!」
她手抱著額頭,一臉懊悔,離開時,一抹墨痕印上了額際。
他忍俊不住笑了。
輕揚的笑聲驚嚇了她,緊張的張望四周,「誰?」
韓沐秦沒躲,現身于窗前。「是我。」
齊若安見是他,訝異的走來開門,「你怎還沒睡?莫不是失眠?」
「不知怎地就醒來了,出來散散步。」韓沐秦踏入房里。
他走來桌前,審視練習紙上的文字。
齊若安微紅著羞赧的臉佇立于一旁,對于自己始終寫得不夠優美而覺得難為情。
韓沐秦瞧了瞧,指著其中筆畫較多,如斷、禮等字道︰「筆畫多的字,你似乎容易平衡失據,像這個斷字,里頭的麼字都黏在一塊兒了。」
「我會再多練練。」
韓沐秦提筆沾墨,直接示範。
「下筆之時,就要想好在哪落,在哪收,這寫字跟畫圖一樣,腦中一開始就得有整體的構圖,才不會失衡。」他寫好一個「斷」字,抬頭看她,「就像你的插花,在美感平衡上,就到了一個絕妙的境地。」
听到他稱贊她的花藝,齊若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謝、謝謝。」
難以控制的喜悅爬上嘴角,她只好咬住下唇,控制嘴角的彎度,以免被察覺她有多欣喜。
但那顯而易見的喜出望外,韓沐秦都看在眼里。
這是個讓人憐惜的女孩,不忮不求,極力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她的認真努力,他一清二楚。
「過來,」他讓開位置,「練習看看。」
「好。」
齊若安連忙走過去,拿起筆來,雙眼直盯著韓沐秦剛寫的「斷」字,致力模仿他的寫法。
「別只盯著我寫的,」韓沐秦站來她身後,大掌罩上她的,完全包覆了她的手背,齊若安瞬間連呼吸都忘了。「你這一橫得再寫上面一點,否則下方會沒有空間……」
他握著她的手,人幾乎是貼在她的後背上,另一只手撐著左腰前的桌緣,帶領著她,緩緩地寫完一個斷字。
「這樣明白了嗎?」他偏頭睨她。
齊若安轉過頭來,他的俊顏離她極近,近到她覺得若是吐氣會褻瀆了他,只好屏氣凝神,咬唇點了下頭。
笑可以壓抑,胸口的評然不會被他听見,可是臉上的紅潮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了。
韓沐秦驀地收手,扣上她的左腰,齊若安瞬間渾身僵直,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腰上。
「為什麼要這麼努力?」韓沐秦輕聲問。
「這、這是我該學的……」她連耳根子都泛紅了。
「為了當一個稱職的少女乃女乃?」
齊若安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他的問題。
她清楚自己不是韓家想要的那個人,不管身分地位,背景學識,甚至于外貌年紀,她都遠落了齊秋嵐一大截。
她目前雖是佔了少夫人的名,但實際上卻是個空殼,婆婆討厭她,丈夫不喜歡她,住的房間比大丫鬟還要小,但也沒有人表示一下關心,在在顯示她的地位就是如此渺小,所以她只能安靜,背地里像鴨子劃水般努力,至少別在被要求時,只能響應「我不會」三個字。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喜歡他,他願意教她認字,她當然不能讓他失望,務必做到盡善盡美。
但她怎好意思說出真實的原因,萬一他因此不再理會她,可怎辦?
「婆婆……不想讓婆婆失望……」她支吾道。
「為了我娘?」
「嗯……嗯。」
韓沐秦抬起齊若安的下顎,兩人四目一相對,齊若安立刻轉移視線,雙頰紅暈更深,唇上貝齒咬得更重。
這姑娘喜歡他。
韓沐秦不會錯看那樣戀慕的眼神,畢竟他已經見過太多。
可她是秋嵐的姊姊……
就因為這樣的身分,他無視她的付出,對她動輒得咎,還讓她委身在這間小小的屋子,等于公開告知,他討厭這個媳婦,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一落千丈,要不是韓家一向紀律甚嚴,恐怕僕人都能踩到她頭上來了。
這對她一點都不公平。
對自己的愚蠢,韓沐秦驀地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將齊若安的心兒揪得緊緊。
她覺得她的臉好熱、好燙,想當然耳必定是臉紅了。
他會察覺的吧?
他那麼聰明一定會看出她的情意的吧?
他會不會看不起她呢……一個喜歡上妹妹未婚夫的姊姊……
韓沐秦抬手拔掉齊若安頭上的發簪,一頭烏黑長發披落。
韓沐秦端凝手上的簪子。
那是一支樸實無華的玉簪,沒有任何雕飾花樣,玉質也非上品。
齊家因為替嫁的關系,嫁妝多了好幾箱,算是歉意的表示,這些嫁妝通通都被對齊家恨意深重的韓夫人鎖在主屋的耳房內,沒看到嫁妝清單,他也不知里頭裝了啥,既然嫁妝沒得動用,那麼,這應該就是她自己帶過來的首飾了。
韓沐秦將簪子放到桌上,拿走她手上的筆,擱落硯台上。
「你知道紅豆為何最相思嗎?」
齊若安心一跳。
難道他听到了她在書房跟如意的閑聊?
「南朝有個太子名叫蕭統,他愛上了一名叫慧如的小尼姑,兩人一見傾心,時常互訴愛意,但慧如的尼姑身分是不能進宮的。一日,蕭統被召回宮,臨行前承諾會再回來,而慧如也送了他兩顆紅豆作為紀念。可慧如怎麼盼也盼不到人,後來她逐漸察覺自己跟太子之間跨不了的鴻溝,因此抑郁而亡。蕭統听聞此消息後,回到兩人恩愛的草庵,親手種下紅豆,來紀念愛人。後來詩人們因這個感人的愛情故事,而把紅豆寫成寄托相思之物。」
「好美的故事。」齊若安感動的眼眶泛淚。
「是很美。」他凝視著那對女敕唇,突然涌上想一親芳澤的沖動。「既然你嫁進來了,不管為什麼原因,都是我的妻子了。」韓沐秦牽起了她的手,領著她走向後方的床鋪。
感受到他話里無奈的齊若安看著他,濃重歉意上涌。
她當初不該自私的答應替嫁,應該向父親堅持一定要讓秋嵐嫁過來。
他福大命大,根本不需要沖喜,他要的是一個他愛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並不是她。
韓沐秦讓她坐在床上,自己落坐在她身邊,動手解開她身上的腰帶。
齊若安心一跳,錯愕的看著他。
「是夫妻了不是?」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