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到底有沒有在听呀?」
一聲直沖雲霄的怒吼聲傳來,嚇到了咖啡店里的所有人,忍不住都向那里看了一眼。
只見邊角的桌子有兩個像是大學生的女孩,青春又嬌俏,怒吼聲正是其中一個人口里喊出來的,她的膚色有點像是乳白的女乃油,頭發剪得很流行,整個人很有活力。
另一個則是健康的小麥膚色,像太陽曬得有點多,雖然長得不是多美,但她抬起眼來,眼楮黑白分明,氣質淡漠沉靜,彷佛老人家拜佛的供桌上那被念過幾萬回經的木頭念珠似的染滿了靈氣與禪意。
她的手指輕柔的撫過書頁,像舍不得翻開下一頁,很敷衍的說道︰「有,妳洪大小姐說的話我怎麼敢不听?」
洪園用責難兼懷疑的眼神看向她撫著書頁的手指,怎麼也無法想象她剛才有在听自己說話。她雙手環胸,不是她愛說,咪咪看書時常常很投入,都沒在听人說話的。
她懷疑的瞇眼問道︰「那我問妳,我剛才說什麼?」
咪咪頓了一下,似是不記得,洪園正要開罵,她就揚起柔柔甜甜的笑容,這個笑容洪園了解得很,她都用這一招騙得人團團轉。尤其是男的跟公的,她不得不欽佩咪咪,連暴躁的公狗都能被這化為繞指柔,乖乖的跟在她旁邊任她為所欲為。
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她老家的狗就是這樣,見人就吼,見人就叫,看不爽更是追著人咬,自己不知道吃虧多少次。但一看到咪咪,牠馬上搖著尾巴跑過去,恨不得能被抱被模,還連肚皮都翻出來任揉任捏,真是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而且還是冤屈死的。
唉,連狗都這樣了,更別說男人了。
教授被咪咪可愛甜美的笑容給騙得說她是他最貼心用功的學生,男同學被她無辜可憐的笑容誘惑,天天幫她買早餐,總是特別對她好。
不過咪咪有個優點,那就是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就會對別人好兩分,縱然她實在很會「假仙」,但她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友情從高中持續到現在。因為咪咪雖然會假仙又愛裝,但那是用來對付一些很煩的男人用的,對于朋友她絕對是義氣相挺,絕無二話。
「妳說妳剛看了一出連續劇,好看得讓妳馬上買了DVD看了一天一夜,還邊看邊哭邊罵,說里面的男主角好帥、女主角好美,而那個惡毒的白花女配活該沒個好下場。」
「是惡毒白蓮花女配!」洪園滿意了,看來咪咪真的有在听她說話,但里面有個詞說錯了,所以她糾正了她。
咪咪失笑,「為什麼叫惡毒白蓮花女配?」
「因為她心腸惡毒,但外表楚楚可憐,像朵清純嬌弱的白蓮花,她是女配角,專門為了陷害女主角而存在,她一路陷害女主角,把女主角害得好慘。有一場她落水的戲,所有人都巴不得她死,所以任她在水里浮浮沉沉,喊破嗓子叫救命,眾位爺們不但沒理會她,連叫僕役下水救她都沒有,這場戲實在大快人心,觀眾直叫好。嘿嘿,這壞女人就叫哥舒蓮花,妳看,多適合惡毒白蓮花女配的名字。」
「嗯,我記得妳說這是一個架空的故事,只不過劇情仿的是清朝的九龍奪嫡,妳看,我真的有認真听妳說。」
「哼,算妳的確有在听。」
洪園滿意,把手橫過桌面,用力一扯她的書,一看書皮,她傻了,咪咪不愧是咪咪,封面上竟然寫著《好萊塢特效化妝術》,她知道咪咪很好學,但她啥時喜歡化妝了?
「喂,妳又在學什麼新技能了?」
咪咪是她見過最好學也是最聰明的人,只是都掩蓋在她那張清秀的表皮之下,最重要的原因,咪咪說了,她不喜歡出風頭。因為她的爺爺是有名的算命仙,說咪咪不能鋒芒太露,要不然會招來厄運,所以咪咪全家從小告訴她不可出風頭,低調就是咪咪的人生哲學。
話說到一半,伴隨著一聲巨響,玻璃碎片突然朝她們兩人的臉部射來,電光石火間,耳邊只听到尖叫、剎車聲、引擎的怒吼聲交錯響起——
一輛大貨車朝著洪園的方向駛來,撞破了澄澈的玻璃跟厚重的水泥牆,咪咪不及細想,撲向了她的好友,將她推開,讓她遠離這場災禍。
「咪咪——」
洪園驚恐的叫聲在咪咪耳邊回蕩,黑暗罩下,她忽然間听不到任何聲音……
「小姐,您渴了嗎?會冷嗎?」
一滴又一滴的水砸到她的臉面,濕濕冷冷的感覺讓她驚醒過來,她咬牙看著外頭的傾盆大雨跟黑蒙蒙的夜色,三更半夜的,這屋頂漏水漏得這麼嚴重,到底還讓不讓人活?連這屋子最好的床上頭的天花板都開始漏水了。
她記得她爺爺說過,人呀,不要不信邪,只要開始倒霉,什麼爛事都會發生在身上,所謂喝涼水也會塞牙縫,甚至會噎死自己。
而這無理取鬧的命運實在太讓人生氣了,若是命運之神在她眼前,恐怕她會當場吐祂口水,而且還會很挑釁的吐在祂臉上。
現在她就處于爛事一連串的懸崖邊緣,崖下是萬丈深淵,她都能感覺到墜入幻想中的斷崖下的流水有多冰冷。
總之,她的處境就是,崖邊無路。她幾乎可以看見惡魔笑嘻嘻地宣布—— 妳的人生已經到最低點了,再怎麼爛也不會比現在爛。
看著外頭慢慢透出魚肚般的白,快天亮了,她被冷雨滴醒後大概也睡不著了,干脆側著身子坐起。
在她身旁的丫鬟顫抖著手遞上巾帕給她擦拭,唯恐她大怒之下把氣發到自己身上。
丫鬟那膽顫心驚兼隨時會腿軟跪下叩頭的表情讓她很無奈,這幾日她都是這種表情。
她接過帕子,擦了擦被滴濕的發絲,丫鬟趕忙服侍她起身到妝台前幫她梳發。
銅鏡里出現一張比她之前那張臉更美的瓜子臉,遠山般的黛眉,嫣紅的嘴唇,小巧的鼻子,皮膚白女敕得像全身都抹了超高級的化妝品,這女的什麼都好,不好的一點,就是、就是……
她在心里哀嚎,幾天前,她清醒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不知名的朝代,細問之下,她無言了,甚至還有一股捶牆的沖動。
天呀,不要這樣惡搞我!
簡而言之,她現在的狀況就是小說寫的穿越,而且還穿到了洪園看的那出仿九龍奪嫡的連續劇里,成為里面的女配角,也就是洪園恨得牙癢癢的惡毒白蓮花,哥舒家排行老二的嫡女—— 哥舒蓮花。
她無奈的看著銅鏡,這張臉再怎麼美,可這輩子,惡毒白蓮花的名頭恐怕要掛在她的背後,至死方休,成為她的墓志銘了。
她能說她不是哥舒蓮花嗎?恐怕大家會以為她精神失常了,這年代對精神失常的未嫁女可沒有多友善,所以她只能是哥舒蓮花,套句俗話來說,她現在應該要既來之,則安之。
則安之……則安之個鬼,至少活在現代還能吃飽睡飽,看新聞時若嘴賤,還可批評東批評西,或嫌哪個明星頭發太假,妝畫得太濃,唱歌對嘴等等,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而現在這個時代,哥舒蓮花的境遇簡直慘不忍睹。
她被家里的祖母給送到這處破破爛爛的別莊,家里容不下她,連貼身丫鬟都不給帶,現在身邊服侍的是個粗使丫鬟,而且一住就是半年。
原主住了半年,懊惱難忍,自以為只要鬧起來,總會讓家里屈服,沖回家後卻又被家人喚了下人給丟回這里繼續住著,還要她別給臉不要臉,原主怒火難消,最後暴斃了。
然後就換她穿來當哥舒蓮花。
總之,沒人希望她回家,最好她能識相點,在這里自生自滅……呃咳,自力更生。
自立更生沒問題,她可不想自找罪受跟人宅斗,對她這個只會死讀書的現代人來說,她的戰斗力只有十,或比十更低,哪能跟那些大宅門里成日把宅斗當休閑興趣,戰斗力百分百的女乃女乃小姐比。
她應該一斗就輸了,而且鐵定輸得灰頭土臉,只有成為炮灰,被當垃圾的命,所以自己住在別莊,不用跟任何人宅斗,也沒人管她,應該額手稱慶、心里偷笑才對。
但最慘的是,住的屋子漏水、滿屋子霉味,連飯都不讓吃飽,原主到底做了多壞的事?
她剛穿越來這里的第一天向丫鬟套話,想知道自己為何會住在這破爛別莊,丫鬟吞吞吐吐避重就輕,但她听完全部,已大概了解事情經過,然後就無言了。
總之,原主破壞了嫡姊的親事,想把自己推銷出去,嫁給嫡姊想要嫁的男人。這兩女爭一男的戲碼無腦至極,連她都不敢相信原主竟是犯了這樣的過錯而被罰。
嫡姊想要嫁的男人有權有勢,還有十分不俗的名聲,她這個嫡妹自認是哥舒家最美的女孩,端莊嫻淑的大姊外表哪里比得上她?要攏絡男人,當然要她這個又美又有手段的嫡女才能幫家族爭取最大的福利。
但是家中的人卻認為嫡姊比較有可能嫁給那男人,所以硬要原主退讓,原主就火大了,用盡心機也要嫁給這個有權有勢有名聲的男人,搞了許多見不得人的手段。
最後事跡敗露,便被祖母給一腳踹到別莊來,美其名要在別莊的佛堂為祖母祈福,其實是給她這個惹禍精、攪屎棍一點顏色瞧瞧,而這一切也代表她被踢出了家門,很難再有回家的希望。
梳洗過後,丫鬟端來了一碗清粥,里面的米粒只有半碗,光喝這碗粥,她如果出去做個運動,保證不到中午就會餓得饑腸轆轆、前胸貼後背,這幾天的食物都是如此。
這樣看起來,她哪是大小姐,根本就是個窮人家的丫頭,再不自力更生,保證會獲得現代社會絕不會有的死法—— 餓死。
她沒什麼胃口的用湯匙攪著粥,又想起以前在家的快樂生活,父母、爺爺對她的寵愛,不由得一陣心酸。眼前彷佛能見到爺爺經歷無數歲月的白發,跟充滿睿智開朗的眼神,他會模模她的頭,跟她說——
「遇到困難的時候千萬不能放棄,人若不與天爭,那人類就不可能拓荒,並且有現在的榮景。有時是要順應天命沒錯,但是妳怎麼知道此刻不是上天給妳的磨練,妳委頓在這個地方,就等于對不起妳原本光輝燦爛的生命。」
人生,還是要有斗志的,至少也要活下去才行,死法千百種,總之不能是餓死這種沒出息的死法!
忽然,右後方傳來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很細微,同時還有一陣肚子餓的咕嚕聲。
她轉頭看去,就見服侍自己的丫鬟直接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小姐,奴婢錯了,我、我掌嘴、掌嘴!」
她說的掌嘴,不是那種朋友間開玩笑的輕打,而是重重的搧了下去,一次就紅了一邊的臉頰,第二下,另一邊的臉頰也紅腫起來。
哥舒蓮花心中怒吼,這在搞什麼鬼?
「住手!」
她用力握緊那粗使丫鬟的手掌,她的手白皙柔女敕,這個丫鬟的手卻滿是老繭,她才幾歲,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吧,縱然皮膚還沒出現老態,她的眼神已經疲累蒼老,彷佛被生活給折磨得失去了純真與快樂。
「不要把我發賣出去,小姐,求求您,不要把我賣到青樓里!我會更認真做事,求求您!不要像對阿蓮一樣,只因為她的名字跟您沖撞了……不是,我、我在說什麼,小姐,您是大好人,是阿蓮不好,我會把事情做好,您、您別生氣……」
只見她渾身顫抖,顯然怕到極點,口齒不清、缺乏條理,手腳都癱軟得幾乎倒在地上。
歌舒蓮花從她恐懼的眼神里,霎時明白了一件事,曾經有個粗使丫鬟叫阿蓮,只因為她跟原主撞名,原主就把她賣到妓院里。
她心里一股寒氣猛地涌了上來,這個原主比她所想的更糟糕,被洪園跟所有觀眾記恨、厭惡,就連落水後都沒人肯救她,原主果然心腸惡毒、行事乖戾、名聲臭不可聞。
但那是原主,不是她!
她深吸口氣,如果爺爺遇見這種事,大概會無奈自嘲的哈哈大笑,然後沉著冷靜下來,以不變應萬變吧?
她是爺爺的孫女,有他的遺傳,她縱然做不到爺爺那般樂天知命,也絕不認輸。
她握緊了拳頭,把粗使丫鬟拉了起來,盡量讓自己維持和藹甜美的笑容。
那粗使丫鬟不知她要做什麼,看了她嬌甜的笑容,卻好像看到黑白無常來索命般,竟抖得宛如篩糠,臉色煞白,嘴唇也跟著發白,好像下一刻就要暈了過去。
「這粥我們一人一半,妳是不是還沒吃飯?」
粗使丫鬟瞪大了眼楮,她想不到小姐會說這種體恤下人的話,米的確不夠吃了,但下人怎可能跟小姐平分這碗粥,小姐不餓死她就不錯了。
「這里只有我們兩人,又沒外人,沒什麼關系,妳喝。」
拿來另一個空碗,她盛了一半給丫鬟,丫鬟不知她玩什麼把戲,看那碗粥好像有毒一樣,拿著被強塞的碗,粥竟撒出來一大半,在哥舒蓮花的微笑眼光下,抖著手喝完。
等叫她出去後,她才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哥舒蓮花對此無可奈何,反正時間一久,她總會知曉她的真性情的。
過了一會,她去看了那空得很悲慘的灶房,若不是丫鬟沒東西吃,這幾天她根本沒想到過來檢查。
果然,米只剩一點點,還有一把早晨摘回來、看起來超難吃的野菜,清水倒是有一大缸。
人遇到極大的困難時,不是選擇哭,就是選擇笑!
她深吸口氣,決定選擇笑!
「哈哈哈哈哈——」
她決定把這缸清水拿來換銀兩,換到銀子後就先吃點好的,坐以待斃絕不是她的人生哲學,就像她爺爺說的——
「妳命中必有劫難,而且是年紀輕輕就遭遇死劫,但命運不是不可違逆的,若是只想著自己何時會死,那妳就是憂天的杞人,每天看著天,擔心它何時會塌下來,反而無法去感受自己人生的喜怒哀樂與為此認真奮斗。
「就算最後活到一百歲,卻什麼都沒嘗試過,完全不了解自己人生的意義,那等于沒有活過。如果妳只能活到二十八歲,那就精采到二十八歲,而非渾渾噩噩、不知所雲的過日子。人生雖然充滿苦難與悲哀,但也充滿了歡笑與真情,如何對待自己的人生,都是妳自己的選擇!」
哥舒蓮花回了那間破爛的房間,翻箱倒櫃,每找到一個可裝東西的瓶子,就把里頭的東西給倒掉清空,然後把瓶子輕輕放在一個干淨的籃子里。
她要活得精采、活出自己的選擇!
縱然穿越到這個見鬼的惡毒白蓮花女配身上,是別人世界里的女配角,而且是壞到底的那一種,但那又如何?
雖然像她這樣的角色在故事結局中只有死路一條,而且她的死還會引起所有人拍手叫好,甚至覺得大快人心,可就算是這樣,她也絕不認輸!
她要成為自己人生中的主角,她要樂于接受自己做的每個決定,縱然為了救下好友洪園的性命而死去,她也沒有一絲後悔。洪園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相信在急難時,洪園也會願意為她擋下一切劫難,朋友不就是這樣嗎?
而在這不知名的年代,就算戲里的女主角不是她,她也一樣要活得精采、快樂跟自信。
她不是用來襯托別人、突出他人,只配當綠葉的女配角。
她要活出自己的路來。
粗使丫鬟的名字叫水兒,她在外頭听到哥舒蓮花在房內翻找東西發出的聲響,以為小姐大概心情不悅,在房里摔東西。前些時日小姐摔碎了無數的瓷盆碗碟,不過她明明已經好幾天沒這麼做了。
奇怪的是,小姐出來後,她心驚膽跳地進房想打掃,地上卻干干淨淨,沒有任何東西。
再見小姐出去外頭散步,這是小姐這些天新養成的習慣,她遠遠見到小姐站在老樹前喃喃自語,以為她又在惡毒的咒罵家里的女乃女乃、小姐、少爺跟老祖宗。
以前小姐總是從早到晚罵個沒完,還邊摔東西邊罵,房間里的東西幾乎沒有完好的,摔完了東西出門後,她的心情會更惡劣,阿蓮就是撞上她心情不好才被發賣出去。
本家之前還會在她摔了一輪後補上新的,現在干脆也不補,一副就是死活不管她,她就砸吧,都砸壞了看她要用什麼。
水兒怕成為哥舒蓮花的出氣筒,不敢走近又不敢走遠,怕小姐喚她時若沒听見,小姐的脾氣會變得更暴躁,恐怕自己會有苦頭吃。
但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小姐用她那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指甲摳著樹皮,一股寒氣升了上來,小姐莫非是瘋了?但她的神情似乎愉悅得很,冷汗緩緩流下了水兒的額頭。
那些老樹皮小姐不只摳了下來,還拿近看了半天,又拿起來撕撕扯扯,像要揉碎這些樹皮,這舉動怎麼看都不對,若是小姐瘋了,那她就會落個照顧不力的名頭,下場恐怕比死更不堪……水兒不禁一陣顫抖。
傍晚時就見小姐提著一籃瓷瓶,在灶房就著水缸蹲在那兒舀水清洗,水兒嚇得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怎會自己洗瓶子?她是不是眼花了?還是中邪了?怎麼感覺小姐不只奇怪,還很不對勁,就像今天小姐竟分了一半的粥給她,她喝了後驚得直發抖,若不是小姐在她面前也喝了半碗,她鐵定以為那碗粥里下了毒,要把自己給毒得腸斷肚爛。
「水兒妳快過來幫我!」哥舒蓮花滿頭汗,累得招手呼喚。
听她叫喚,水兒馬上回神,趨前一把搶過瓶子,唯恐這是小姐要整治她的由頭,「小姐,瓶子奴婢洗就好。」
反正也洗得沒剩幾個,哥舒蓮花就放手讓她洗,順便站了起來,舒展一下蹲得太久酸痛的身體。看來要當個萬事都要做的丫鬟,沒有強壯的身體跟強健的心靈還真做不到,萬幸自己沒有穿成丫鬟,感覺自己真不是做丫鬟的料啊,她苦中作樂的想著。
她不過是蹲在這里洗個瓶子,就全身累得快要散架了,看來這身子太過嬌生慣養,散步還是不構,她以後要把做運動加入自己每日的功課中。
「小姐,洗、洗好了……」
水兒膽顫心驚的洗好瓶子,看小姐好像只有在一旁伸展手腳而已,並沒有盯著她,想要用這當由頭來處罰她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氣。
接著她就看到小姐掀開米缸,里頭的米不到半斤,她害怕小姐怪到自己頭上,急忙安撫道︰「小姐,府里遲了幾日,應該這幾天就會把米送來了。」
「靠人不如靠己。」
「什、什麼?」她驚慌失措,不懂小姐在說什麼,總之小姐最近變得好怪。
「我的意思是,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把水裝了,我們明日把這水拿去換銀兩,弄點好吃的回來。」
哥舒蓮花嬌俏甜美的笑容像陽光般炫目,水兒卻渾身雞皮疙瘩,上次小姐這樣笑的時候,轉頭就叫來人牙子把阿蓮賣了,然後用這筆銀兩去最好的脂粉鋪里買了胭脂回來,畫了一個精致美艷的妝容,也沒人說什麼,于是她往後更加小心翼翼的侍候著脾氣陰晴不定的小姐。
稍後,只見小姐把那些樹皮全都搬進了房里,等她煮好飯送進小姐房里準備侍候她時,房里不見小姐,卻多出一個矮瘦的中年男子。
怎麼會有男子在小姐房里,這不但于禮不合,若被發現,小姐沒有命,她也不用活了!
水兒尖叫出聲,松開手里的托盤,就見這個矮瘦的中年男子一個箭步向前,救了那落下來的托盤,同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哈哈哈,看起來效果不錯,果然當時學了好萊塢特效化妝術是對的。」哥舒蓮花模著自己的臉,口氣有點自豪。
「小姐,是、是您?」水兒幾乎啞口無言,小姐把自己扮成個中年男人,這、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嗯,瓶子裝好水了嗎?」
怎麼也看不出這個中年男子是小姐,她呆楞回應,「嗯。」
等哥舒蓮花卸了妝換了衣服,分了一半的食物給水兒,水兒惶恐不安的接過,食之無味的吃著嘴里的米飯,她眼前的小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都快不認得她了。
隔日天才剛亮,哥舒蓮花就又扮成昨日的中年矮瘦男子,還說什麼自己的指甲太好看容易露餡,竟把她那雙白女敕小手涂得黑乎乎,沾滿了灰土,指甲縫里也全是髒污。
哥舒蓮花張開手,對著將亮的天空檢視,看著自己那雙髒兮兮的手似乎很得意,然後收回手,拿了件道童的衣服叫水兒穿上。
這衣服跟小姐身上那件,還是小姐前些天拿了些舊衣物叫她縫的,她當初不明白小姐為何叫她做這種衣物,現在才知曉這是做給她們兩個穿的。
「妳跟我出去不要說話,只要裝成啞巴,眼楮看著地上,懂嗎?要不然妳的聲音會露餡的。」
水兒早被哥舒蓮花的舉動嚇得六神無主,走路時腿直打顫,只敢看著腳下的石板路。
哥舒蓮花則拿著自制的兩樣東西,一樣是丑陋的羽扇,那是用撿來的野生雞毛,雜七雜八的捆成一圈做的,哥舒蓮花拿在右手上搖著,水兒只覺得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丑的扇子。
哥舒蓮花另一手拿著一個非常小的竹筒,里頭裝了半滿的碎石沙土,用布把另一頭給封住,使得里面的沙石不至于掉出,搖晃的時候會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哥舒蓮花連夜做好這些,水兒也不知道她要干什麼,就見小姐拿著這兩樣東西,一早就說這是她的兩大神器,大搖大擺闊步向前,帶著她走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