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芸秀回門這日,帶了不少禮物回府。
李氏完全沒讓人給她準備回門禮,所幸舒長貞早有準備,有上好的茶葉、珍釀、布匹,就連府里的下人也都有一塊上好的布料。另外再給她爹準備了上百年的人參、靈芝等珍貴藥材,給她大哥的是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其中有一只文人雅士最為喜愛的端硯,而給明府其他女眷們準備的是幾套精致的頭面。
梅氏前兩日就讓廚房開始準備今日的席宴,今兒個一早早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等著見明芸秀和舒長貞。
明芸湘讓身邊的一個丫鬟去前頭打探情況,少頃,那丫鬟回來報訊,「三小姐,大姑女乃女乃和姑爺回來了,這會兒到了前廳里,正跟老爺和少爺說著話呢。」
「爹向來話不多,應該很快就能說完話,走、走,咱們快去姨娘那兒等著。」她提著衣裙,興沖沖的往母親的小院跑去。
來到梅氏的小院時,看見明芸昭已在屋里,正跟母親說著話,她走進去叫嚷了一聲,「二姊,你過來也不喊我一聲。」
明芸昭回了一句,「我沒喊你,你不也會自己過來。」
「好啦,你們大姊待會就和姑爺來了,別吵嘴了。」梅氏眉眼含笑,直瞅著門外。
沒等多久,明芸秀便攜著舒長貞過來,明侑遠也陪著他們一道前來。
幾人見了禮,各自落坐後,明芸秀喜孜孜的讓一菊和二蘭將她帶回來的禮物送去給姨娘和妹妹。
梅氏打開她送的那幾個錦盒,瞧見里頭擺了兩套頭面,還有兩只玉鐲,那成色和做工精致不凡,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驚訝的說道︰「芸秀,你這禮也太貴重了。」
明芸湘與明芸昭也各自看了自己的禮物,見同樣是別致的頭面,明芸湘出聲道︰「就是啊,大姊,這些首飾這麼漂亮,很貴吧?」父親雖然是三品朝官,但父親為官向來清廉,雖有些家底,可她長這麼大還不曾擁有過這麼精美的首飾。
她拿起一支用金絲纏成蝴蝶模樣的金簪,蝴蝶上瓖著一對小小的紅碧璽當眼楮,翅膀上瓖著幾枚圓潤的小珠,她看得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我夫君送的,姨娘你們盡管收下就是。」明芸秀笑著勸道。
先前他帶回這些首飾給她時她也有些意外,自家夫君爹不疼娘不愛,只靠衛國公府每月給的月例,她心忖多半不夠他平日花用,不想他花費太多銀子,遂對他說︰「你不用花太多銀子給我置辦回門禮物,我娘家人都是真心疼愛我的,不管我帶回去什麼,他們都不會嫌棄的。」
「你這是擔心我養不起你嗎?銀子我有的是,不缺這些,日後你想要什麼,盡管買就是。」說完,他大氣的掏出一迭銀票塞給她,「不夠再問我要。」
她後來追問,才知他早在幾年前已討回他娘的那些嫁妝,置辦了些鋪子,另有生財之路,不愁沒銀子花。
舒長貞也接腔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姨娘和兩位妹妹收下。」
明芸湘拿著那些首飾,笑得闔不攏嘴,頷首道︰「既然是姊夫送的,那我就卻之不恭啦,謝謝姊夫。」
梅氏笑看著舒長貞,「姑爺有心了,這次咱們就收下,往後可別再破費了。」
明芸秀過去親昵的挽著她的手道︰「姨娘,您把我養這麼大,還養得這般聰慧賢淑,他孝敬您也是應該的。」
一旁的明侑遠毫不客氣的拆妹妹的台,「聰慧倒是有的,但賢淑呢……八成是你當初投胎時太急忘了帶上了。」
他這話一說,梅氏與兩個女兒和舒長貞都笑出聲來。
「大哥,我可是你親妹妹呢,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明芸秀嬌嗔著瞪了兄長一眼,而後看向自家夫君,笑得溫柔可人,問︰「夫君,你告訴大哥我賢不賢淑?」
「賢淑……」舒長貞一臉正經的回了兩個字,就在明芸秀滿意的直頷首時,他再補上兩個字,「才怪。」
要是她真賢淑,就不會裝病騙李氏,當初也不會敢一個人半夜潛進他房里,不過這樣的性子正合他意。
房里幾人哄堂大笑。
「你和大哥是事先串通好了,今兒個特地一塊來編排我的嗎!」她指著他們佯作嗔怒。
梅氏笑道︰「他們是逗你呢。」見到舒長貞看向明芸秀時那滿臉的寵溺,她欣慰的放下心來,一個女子能得到夫君疼愛,可是人生大幸之事。她接著提醒道︰「芸秀,別忘了帶姑爺去給你娘看看。」
「好,我這就帶他過去。」明芸秀應了聲後,便領著舒長貞到後院一處供奉明家祖先牌位的小祠堂里。
明侑遠與明芸湘、明芸昭也一塊過去。
明芸昭點了幾支香遞給明芸秀與舒長貞,讓兩人給已逝的嫡母上香。
兩人朝母親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而後明芸指著站在他身側的舒長貞,對著母親的牌位說道︰「娘,這是女兒嫁的夫君,我今日回門,特意帶他過來看看您,日後他若是欺負我,您可要給我作主,罰他一頓。」
听見姊姊竟然這麼說,明芸湘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明芸昭臉上也帶著了些許笑意。
明侑遠則笑著搖頭,這個妹妹從來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姑娘,以前未出嫁前,便常說出一些話來把爹給氣得跳腳。
如今出嫁了,他並不擔心她會受人欺負,因為她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姑娘,遇到不能忍受的事情時,打不過她會逃會跑,所以三個妹妹里,他最放心的便是這個妹妹了。
舒長貞竟也沒駁斥什麼,反倒一臉認真的對著岳母的牌位許諾,「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見他夸她賢淑聰慧,明芸秀看著他,眼里的笑滿得都要溢出來了,「你這話我可是親耳听見了,日後可不能食言。」她心里甜得都要融化了。
明芸湘在後頭出聲表示,「大姊,我們也都听見了姊夫的話,日後可以為你做見證。」
明侑遠笑著說道︰「希望不會有需要見證的那一天。好了,祭拜完母親,咱們出去吧。」
幾人離開祠堂,明芸秀跟妹妹們已有幾日不見,姊妹三人想說些體己話,便讓兄長帶舒長貞在府里走走。
三姊妹回了梅氏的小院,梅氏正好去廚房盯著待會兒要上的宴席所以不在,姊妹三人坐在桌前,明芸湘迫不及待的問起明芸秀這幾日在衛國公府是怎麼過的,她婆婆還有沒有為難她。
明芸秀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兩個妹妹。
听完,明芸湘一臉佩服的笑道︰「虧大姊想得出這辦法來治那惡婆娘,以後她要是敢再刁難你,你就再抽個幾下給她看。」
明芸昭搖頭說道︰「這種辦法不能一用再用,用多了,也就唬不住人了。」
明芸秀頷首道︰「芸昭說的沒錯,偶爾用用可以,不能常用。」
「那她以後再刁難你怎麼辦?」明芸湘擔心的問。
「屆時看情況再說。」說完自己的事,明芸秀笑吟吟看向二妹,「芸昭,辦完我的婚事,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你啦?」
不等她回答,明芸湘便搶先說道︰「是啊,該輪到二姊了,姨娘先前還叨念著這事呢,說大哥跟她提起,他有一位同僚人品不錯,頗有才干,爹見過那人也覺得對方有前途,大哥想過陣子帶回來給娘瞧看合不合適。」
明芸秀心忖大哥都要把人往家里帶了,這分明是想讓二妹也見一見的意思,她拉起二妹的手興匆勿開口道︰「那到時候你好好瞅瞅,要是看不合眼,就直接同大哥說,大哥是個明理的人,不會為難你。」
「嗯。」明芸昭頷首應了聲,對自個兒的婚事沒表現出半分的期待來。
明芸湘瞧見她那不冷不熱的模樣,說道︰「二姊連自己的親事都不怎麼在意,真不知這世上有什麼事是能讓二姊感興趣的。」
「芸昭性子向來比一般人來得冷靜,她呀,縱使心里感到快活,臉上也只會露出淡淡的笑意。」芸秀拉著兩個妹妹的手接著笑說︰「芸湘你呢,剛好跟芸昭相反,有什麼話都藏不住,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教人一看就明明白白。」
她一手抱著一個妹妹,最後再說了句,「不過不管怎麼樣,你們倆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三姊妹親密的抱在一塊,明芸湘感動的說︰「大姊、二姊,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姊妹。」
明芸昭臉上流露淡淡的笑意,應了聲,「嗯。」
有疼寵她的丈夫,還有呵護她的娘家親人,明芸秀覺得這一刻真是無比幸福。
又聊了片刻,見時間不早,明芸秀與舒長貞拜別家人,返回衛國公府。
兩人坐在馬車里快到衛國公府時,忽然有一人騎著快馬攔下馬車,出聲稟告,「二公子,三公子又帶人去飛煙樓,鬧著要見听雨姑娘,他這次帶著四殿邊的幾個侍衛過去,那里的兄弟們快擋不住了。」
聞訊舒長貞當即表示,「我這就過去。」說完,他話也來不及說一聲便下了馬車,翻身上了一名隨從的馬,匆匆離開。
明芸秀忽然之間被車外吹來的寒風給凍得從頭冷到腳底。
她竟然忘了還有一個听雨姑娘。
她曾親口答應他,等嫁給他後,要把听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成為他的侍妾。
她和舒長貞之間並不是只有兩個人,而是有三個人。
她臉上的笑猶如此刻被烏雲掩遮的日頭,倏然之間全都隱去了。
「打,給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一個,爺我賞一千兩,打傷一個賞五百兩!」
舒長鈺在暖水閣門前叫囂著,鼓動著他從四殿下那里借來的侍衛,讓他們打殺舒長貞派來保護古听雨的那幾個護衛。
那八名護衛都是訓練有素的軍士,他們曾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斬殺過無數敵軍,剽悍無比,那些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礙于這些侍衛都是四殿邊的人,他們不敢下狠手,因此沒能將他們擊退,反而束手束腳落于下風。
那些侍衛為了舒長鈺的獎賞,個個都發狠的出盡全力,毫不留情。
舒長貞趕到的時候,正看見一名護衛背後被砍了一刀,而舒長鈺在一旁高聲叫好。
「好好,就是這樣,把那些狗奴才全都殺了!」
舒長貞大步走過去,沉聲暴喝一聲,「住手!」
交手中的數人聞言,全都停下手望了過去。
那些護衛見到自家主子過來,憤怒緊繃的神情瞬間緩了下來,齊聲喊道︰「二公子。」
舒長貞吩咐道︰「你們先退到一邊去。」而後,他越過那些護衛走到暖水閣門前,目光陰寒的看向舒長鈺,冷笑著說了聲,「長本事了啊,連四殿下的人你都能借過來。」
見他竟來得這麼快,舒長鈺心中惱火,他是特別選在明芸秀回門這天帶人過來,本來以為可以一舉拿下那些護衛,如願以償的登堂入室,哪里想到這些侍衛這般沒用,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殺了那些護衛。
但他嘴上毫不示弱的回道︰「你既然知道他們都是四殿下的人,還不叫你的人全都退開,是四殿下讓我來接听雨姑娘過府。」事實上四殿下並未如此,他是存心借用四殿下的名號來壓舒長貞,想借此將古听雨給帶走。
舒長貞擋在門前,一雙眼陰森森的從幾名侍衛的身上掃過,把他們看得都垂下了頭,沒敢與他對視,最後定在舒長鈺身上。
「你想帶走听雨姑娘,得先踏過我的尸首。」他接著朝一旁的護衛沉聲交代,「誰敢上前一步,就給我殺了,用不著手下留情,有事我擔著。」
舒長鈺被他那如狼似虎般的陰狠目光給看得心下發虛,但听見他的話,還是怒從心起,喝道︰「你敢動四殿下的人?」
「四殿下的人先傷了我舅舅派來的護衛,我倒要請我舅舅問問四殿下,他這是對我舅舅這個虎威大將軍有何不滿嗎?」
那幾名侍衛聞言全都心頭一驚,虎威大將軍縱橫沙場數十年,建功無數,威名赫赫,是在朝威望最盛的將領,就連皇上都對他十分倚重信任,幾位殿下在他跟前更是以禮相待,四殿下還曾希望能拉攏他過來。
一想到他們打傷的人竟然是虎威大將軍手下的人,幾人頓時後怕起來,其中領頭的那名侍衛連忙拱手致歉,「我們兄弟先前並不知道那幾位是大將軍手底下的人,誤傷了他們,兄弟們在這里給他們賠罪,此事還請舒二公子恕罪。」
舒長鈺見他們竟低聲下氣的向舒長貞賠罪認錯,登時氣得跳腳,「你們在說什麼?四殿下可是讓你們來幫我的,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舒三公子,您先前可沒跟四殿下說是讓咱們來對付虎威大將軍的人,這事回去咱們自會稟明四殿下。」那侍衛沉下臉回道,他給他們招來了這麼個麻煩,傷了姒是岑的人,若是讓四殿下知道,四殿下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說完,他不再理會舒長鈺,招呼其他幾名侍衛掏出身上所有銀子,遞過去給舒長貞,並說道︰「舒二公子,這些是咱們兄弟的一點心意,給那幾位兄弟們治傷,若不夠,咱們兄弟會再補上。」
舒長貞讓人收下他們遞來的銀兩,分給那些受傷的護衛,頷首道︰「不知者不罪,既然你們是被人給利用了,這事我也不怪你們,你們走吧。」說完他擺擺手讓他們離去。
那幾侍衛抱拳告辭後,趕緊離開。
沒了可以倚仗的打手,他舒長鈺腳步一轉,也想跟著溜了。
舒長貞冷酷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再敢打听雨姑娘的主意,下次我會讓人把你給閹了,若不信,你盡管試試!」
這次搬出四殿下來都沒能成功,舒長鈺惱恨的在心里咒罵不休,但此時他人單勢孤,連句狠話也不敢撂下,飛也似的走了。
待他們一走,舒長貞另外再掏出些銀票給那些護衛們治傷。
處理好這事,他這才敲開暖水閣的門,走進屋里。
古听雨見他進來,神色一喜,下意識的就要迎上前去,走了兩步便猛地停了下來,朝他福了個身,「听雨見過舒二公子。」
「不用多禮,方才嚇到你了吧?」舒長的嗓音淡然有禮。
古听雨抿著唇,再朝他施了一禮,「多謝舒二公子及時趕到,否則听雨真不敢想象後果會如何。」
舒長鈺覬覦她許久,若真被他帶走,或許她就再也無法見到子望了,這麼一想,她怕得緊掐著手里的絲絹。
「你收拾收拾,我這幾日會派人來迎你回舒家。」吩咐了聲後,舒長貞再問了句,「子望先前已跟你說過了吧,要暫時委屈你當我的侍妾。」
「說過了,可舒二公子不是才大婚,這麼快就讓我進門,您夫人那兒答應嗎?」古听雨有些顧慮。
「這事她先前已答應了,你無須多慮。」話剛說完,他就看見雷子望飄出玉墜,一臉懇求的望著他,他只得轉過身,讓雷子望暫時附身。
下一息,他再轉回身子,神情陡變,溫情脈脈的注視著古听雨。
她當即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什麼,試探的輕喊一聲,「子望?」
「是我,听雨,方才讓你受驚了。」
適才外頭那陣仗真是把她給給嚇壞了,在他面前,她不再強裝鎮定,撲進他懷里,泫然欲泣道︰「子望,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留在這里了。」
「長貞很快就能帶你離開這里了。」雷子望憐惜的擁著她,接著告訴她一件事,「听雨,長貞還答應我,說迎你回去後,讓我上他的身與你拜堂成親。」
「真的嗎?」她抬起淚眼驚喜道。
「真的,我們可以成親了。」他生前心心念念的原望,終于要實現了。
「太好了!」她喜極而泣,依偎在他懷里。
他溫言軟語的哄著她,「所以你再忍耐幾日,等安排好日子,長貞就會派人來迎接你回去。」
「嗯。」她柔順的輕輕點頭,忍不住開始期盼那一天快點到來。
獨自回到舒府後,明芸秀倚在窗邊的一張軟榻上,托腮望著窗外。
「少女乃女乃這是怎麼了,先前在娘家時不是還很高興嗎,怎麼回來後,就突然像是滿懷心事似的?」邱嬤嬤納悶的問著一菊和二蘭。
「是啊,真奇怪,我方才問少女乃女乃,她什麼也不說。」二蘭也一臉不解。
「難道少女乃女乃是在生氣二公子半途下了馬車,不知跑去哪兒的事?」二菊小聲揣測。
明芸秀心知邱嬤嬤她們很擔心她,但她這會兒什麼話都不想說,須臾後,說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用不著在這里伺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听見她這麼說,邱嬤嬤幾人只好退了下去,寢房里只剩明芸秀一人。
她想到不久前,舒長貞才在她娘的牌位前許諾。
「娘放心,我會待芸秀好的,謝謝您把她生得這麼聰慧賢淑,終我一生都不會辜負她。」
他明明才承諾過不會辜負她,可他一听見听雨姑娘的事,便顧不得她,將她扔下就走。在他心中,她永遠也比不上听雨姑娘吧,他當初求娶她,不就是為了要她替他迎听雨姑娘進門。
這陣子她竟然完全忘了這件事,她苦笑著思忖,她是不是該兌現當初答應他的事了,替他把人給娶進門?
她能食言嗎?能假裝自己不記得這件事了,耍賴的告訴他,她反悔了,她不想替他把人給娶進門了?
她滿腔苦澀,現在人還沒進門她都這般難受了,待人來了之後,她怕自己會嫉妒得發狂。
要把丈夫分給別的女人,她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大度,她一點都不想,她想要他只屬于她一人所有,她不要與別的女人共有他。
她不要他的心里還有別的人!
她掐著掌心,低聲告訴自己,「明芸秀,你雖然不是男子,但一諾千金的道理你應該懂,這是你親口答應他的。」
「二公子。」
猛然听見房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明芸秀連忙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好些。
幾息後,她見到舒長貞走進寢房里,想擠出笑容迎接他,但嘴角就是僵硬得無法再往上揚起,她索性不勉強自己。
「你回來了。」她望著他,輕擰著眉心問了句。
「嗯,我有事要同你商量。」舒長貞正要開口時,就听明芸接腔道——
「是听雨姑娘的事嗎?」
他心忖她當時在馬車里,應當听見隨從稟告他的話了,頷首道︰「沒錯,我打算挑個日子讓她盡快入門,省得舒長鈺再去糾纏她。」
「好。」明芸秀此時的臉色已緩了過來,她不想在他面前變得像一個面目可憎的妒婦,泰然自若的朝他頷首,「你看要哪日迎她進來,我來安排。」
「過幾日吧,你看哪一天合適,就安排哪天。」
「我知道了,那喜房要安排在哪處院子?」她接著問。
「旁邊那處院子是我母親生前所住,如今空置著,就安排她住在那里吧,你明兒個差人去整理,把里頭布置布置。」兩處院子緊鄰,如此他的人手要保護也方便。
「好,我這就讓人過去清理布置一番。」說著這話,她胸口直冒著酸氣,偏生還得強忍著不能發作,因為是她親口答應要幫他納妾,心里再酸、再苦都只能忍下。
說完後,她徑自朝院門外走去,叫來一菊和二蘭,吩咐道︰「你們兩個領幾個丫鬟去把隔壁那處院子給整理整理,這幾日二公子要迎新姨娘進門。」
聞言,一菊和二蘭都臉錯愕,齊聲訝異道︰「二公子要納新姨娘?」
「沒錯,還愣著做什麼?快帶幾個丫鬟過去。」
一菊和二蘭面面相覷。
邱嬤嬤也滿臉驚訝,問道︰「二公子怎麼突然要納妾?」
「不是突然,我先前就答應過他,要替他把听雨姑娘給抬進門來。」明芸秀忍住滿腔的酸楚說道。
邱嬤嬤皺著眉頭,忽然明白過來少女乃女乃為何從娘家回來後,就郁郁寡歡起來,八成是二公子對她提了這事。
她先前也听說過二公子傾心飛煙樓一位姑娘的事,只是因為少女乃女乃嫁進來這段時日,二公子一直都待少女乃女乃很好,讓她們全都忘了這事。
「可您才嫁進來不久,二公子就急著納妾,也未免太不尊重您了。」邱嬤嬤替她心疼。
明芸秀澀然道︰「當初是我親口答應了他的。」所以怨不得人,她早就知道他另有心悅之人,可這心就是沒能守住,如今又能怪誰?「一菊、二蘭,快去吧。」
一菊、二蘭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領著幾個粗使丫鬟過去。
交代完,明芸秀轉過身子,瞥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舒長貞,問了聲,「你要納妾這事,要不要稟告婆婆一聲?」
「這事我會跟她說。」舒長貞望著她,問︰「你不高興?」
原來他看得出來她不高興,她還以為他眼下的心思全都在听雨姑娘身上呢。她賭氣的說了句,「我高不高興與你何干?」
舒長貞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丈夫要納妾,難道她還要歡天喜地不成!她惱得不想再搭理他,要回房里,見他堵在前頭,氣忿的推了他一把,「讓開!」
舒長貞拽住她的手腕,確定了一件事,笑道︰「嘖,真吃醋了。」
他臉上那笑刺眼得讓她咬牙切齒,「放手!」
「不放,你吃醋的模樣真可愛。」明白她是誤會了古听雨的事,但他不想這麼快告訴她實情,想再多看幾眼她的這副模樣。
她吃醋的模樣可愛?「你別太欺負人了。」她橫眉怒瞋他,恨不得一口咬掉他臉上那讓人討厭的笑。
「我怎敢欺負你,我可是在岳母的牌位前許下過承諾的。」
「你還有臉說!你就不怕我娘在天之靈懲罰你嗎?」
「不怕,我沒辜負你,岳母不會罰我的。」他篤定道。
她越听越惱,實在是再也忍不下去,抬起腳重重朝他的腳用力一踩,趁他猝不及防松開她的手時,掄起粉拳朝他劈頭蓋臉的打下去,「讓你騙我還騙我娘,我打死你這個騙子!明明一顆心都在別的女人身上了,還敢說沒辜負我,我讓我娘招來天雷劈死你這個無恥的大騙子!」
沒想到她會這般氣憤,一邊咒罵他,一邊捶打他,舒長貞又好氣又好笑,面對愛妻,他沒敢出手,任由她捶了數下後,再一把擒住她,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走回房里。
「你做什麼?放下我!」還沒氣消的明芸秀又朝他的胸膛捶了兩下。
回了寢房,舒長貞將她放到床榻上,才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與听雨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納她為妾,只是為了保護她。」
明芸秀不信,質疑道︰「保護她為何要納她為妾?」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听雨姑娘是我一個好友的未婚妻,我那好友不幸身亡,無法照顧她。她原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後因家族遭難,淪落風塵,她一個姑娘家,我總不能無名無分的將她帶回來,所以才想以侍妾的名分迎回府里,免得舒長鈺再糾纏她。」舒長貞將事情簡單告訴她。
「可為何外面的人都傳聞你心悅她?還有啊,當年你曾經買下全城的茶花送給她。」
「外頭的傳言能信的沒幾件,你別忘了,外面不也傳言你被我繼母打得臥床不起?」他又道︰「至于茶花那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是誰?」
他不想因為古听雨之事,讓她對他心存芥蒂和懷疑,略一沉吟,索性便將雷子望的事告訴她,「……子望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讓他的魂魄上我的身,不時與听雨姑娘相見,才會傳出我心悅她之事,那些茶花,也是那一年听雨姑娘生辰,子望為討她歡心而買下的。」
听完他所說,明芸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他掛在胸前的那枚玉墜,「你這玉墜里真住了一只鬼?」
「你還記得嗎?那時我們被泥石壓住,困在馬車里,便是子望出去外頭查看情況,發現言松他們找不到我們的位置,所以我才讓你設法出聲讓他們知道。」
明芸秀想起那時的事,除了他,她什麼也沒看見,「除了你,沒人能看見那位雷公子嗎?」
「據說有些道行深的道士、和尚可以看見鬼魂,子望便曾遇見一名想抓他的道士。」
明芸秀相信了他所說的話,臉上的恚怒已消,對雷子望與古听雨的事滿心惋惜。「他們一人一鬼,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她同情他們的遭遇,但兩人無法相見,只能倚靠附身才能見面,長此以往,她擔心不知會不會對舒長貞的身子有損。
「子望執念未消,不願輪回,只能待雷家的事平反後再做打算。」說完,舒長貞笑睇她,「氣消了吧。」
明芸秀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表示,「誰生氣了?我是個深明大義、溫良賢淑的女子,夫君要納妾,我是絕無二話。」她才不承認方才自己曾大吃飛醋。
「深明大義、溫良賢淑?」舒長貞抬手朝她的臉用力捏了捏。
她吃痛的拍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我是掂掂你這臉皮有多厚,才能說出這種話來。」他揶揄道︰「方才打翻的那壇子醋,到現在都還聞得到酸味呢,對了,還有……」
見他竟解開衣襟,月兌起衣袍來,明芸秀瞪圓了眼,「大白天的,你干什麼月兌衣裳?」
「你方才捶了我那麼多拳,我得讓你覷覷你下手有多狠。」
听他這麼說,明芸秀頓時心虛起來,好聲好氣的道︰「那我拿藥膏替你揉揉。」
她起身想去取來藥膏,他冷不防將她推倒,邪魅一笑道︰「娘子不如以身相揉……」
「你太無恥了……」她嬌斥了聲,少頃,寢房里便傳來曖昧的嬌喘申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