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昏迷在地的皇後,夏以煙的心一陣發兩,她把這深宮想得太簡單了。
此時的坤寧宮因皇後突然昏迷亂成一團,而她正被楚衛軍團團包圍著,動彈不得。
「這、這是怎麼回事?」看著眼前的情景,華妃捂著心口驚呼著。
夏以煙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眼中滿是驚惶及擔憂,正指揮宮女將昏迷的皇後給攙扶進寢殿。
御醫在這時趕來,忙跟上前救治。
皇後為何昏迷,沒人知道,夏以煙卻是最明白的那個人。
皇後是中了毒,至于為何中毒……
她一進坤寧宮便覺得有股香味,那香味很淡,淡得幾乎讓人聞不出,然而她還未深思,皇後便開了口。
皇後長得不似華妃那般美艷,卻有股端莊嫻雅的氣質,目光帶著審視,宣見她,並不像她所想的直截了當,而是問了她一些瑣事,諸如她是哪里人、家中有誰、平時靠什麼維生,以及些她采藥草的事……若非她心里明白皇後此行征召見她的目的,恐怕真會以為眼前這東耀最尊貴的女人宣她進宮,只不過是想同她聊聊天。
她不曉得皇後的打算,也不急,皇後問什麼她就答什麼,直到一名宮女匆匆進來,在皇後耳旁說了幾句話,這一直和顏悅色的女人才變了臉色,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犀利,沉默許久後,總算切入主題道,「我要你離開慕千陽。」
這話讓她笑了,回得十分干脆,「皇後娘娘,臣婦恕難從命。」
皇後听了,臉色更沉,又說︰「你要什麼條件才肯離開?」
「任何條件都沒用,就是死,我也不會離開。」夏以煙凝視著她,堅定的說。
她語氣中的堅決讓皇後端莊的臉色再也維持不住,伸手捂著胸口,沉聲說︰「你可知,慕千陽為了你,寧可辭官,也不願娶福誠?」
想到女兒傷心哭泣的臉,她便覺得心痛。
聞言,夏以煙眸子閃了閃,心里笑著,表面卻是平淡的說︰「辭官?這也是應該的。」
若是阿燕為了那官位、為了娶公主而拋棄她,那麼這男人不用人說,她也會離開。
「你一一」皇後胸口劇烈起伏,捂著胸口的手按得更緊,身旁的宮女見狀,連忙端起案幾上的茶盅遞給皇後。
見狀,夏以煙心中隱隱有種不安感,而那股不安感在宮女打開茶盅,那淡淡的香氣傳來時,達到了頂點,讓她下意識大喊,「不要喝!」
然而宮女置若罔聞,依舊服侍著皇後,就在皇後將要喝下的剎那,夏以煙驀地出現在她跟前,一把奪下那茶盅。
「你……大膽!」宮女沒料到夏以煙會如此作為,膽敢搶皇後的藥。
皇後因這變故一愣,胸口的心悸被怒氣給取代,沉聲大喊,「來人!將人給我拿下!」
她是一國之後,可個性溫和,即便是這一路在後宮爭斗中成長,也難以讓她性子里的那抹善良磨滅,福誠的長相當像皇帝,性情卻像她。
此行喚來夏以煙,她也曾掙扎過,她不願當那棒打鴛鴦之人,也知夏以煙與慕千陽已有孩子,可福誠心儀慕千陽多年,打從芳心暗許那日起,便總在她耳邊提起那讓自己心儀不已的少年。
在她眼底,女兒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相信只要慕千陽肯與女兒相處,必然會看見女兒的好。
為了女兒,她昧著良心听從皇帝的話召見夏以煙,若皇帝能說動慕千陽,自然不必她當那惡人,若是不能,那麼這惡人,她也只能當了。
所以當她听見慕千陽的拒絕時,她嘆了口氣,還是說出了那讓她掙扎許久的話,她想過夏以煙會拒絕,只是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干脆。
她本就有心疾,雖說不嚴重,可這幾日因為福誠的病,她心力交瘁,想到女兒被拒時那悲傷的模樣以及夏以煙那堅定的拒絕,才會一時犯病,好在只是小小的心悸,只要喝下平時飲里的藥茶便可壓下,沒想到夏以煙竟如此大膽,奪了她的藥茶。
這大逆不道的舉動,即便她個性再溫和,也不可能忍下,更何況她還是一國之後,鳳顏被冒犯,她若不處置,天家的威嚴何在?
一聲令下,禁衛軍沖了進來,將夏以煙層層包圍,至于她手中的藥茶,也被奪了回去。
拿過茶盅,皇後覺得胸口再次這發悶,張口便要喝下。
「不能喝!」夏以煙還想阻止,可此時的她也不知道為何要阻止,那藥茶沒毒,只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皇後若是喝下,會發生大事。
可惜皇後壓根不理會,一口將藥茶喝下。
之後皇後便陷入了昏迷,而她因為在皇後喝下藥茶前曾觸踫過茶盅,于是被當成下毒者,控制了行動。
坤寧宮因此事亂成一團,正巧要返回寢宮的華妃經過,得知此變故,忙前來察看。
在听完宮女的描述後,她大喊,「來人,把這毒害皇後的賤婦打入天牢!」
她的話落下沒多久,突然一陣勁風掃過,夏以煙那發涼的身子頓時落入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誰敢!」慕千陽環抱著夏以煙,那如獵鷹一般銳利的黑眸直掃向華妃。
「阿燕……」望著眼前護著她的男人,夏以煙胸口一暖,輕聲喚道。
慕千陽緊抱著她,沉聲說︰「有我在,別怕。」
這話讓夏以煙綻開了笑,「我不怕。」
她是真不怕,只是被這變故給嚇到了,且腦中有個迷團一直解不開,直到……她看見了華妃,迷霧這才緩緩的散開。
「慕將軍,你這是何意?」華妃擰起眉,看著猶如殺神一般護在夏以煙身前的慕千陽。
「華妃娘娘又是何意?只憑宮女的片面之詞,便要將臣的妻子打入天牢?臣不知,這後宮何時輪到華妃娘娘作主了。」慕千陽冷冷的說道。
這話讓華妃臉色難看,後宮她的確作不了主,這是她心中的刺,如今被慕千陽這般赤果果的打臉,她卻不能發怒,因為他說的沒錯。
深吸一口氣,她沉聲道,「慕將軍,若是平時,本宮的確作不了主,可皇後娘娘昏迷不醒,皇上未到,夏氏也的確踫了皇後娘娘的茶盅,本宮才會這般處置,若慕將軍覺得不妥,那麼就等皇上駕到再斷。」
她不願得罪慕千陽,他的支持對她和皇兒十分重要,而且她似乎低估了夏以煙對他的重要性,這讓她隱隱有些不安。
就在她話落之時,外頭總算傳來了聲響。
「皇上駕到!」
皇上心系皇後安危,一進坤寧宮,便直奔皇後寢宮。
他與皇後是少年夫妻,皇後性情溫婉、嫻雅大度,如同他的解語花,在他心里,皇後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
他知道皇後有心疾,一直需要調養,而這心疾似乎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卻沒想到皇後這次犯病居然會這麼嚴重。
皇帝心里焦急,臉色凝重,在听完御醫的稟告後,臉色更是難看。
「皇後氣急攻心,犯了心疾,內腑衰竭,生機流逝,若是三日內不醒,便……便……」即便御醫未將話語說盡,皇帝仍听出他的話中之意。
他的皇後……會死?
這念頭光是閃過便讓皇帝心痛如絞,更別提看著床榻上那臉色蒼白、嬌弱不堪的皇後。
福誠與皇帝幾乎是前後腳到來,听見這話,身子頓時一軟,痛哭失聲。
皇帝此時己無法冷靜,尤其是听完宮女顫抖著述說事情經過,他怒氣沖沖,來到慕千陽與夏以煙面前,怒道︰「慕千陽,你可知你身後的女人害得朕的皇後心疾發作!」
慕千陽耳力極好。常人听不見,他卻是將御醫與皇帝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此時一雙眉擰得死緊,「皇上,臣的妻子只是拒絕了皇後的請求,直始至終都未做出危害皇後之事,此事如何能怪罪于她?」
皇後發病,一個個矛頭都指向夏以煙,可她可錯之有?她只是拒絕皇後的要求,只是扞衛著她的家庭、堅持著他們的婚姻,如此罷了,若是因為如此便要說是她害皇後發病,陷人生死之關,他絕不苟同。
「未做出危害之事?」皇帝此時根本難以冷靜,若不是還有理智,顧及慕千陽,他早已將夏以煙給殺了,「她奪去皇後的藥盅導致皇後未能及時服藥壓制心疾發病,這叫未做出危害皇後之事?」若非御醫說藥茶、茶盅皆未驗出毒素,他早已認定是夏以煙毒害了皇後。
「煙兒會奪去皇後的藥盅,定有她的理由在。」慕千陽雖不解夏以煙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行為,但他相信她並非魯莽之人,絕對是事出有因。
夏以煙一直未說話,看著這不論發生何事,都護在她身前維護著她的男人,她再一次慶幸自己的好運。
這真是這修了八輩子才能換來的絕世好男人,好在她不放棄,尋到了皇都,要是錯過了他,她後悔一輩子都不夠。
這話听在皇帝耳中都是借口,想到皇後三日後若是無法蘇醒的後果,雙眼微微發紅,「能有什麼理由?不管有何理由,她害了皇後是事實,來人一一」
就在慕千陽身子一緊,打算在禁衛軍拿人之前帶著她離開之際,一直未替自己辯解的夏以煙終干開了口。
「民女的確不會無緣無故搶奪皇後娘娘的藥盅,民女會這麼做,是因為那藥茶才是引起皇後娘娘犯病的原因。」
皇帝斥道︰「胡說八道,那藥茶乃雲安寺的檠凡大師所開,皇後飲用數年之久,從未出事,你膽敢胡言?」
「臣婦不敢胡言。」夏以煙靜靜的看著皇帝,「敢問皇上,皇後娘娘第一次犯病,可是在十年前?」
聞言,皇帝的怒氣驀地一頓,皇後這心疾的確不是打娘胎帶來,而是十年前的某日,突如其來一陣心絞痛,才被御醫診出患了心疾之癥。
這事極為隱密,平時服藥也是制成藥茶飲之,除了貼身宮女外極少人知道,可眼前這女子是從何得之?
皇帝的腦中閃過數十種猜測,最後他選擇給眼前這冷靜的女子一次機會,當然,這是因為她是慕千陽妻子的緣故。
若是夏以煙沒辦法給他一個好理由,就算她是慕千陽的妻,依舊要為皇後償命!
「你們都退下。」皇帝一聲令下,原本將慕千陽與夏以煙層層包圍的禁衛軍以極快的速度退去,就連太監與宮女也全數退下。
一直立在一旁的華妃雙眸一閃,柔聲開口,「皇上,臣妾告退。」說著也要離去。
然而這時,夏以煙開了口,「皇上,華妃娘娘還不能走。」
華妃的身子一頓,卻沒有停下,在她看來,夏以煙不過是一個民婦,根本沒有資格讓她留下。
然而——
「華妃,你為何會在此?」皇帝即便認定夏以煙是謀後皇後之人,可帝王多疑,華妃的出現如此巧合,讓他不得不多心。
華妃停下腳步,轉身斂眉道,「臣妾本打算至墨冷亭賞景,途中巧遇夏氏,她頗有臣妾眼緣,于是賜了個手鐲,臣妾便要去賞景。誰知舟行駛到一半,竟飄起了綿綿細雨,臣妾無奈,只好折返,在回宮路上,見一名太監神色慌亂,攔下一問,才知皇後娘娘這出了事,臣妾心里擔憂,這才會趕來坤寧宮一看。」
這番說詞並無不妥,甚至她連路中巧遇夏以煙都事先道出,那坦蕩蕩的言詞與態度,讓人看不出端倪。
皇帝听後,眼底的猜疑散了去,外頭的確下了雨,且華妃幾日前是曾說過想至墨冷亭賞景,于是他目光一轉,看向夏以煙,「為何華妃不能走?」
夏以煙沒有回答,而是說︰「皇上,皇後娘娘的心疾我能治。」
話讓皇帝胸口一跳,不過他沒有相信,而是嗤之以鼻,「你說你能治?夏以煙,你可知懂藥草不代表會治病。」
在得知慕千陽帶了一個女子回燕王府時,皇帝便讓人將夏以煙的一生調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她和藍焄俊、寒辰燁有藥材上的交易,只不過他們交易些什麼藥材,他並不知曉,在他看來,那不值得他去探查。
「民女的確不懂得治病。」夏以煙露出一抹笑,「可民女卻懂得解毒。」
夏以煙的第一句話讓華妃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可下一句話,卻讓她勾起的笑微微一僵。
「毒?」這句話總算讓皇帝正視眼前的女子,「皇後所踫之物,御醫皆已查過,並無毒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給她解釋的機會。
「皇後所踫之物的確無毒,因為這毒物是民女……應該說,是華妃娘娘借由民女之手帶進來的。」
「你胡說八道!」華妃斂下的眸驀地瞠大,瞪向夏以煙,「本宮與你不過是巧遇,見你乖巧,頗有本宮眼緣,這才會給你賞賜,沒料到你竟為了月兌罪,想誣陷本宮!」
皇帝也擰起眉,顯然不信她的說詞,不過卻沒出聲。
「是不是誣陷,待我救醒皇後便能知曉。」說完,夏以煙直視著皇帝,等著他的回復。
皇帝很明顯是不信夏以煙,看向慕千陽,道︰「朕可以給她機會,但皇後若是不醒,朕要她償命!」
他是在告訴慕千陽,若夏以煙救不回他的皇後,那麼就別再阻擋他殺了夏以煙。
慕千陽自始至終都握著夏以煙的手,感覺到她小手的緊握後,他瞬間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點頭,「臣遵命。」
得到這保證,皇帝這才冷哼一聲,讓夏以煙進入皇後的寢殿。
看著夏以煙前行的背影,華妃心頭那股不安愈來愈明顯,就在這時,她感到手指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發現她指上不知何時爬滿了一排螞蟻,那刺痛便是螞蟻的啃咬。
她倒抽了口氣,不停的拍打,可那些螞蟻卻極快的鑽進她的護甲套中,不停的咬著她的指頭,讓她嚇得臉色蒼白,忙將護甲套拔下扔棄。
就在這時,夏以煙突然說︰「皇上,麻煩讓華妃娘娘也進來。」
華妃正掏出絲絹拾起護甲套,卻听見皇帝的叫喚。
「華妃,你也跟來。」
這命令,讓華妃一咬牙,看了那護甲套一眼,才跟了進去。
床榻上,皇後蒼白著臉,一旁的福誠默默陪伴著,嬌美的臉龐滿是淚痕。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執念,若非她抱著一絲期望,想知曉慕千陽是否對她有情,母後也不會成了現在這模樣,若是母後能夠醒來,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她只要母後安好……
「福誠,你先退下。」皇帝看著默默流淚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他也有了後悔,若他不執意如此,是否皇後便能無事?他不曉得,他只知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他的皇後醒來。
「父皇……」福誠抬起哭紅的雙眸,嘶啞的說︰「母後她……會醒嗎?」
皇帝撫了撫她的頭,那威嚴的臉龐彷佛瞬間老了十歲,「會的,父皇就算耗盡所有,也會讓你母後醒來。」
若夏以煙無法救回皇後,那他便是找遍名醫,也要將皇後給救醒。
福誠聞言,垂下淚眸。
在離開前,她站在夏以煙面前,輕聲說,「我相信陽哥哥喜歡的人不會是心腸歹毒之人,我信你沒有害我母後,若你真的能救我母後,福誠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情。父皇會如此逼陽哥哥,也是為了我,我已知陽哥哥對你的感情,我為此事向你道歉……也……會就此放棄,請你原諒。」她真心誠意的朝夏以煙行了禮。
夏以煙凝視眼前的福誠,說她不氣,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被人覬覦,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沒有辦法這般大度,所以對福誠,她的確是惱,可如今看著福誠滿臉淚痕及後悔,那模樣似是真心懺悔,她輕嘆了口氣,「我不用你做牛做馬,我只求一件事,便是請皇上收回對慕千語的賜婚。」這才是他們進宮最大的目的。
皇帝聞言,斂下了眸,眸光微閃,沉聲說︰「你還沒資格跟朕談條件,別忘了,皇後未醒,你仍未擺月兌嫌疑。」
夏以煙自然知道此時不是談條件的時機;只是趁著福誠道歉,稍微提提此事罷了。
福誠聞言,也知自己左右不了父皇的想法,歉然的看了夏以煙一眼,才默默的退去。
福誠退下後,皇帝見夏以煙依然沒有動作,擰眉問︰「你還在等什麼?你既說皇後是中了毒,那還不快替皇後解毒!」
夏以煙卻不動,只道︰「再等等。」
「你還要等什麼?」皇帝沉下臉,他心急,怕皇後再昏迷下去,會真的再也醒不來。
「等解藥。」夏以煙神秘的說著,就在此時,她耳邊傳來一陣細語,讓她展開了笑。
皇帝被她這話弄得迷糊,正要開口,就見她忽地蹲子,從地上拾起一物,對他說︰「解藥來了。」
在看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時,皇帝擰起了眉,而華妃卻是身子一震,瞠大美眸,死死的盯著那物,不解東西怎麼會在這里。
「你這是在耍朕?」皇帝的臉色很難看,他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夏以煙手上那東西很像華妃手上的護甲套,和解藥這兩個字壓根扯不上關系。
夏以煙沒有回答,而是將護甲套反過來,這一倒,里頭滾出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
這一幕讓皇帝瞳仁一縮,他怎麼也沒料到里頭居然真有藥物,視線一轉,在看向華妃那少了一只護甲套的手時,目光有了深意。
華妃在皇帝的目光掃來時,下意識想把手給藏起,卻死死的忍了住。
夏以煙拿著解藥,摘下華妃賜給她的稜霄鐲。
她的腳竟不知何時來了一只白貓,正偎在她腳旁喵喵叫著著。
听著小貓的叫聲,夏以煙蹲,將凌霄鐲放在小貓身旁,溫柔的撫著它毛茸茸的頭,小聲說︰「等等麻煩你了,放心,不會有事的。」
「喵喵!」小貓撒嬌的叫了聲,便乖順的趴在她腳邊,那行為及眼神彷佛听得懂人話似的,讓皇帝看向夏以煙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
「麻煩將皇後娘娘平時喝的藥茶再泡壺一過來。」
皇帝頷首,御醫忙領命去準備。
看著夏以煙一連串的動作,華妃臉色慘白,強自鎮靜的看著她手中的藥丸子。
她不可能會發現這秘密,不可能……
然而當御醫端來藥茶,小貓喝下沒多久便昏迷倒在地後,華妃身子顫抖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瞪向夏以煙。
她、她居然真的知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皇帝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藥茶可是雲安寺的高僧所配制,是他親自求來的,皇後飲用了十多年,從未出事,為何那只貓喝下藥茶後便如同皇後樣昏迷不醒?難道……
皇帝的目光移至小貓旁邊的凌霄鐲,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再次看向華妃。
他的眼神讓華妃打了個激靈,那秋水一般的眼眸瞬間有了淚,「皇上,您這是不信臣妾?若您真不信,請入驗驗那凌霄鐲,便能知曉是否有毒。」
她要冷靜,不管夏以煙究竟是從何知道她的秘密,她都得冷靜地為自己開月兌。
「不用驗了。」夏以煙將雪白藥丸分出一小塊,化開後,喂給昏迷在地的小貓,才說,「凌霄鐲本身的確無毒,但它的外層卻長期浸泡在籬花磨制而成的花汁中,籬花本身無毒,有害的是它的花香,而這手鐲不知是何材質制成,不僅能吸附花汁,配戴在身上還會因體溫慢慢散發出花香,雖然那味道極淡,效果卻不少。」
「這味道吸入過多,會弓起心悸,皇後所謂的心疾事實上是種慢性毒,我想華妃娘娘之前應該時常來陪伴皇後,毒便是這麼累積而來,而這次為何會如此嚴重,正是因為這凌霄鐲上的毒素之濃,是以往的數倍,皇後娘娘體內又有毒引,這才會毒發,性命垂危。」
簡單來說,凌霄鐲上的香味是誘發的因素,方才她就是不喂食解藥給那貓,頂多昏迷一陣子便能來,真正讓皇後毒發的,是她體內那日積月累的毒素。
在夏以煙說完這些話的同時,她腳下的貓也幽幽醒來,眨著有些迷茫的眼眸,對著夏以煙喵喵叫。
她撫了撫兒貓的頭,柔聲說︰「謝謝你,你可以離開了。」
小貓听了,甩了甩尾巴,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她的手,這才靈巧的離開。
夏以煙站起身,將藥丸化開,示意宮女讓皇後服下。
皇帝在看見小貓的昏迷與蘇醒後,自然不再遲疑,點頭讓宮女伺候皇後服用。
夏以煙又幽幽道,「雲安寺高僧所開的藥茶,事實上沒有半點藥效,它唯一的功用就是當這籬花的藥引,此茶配上籬莉花的香味,會產生一種毒素,那毒素有麻痹的效果,讓皇後娘娘以為心疾之癥因這藥茶而舒緩,實則相反,正是這藥茶造成皇後娘娘所謂的心疾之癥,日積月累之下,成了致命之毒。」
夏以煙話落的同時,已醒來的皇後娘娘終于攢足了力氣,睜開眼,迷茫的雙眼滿是哀傷,在宮女的攙扶下坐起身,啞聲說︰「華妃……本宮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
皇後早在服下藥沒多久便已清醒,只是身子太虛,無法睜開眼,卻將夏以煙的話听得一字不漏。
看著華妃那張美艷的臉,她回想起二、三十年前皇帝剛登基,她受封為皇後,為了充盈後宮,辦了選秀,華妃便是她選進來的。
那時的華妃不過是個縣令之女,進宮後被封為采女,華妃很是乖巧順從,也因為如此,深得她的倚重,靠著她的幫襯,一步步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即便她知華妃有野心,可這十幾年來的陪伴與扶持,讓她始終不願相信華妃會害她,然而方才夏以煙的一番話,卻讓她的心徹底涼了。
她的心疾之癥的確是在華妃進宮不久後而患,她患病之後,也是華妃至雲安寺請來所謂的「高僧」,替她配下那藥茶。
華妃更是不畏風雨,日日堅持著來向她請安,且每日都會陪著她一塊喝下藥茶,小坐一刻鐘會離去,這習慣數十年如一日,即便是身處高位,華妃依且如此。
正因華妃這般作為,才會深得她的倚重,誰知,這她曾以為的貼心事實上卻是狠心。
原來華妃會如此勤奮的前來向她請安,並非是感激她的提攜與恩情,而是為了向她投下這慢性毒,原來華妃的野心早在進宮的那一刻便已昭然若揭,可笑的是她居然不知華妃為了毒殺她,甚至甘願與她一同嗅著花香、喝著藥茶,讓她毫無所覺,這般心機、這般隱忍,讓她佩服之余更是陣陣心寒。
她不想相信,可華妃那指套甲藏著的解藥讓她不得不信,華妃向她下毒的同時,也是在自己身上下毒,若非如此,華妃身上不會藏著解藥。
眼看皇後醒來,皇帝松了口氣,目光深沉的看向瞼色死白的華妃,冷聲說︰「華妃,你為何要毒害皇後?」
見事跡敗露,華妃早先還顫抖的身子緩了下來,心里反而有一股解月兌之感,露出一抹淒諒的笑,冷靜的說︰「沒錯,毒的確是我下的,至于為何這麼做,我可以說,但皇上得保證不遷怒霖兒,並保證他一生衣食無憂,否則我就是死,也不說出原因。」
听她這麼說,皇帝大怒,「大膽!你以為你有資格同朕談條件?」
華妃冷笑,斂下雙眸,不再出聲。
若是她說出口,不僅她的命保不住,就連唯一的兒子也會受她牽連,所以在沒得到皇帝介諾的情況下,她是不會開口的。
皇帝惱怒,正要讓人將其押下,皇後卻開了口,「皇上,當做臣妾求你,能否答應華妃的條件?」
若是不能知道華妃為何對她下毒手,心頭這個被背叛的結她永遠解不開,畢竟她是真心將華妃當做姊妹對待。
皇帝看著皇後那蒼白的臉色,心一軟,才恨恨的瞪了華妃一眼,怒道︰「朕應了,說,為何對皇後下毒?」
夫妻一場,他自然知道皇後的想法,為免發妻郁結于心,他只能應下。
見皇帝答應,華妃這才松了口氣,然後惡狠狠的瞪向皇後,厲聲說︰「為何這麼做?因為我恨!我恨你!陸 儀,若非是你,我怎麼會進宮?若非是你,我怎麼會和情郎分別?你毀了我的婚事,讓我從此與愛人別離,在進宮的那一刻,我的心便死了,本想在後宮安安分分的過一生,可你偏偏不如我願!你的幫襯我一點也不稀罕,我不想要皇帝的寵幸,不想與那些和蛇蠍沒兩樣的女人爭寵,卻因為你,我不得不面對,不得不虛情假意的去迎合皇帝,去對一個我不愛的人討取寵愛,只為了能在這後宮里活下來……」
華妃的臉滿是淚痕,她恨皇後,但她最恨的還是她的父母。
其實她心里明白,若不是她那貪慕權勢的父母,她不會入宮,若不是她的父母買通宮里的太監,她的畫像也不會被皇後給選中。
可……哪是她的父母呀!她再恨也無法對自己的親人動手,所以她將這股仇恨全數算到皇後身上,從知道要入宮那一刻,她便開始計劃,計劃著這場毒殺,她有很多機會能殺死皇後,可她不肯,她要皇後和她一樣,在心痛中死去,她要皇後知道那是多麼的痛,如同失去愛人的她,日日夜夜活在那心痛心傷之中。
這一切原本計劃得很完美,只要皇後死了,夏以煙肯定會被殺頭,不管慕千陽對夏以煙有幾分感情,只要他的妻子是因皇後而死,慕千陽與太子之間定會落下嫌隙,這麼一來,她的霖兒就看機會去爭皇位。
她本打算做完這一切,便去陪那因她入宮,不到三年便抑郁而亡的情人,沒想到卻因夏以煙而功虧一簣。
听完華妃的自白,皇後臉色更加蒼白,咬著唇不知該說什麼。
原來她拆散的不只是慕千陽和夏以煙,早在數十年前,她便已做下這樣的事了嗎……
相較于皇後的自責,皇帝的臉色卻是陰沉無比。
華妃是他的女人,然而這十多年來,心里裝的卻一直是另一個男人,這讓身為帝王的他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甚至懷疑起兩人的兒子鄭傲霖是否是他的孩子,若非華妃聰明,早前便開出條件,他肯定會連鄭傲霖一同打入天牢。
思及此,皇帝更怒,沉聲大喊,「來人!把這賤婦給打入天牢!」
看著華妃那心如死灰的臉龐,夏以煙暗嘆了口氣,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白頭偕老,身處封建時代的女人更是如此。
手驀地被身旁男人緊緊握住,那掌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暖,她朝慕千陽露出一抹笑,無聲的說,「阿燕,我愛你。」
就在兩人濃情蜜意之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太監前來通報。
「稟皇上,燕王府出事了!」
皇帝雙眉緊擰,問︰「出了什麼事?」
太監抹了抹汗,忙說︰「燕王妃、燕王妃死了!」
「什麼!」皇帝瞪大眼。
夏以煙和慕千陽對看一眼,心里突然有股不妙的預感,在皇帝派人前去查證時,也跟著告退。
皇帝見皇後無恙,甚至若非夏以煙在場,皇後就算今日無事,日後一定也會遭受毒手,就這點而言,夏以煙不僅無罪甚至還有功,他自然不會為難,點頭讓他們離去。
兩人一出宮門,慕千陽便擁著她施展輕功,疾速往燕王府而去。
兩人回到燕王府時,王府已被大理寺封鎖,大理寺範大人正在大門口焦急的來回踱步,一見到慕千陽,頓時雙眼一亮,忙說︰「慕將軍,可等到你了。」
慕千陽臉色十分陰沉,開口便問︰「我妹妹人在哪?」
回來的路上,夏以煙便事先用靈念詢問過燚衍,兩人已知他們進宮的時候,燕王府發生何事。
這話問得範大人一怔,半晌說︰「慕小姐在她的院落里,我們、我們進不去……」
聞言,慕千陽帶著夏以煙往海棠院掠去。
察覺到慕千陽心里的沉重,夏以煙粉唇微啟,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而是思索著燚衍傳來的訊息。
「你問本大爺發生什麼事?天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你讓我來帶孩子,我正被你那兒子當馬騎,想我堂堂燚衍大爺居然淪落到被人當馬騎的地步,我可是你的老祖宗,萬獸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叫我講重點?本大爺說的不重要嗎?你這忘恩負義的家伙,本大爺幫你找到你那沒良心的夫君,你不感激就算了,現在連听本大爺說幾句話都不願意,你這是背祖!是忘恩負義!你這行為十分的不道德,你不讓本大爺說,本大爺偏要說……」
對燚衍的脾氣,夏以煙就算沒有十分,也有從九分的了解,雖然無奈,卻還是順著他的脾氣安慰了兩句,這才換來他不甘不願的消息。
「我那時正被你兒子纏著,突然听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于是帶著三個小的一塊去看熱鬧,誰知我們到了,熱鬧也沒了,就看見一地死尸,唯一的活人就是你夫君那個妹妹,她昏了過去,不過你放心,她身上連個傷口也沒有。哦!不對,她身邊還有個男人,那男人就是之前和你交易藥材的其中一個,不過那姓寒的也不能算是——」人。
燚衍正要說,卻驀地止住了話,似乎是有人不讓他說,爾後兩人的感應就這麼斷了。
滿地的尸體,慕千語的昏迷,還有寒辰燁在場?
夏以煙又透過獸語詢問了她留在燕王府的眼線,可那些蟲獸只將他們進宮時,滕麗伶和慕盼芹的對話轉達,海棠院內的事他們一樣不知道,只說那院子似有屏障一樣,他們進不去。
這詭異的情況讓慕千陽與夏以煙兩人一路沉默,只想盡快趕到海棠院。
兩人不一會兒便來到海棠院,現場的情況就和燚衍說的一模一樣,地上躺著七、八個身穿南疆服飾的黑衣人,一個個雙眸圓瞠、表情驚恐,除此之外身上完全看不出傷口,那模樣活月兌月兌像是被嚇死似的,除了那些黑衣人外,滕麗伶與慕盼芹也在其中,臉上的表情與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轍。
這畫面有些嚇到夏以煙,畢竟她從未看過這麼多死人,還未反應過來,慕千陽已將她護在懷中,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低啞的聲音,「別怕。」
夏以煙這才緩下心情,拉他捂著她雙眼的手,輕聲說︰「有你在,我不怕。」只要有他在,再可怕的事她都不害怕。
听見這話,慕千陽這才放下心,拉著她的手便要走進海棠院,誰知兩人來到院門,正要踏入,卻發現怎麼也踩不下那一步。
這奇異之事讓兩人對看一眼,又試了下,依舊進不去。
「別試了,這院子被人下了禁制,你們進不去的。」身後傳來燚衍涼涼的聲音。
慕千陽轉頭,當他看見那一臉風騷的燚衍時,雙俊眉擰了起來,沉聲說︰「我恢復記憶後把煙兒忘了,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在他恢復記憶的瞬間,腦海中隱隱浮出個圖案,那時他想不起來,可在看見燚衍的剎那,他這才想起,那圖案分明就是眼前這男子的原身,那赤紅色的蜘蛛。
「呃……」听見這話,燚衍的笑容微僵,「你在說什麼,本大爺听不懂。」
什麼鬼!眼前這男人真的只是個人嗎?怎麼會連他封了他記憶的烙印都看得到?不對,這人怎麼知道他是誰?他可是化了形的,這沒道理……
燚衍不承認,可慕千陽卻沒忽略他眼底的心虛,冷哼了聲,才說︰「解開這禁制,我便原諒你。」若非心系妹妹的安危,他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燚衍。
這威脅讓燚衍跳腳,區區一個凡人也敢要挾他?真當他不會發火呀!
「憑什麼?燚衍大爺我什麼都受,就是不受威脅,本太爺告訴你——」
「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夏以煙笑盈盈的看向燚衍,臉上的笑容明媚又燦爛,宛若天上的太陽那般耀眼照人。
那笑容讓原本還十分高傲的某人打了個寒顫,氣勢全消,立馬說︰「我解。」
夏以煙平時很好說話,沒什麼大事的話她壓根懶得理他,都順著他,可要真惹惱了她,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讓她知道當時他是因為被她逼著救慕千陽而不悅,于是小小的惡作劇,想看看他恢復記憶後,是否值得夏以煙這般死心塌地,才對慕千陽動了手腳,畢竟在他眼中,凡人的情愛根本是個笑話。
誰知他當初的惡作劇造成慕千陽失蹤,兩人甚至分別了兩年之久,要是讓夏以煙知道這事,他日子絕對不會好過,于是他二話不說,衣袖一揮,倏地打出數十道手印,那無形的禁制瞬間消失。
禁制一解,夫妻倆誰也沒理他,快步走進海棠院。
燚衍見狀,抹了抹額間冷汗,「這熱鬧看不得,我還是去調戲那些可愛的姑娘來得快活些。」話落,便一溜煙的跑了。
慕千陽帶著夏以煙來到慕千語平時玩耍的花園,就見寒辰燁抱著慕千語,正坐在秋千上輕輕的蕩著。
那畫面讓慕千陽俊眉微擰,看向妹妹,輕喚,「語兒?」
寒辰燁抬起頭,那冷漠的眸子極快的閃過一抹紫光,柔聲說︰「她睡著了。」
慕千陽看著眼前的男人,明明是相處了近十年的師兄弟,可在這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陌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寒辰燁斂下眸子,看著懷中睫毛輕顫,顯然快要蘇醒的慕千語,眸中滿是溫柔,搖頭,「我也不曉得,我為了賜婚一事來找你,卻听見這里有慘叫聲,趕來看時,便看見一堆人拼了命的想往外沖,個個面色驚恐,不過幾個呼吸便紛紛倒地,全死了。我在這里看見她,那時的她只靜靜的看了我一眼,便昏了過去。」
寒辰燁話才說完,慕千語那緊閉的眸子正好睜開,迷茫的看著他。
「語兒!」慕千陽見妹妹醒來,便要上前,誰知——
「你是誰?」慕千語一臉驚惶的看著他,縴細的身子不停的往寒辰燁身上縮。
這話讓慕千陽與夏以煙愣住了,尤其是慕千陽,慕千語臉上的驚惶讓他心痛,啞聲說︰「語兒,我是哥哥,你不認得了嗎?」
慕千語看著他,眼里全是陌生,搖著螓首︰「我、我不認得……」說話的同時,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寒辰燁,怎麼也不放開。
這情景讓慕千陽沉默。
這時,範大人總算進了海棠院,看著滿地的尸體以及縮在寒辰燁懷中的慕千語,還有臉色陰沉得嚇人的慕千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讓人抬走這一具具的尸體,悄然離去。
「阿燕……你還好嗎?」看著始終沉默不語的慕千陽,夏以煙很心疼。
距離海棠院命案一事已過了七日,隨著慕千語遠去西楚國的時間接近,慕千陽也愈來愈沉默,只要有空便會來到海棠院,看著那座無人的秋千。
慕千陽抬眸,看著擔憂的夏以煙,好半晌,才啞著嗓子低聲說︰「語兒……三歲那年被滕麗伶喂下毒湯後,醒來時也是這樣的反應,誰都不認得,連我也認不得,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讓她明白,我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個不會傷害她的……這些年我們兄妹相依為命,我恨自己保護不了她,恨我自己的弱小,更恨一個個嘲笑她是傻子的人為了保護她,我十歲便拜師學藝,我發誓不會再讓住何人傷害她、不會讓任何人再喊她一句傻子……」
可他卻違背了誓言,即便他成了鎮國將軍,保護了家園,受萬人擁戴,卻還是保護不了他唯一的妹妹,甚至讓她再一次失去記憶,將他給忘了……
這次的命案所有矛頭都指向慕千語,即使眾人不信慕千語一個弱女子可以在瞬間殺死七、八個大漢,可那些人死在海棠院是事實,而且滕麗伶和慕盼芹也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無明顯外傷、體內無毒素殘留,死前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心脈盡斷而亡,這是仵作驗尸後的結論。
雖然已對外宣稱是南疆人尋仇,可那些死去的黑衣人明顯有著東耀國人的特征,只不過身上擺著南疆國的物品,是不是南疆人還是兩說。
若非在場之人,除了慕千語之外全都死去,幾乎已能斷定是滕麗伶為害慕千語特意為之。
整件事撲朔迷離,偏偏慕千語一問三不知,除了搖頭就是回答她不知道。
讓人詫異的是,她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寒辰燁身旁,只要寒辰燁一離開,她便哭鬧,直到他回來才破涕為笑。
慕千陽讓大理寺封鎖了所有消息,然後進宮與皇帝進行了一場密談,密談過後,他便來到海棠院,望著那座他親手做給慕千語的秋千,一直維持著這姿勢,直到夏以煙找來。
「皇上,不同意解除語兒的賜婚。」這是他與皇帝密談之後的結論。
母親與西楚皇後的口頭約定佔最大的因素,其次便是燕王府一夕之間死了這麼多人,其中還有燕王妃和慕盼芹,這消息不可能瞞得住,海棠院發生的事必然會傳出去,到時候即便妹妹不是凶手,這詭譎的命案也會引起眾人的質疑及批判,他不能讓妹妹陷入這樣的困境。
遠嫁西楚國是最好的辦法,只有成為西楚的太子妃,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更何況,目前的慕千語什麼人都認不得,只認寒辰燁。
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夏以煙知道他心里的難舍,緊緊的擁著他,輕聲說,「阿燕,西楚離東耀其實不遠,若你想語兒,我們隨時都能去找她,再說了,你該相信寒辰燁,他會照顧好語兒的。」
她對寒辰燁雖不算十分了解,可在事情發生那日,她看見了寒辰燁凝視著慕千語的目光,那眼神和阿燕看著她的眼神一模一樣,就像他懷中之人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單憑這個眼神,她便相信寒辰燁定不會讓慕千語受到一點委屈。
慕千陽不語,只深深的抱著她。
夏以煙也沒再說話,兩人就這麼相擁著。
很快便來到慕千語遠嫁西楚的日子。
看著即將離開,卻依不願與他親近的妹妹,慕千陽的心十分沉重。
夏以煙緊握著他的手,看向來到面前的寒辰燁,輕聲道︰「一定要好好對待語兒。」
看著寒辰燁,夏以煙其實有些迷茫,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寒辰燁看向慕千語的目光有著疼惜沒錯,可與那日抱著慕千語時的目光相比,似乎少了些什麼……
「我會。」寒辰燁鄭重的點頭。
慕千陽將目光從妹妹身上移向他,嘶聲說︰「我只要她平安快樂,其他的我不奢求。」
他不奢求慕千語能當個稱職的太子妃,他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她快樂便已足夠。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寒辰燁個性清冷,可一旦承諾,便一定會做到。
慕千陽不知,他娶慕千語除了母後的要求外,還有一個他也說不出來的原因。
他腦里似乎有道聲音告訴他,除了慕千語之外,他誰都不要,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至于原因,他不曉得。
所以他在慕千陽前去找東耀皇帝之前,便已是一步進了宮,告訴東耀皇帝,他不會解除婚約,東耀皇帝無奈之下,也只能應下。
至于那道莫名的聲音從何而來,他不知,那日前往燕王府想和慕千陽商量此事時,腦海又出現了一道聲音,讓他盡快前去海棠院。
意外是怎麼發生的,他不曉得,當時他聞聲來到海棠院,才剛踏進,下一刻便好似昏過去般毫無記憶,再醒來時,他懷中只抱著慕千語。
她正用著那雙猶如小鹿一般驚惶迷茫的眼神看著他,且緊緊的拉著他的衣角,說什麼也不放。
他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只知經過海棠院一事後,慕千語怎麼也不離開他,再加上慕千陽將慕千語留在東耀的處境同他說了之後,他對慕千語只有深深的疼惜,他或許沒辦法愛她,卻能像對待妹妹一樣好好對待她,讓她平安快樂,這是他給予好友的承諾。
說完這些話,寒辰燁便帶著慕千語轉身離去。
在離去前,慕千語從馬車探出螓首,揚著燦爛的笑,朝著他們揮手。
那笑容讓慕千陽連日來的陰沉情緒得到了開口,直到那浩浩蕩蕩的車隊成了一個黑點,慕千陽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妻子及懷中的兒子柔聲道︰「我們也回家吧。」
滕麗伶母女死後,慕平藍就像垮了一樣,再也沒心思和慕千陽爭,在滕麗伶與慕盼芹葬禮過後便消失無蹤,至于燕王僅在妻女下葬時露了一面,便又過著他風花雪月的日子,仿佛死去的不過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
沒了慕千語的燕王府,慕千陽是不會再回去了,他們的家從今之後便是將軍府。
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沒這麼低落後,夏以煙也揚起了笑,輕聲說︰「阿燕,我記得你皇帝說要辭官了是不?」
聞言,慕千陽挑起了眉,「是說過。」
「那麼,明日上朝時再上奏一次吧。」她看著窩在慕千陽懷中睡得跟只小豬一般的兒子說︰「比起皇都,我更喜歡待在後坑村,再說語兒遠嫁,總不能連個主婚人都不在身邊,辭了官,咱們想去哪就去哪,不是挺自在的?」
這話簡直說到了慕千陽的心坎里去,他會當將軍,是為了讓人不輕看慕千語,而今要保護的妹妹遠去西楚,他還留著這將軍的頭餃做什麼?就像妻子所說,比起這沒有給過他坐點溫暖的皇都,他與她相識相戀的後坑村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這念頭閃過,他點頭,「好,明日上朝我再提。」
他很清楚,辭官一事沒這麼簡單,但一次不成,便再試一次,總會有成功的時候不是?到時兩人逍遙自在,就是要到西楚定居都沒問題。
這麼一想,他那沉重的心情又好上了幾分,勾起了笑,對身旁的妻子說︰「在這之前,我得先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夏以煙一愣,旋即笑著搖頭,「不了,與其讓一堆不認識的人來祝賀我們的婚禮,我更喜歡後坑村那些純樸的村民,那才是屬于我們的婚禮,我不需要讓皇都的人認同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夠了。」
她知道阿燕一直覺得該給她一場屬于將軍夫人的盛大婚禮,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讓人看輕她,可她卻不在乎那些虛禮,她在乎的,是他們一家人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禮物。
這話讓慕千陽臉上笑容更盛,黑眸里滿是柔情,緊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慕千陽這輩子就只有夏以煙一個妻子,不僅是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與你將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離。」
凝視著他眼中的深情,夏以煙只覺得一顆心漲得滿滿的,忍不住踮起腳,在他臉頰旁印上一吻,「阿燕,能遇見你真好。」
「這話應該我說才是。」黑眸因這一吻微沉,他想也未想便勾起她的下顎,印上深情的一吻,壓根不在乎兩人的舉動引來多少路人的驚呼。
被擠在兩人之間的凌兒鼓起一張肉包臉,眼見最愛的娘親又被爹爹給搶了,不甘示弱的爬呀爬、蹭呀蹭,好不容易構到夏以煙那縴細的頸頂,嘟起兒嘴就是一陣狂親。
娘親是他的,誰也不許搶。
凌兒那濕漉漉的親吻讓夏以煙脖子一陣癢,她笑著模了模他的頭。
「你這小子!她是你娘!」慕千陽黑了臉,這還讓不讓他好好同妻子溫存?
凌兒壓根不理他,干脆爬到娘親懷中,緊緊巴著,親得更加賣力。
這舉動讓慕千陽俊顏更黑,夏以煙卻是再也忍不住,嬌笑出聲,那銀鈴般的笑聲傳遍大街,自然也傳到了一直跟在兩人後頭的三人耳中。
「哥哥,阿姊又被咬……」夏以卉眨著眼看著自家阿姊笑得開懷的俏顏,問︰「為什麼阿姊被咬還這麼開心?」
這問題困擾她好久了,一直沒人能替她解答。
「我也不知道……」夏以松搔了搔頭,這個問題他也挺想知道的。
「小姑娘,今年幾歲?要不要同我一塊去賞花?」
這聲音讓夏以松雙眸一亮,轉過頭,一臉認真的問道︰「衍哥哥,你也很愛咬一些小姊姊的嘴,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她們明明就是被咬,還紅著臉,一臉開心?」
正在調戲小姑娘的燚衍一僵,那正被調戲的小姑娘也是一僵,接著反應過來,手一揚,賞了他一巴掌,憤然離去。
「你、你打我?」燚衍捂著臉,一臉不敢置信,「我可是萬獸一族的老祖宗,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你一個凡間女子居然敢打我!」
怒了,被打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這一次連手都沒牽到就挨了這一巴掌,虧!太虧了!不成,他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他得討回來。
「你給我站住,別走!」說著,他長腳一邁,飛也似的跑了。
看著那像風一般的身影,夏以松的臉垮了下來,「哥哥又溜了……」
這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回問這問題了,每一回他都能用不同的理由開溜。
兩兄妹對視一眼,只能嘆著氣跟上前。
看樣子他們倆要知道答案,恐怕有得等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