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寧傾雪就見劉孋眉開眼笑,看得出心情極好,她不禁出聲打趣,「怎麼?尹一做了什麼逗你開心?」
劉孋的視線在銅鏡中對上寧傾雪,臉不由一紅,「小姐說哪去了,我開心是因為趙公子。」
趙焱司?劉孋防著趙焱司,只差沒動手了,如今竟因他而開心?寧傾雪不解。
「小姐,」劉孋難掩聲音中的喜悅︰「天還未亮,趙公子就被將軍帶走了。听說是去了軍營,將軍手下個個神勇,我看趙公子今日慘了。」
看著劉孋得意洋洋的神情,寧傾雪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倒不是不擔心趙焱司,只是想著以趙焱司的手段,她爹想要佔他便宜並不容易,只不過不想打壞自己貼身丫鬟的好心情,她便沒有多說。
她收拾好就去了爹娘所居的正院東廂房,一整個早上就跟柳牧妍研究從趙焱司手中得到的百草集,直到用了午膳,柳牧妍看閨女面露疲憊,這才叫她回房歇著。
寧傾雪原想回房,但看著後院的葡萄架,葉雖略微泛黃,卻已結實累累,不由就來了興致,于是搬了美人榻,在架下閉上眼,在輕風吹撫下舒服的睡著了。
隱約間有落葉飄落她的臉頰,她閉著瞼,抬起手輕輕一捏,沒一會功夫,又飄落一片樹葉,她嘟囔了一聲,抬起手正要揮開,手卻落入另一只溫熱的大掌之中。
她睜開眼,微眯著眼,不見一絲意外的看著面前的趙焱司,「你回來了?」
看著她迷糊的樣子,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
她一個機靈,坐直身子,放眼望去竟沒有看見劉孋的身影。
「劉孋被裘子拉走了。」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笑著說道。
寧傾雪也沒問裘子用什麼理由拉走了劉孋,對上趙焱司的身旁人,劉孋不是對手。
沒了旁人,寧傾雪慵懶的躺回美人榻上,身上散發一股說不出的恬靜,「我爹呢?」
「還在軍營。」他坐在一旁,把玩著她細女敕的手。
「一切可還好?」
「很好,」他的語氣輕描寫,「在軍營中與幾位將士切磋,受益良多。」
她揚起嘴角,看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沒讓人佔了便宜。
「還累嗎?」
她輕輕搖了搖頭,睡了一覺,如今精神正好。
「那好,」他起身將她拉起,「時候不早了,快走吧。」
她不解的看著他,「去哪?」
「昨日不是說好今日打獵嗎?」
「可是你一大早就被我爹帶進軍營,現在還行嗎?」
他挑了挑眉,對她伸出手,「別在我面前說什麼行不行,今日騎馬狩獵,就不多帶人,帶上尹一和衛鈞便成了。」
寧傾雪點頭,交由他安排。
他牽著她的手,才踏出院落,她的腳步微頓,趙焱司知她不自在,便松開了手。
她對他淺淺一笑,一同走向馬廄。
寧傾雪跟看顧馬廄的陳老爹打招呼,不假他人之手的上前親手替赤霞佩上馬鞍。
才準備妥當,便听到外頭有聲響,她抬眼望去,正要出聲,趙焱司卻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她站到了馬廄的陰影處,她眨了下困惑的眼。
陳老爹一臉莫名,正要開口,趙焱司卻手一抬。
陳老爹會意的閉上嘴,但隨即皺起了眉頭,不知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听了這個小伙子的話。
想他老陳在寧九墉還是個娃兒時就開始幫著鏢局養馬,可以說是看著寧九墉長大的,就算如今寧九墉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將軍,他也從未畏懼,但這個後生一個眼神竟令他下意識的听從,也不知是什麼來歷。
外頭的寧九墉興沖沖拉了兩匹小馬回府,看到听了下人來報而到來的柳牧妍,幾個大步迎上前。
柳牧妍將寧九墉的急躁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將軍,何事如此著急?」
「好東西。」寧九墉一副獻寶的模樣,拉住了柳牧妍的手,「你瞧瞧,這兩匹小馬長得俊,最要緊的是性子溫馴,等大了後,不論是給你當坐騎或是拉馬車都挺好,你喜歡不?」
柳牧妍抬頭一看,「將軍挑馬的眼光向來精準,我自然喜歡。」
看柳牧妍開心,寧九墉笑得更開懷,「也是恰巧,之前你找我挑馬,正好軍營附近的馬場有小馬出生,我回來時去繞了圈,就一眼瞧見了這兩匹,一馬雙胞,注定要屬于你。」
柳牧妍目光帶著滿意打量著眼前的兩匹馬,「確實是巧了,只不過這兩匹馬不是屬于我,而是屬于福寶的。」
「福寶?」寧九墉不解。「福寶有赤霞了。」
「福寶確實有赤霞,只是赤霞是匹良駒不假,但性子太野,若是福寶嫁了人,這樣的坐騎不適合。」
寧九墉還是一臉困惑,「我可瞧不出有哪里不適合?」
「將軍,曲家富貴,後院卻無紛擾,由此也知當家主母規矩立得極好。福寶嫁做曲家婦,自然得照曲家規矩,將來福寶怕是少有策馬奔馳的機會,與其讓赤霞隨著福寶嫁,無用武之地,不如留在邊城給我做個念想,再尋適合的坐騎隨福寶出嫁。」
听到娘親提到曲家,寧傾雪可以察覺身後趙焱司渾身所散發的陰沉,霎時心中後悔,怎麼會失心瘋跟趙焱司躲起來。
娘有意與溫州曲家結親,她並不意外,但是身旁男人的眼神令她莫名的心虛。
寧九墉皺起了眉頭,柳牧妍之前提及時曲家時,他已派人查過,雖說門第不高,但是三代富貴,當家家主育有二子,父慈子孝,能夠經歷戰亂依然屹立不搖,代表曲家人很聰明,確實難得,只是……
「縱使曲家規矩立得再多再好,也沒道理阻攔我閨女騎馬。」
听出寧九墉話語之中隱含著淡淡不屑,柳牧妍並不意外,兩人年少夫妻,走過戰亂,看多生死,深知亂世中能活下來就已屬不易,繁文縟節在他們眼中看來更是笑話。可如今天下太平,文人儒士將禮教拿來立規矩,一般百姓還好,但世家不同,她雖不以為然,也得為自己女兒著想。
「若我寧九墉的閨女嫁人,連策馬奔馳的自由都沒有,」寧九墉一哼,「索性不嫁罷了。」
「不嫁也不是不可,」柳牧妍輕聲一笑,「若是曲家不成,將軍以為……趙公子如何?」
听到娘親提到趙焱司,寧傾雪莫名的僵了身子。
趙焱司揚了下嘴角,原本听到曲家的壞心情瞬間好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寧傾雪想要抽回來,但是他握得緊,她又不敢發出聲音驚動了她爹娘,所以只能忍著。
「他非良配,」寧九墉一下就猜到柳牧妍心中所想,直接回道︰「福寶也不想嫁他。」
寧傾雪听到寧九墉的話匆匆的看了趙焱司一眼,果然見他再次沉下臉,渾身散發著冷冰冰的氣息,她連忙想要逃離。
趙焱司手微微用力,拉住了意欲起身的她。
寧九墉听到聲響,目光看了過去,就看到馬廄里的陳老爹,他也沒多想,收回視線。
陳老爹算是自小看著他長大的,他不覺得自己的話需要避著陳老爹,「咱們福寶孝順,一心想要留在咱們身邊,那個油頭粉面的小子不成。」
柳牧妍沉默了,昨夜回房,她曾問起趙焱司來歷,寧九墉只輕描淡寫的說其出身商戶,但她看重的從來不是出身,不然也不會挑中了曲家。
她意欲將寧傾雪嫁入商戶,不在意高嫁或低嫁,只顧慮雙方適合與否,將軍之女是護身符,但一旦世道轉變,護身符興許就成了催命符。
柳牧妍是一介女流,卻也不是無知之輩,這些年將軍府與郡王府關系的微妙轉變她全看在眼里,點滴在心頭,只是未曾說破。
從有隱憂開始,她便起了將閨女遠嫁的心思,寧齊戎身為寧家長子,寧家有事,無法置身事外,但是閨女不同,出嫁後成了他人婦,只要夫家能守護,不論情祝如何轉變都能全身而退。
她微斂下眼,手輕撫著兩匹小馬,趙焱司看著福寶的眼神專注,眼里似乎只有一個人的影子,她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因為她在寧九墉看著自己時也看過相同的眼神。
在未見趙焱司前,溫州曲家是她最為中意的對象,為了閨女終身幸福,她不在乎重新琢磨,只是若女兒想要留在邊城……
「夫人你別多想了,福寶若想留在邊城便留下,就算不嫁也成。難不成我們還養不活閨女嗎?再不濟,等咱們百年之後,還有包子,若他敢不顧著他妹子,我打斷他的腿!」
柳牧妍被寧九墉的話給逗笑,「阿九,別胡鬧。」
寧九墉听著自己夫人語調溫柔的喚著自己的小名,全身上都覺得舒暢,輕撫著柳牧妍的後背,輕快的語調帶著認真,「我寧九墉的閨女不愁嫁,你既舍不得閨女,閨女也不想離開我們遠嫁,不如讓我作主,我去挑個好的給福寶當上門女婿。」
寧傾雪聞言,顧不得一旁陰沉著臉的趙焱司,挑個上門女婿……細細一思,這主意確實極好,與其遠嫁,不如找個贅婿上門。
「妍兒,你覺得張傳如何?」寧九墉見柳牧妍沒反對來了興致,「他娘生了三個小子,張傳最小,兩個兄長都已成親,也都生了娃,張傳入贅寧家,我若開口,他爹娘肯定會點頭同意。」
寧傾雪是知道他爹動過心思與張傳家結親,卻不知原來寧九墉打的是讓張傳入贅的念頭,正如寧九墉所言,張傳確實是個好人選,她的手一時沒忍住激動的握住了趙焱司。
趙焱司瞳眸深沉如暗夜,俯身氣息噴在她的耳邊,「怎麼?你真想找人入贅?」
他的氣息帶來滿滿壓迫,寧傾雪身子一僵,暗自叫苦,自己激動之余竟忘了他的存在。
「不說話?」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還真是動了心思?」
寧傾雪知道最好識趣的否認,但她向來說謊就耳朵紅,他一眼就能看穿,正騎虎難下時,寧九墉聲如洪鐘的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寧傾雪一驚,看到不知何時站在馬廄門口的爹娘,忙不迭掙月兌趙焱司的手,慌亂的想要站起身。
趙焱司卻是沒打算放手,微微用力的將人給拉在身邊,面對著寧九墉夫婦,「將軍、夫人。」
寧九墉橫眉豎目的看著趙焱司放在寧傾雪身上的手。
寧傾雪注意到父親的目光,往旁一退,但就是避不開趙焱司的手。
「福寶,出息啊,現在都會偷听爹娘說話了。」寧九墉嘴里數落著自己的閨女,目光卻是死死的盯著趙焱司。
他家閨女多乖的一個孩子,哪會這般出格,肯定是趙焱司帶壞了。
寧傾雪臉紅,羞怯的正要開口認錯,趙焱司卻是搶先了一步,「將軍此言差矣,我與福寶先在馬廄內替赤霞上鞍,將軍與夫人後至,在外頭談話,我與福寶並沒偷听。」
听到趙焱司的反駁,寧九墉的臉都黑了。
寧傾雪忍不住拉了拉趙焱司的衣角,要他少說幾句,他一天不擠對她爹,難不成就渾身不舒服?
趙焱司彎了彎唇,溫和的目光轉向柳牧妍,「若有冒犯夫人之處,是在下之過,與福寶無關。」
柳牧妍雖然驚訝兩人的親近,但看著登對的小兩口,語調溫柔,「你與福寶沒錯,你們先到,是我與將軍打擾了才是。」
「夫人果然明理。」
寧九墉氣得大喘了一口氣,不悅的反問︰「你這意思是本將軍不明理嗎?」
這是存心要挑事了,柳牧妍安撫的輕喚了寧九墉一聲,「將軍。」
寧九墉氣悶,忍住氣不理會趙焱司,目光直視寧傾雪,「福寶過來。」
寧傾雪祈求的看了趙焱司一眼,趙焱司松開了手,一得到自由,寧傾雪立刻走到了自己爹娘身旁。
「方才你應該也听到了,我跟你娘替你找了兩匹馬,將來給你做陪嫁。過來瞧瞧,喜歡嗎?」
寧傾雪頭皮發麻,知道寧九墉提到親事是存心給趙焱司添堵,但還是乖乖的被寧九墉牽引到馬廄處,站在兩匹小馬前,「謝謝爹娘,福寶很喜歡。」
「爹就知道你會喜歡。趙公子,」寧九墉得意的看著趙焱司,「你覺得我們給福寶挑的親事如何?」
「晚輩不過一個外人,不好妄議將軍府的私事。」
寧九墉微揚起下巴,「難得趙公子有自知之明。」
趙焱司彷佛未聞他的調侃,只說︰「將軍在意福寶的親事,就是不知寧大夫的親事如何?」
寧九墉意外趙焱司會提起寧齊戎,大剌剌的回答,「這事兒就不勞趙公子費心,他的親事早已說定。」
寧傾雪知道寧九墉挑的是他手下丁副將的閨女,名叫丹丹,只是上輩子寧齊戎還未能成親就英年早逝。
只是這輩子,她一定是會阻止兄長前往疫區,一旦避開死劫,這門親事該是能成的——只是,她腦子突然意會到自己忘了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她兄長雖未成親,但卻留有二子,她前世便是為了尋找這個孩子才會離開京城,只是上輩子她到死時也不知孩子的親娘到底是誰,但肯定不是丁丹丹。
「雖說兒女親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還是兩情相悅為上。」趙焱司看著寧九墉說道︰「寧大夫向來行事嚴謹,終身大事,將軍還是派人問問為好,以免將軍與寧公子生了嫌隙。」
寧九墉原想斥責他多管閑事,但想著自己長相斯文秀氣卻頗有主見的兒子,不由抿了抿唇。
他挑的兒媳婦是丁明之女,丁明是他打小在鏢局最為照顧他的二師兄,他與丁明不單有從小到大的情誼,丁明還曾在戰場上救過自己一命。
丁明性子耿直,娶了個婆娘張氏更是潑辣,邊城生活難,女娃兒命賤,但在丁家卻沒這一回事,張氏生了兩個兒子才盼得女兒,所以對麼女的疼愛可不在他們夫妻之下。
今年過年與營中將軍同樂時,便是張氏向他提及丁丹丹屬意寧齊戎,盼能結個兒女親家。
若是尋常人可沒這麼大膽子,但是張氏仗的便是兩家情誼,丁丹丹雖識字,可比起吟詩作對更愛舞刀弄劍,寧九墉也知這樣的姑娘自己的兒子未必能看上,原本想著等問過寧齊戎之後再回復,誰知就得到郡王府方面的消息,說是郡王有意替寧齊戎保媒,打算定下刺史千金。
刺史向來與郡王府交好,說到底也不是個拎得清的,寧九墉不願結個親事還要招惹麻煩,便直接回絕郡王府,理由便是已與丁副將定下親事,至于兒子喜歡與否,他一時之間便沒有顧及。
柳牧贊賞的看了趙焱司一眼,趙焱司所言正是她心頭顧慮。她看過丁家的小姑娘,挺好的一個孩子,也知道她是真心心悅寧齊戎,只是她與寧齊戎喜好毫無交集,日後肯定難以瑟瑟和鳴。
「君子一諾,」縱使心頭發虛,寧九墉面上依然堅定,「此事已是板上釘釘。」
「將軍此生有幸在芸芸眾生中得其所愛,難不成不盼著兒女皆能有將軍的福氣?」
寧九墉聞言好氣又好笑,這番話听下來似乎是為了他家包子著想,但細細一品,繞了圈還是回到了福寶的身上,若是他反駁,這不就成了拆散姻緣的罪人,這小子果然是在皇室長大,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爹,終身大事,還是得與哥哥商議。」
听到就連向來听話的女兒都開了口,寧九墉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是他不在意兒子的喜好,而是君子一諾,他都已經點頭同意,縱然兒子再不情願也已經更改不得。
終究,寧九墉只能說了一順,「這門親事,他只能听我的。」
「將軍就不擔心,寧大夫若有心儀之人該如何是好?」
寧九墉沒好氣的瞪著趙焱司,這真是存心找麻煩,「听你所言,他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這點在下並不清楚。」
寧九墉哼了一聲,「既不清楚就少說幾句,若這小子心中真另有所愛,大不了等他與丁家結親後再把人迎進門。」
「照將軍所言,我若對別的女子另有想法,等與福寶成親之後也能迎進門?」
「你敢?」寧九墉炸了,「日後你娶了我閨女就給我安分點,不然我要你好看!」
「將軍別惱,娶了福寶之後,我自然不會有二心,這輩子就跟將軍與夫人一般,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還差不多。」寧九墉的神情稍霽。
寧傾雪在心中一嘆,她爹在戰場上再勇猛,卻也斗不過狡猾之人。
柳牧妍雖說心中還掛著寧齊戎的親事,但听到寧九墉與趙焱司的對話,卻忍不住笑意的對寧九墉輕搖了下頭。
寧九墉看著妻女的神情,這才意識到不對,他的雙眼一瞪︰「混賬!存心使壞,我可不是說要將閨女嫁給你。」
趙焱司輕搖了下頭,「君子一諾,將軍萬不可反悔。」
「臭小子,你們的親事我不同意。」柳牧妍正要開口,但是寧九墉卻已看向她,「夫人,他不成,真的不成。」
听寧九墉話中的認真,柳牧妍沉默了,她雖喜愛趙焱司,但多年夫妻,也知道寧九墉如此強硬肯定有其道理,難不成是因趙焱司的身份?柳牧妍神情轉變,不發一語。
趙焱司明白自己出生皇室在寧九墉夫婦心中是阻力而非助力,柳牧妍能不顧世俗眼光,打算將寧傾雪嫁入商戶就可知,她圖的非利非權,而是單純的想保寧傾雪一世平安,為此,他真心佩服。
上輩子他自傲的以為自己也能護住寧傾雪,但最終現實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他不單沒保住寧傾雪,也讓寧家因他而敗落……但此生不同!
「夫人,無論如何,我會護住福寶。」
寧九墉幾乎要被氣笑了,這話可不是趙焱司說了算,只是目光對上寧傾雪,他的唇一抿,將話給吞進了肚子里。
不想再提兒女親事,寧九墉只能轉移話題︰「你們要出府?」
寧傾雪點頭,「想出去轉轉,興許進山還能射獵幾只山雞、野兔。」
寧九墉開口想拒絕,只是柳牧妍卻是已點頭同意了,「去吧。」
寧九墉略帶委屈的看向柳牧妍。
柳牧妍對他一笑,「將軍難不成還信不過福寶?」
他的閨女,他自然是信得過,就是信不過趙焱司——
「好好顧著我閨女。」寧九墉沒好氣道。
「我縱使傷了自己,也不會傷福寶分毫。」趙焱司的話對柳牧妍頗為受用,但卻令寧九墉氣得心肝都疼了,偏偏他還只能眼睜睜的看人帶著寧傾雪離去,心里堵得慌啊!
正值盛夏,沿途一片綠意,寧傾雪只覺心曠神怡。
李尹一跟在寧傾雪和趙焱司身後,他雖知趙焱司拳腳功夫不錯,卻也沒料到他更善射騎。
就見趙焱司手拿長弓,幾乎箭無虛發,不過一會兒功夫,他和衛鈞的馬上已是掛滿獵物,成果豐碩。
趙焱司翻身下馬,讓李尹一和衛鈞帶著馬留在原地,率性的手拿竹簍子甩在肩上,手拿著長弓,一手拉著寧傾雪,循著山徑入山。
挺拔的他牽著身材嬌小的她,在郁郁蔥蔥的林間穿梭。
路上發現了不少蘑菇,她雙眼發亮的采了不少,突然,她听到不遠處的草叢有聲響,還沒來得及反應,趙焱司已經蹲在她的身旁,指著聲音處,將手中的弓交給她,「試試。」
寧傾雪想搖頭,但在趙焱司熱切的眼神下,只能硬著頭皮接過手。她騎馬還行,但射獵還真是不提也罷。
趙焱司在她身後,指導她張弓搭箭,她帶著緊張屏息,拉滿弓,奮力的射出去。
「射中了嗎?」箭一發,她迫不及待抬頭看著趙焱司,卻見他一臉陰沉,寧傾雪不解,正要開口詢問,就發現另一頭躥出了四、五人。
跑在最先的是個看來與寧傾雪差不多年紀的姑娘,一把就興奮的抓起樹叢里已被一箭斃命的山雞,「是我射中的!」
「你說說,你一個姑娘有這身功夫,幾個大男人都要被你比下了。」跟在後頭的幾個男子也一樣嘻嘻哈哈的。
寧傾雪收回視線,沒有獵物被搶的惱怒,只是輕輕的拉了拉趙焱司的衣角。
趙焱司收回視線,低頭看她。
「別惱,」她的聲音沒帶一絲不悅,不想見他因無謂之事動肝火,「畢竟就算人家不搶,我也射不中。」
趙焱司知道她的性子向來以和為貴,想要息事寧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這任人欺負的脾氣該如何是好?」
「說什麼呢,」寧傾雪自知技不如人,並不覺得被人欺負,她順從的讓趙焱司拉著站起身,「我們走吧!」
趙焱司也不多言,拿過她手中長弓,牽著她轉身離去。
「等等。」眼角余光見兩人離去,丁丹丹連忙跑了過來,不過腳步因趙焱司如冰的目光,在一射之地自覺的停下來。
方才她並沒有注意到一旁有人,直到射出箭時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搶了人家的獵物,在見到寧傾雪的第一眼,她便認出了來。畢竟在邊城,如此嬌小秀氣的姑娘並不多見,更別提她爹今天一大清早就提了大將軍的閨女回城之事,讓她有機會上將軍府走動走動。
雖說丁家與寧家的親事不過只是嘴皮子上說了幾句,但以寧將軍的個性,他的態度已經是默許了這親事,所以對于未來的小姑子,丁丹丹的笑容多了幾份熱情,只不過一看到寧傾雪身旁眉目染上寒霜的男人,她的熱情不由退卻了幾分。
「你是將軍府的護衛?」
也怪不得她如此猜測,畢竟寧傾雪身旁有個力大無窮的李尹一是眾所周知的事。
寧九墉疼愛寧傾雪,好馬、好物寵著,就連人也是挑最好的護著,像李尹一這樣的好苗子本該留在軍營才有大作為,但將軍偏是將人留在閨女的身旁,如今再找個像李尹一一般有能耐的護衛,也不令人意外,只是這長相——她嘖了一聲,實在太過俊俏。
寧傾雪听到她誤會,但也沒打算對個陌生人多做解釋,順從的被趙焱司拉開。
「等等。」看人要走,丁丹丹連忙開口,「方才跟你看上同只獵物,快了你一步,不好意思。」
寧傾雪匆匆對她一笑,搖了下頭,「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姑娘。」
她嬌嫡嫡的聲音令丁丹丹眼楮微亮,「連聲音都好,難怪將軍疼你如珠如寶。」
她的話令寧傾雪停下了腳步,好奇的側了下頭。
「你我算是一家人,你叫我丹丹便成了,我就隨將軍叫你……福寶,對吧?」
丹丹?丁丹丹——她與丁丹丹幼年曾見過幾面,如今事隔多年再見,人家已長成了英姿颯爽的姑娘,要不是對方主動告知,她還認不出人。
因她向來不是熱情之人,丁丹丹的熱絡,她並不反感,但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可礙于這人跟自己的兄長有婚約,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能笑著點頭。
丁丹丹听著她軟糯的聲音,又見她臉上沒有一絲惱怒,不由心里舒暢,揮了揮手中死透的山雞,顧不得冷臉的趙焱司,幾個大步向前,爽快的將山雞遞到寧傾雪的面前。「給你!不單這山雞,今日我的獵物全給你。」
「萬萬使不得——」
「別跟我客氣。」丁丹丹轉頭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揮著手讓站在遠處看著的幾個人都過來。
他們一行共六人,除了丁丹丹外還有一位姑娘,他們幾個的父親都是寧九墉的手下,因為父輩的戰友情誼,幾個年紀相當的小輩自小就玩在一起。
「喂,我把獵物送人了,不過只送我獵的,你們的我半點不動。」丁丹丹把話說清楚,沒有佔人便宜。
幾個人聞言一笑,其中一個人上前,爽朗說道︰「就送那麼點東西,我都替你覺得臉紅,我們的也一並送上吧,就當給寧小姐的見面禮。」
寧傾雪聞言,連忙擺手,「多謝諸位盛情,只是——」她指著因為听到騷動而跟上來的李尹一和衛鈞,「今日我收獲不少。」
丁丹丹看到李尹一馬背上的獵物,不禁嘖嘖出聲,「還真是了不得,你的侍衛挺能耐的!不過侍衛打的與我送的,意義不同,其他人的你可以不收,但我的——你肯定得留下。」
沒讓寧傾雪有拒絕的機會,她將手中的山雞放到李尹一拉著的馬背上。
趙焱司握著長弓的手一緊,寧傾雪連忙看他一眼,讓他稍安勿躁。
丁丹丹風風火火的將獵物全都交給李尹一,這才爽快的說道︰「成了!時候不早,福寶快回去吧,改日我再至將軍府拜訪。」
「多謝丹丹姑娘。」
寧傾雪帶著生分的稱呼,丁丹丹听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著日後多相處,熟悉了自然就會親近了,就沒再多糾結,揮了揮手,一行人就像陣風似的很快離去。
寧傾雪見人走遠,不由松了口氣,這樣熱情如火的性子,也不知自己的兄長招不招架得住。「你說,我哥會喜歡她嗎?」
趙焱司冷哼,「不知道,但我肯定——我很討厭。」
寧傾雪忍不住笑出了聲,「又不是要嫁你,你的感覺不重要。」
趙焱司牽起了她的手,「是不重要,但是惹了你就犯戒,若再有下次,我不會給她留顏面。」
說到底,他還是介意獵物被搶。寧傾雪聳了聳肩,也不想浪費唇舌在這種小事上與他爭辯,只是輕聲問道︰「我哥哥的心中可是有人?」
「你以為呢?」
「我真不知。」寧傾雪輕了下他的手,「你跟我說說。」
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他淺淺一笑,彎下腰。
她不解的看著他的舉動。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就見不遠處的李尹一恭敬的垂下眼,彷佛未聞,衛鈞則是哈哈一笑,拉著馬走到一邊去了。
寧傾雪的臉一紅,「不說便算了!反正只要哥哥平安,我早晚會知道。」
她松開他的手,快走了幾步翻身上馬,也沒等人便直接策馬離去。
趙焱司一笑,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