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听到任韜騏焦急詢問的聲音,江沁耘倉皇的抬起頭來。
「你怎麼會在這?」
她倏忽想到上一次,她就是在被殺之後,看到任韜騏的鞋子的。
見她還能說話,看上去也無恙,應該是沒事。
「我等等再跟你說。」他轉頭指示隨之進來的畫眉。「先去請大夫。」
「好。」領命的畫眉立刻離開。
任韜騏起身觀察了彭暄元。
床上的血跡雖然觸目心驚,但奇怪的是,彭暄元身上的血跡量非常的少,少得一點都不像受了重傷致死的樣子。
他狐疑的伸手往彭暄元的人中用力掐了下去。
「啊!」彭暄元痛得大叫一聲睜開眼。
「小姐,你還活著嗎?太好了!」江沁耘撲來床緣,拉起她的手審視,「你哪受傷了?」
「她應該沒有受傷,或只是螞蟻大的小傷口而已。」任韜騏斷言道。
「可是這床上這麼多血,怎麼可能沒受傷?」江沁耘不信。
「這不是你的血吧?」任韜騏冷聲詰問彭暄元。
「我當然有受傷。」彭暄元哭著捂著胸口,「我的心受了傷,被你弟弟刺的,這些血都是從我心口流出來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江沁耘難過的問。
「我要讓韜麟知道,這世上只有我愛他,他必須娶我為正妻,必須對我負責,不可以去娶那個官家小姐!」
「這應該是雞或豬的血吧。」一旁的杜鵑猜測,「我昨天有看到小姐拿著一罐東西進來。」
彭暄元的兩手掌心染了最多血,推測應該是為了把動物血抹開的關系,床上還可見大小不等的血塊,有的血跡顏色較淡,可能是加了熱水未攪拌均勻的原因。
原來小姐一直都沒有死,死的只有她,只有重生了四次的她,她每一次的重生都不是為了小姐,而是為了她自己。
江沁耘這才豁然明白。
是彭暄元自編自導自演了這一場戲,為了將她跟任韜麟之間的事情鬧大,鬧到任韜麟沒有辦法推托,不敢再對她漠視,也鬧到官家小姐那邊去,迫使對方主動斷了這門親事。
而她誤以為小姐死了,始終記掛著這件事,重生了四次,一共一年的時間,她都一直陷在這個惡夢里,提心吊膽過日子,沒想到竟是鬧劇一場,這叫她情何以堪?
「你們快去叫韜麟過來,告訴他我流了很多的血,叫他一定要過來!」彭喧元大聲下令。
任韜騏吩咐嚇呆了的琉璃,「去叫老爺、夫人還有二少爺過來。」
「是,大少爺。」琉璃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
江沁耘坐在床前的地板上無聲的掉著淚。
找著了繩子的杜鵑,把雪雁的手跟腳都綁了起來。
因為她一直掙扎,還不斷地咒罵著,她干脆把雪雁的嘴巴也塞了布。
「把她帶回西廂房。」任韜騏指示杜鵑道,「先關進倉庫,等我回去再審問。」
杜鵑點頭,將人帶走。
「沁耘。」任韜騏抹掉江沁耘頰上的淚,「沒事了。」
江沁耘咬著唇,瞅著任韜騏。
所有的傷心、委屈在這瞬間崩潰,她「哇」的一聲哭倒在任韜騏的懷里。
任韜騏待江沁耘情緒緩過來了,任老爺等人也來處理彭暄元的事情,才回西廂房審訊雪雁。
回去途中,他告訴江沁耘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後院的原因。
他尚未走到大門口,就發現平常隨身攜帶的香囊忘了,回去拿的時候,看到雪雁鬼鬼祟祟的跟在她的後頭,納悶的他才跟了上去。
「該不會之前也是因為這個樣子?」可她再一想,「不對啊,我之前跟你又沒有交集,也沒有在你的房里當差,雪雁干嘛跟蹤我?」這說不通啊。
「我們的確是沒有任何交集,但那是指實質上的。」
「什麼意思?」江沁耘听不明白,
「其實在那之前,我每日過去向母親請安,經過小院時,若是大門敞開,我都會特別留意里頭。」
「留意什麼啊?」江沁耘好奇。
「看個人。」
「誰?」她忽爾一楞,指尖貼著胸口,「該不會是我吧?」
「你說呢?」任韜騏輕笑。
「怎會是……」她既詫異又驚喜,「為什麼呢?」
「大概就是某人特別活潑有趣,吸引了我的視線吧。」
「所以,你在意我很久了?」
他輕輕點了下頭。
「真是沒想到。」她開心的臉紅紅,拉著他的手,親昵的雙手握著。「那你為什麼都沒有讓我知道?」
「那時我還沒有確定,畢竟我之前沒有喜歡過人,不明白那樣的心思代表什麼,我只是以為你的行徑比較特別,所以多注意了你而已。」
「原來是這樣。」江沁耘甜甜的一笑,覺得受了傷的心暖了起來,剛才發生的事情總算沒讓她那麼難受了。
回到西廂房,被關在倉庫里的雪雁,哭得梨花帶雨,一看到任韜騏,立刻跪著前行,大喊冤枉。
「我沒有要殺江沁耘的意思,我是以為她殺了表小姐,為了要自保才會先發制人的。」
「那你為何跟蹤沁耘?」
「我是在想,她每天都跑去表小姐那,誰知道她是不是在偷懶,所以我要看她到底是去干嘛。」
「若你是為了自保才拿了剪刀,那拿起來防身就夠了,不需要刺殺沁耘。」任韜騏厲聲道,「更何況她當時手上並沒有任何凶器,你的自保行為明顯過當,難以說服人。」
「我是……我是……」雪雁慌亂得不知該怎麼反駁。
「加上你平常處處針對沁耘,由此亦可推斷,你即使不是預謀,也是臨時起意,欲借這個機會置沁耘于死地。」
「少爺,我真的沒有,少爺,請你一定要相信我。」雪雁聲嘶力竭的哭喊哀求。
「來人!」任韜騏喊了小廝進來。「把她送入官府。」
「不……少爺……求您了……少爺……」
進來的明景不由分說將雪雁拉起來,與另外一名僕役一起將她架走。
江沁耘看著她嚎哭不止的背影,心口百味雜陳。
她認為雪雁是在說謊。
如果雪雁只是因為害怕而失手,那麼她之前不會在刺傷她後,還將她踩壓在地上,不給她求救的機會。
雪雁分明有置她于死地的意念。
她被雪雁殺了五次,四次成功,一次未遂。
之前的任韜騏只不過是多看了她幾眼,就這樣每次多看了幾眼,就足以引發殺機,讓江沁耘十分惆悵。
太可怕了,女人的忌妒心。
當初小姐不容置喙的說,絕不與她共事一夫時,她當時亦曾經泛起過希望大少爺不要娶小姐的想法。
她其實也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啊……
「在想什麼?」
被任韜騏打斷思緒的江沁耘抬起頭,「我只是怕以後會不會哪天也會跟雪雁一樣。」
「什麼一樣?」
「會忌妒……」江沁耘赧愧的咬住了唇。
「你不會的。」任韜騏笑道。
「你怎麼確定呢?」連她自己都無法斷定了。
「因為你沒有機會。」任韜駱將人摟進懷里。
江沁耘偎在他懷中,暗暗發誓,就算哪日,任韜騏另有喜歡的女子,她一定不會讓自己變成忌妒眼紅的女人,會努力地與對方好好相處,就算對方比她受寵。
「再給我一點時間。」任韜騏承諾道,「我會讓你名正言順地當我的妻子。」
有這句承諾就夠了。
江沁耘心懷甜蜜的笑了。
彭暄元與任韜麟的事件在任家搞得雞飛狗跳,連他的未婚妻都知道了。
任韜麟曾經信誓旦旦的說,唯一愛的人只有她,現在卻勾搭上自己的表妹,讓未婚妻非常的生氣,果斷的退了這樁婚事。
而任家的產業與親家有關聯的,也因此被中斷了,不僅收入大為縮水,信譽也因此受到牽連,收了數家商鋪。任老爺一氣之下,解了任韜麟的繼承人位置,改由任韜騏繼承,並且把任韜麟跟彭暄元趕了出去,叫他們小倆口自己就著彭家的產業,經營過活。
可任韜麟平日吃喝玩樂慣了,哪懂得經營生意的方法,彭暄元又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更是沒有能力,很快的五家鋪子就敗掉了四家,僅剩的一家生意還是岌岌可危,只好厚著臉皮來求任韜騏幫忙。
任韜騏雖然答應幫忙,調了個厲害的掌櫃過去,但他事先與任韜麟約法三章,必須在鋪子里從最底層的伙計開始做起,不能有任何怨言,也不能有任何意見,直到任韜騏認為他足以擔任老板的位置為止。
形勢比人強,任韜麟也只能答應,從跑腿的雜工開始做起。
听說彭暄元常常在人前抱怨,哭訴自己嫁錯了丈夫,但為時已晚。
江沁耘則在有孕的時候,被抬為了妾室。
當孩子出生,確定是帶把時,任韜騏立刻跟父母要求,要讓江沁耘當正房。
任老爺與大夫人一開始並不同意,認為江沁耘出身太低賤,不具當正室的資格,但任韜騏非常堅持,並且說如果不讓江沁耘當正房也沒關系,他以後不會再娶其他女子,他的妻子就只有江沁耘一人。
這件事僵持了滿久的時間,一直到後來,兩人的孩子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爺爺,讓任老爺心中大喜,就允了。
「我說夫人,你還真是懂得討好老人家的方法。」當任韜騏告訴江沁耘這個好消息時,忍不住調侃了她一下。
「哪個當爺爺女乃女乃的听到孫子喊他們時不會心軟的。」江沁耘輕嘆了口氣,「可惜大女乃女乃跟姨女乃女乃都是三個字,困難了點,鴻兒還沒有辦法清楚說出口。」
「討好了爹就足夠啦,該教他喊爹跟娘了吧?」
從鴻兒開始牙牙學語,江沁耘每天就一直教他喊「爺爺」、「大女乃女乃」、「姨女乃女乃」,就是沒叫過爹跟娘,他這個爹都要吃醋了,他有時偷教,還會被叨念,真是憋屈。
「好好好,我明天就開始教他喊爹,等他會喊爹了再來喊娘,你覺得這樣做,行不?」
「你呀。」任韜騏一捏她秀氣的鼻尖。「小心思特別多。」
「你不就喜歡妾身這點嗎?」
江沁耘笑著把剛解下的外衫,掛上了衣架。
任韜騏突然自背後環著她的腰,把人摟進懷中。
「我說娘子,是不是該幫鴻兒生個弟弟或妹妹了?」
「好啊!」江沁耘很干脆的一口答應。
她喜歡孩子,能生幾個就生幾個,最好滿屋子都是小孩,讓人丁不算旺的任家熱熱鬧鬧。
「那娘子。」任韜騏牽著她的手往大床走去,「咱們就來生孩子吧。」
大手一揮,搧熄了燭火。
這一晚,西廂房又是春色無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