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家小姐死了?什麼時候的事?」表小姐過身是大事,他怎麼可能沒听說?
察覺自己的沖動,江沁耘連忙改口,「不是……就是……就是奴婢曾听說大少爺企圖殺……」
任韜騏猛地一敲扶手,「說實話!」
江沁耘心一橫,昂起下巴,一鼓作氣地說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對我家小姐心懷什麼樣的怨恨,還是什麼樣的利益糾葛要殺害我家小姐,但我告訴你,我一定會阻止你的,不會讓我家小姐慘遭你的毒手!」
只要她有重生機會的話!
最後一句她是擱在心底說的。
挺得直直的頸子,是有心理準備會在此時此地沒了性命。
她沒在怕了。
都死了幾次了,還有啥好怕的。
但如果能在死前,逼他說出真心話,明白到底小姐是因何而死,那就死得值得了!
任韜騏死死瞪著她,而江沁耘也一臉毫無畏懼地與他迎視。
她沒有說謊。
她這段話說得行雲流水,連個小結巴,甚至換氣都沒有。
可她指控他殺了彭暄元。
這實在太可笑了。
他與彭暄元無冤無仇,何必殺她?
他更不是那種對方不喜歡自己,就惱羞的人。
他沒這麼小家子氣。
若是為了錢財,殺了她對自己更沒好處,彭家的家產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頭上。
可她說得斬釘截鐵。
莫非她真是听說了什麼不利他的謠言,才會做出如此指控?
「你不懂得為什麼。」
江沁耘點頭,「所以我想問你為什麼要對我家小姐起殺意。」
「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江沁耘只是死盯著他不說話。
她可是親眼看見他的鞋。
任家人鞋面繡了鷹的,只有他一人。
「我倒是想知道,我意圖殺表妹的謠言從何處來。」
江沁耘抿起了嘴,露出為難的表情。
說她是死過四次,也重生了四次,誰會信啊!
肯定當她胡言亂語,大少爺更有理由把她當瘋子,說不定剛好趁這個機會將她攆出去,讓她再也沒辦法搜集證據,亦無法保護小姐。
「說實話。」任韜騏厲聲道。
「大少爺,你何必這樣為難奴婢……」
「說!」
事關他的名譽,怎可容她空口造謠。
江沁耘被他逼得緊了,不得不松口,但她將前提先講在前,「那大少爺可否保證,我說了,你不笑我,不罵我無稽,不說我胡言亂語,不把我當瘋子?」
「我保證。」
「那我說了。」她再次強調,「你要信我,我才說。」
「我信。」
「我已經死好幾次了。」
「……」胡扯!
人怎可能死好幾次,還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與他說話?
「你該不會接下來要說你是鬼了吧?」任韜騏嘲道。
「你答應過會信我的。」言而無信,還說她是鬼!
「這太無稽了。」任韜騏突然扣住她的脈門,「你脈搏還在跳動,皮膚也是溫熱的,怎可能死過。」
「因為我重生了。」
「啊?」
「重生。」江沁耘思考著怎麼解釋,「我每一次死之後醒來,都會醒在三個月前,這種重生我已經經歷過三次,這是第四次了。」
「你瘋了!」
「我不是!」
「你若是再胡說八道,我就——」
「明天。」江沁耘打斷了他,「明日是五月十九,我記得,之前不是夫人丟了一樣翡翠首飾?明天就會抓到犯人,是那個名叫華君……華如……華謹!」她終于想到正確名字。「華謹的丫鬟偷的。」
任韜騏仍是投以不信,嘴角彎曲著一抹譏諷。
「如果你不信的話,還有明天中午,廚娘燒壞了一只鍋子,還把一個廚工給燙傷了,另外還有——」
「住口!」任韜騏甩袖起身,指著外頭,「滾!以後再敢胡言亂語,管你是不是表妹帶來的人,照樣把你趕出任宅!」
江沁耘咬著牙,拖著受傷的身體,一瘸一瘸的走出西廂房。
我一定會找到你殺害小姐的證據,這次一定不讓你如願!
江沁耘回頭看著身後那座典雅大氣的建築,在心中立誓。
翌日晚上,任韜騏回到寢居,雪雁勤快的服侍他更衣。
他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昨日江沁耘的胡言亂語。
「你有听說,偷夫人首飾的賊抓到了嗎?」
雪雁點頭,「抓到了,是華謹偷的。」
任韜騏心一驚。
「真的是華謹偷的?」還真被她說對了?
「對。」
是江沁耘瞎蒙到的,還是……她也是共犯?
「有共犯嗎?」
這太荒謬了,他難以置信真有什麼「重生」這種事情。
人死了就死了,怎可能重生。
「沒有,都是華謹一人所為,據說她不是第一次偷竊了,在她的枕頭底下,找到了好幾樣失物。」
「那今天……是不是有廚工燙傷了?」
「少爺,你怎麼連這事也知道?」雪雁好生訝異,「就陳嬸不小心燒壞了一只鍋子,她一時心急,鍋子沒拿好甩了出去,砸到了小陳,燙掉了他一塊皮。」
雪雁光想象就覺得疼。
話說完,雪雁發現任韜騏不知為何陷入沉思。
「少爺?」
「你先下去……去幫我把江沁耘叫來。」他要把人叫來問清楚。
「你是指表小姐之前的貼身侍女?」
「對。」
「少爺找她是有什麼事呢?」雪雁好奇的問。
「去叫人。」嗦什麼。
「是。」雪雁訕訕退了出去。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江沁耘來了。
她的狀況比昨日好多了,雖然行走還有些不俐索,倒是臉上被揍的瘀青有些嚇人。
「請問少爺找奴婢有什麼事?」江沁耘誠惶誠恐。
適才雪雁過來叫人的語氣就不甚好,讓她不由得擔心這大少爺該不會想把她趕出去,還是找法子提前把她的小命弄掉。
雖說她能重生,亦可因此斷定大少爺就是凶手,可身體被刺傷的感覺真的很疼啊,若是有得選擇,她可一點都不想再來一次。
「巧心。」任韜騏先喚了巧心進來。「你去收拾一間房間,給她住。」
巧心一臉訝異,「少爺,是……是要讓她進來當差嗎?」
「你先去收拾。」
「好。」
前廳一沒人,任韜騏就叫江沁耘先坐入離她最近的一把團椅。
「你是怎麼會知道偷夫人首飾的犯人是華謹?」
「少爺,因為我已經重生四次了。」
看他臉色似乎算平和,加上他會這麼問,莫非是已經有點相信她了?
任韜騏在她對面坐下。
「你有親眼看到我殺了表妹?」
「嗯……」江沁耘遲疑。
「說實話!」
「我見到小姐時,她已經死在血泊中了……」她並沒有親眼見到他行凶。
「所以你並沒有親眼看到。」也就是說這應該是個誤會。
「但我上次被殺時,我有看到你。」
「那是怎樣的情況?」
「就是有人從我後面捅了一刀,然後我摔倒在地上,他用腳壓著我,然後我回頭就看到你了。」江沁耘揮舞雙手,演練當時情況。
「我殺了你?」這怎麼可能!
「正確來說,是你叫人殺了我。」江沁耘激動的手揮舞得更快,「我那時拼著最後一口氣,想著一定要看到是誰殺了我跟小姐,然後我就在大概五步遠,寢房的入口處,看到你的鞋子。」她指著他的腳,「這里只有你穿繡有老鷹的鞋。」
「那你可曾想過,我也許只是剛好經過?」他提出另一種可能。
「你平日連小院都未曾進去過,怎可能那麼剛好進入小姐寢房。」江沁耘提出反駁。
「也許是我有看到奇怪的動靜,所以進入一瞧?」
畢竟他平日去探望母親時,滿常經過小院的。
「這……」
「或許我只是目擊。」
這听起來似乎也有點道理。
但這不表示他就擺月兌了殺人凶手的嫌疑。
他是少爺,不需要親自下手,差人行凶即可。
「你還是不信。」
江沁耘遲疑地點了下頭。
「說真格的,我也不信你,你的說法畢竟太荒謬,可偏偏你昨日講的兩件事,又都在今日驗證了。」
「我可以再講更多……」
任韜騏抬手阻止。「所以我決定,你跟著我吧。」
江沁耘愣了一下才錯愕的回,「啊?」跟著他?
「看你能否找出我殺了你家小姐的原因或證據。」
江沁耘還以為任韜騏的意思是讓她成為他的貼身婢女,就近找出他預謀殺人的證明,可沒想到,他竟要她女扮男裝,假冒他的小廝。
畢竟他出門可沒在帶丫鬟的。
這讓江沁耘更驚異了。
小廝可是隨時在他身邊跟進跟出,供他差遣的,要說是他的助手也行,不像貼身婢女就只是服侍居家方面的生活。
而且這麼做,不合規矩吧?
這大少爺行事不是一板一眼的嗎?
怎麼會突發奇想?
她怎麼也想不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