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御金口究竟有多大效力,在樊應槐治理國上與推行新策期間,可說是讓他開了眼界。
在持有風御手諭的情況下,朝中官員雖有再多的不滿,卻還是忍氣吞聲,遵照上天旨意行事。
這樣的情況讓樊應槐處理朝政時得心應手,因此他也懶得去計較為何百姓與官員都比較敬重上天和風御,卻沒這般敬重他這個徽王的問題。
對于一心治國為民的樊應槐來說,能夠行德政比為自身圖威名重要多了,因為再怎麼說,他都是為了解決徽國亂想才挺身而出,可不是想仿照已逝先王,走到哪都要威風,要有人跪拜。
所以,百姓要敬天就敬天、要信風御就信風御,他半點也不在乎這些小事,重點是風御別來礙著他治國就好。
只不過,令樊應槐驚訝的是,風御還真如他所願,不但不礙著他,還挺幫忙的。
先前雨季,讓慶河以南一帶河水泛濫成災,以往的君王總是修築河堤以防備,但樊應槐卻不然,他明百當地多次修補河堤,卻也每逢雨季便潰堤,這一來一往,每年不知耗掉多少人力財力,卻不得效果,偏偏慶河以南,百姓眾多,河水一旦泛濫,死傷必定慘重。
這矛盾讓樊應槐苦思許久,卻得不出個更好的解決之道,沒想到鳳御突然傳來天啟,說明慶河以南的城鎮,由于位于大河下游,地勢又低,因此每逢雨季水流湍急,自然會神破堤防。
至于解決之道,則是教徽王布旨,言明此地不宜人居,讓慶南九鎮二城的百姓全數搬遷往慶北,而慶南原地則蓋宗廟祭祀上天,直至百年之後,慶河將會在該地分出支流,屆時慶南將有主饒肥沃的土地,而且水患不再。
百年大計,听來雖不可思議,處理起來也不見得比修築堤防簡單,但卻是勞永逸的好主意,因此樊應槐便依天啟行事,一除慶南水患之苦。
這番遠見讓慶南百姓不再受災,又及時幫了樊應槐一個大忙,著實讓他感到些許欽佩。
不過相較于入夏時所發生的大事,這慶南水災的處理,可又是小巫見大叢、不值一提了。
夏臨時,天啟再降,言明要岳陽山山北的居民,每人帶上三吊錢、三袋木、三只牲畜進京,入大廟祭天。
原本樊應槐覺得這樣的旨意有勞民傷財之嫌,讓他對上天的天啟興起抗拒之意,但透過殷續的勸說後,他還是遵從天啟行事了。
畢竟鳳御每言其準,所以也讓樊應槐想看看這般勞師動眾的旨意,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是樊應槐沒想到,當地居民們前腳才剛離開故鄉、往京城出發,下一刻,岳陽山便起了大火,又因夏季吹南風、滅勢往北漫燒,竟燒光了屠陽山山北的城鎮!
結果當初帶在身上的錢糧、牲畜,就成了離家百姓們暫時賴以生活的救命錢。
這番神跡,讓樊應槐不得信服上天早知有此難發生,才故意調開百姓,免得火燒山時死傷慘重。
也就是因為這些神喻、一次又一次的天啟,讓原本不信神喻的樊應槐開始動搖起來。
上天,是否真有旨意降下給鳳御?
而那鳳御,究竟是什麼樣的來頭?為何唯有他能知天啟?
民間偶有傳說,說那鳳御是神賜的能力、天上下來的仙人,那麼……他可是同一般人生得相仿的面貌亦或是完全不同的長相?
疑惑開始在心里生了根,讓樊應槐終于開口向殷續探問了鳳御的事情。
「續,你說鳳御召見過你,那麼……他生得什麼模樣?」樊應槐還記得,最初的鳳御手諭,是殷續秘密由鳳御手中接過來給他的,因此殷續應該知道鳳御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模樣?」殷續失笑,看來樊應槐近來真是閑了,否則怎會主動提起平時連管都懶得管的鳳御?
近年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徽國在樊應槐的治理以及鳳御的看顧下,終干也有了太平盛世,因此官員們上奏要徽王處理的事也跟著少了。
想來,樊應槐應該是奏章早早批閱完畢,一時之間找不到事忙,才問起了鳳御吧?
「孤王只是好奇,鳳御是否像傳說中的仙人那般,一只眼里生著兩個瞳仁,手臂過膝或是三頭六臂……」直從徽國亂象平定後,日子越來越清閑,鳳御傳來的天啟也少了,讓樊應槐有更多的空閑,沒了國事要忙,只能自己找點事情做。
「王上若是想知道鳳御生得什麼模樣,只消召見鳳御即可,不用費心猜測吧?」听了樊應槐的想象,殷續忍不住爆出略帶失禮的笑音。
而且,還笑得有些停不下來。
過上的歷代徽王一繼位,總會慣例性地召見鳳御,畢竟在數國,治國的帝王龍與輔國的御使風,就如同日月一樣、相輔相承,所以就算帝王沒有召見,每年入春祭天大典時,徽王也總會與鳳御踫上一回。
偏遍樊應槐因為對于鳳御與神喻一直不以為然,所以未曾召見過鳳御,而每年祭天大典也都教老宰相主持,才會徽王當了三年,卻跟地位不亞于宰相的鳳御未曾有過一面之緣。
想想若非經過三年的治理,徽國終于穩定而富足,上奏的折子也跟著減少,讓樊應槐真是閑到沒國務能忙,說不定整天用心于國事、顧百姓的樊應槐,輩子都不會問起鳳御。
「沒這必要吧?」樊應槐瞧著殷續笑得明顯,忍不住搖頭。
怎麼,他問問鳳御的事,也只不過是找個話題、解解心里疑惑,哪來的笑話讓殷續笑得眉眼唇角都扭曲啊?
「親眼所見不是最實際嗎?」殷續極力壓下笑意,淡聲回應。
「孤王可不像先王,拿鳳御當算命仙,成天問自己歲多少、能享多少福氣,開口閉口全是鳳御。」
更何況還是為了知道鳳御生得什麼模樣這點小事,因為這點問殷續也能知道的小事召見鳳御,連他自己都覺得無聊。
他一直相信,路是人自個兒走出來的,不是靠天啟,所以他實在是沒什麼好向鳳御探問的,既無求王鳳御,直然沒必要相見。
「王上,臣明白鳳御對大王而言,就如同普通臣子,適時傳來天啟,不過是因為國家有難、臣子自然得幫著出主意。
這對歷代帝王來說,是件恩澤,對樊應槐而言,卻是自然。
「嗯!」樊應槐滿意地點頭,果然還是殷續懂他。
他正是這麼想的,因此鳳御傳來的天啟,雖然幫了不少忙,可他依然覺得這是應該的。
身為徽國臣子,盡心盡力輔佐帝王,不正是本分嗎?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是養在宮里、依賴百姓稅收過好日子的鳳御。」這就是樊應槐要求的公平,他不對誰特別,只管誰處事有方、親民如子,就是好官。
「臣明白王上心思,但王……子有功過,封賞懲處是應該,可鳳御幫著王上這麼多事、為王上出了不少好主意,王上卻三年來不聞不問,是否有些說不過去?」殷續話鋒一轉,突然指向了樊應槐。
「臣明白王上不好迷信,才刻意不見鳳御,這想法固然好,但矯枉過正卻容易有所偏頗,畢竟絕對相信與絕對不信,都一樣是迷信,因此臣斗膽懇清王上行中庸之道。」殷續的唇角勾起了笑容,雙手一拱,往樊應槐行了禮。
「你這……」樊應槐忍不住蹙眉,「要不是你與孤王同窗伴讀,孤王真要以為你是鳳御的說客了。」
他只是想知道鳳御長什麼樣,為何能听見天啟罷了,怎麼話題談到最後,卻好似他這個帝王有所失職似的?
「臣只是覺得,鳳御有些令人同情……」殷續放下手臂,眼神突然一黑黯,眉間平添了幾許憂思。
「什麼?」樊應槐沒能听清楚殷續這仿佛自言自語的回應,忍不住高聲回問。
「不……沒什麼,只是王上若真的不原見鳳御,臣自當不再為鳳御說話,畢竟王上有決定的權力,這臣子該見或不想見,都該依王上之意。」殷續搖搖頭,笑臉一換,再度朗聲回應。
「你都說孤王對這個立下大功的臣子不聞不問太過分了,孤王能放下他不見嗎?」樊應槐沒轍地瞟了殷續一眼。
這友人是吃定了他的個性了,知道什麼樣的說辭可以說動他召見鳳御。
啐!果然是說客!
「反正今夜空閑,孤王就見見鳳御吧!」抬手一揮,樊應槐正想召宮人進屋去請鳳御前來,怎知——
「王上,鳳御求見。」
書房外的宮人先一步稟報,讓樊應槐正要說出口的旨意,就這麼掛在唇邊出不了聲。
轉頭往殷續看了一眼,樊應槐忍不住擰了下眉心,「續,你不是跟鳳御說好的吧?」這等巧合,實在太讓人起疑了!
「王上,今晚是王上先提起鳳御一事的,臣可沒有未上先知的能耐。」殷續苦笑道,
若真是相約當說客,他老早就說服樊應槐召見鳳御了,何必多等三年,還等著樊應槐主動提起?
「那該不是……又有什麼重大天啟了吧?」否則,以往不主動來見他的鳳御,何必親自出現?
想著,樊應槐連忙允了宮人的呈報,在歷經三年的相互輔助之後,正式與這個回回幫了大忙的鳳御會面……
「鳳御見過大王。」
雖說身份特別,但在徽國,鳳御依然是朝臣,所以這頭一次的會面,鳳御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禮。
只不過,樊應槐卻對這個不請自來的臣子看傻了眼。
沒有三頭六臂,沒有臂長過膝,更沒有腳踏仙雲、一臉多目,鳳御的外貌生得再普通不過,根本與常人無異,但唯獨一一件事,是樊應槐所料想不到的——
女人。
或者該說,是個嬌小柔弱、宛如風來便倒的花樣年華小姑娘。
圓潤的臉蛋瓖著黑燦瞳眸,微啟的雙唇泛著嫣紅,編起的長發簪著金飾,綴上珠玉的衣裳裹住她曲線玲瓏的身子,聲調幽幽柔柔彷若清水流過。
這樣的小姑娘,這個年紀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姑娘家,就是在徽國說一,連歷代帝王也不敢言其二的鳳御?
在殷續的低聲提醒不讓鳳御起身後,樊應槐依舊掩不去滿心的驚訝,以至于堂堂的徽國大王,就這麼看著自己的朝臣看得出神,直到鳳御先開了口——
「大王,帝王龍與御使鳳,如同陰陽相應,大王為男子、鳳御則為女兒身,倘若有朝一日徽國得了女王,自會由男子接任鳳御一職。」規矩的回應卻少了點威嚴,鳳御微啟朱唇,為樊應槐解去了心中疑惑,
只是那幼女敕的嗓音,實在讓人感覺不到鳳御的威名。
「你知道孤王心里想著什麼?」樊應槐微愣,他是對于鳳御身為女人感到驚訝,但他可沒把感覺說出口咧!
老實說,若非他早知道眼前的人是徽國神人鳳御,不然光听這輕柔飄軟的音腔,再加上這副嬌減肥軀以及一張清靈秀氣的細致臉龐,他天概會以為自己遇上拐人的山林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