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束兩天一夜的度假，夏琦蕾在下午搭陸之道的車回到住處，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電腦打開，然後視訊撥電話給Nick。
Nick接起電話時，睡眼惺忪，一臉疲倦，平常帥氣的模樣都沒了。
「這位大小姐，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知道啊，台灣時間下午四點多。」
「但我這邊是清晨四點多。」Nick都想給夏琦蕾下跪了。
「這我也知道，Nick，真是抱歉，打擾你的睡眠。」
「……」都已經被吵醒了，道歉有什麼用，Nick抹抹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你有什麼『貴事』，快說。」
「Nick，我覺得我好像……有一點點……沉淪了……」
「什麼意思？」
「記得我跟你提過跟我同醫院的男醫生，感覺跟陸棠很像的那個……」
「嗯，記得。」Nick記得很清楚。「我要你遠離他一些，你說，不用擔心，你們踫面的機會微乎其微。」
「……」這算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我收回那句話。」
Nick在鏡頭的那一方，挑高一邊淡金色的眉。「所以？」
「不太妙。」
「不妙到哪種程度？」
這個問題讓夏琦蕾沉默了一下。「到心跳加速的程度。」
然後換Nick沉默了，之後他板下俊俏的臉，拿出心理醫生的專業態度說︰「蕾蕾，你早該再談一次戀愛了，忘掉過去、忘掉陸棠，好好的談一次戀愛，雖然這一次的對象不怎麼好。」
「哪里不好？」夏琦蕾反駁Nick。
「他會讓你聯想起陸棠，不好。」
「其實他跟陸棠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喔，哪里不同？」
「陸棠才十七、八歲，但他至少三十以上了。」
Nick傻眼了，這是哪個不同法啊，一個是十年前夏琦蕾讀高中時喜歡的男生，一個是十年後她已經當上醫生所欣賞的男同事。
好吧，蕾蕾公主既然硬要說不同，那就是不同了。
Nick打了一個大哈欠，祝福蕾蕾公主羅！
午夜十二點，風都咖啡館。
「你干麼烘那麼多咖啡？」
崔風澤喝著咖啡，淡淡的問，修長的手指拿著白色咖啡杯的樣子特別好看。
鐘老三無聊，過來陸之道的咖啡店蹭咖啡喝，然後又打電話叫魏少凜過來，沒多久連老大也出現了。
盡管營業中，客人卻只有三個，外加一個不務正業的老板。
這店里四個男人各有各的特色，全是翩翩美男子。
「送人用的。」陸之道答。
「老二，我也要一磅，我也要送人。」鐘老三興沖沖的說。
「沒空。」陸之道淡然的瞟他一眼，手邊的動作繼續，整間店里都是烘焙的香氣。
「我付錢。」
陸之道這回總算是正眼瞧鐘老三了，但那一眼明明白白寫著——我缺那一點錢嗎？
鐘老三干笑兩聲。
誰都知道陸之道烘咖啡純粹是興趣，大都是烘來自己喝，或是放在店里他們來的時候喝。
「既然都要送人了，就多烘一磅給我，不花多少時間的。」
「我這是拿來追人用的，那你呢？」陸之道終于開口，用極為慵懶的口氣說道。
「靠，老二你有對象了？」鐘老三跳了起來。
等等！不對，在場的幾位，老大不用說，早已經有了大嫂，魏少凜有個超級會做甜品的可愛鄰居，現在連老二也沉淪了嗎？
那他怎麼辦？
「早就有了。」陸之道關掉機器，他已經完工，剩下封袋而已。「只是現在才行動。」
鐘老三驚恐的抱著頭。「什麼？！」
也就是說現在只剩下他、剩下他、剩下他……
當初說好的，不過是來凡間玩玩、晃個一年，至于找不找得到真愛，不用那麼認真，結果他們一個個都……
崔風澤正好在鐘老三身旁，他伸出手拍了拍老三，安慰的意味濃厚。
魏少凜冷嘲的嗤了一聲，算是回應。
陸之道保持一貫的溫文儒雅，他開口，聲音如沐春風，「老三加油啊，等你有對象時，她又正好愛喝咖啡，那時叫我多烘些咖啡，我也是認的。」
這話根本是在鐘老三的傷口上灑鹽加扎針，痛啊！
夏琦蕾推開診間的門，今天是早上診，她提前二十分鐘進到診間，一踏進去就聞到滿室的咖啡香。
她將手中的保溫杯擱到桌上，暗自申吟一聲。
「這殺傷力太強了，琴琴，我要規定以後不許在診間喝咖啡。」咖啡香打哪兒來的呢？就是周俐琴跟周俐棋桌上的保溫瓶。
「夏醫生，別這樣，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在診間喝咖啡，只是今天的咖啡比較不一樣，出自于陸醫生的手工烘焙，實在太誘人，我跟棋棋抗拒不了，一人一壺直接帶來醫院。」
原來如此……夏琦蕾也領教過陸醫生那一手沖咖啡的好手段，在別墅睡醒時，她就被一股帶著些許堅果、巧克力跟花蜜香氣的咖啡香給擾醒。
她同樣是個咖啡愛好者，尤其在國外讀書多年，在外國喝咖啡就跟喝水一樣，不過因為她失眠跟抑郁狀況，不管是哪位醫生都不許她喝咖啡。
盡管這些年來她的生理跟心理狀況都已經好很多，但咖啡她還是忍住不踫，就是聞聞咖啡香過干癮。
可是這聞咖啡香過干癮的習慣，卻在陸之道這邊打破了，也不知道這男人在烘咖啡時是下了罌粟還是下了蠱，他的咖啡就是比市售的多了分層次，多了分讓人著迷的香氣，惹得她肚子里躲了很久的咖啡蟲蠢蠢欲動。
「為什麼你們會有陸醫生的咖啡？」
周俐琴給了夏琦蕾一個「廢話」的表情。「當然是陸醫生送的啊。」
昨天陸醫生透過歐陽送了兩磅的手烘咖啡豆給她們，拿人手短，陸醫生獻殷勤的原因當然是……
嘻嘻，周俐琴跟周俐棋互看一眼，眼里都是曖昧。誰說陸醫生對女人都是輕輕淡淡，那是因為不喜歡啊。
不喜歡的當然冷淡對待，但對喜歡的……嘖嘖，那可不一樣！
陸醫生都巴結到她們兩個小兵身上了，要的不就是她們兩個平常多多「照顧」夏醫生嗎？
「怎麼我沒有？」夏琦蕾覺得太不公平了，陸之道不是對她有好感嗎？怎麼咖啡送給她身邊人卻沒送給她……
「有，你當然有，不過不是咖啡。」周俐棋連忙從包包掏出兩包紙盒，討好的遞到夏琦蕾面前。
「這是什麼？」
「茶包，陸醫生親手調制的，可以清心寧神、幫助睡眠、消暑解熱。」
夏琦蕾無言的盯著那兩包茶，突然一股不甘心涌起，她從包包里拿出手機，迅速的滑進LINE里找到陸之道。
她有他的LINE，是之前陸之道送她回家，她臨下車前陸之道要求加的。
但他們不曾對話過，夏琦蕾本來以為以他對她感興趣的程度，絕對是他會先LINE她才對。
沒想到……
蕾蕾公主︰我的咖啡呢？為什麼只有我沒有咖啡？我不要茶，我要咖啡。
連續三句都揪著咖啡不放。
夏琦蕾明明知道是自己喝不得咖啡，陸之道會這麼做也情有可原，但她理智上可以接受……不，其實理智上就是不能接受。
另一層樓，陸之道正跟同事邊走向辦公室邊討論著某個案例，听到手機LINE鈴聲急促的一響，他頓了頓步伐，大手從口袋里把手機拿出來滑開一看。
看到夏琦蕾那三連發的咖啡問句，嘴角一勾，曖昧又寵溺的笑了。
緊接著看到夏琦蕾在LINE上頭給自己的昵稱取名「蕾蕾公主」，他又笑了。
這不就是個公主嗎？愛撒氣的公主。
一旁的同事見向來穩重到就算面前有山塌了也面不改色的陸醫生，竟然盯著手機的LINE笑，當場明白的拍了拍陸之道的肩，自己先走幾步轉進辦公室里。
同事是已婚者，過來人了，誰沒有過曖昧，誰沒談過戀愛呢，哪還有不明白的。
陸之道終于落單，他穿著白袍整個人往牆上一靠，長腳交疊，一手搭在另一手肘上，用單手回復著訊息。
陸之道︰晚上一起吃飯，嗯？
陸之道回得很快，夏琦蕾看著手機畫面上那個「嗯」，可以想象到他那溫柔的聲音略略提高，尾音上飄的性感樣。
莫名的，她的耳朵紅了起來。
什麼嘛，這個男人，她明明是問他為什麼她沒有咖啡，他卻回什麼晚上一起吃飯，文不對題！
惱了。
夏琦蕾把手機收進白袍的口袋里，來個「已讀不回」。
早上診開始了，原來網路掛號就已經滿診，再加上現場掛號的患者，夏琦蕾這麼一忙也忙過了午飯時間，大概兩點多才到員工餐廳隨意點了碗面果月復。
一邊吃著面，她從白袍口袋里撈出手機滑開，看到陸之道在她已讀不回後傳來的第二個訊息——
陸之道︰以你的狀況不適合喝咖啡，乖。
太、太、太可惡了，又是單字音上飄，有沒有這麼會撩，連在LINE里頭都這樣，若面對面還得了。
夏琦蕾沒有發現自己的情緒都被陸之道給牽制了。
蕾蕾公主︰沒有咖啡沒有晚餐。
陸之道的下午診時間已經快到了，等了一早上，終于獲得公主的回復，他模模下顎，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
但公主不願意屈服，那他該怎麼辦呢？
陸之道︰晚上七點半，醫院外轉角的咖啡店見。
這下有咖啡也有晚餐了，一切搞定。
「你很奸詐！」
夏琦蕾用叉子往盤子里的天婦羅一插，正中目標。
盡管陸之道在LINE里面那句「轉角咖啡店見」讓夏琦蕾又氣又惱，但她還是在七點半準時出現在咖啡店前。
當她到的時候，陸之道的車已經停在路旁等候了，他站在車旁，穿著簡單且質感很好的黑襯衫、西裝褲，一頭短發有點亂，卻在他清冷的氣息上平添一絲俊朗。
他站在車旁，一手隨意地插在口袋里，一手偶爾拂過瀏海，迷死多少路過的女人，但他絲毫沒有察覺。
唯有看到夏琦蕾時，那對墨色的眉宇才起了變化，柔和了起來。
他幫她開車門，禮儀無懈可擊卻一點都不做作，夏琦蕾知道有些男人為了討女人歡心總會故作紳士，矯情得很。
如果是那樣的男人，下一步肯定會直接帶女人到超高級的西餐廳，裝模作樣的假裝熟練點餐，大獻殷勤。
但陸之道不是，他問她吃日本料理可以嗎？
夏琦蕾點頭，忙碌的醫生生活過久了，她對吃的要求真的沒那麼高。
陸之道帶她到一家巷子里的居家日本料理店，他顯然是常客，老板跟老板娘對他親切到不行，還說他第一次帶女孩子來吃飯，肯定是要招待些什麼的。
日本料理店不大，除了櫃台前的幾個位子，其余都用簡單的日式屏風隔開，讓客人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店里的食物都很地道且美味，陸之道說，老板是日本人，三十年前來台灣旅游時對老板娘一見鐘情，最後決定為了心愛的女人留在台灣。
瞧瞧，人家老板多麼的浪漫，而他呢？
「奸詐！」夏琦蕾把天婦羅送進嘴巴里，小嘴狠狠的咬上一口，又補上一句。
陸之道的視線從那張性感的小嘴上移開，安靜了一、兩秒才回應夏琦蕾。
「除了咖啡，你想喝什麼我隨時帶你去。」
人家都這麼說了，夏琦蕾本來想唱反調的心瞬間熄滅。
是她太沒用，還是陸之道是她的克星？一句話就讓她蔫了。
「你覺得我奸詐又卑鄙，我倒覺得你很可愛。」陸之道深深注視著夏琦蕾美麗的黑眼珠。
「可愛的蕾蕾公主。」
夏琦蕾瞬間爆炸了，紅潤從脖子、耳根開始逐漸蔓延，沒一下子姣好的鵝蛋臉變成了紅蛋。
這男人怎麼可以月兌口而出就是撩人的話，他明明看起來就很禁欲系，那一身的黑、那若有似無的笑……
夏琦蕾像是被人直接當面賞了一拳，頭暈目眩。
還有，怎麼「蕾蕾公主」四個字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就那麼的曖昧、那麼的寵溺感十足呢。
她的LINE昵稱是她那個妹控哥哥給她改的，反正她的LINE好友也不多，她也沒多在意，早知會有今日，她肯定改掉這昵稱。
可嘴巴還是不能輸，怎能那麼輕易就被撩呢。
「哪像你，陸之道，無趣。」
陸之道聞言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遞到夏琦蕾面前。「要不，你幫我取一個？」
既然人家都把命脈送到眼前了，她不掐住就太對不起自己啦。
夏琦蕾拿起他的手機，點進LINE里飛快地幫他更改昵稱，嗯……叫什麼好呢？
嗯嗯，這個好……就叫這個。夏琦蕾改好了，把手機推回給陸之道。
陸之道滑開手機，看到更新的昵稱「悶騷男陸醫生」，他笑了笑，將手機收回口袋里。
這下換夏琦蕾錯愕了。
「你不改回來？」她只是開玩笑而已，她有瞄了一下他的LINE群組，大都跟醫院有關，他就不怕跟上級討論公事時，被看到「悶騷男陸醫生」這昵稱而被取笑嗎？
「為什麼要改回來？」
夏琦蕾像是被貓咬了舌頭，是啊，她幫他改的，卻又叫他改回來。算了，他不改就不改，到時候被笑了她可不管，哼。
陸之道覺得夏琦蕾傲嬌的模樣像一只愛裝模作樣的貓，還是公主貓，頭上帶著鑽石皇冠的那種，有趣極了。
餐點最後，老板娘送上親手做的干酪蛋糕，說是招待的，夏琦蕾吃了一口，十分驚艷。
「好好吃！」夏琦蕾好奇的問︰「這里不是日本料理店嗎？怎麼會出現西式甜點？」
「老板娘以前是飯店的甜點師父，後來老板要自行創業，她辭了工作陪在他身旁，這一陪就是好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陸之道說。
他們的愛情起于激情，之後歸于平淡，從平淡中領悟幸福的道理。
晚餐後陸之道送夏琦蕾回家，他們兩個明天早上都有診，還得一大早過去巡房，沒有太多私人時間。
陸之道送夏琦蕾到大樓門口，他們兩個分別住在A、B左右兩棟，有各自的入口電梯。
「謝謝你的晚餐。」
車子停了下來，夏琦蕾把包包擱在腿上，跟陸之道道謝。
在密閉的車子前座里，車上放著法文歌，女歌手的聲音沙啞又性感，莫名的，夏琦蕾覺得車內的氛圍有些曖昧。
她清了清喉嚨。「下回換我請你？」
陸之道沒有回應，視線鎖在她盈潤的粉唇上，夏琦蕾注意到他的目光，有點緊張。
「好，明天？」陸之道嘴角一勾，魅惑死人了。
「明天？」在男色的誘惑下，夏琦蕾難得結巴了。「太、太快了吧？」
「怎麼會，你沒听過……」陸之道往副駕駛座這邊傾靠過來，夏琦蕾的背往後挪了幾公分。
「听過什麼？」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壓低身子，傾身在她來不及躲開的耳畔說著。
他刻意壓低嗓音，夾帶著挑逗的氣息一字一句隨著話語吹進她敏感的耳里，她想要落荒而逃卻被他的大手給箝住後腦杓，將她往他的方向帶。
原本略微冰涼的唇突然被溫熱的柔軟給覆蓋住，像突然落到火里的雪，毫無抵抗能力就融化了……
陸之道沒有更進一步，只是眷戀的吸吮著她的下唇，溫柔的輾轉反側。
在他松開她的唇往後退的同時，夏琦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的打開車門，抄起包包火速沖進大樓里。
陸之道失笑，他的吻就這麼可怕嗎？還是夏醫生害羞了？
嗯，他猜應該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