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約定和于家雙親見面吃飯的那天，突然發生了一件事，徐妍綠竟然失約了。
下午一點鐘，周明理打電話給徐妍綠，說周定謙因過度勞累而病倒了，她得去醫院陪爸爸做復健，留下弟弟一個人在家里躺著，她不是很放心，所以她希望徐妍綠能夠幫忙照顧他兩、三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徐妍綠算了算時間︰心想，應該不會耽誤到今天晚上的約會，所以就答應了周明理會過去周家一趟。
當然，這件事情得瞞著于時雨才行，萬一被他知道的話，他不曉得又要吃醋、鬧脾氣到什麼時候。
她只是去探訪一下生病的朋友，基于道義上的責任……好吧！她承認，她的確還滿擔心周定謙的。
自從知道他拼了命地打工賺錢，只為了還于時雨那筆醫藥費用之後，她一直都在擔心他的學業與他的健康狀況。
周定謙這個人就是太過驕傲了，如果他肯拋開無聊的自尊心，接受別人對他的幫助，他就不會這麼累了。
不過如果他肯拋開無聊的自尊心，他也就不是那個驕傲的周定謙了……
一想到這里，徐妍綠無奈地嘆著氣。
曾經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的臭脾氣，她還會不了解嗎？要他拋開自尊心，就等于要他死一樣啊！
徐妍綠打劫了家里冰箱的水果、鮮女乃，還有爸爸的最愛消夜——媽媽最拿手的咖哩冷凍包，她趁著媽媽午睡的時候，悄悄地出發前往周家。
周家的大門鑰匙藏的地方還是一樣，徐妍綠沒有驚動病楊中的周定謙，逕自取出鑰匙開門進入。
踏進許久未造訪的周家，懷念的感覺一整個涌了上來。
當然，這里並沒有什麼改變，改變的只有她和周定謙之間的關系而已。
她先去佛壇那里給周媽媽上了炷香，亂七八糟地解釋了一遍她和周定謙已經分手了，所以才會這麼久沒有來上香請安，接著她走進周定謙的房里，發現他正睡著，她沒有吵他，退出去整理著自己帶來的食物。
她先將牛女乃和水果冰進冰箱，然後拿出鍋子開始洗米，再將媽媽的咖哩包倒進鍋子里加熱。
忙到一個段落之後，她的思緒突然像靈魂出竅般跳開，在另外一個空間處警告著自己︰她現在到底在干什麼？
在周家熟門熟路地為了周定謙的事情理所當然地忙碌著，如果于時雨看到現在這個樣子的她，會願意相信她的解釋嗎？
基于道義責任，她來照顧生病的前男友，不僅為他準備吃的、喝的，還順手整理家務洗了水槽里面的碗……
就算于時雨度量再怎麼大，還是會生氣的吧？
尤其今天他還打算把她介紹給他爸媽認識，她怎麼偏偏在這種緊要關頭出差錯咧？
不，不對，她哪有出什麼差錯，她只是基于道義責任來這里照顧一下周定謙而已，她並沒有做任何會被誤會的舉動……
噢！不，她的確是做了會被誤會的舉動，如果她真的這麼光明正大的話，她應該先知會于時雨一聲才對。
為了避嫌，她甚至應該帶于時雨一起過來這里。
可是這樣一來，她的確可以避嫌沒錯，卻會惹得于時雨不高興，所以，不要告訴他，她偷偷過來這里一趟，等姊姊回來之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對，就是這樣，她沒有必要引起于時雨的嫉妒，尤其是在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里……
「你又在演腦內天使與惡魔的小劇場啊？」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徐妍綠跳了起來。
「嘩！嚇我一跳。」站在她背後的人，是面色慘白、虛弱無比的周定謙，「你怎麼醒來了？狀況還好嗎？」
「嗯！好香喔！是徐媽媽特制的咖哩吧？」周定謙答非所問地看著瓦斯爐上的鍋子。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吃到這道美味的料理。
他剛剛就是聞到熟悉的香味才醒過來的。
「你不是很不舒服嗎？快點回床上去躺著，等飯煮好之後，我再端進去給你吃。」
「你放著就好，快點回去吧！」
「咦？可是姊姊要我幫忙照顧你幾個小時耶！」
「她叫你幫忙。你就幫忙啊？那她叫你去吃屎，你是不是就要去吃屎？」
「周定謙，你講話干淨一點不行嗎？」明明有那麼多例子可以舉，他偏偏就是要用一個最髒的東西來做例子。
「你來這里有跟你男朋友報備嗎？」
「為什麼要？反正我一會兒就離開了。」
「萬一他知道你到這里來，不會吵架嗎？」
「我可以跟他解釋啊！」徐妍綠怒道。
「哈！他會相信嗎？」周定謙沒什麼力氣，所以挨在餐桌旁坐了下來，「他就算肯相信，也會鬧別扭一陣子吧？」
「你怎麼知道？他又不像你一樣脾氣壞。」
她努力哄個幾句，時雨應該就會消氣吧！
哪像他，發脾氣都沒個前兆的，常常突然就轟得她滿頭包，她還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小心他一氣之下把你給甩了，到時候我可不會負責回收舊愛的。」
徐妍綠氣呼呼地瞪著他，「我也沒有要你回收的打算。」
她其實一直很想跟他吵一件事，「我問你，你劈腿那麼多次，我都大方地原諒你了，為什麼我只是出軌一次，你就狠心地要跟我分手？」
如果說跟他分手之後，有什麼事情是她最想要申訴的，大概就是這一件了吧！
「誰教你要挑那個人來氣我。」
「什麼？」徐妍綠不明所以地瞪著他。
「我討厭他。」很討厭、很討厭！
「誰？于時雨？」徐妍綠瞪大了雙眼，「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他過得太幸福了吧！」周定謙不想就這個話題跟她更深入地聊下去，于是他朝她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你快點回去吧！別再來了，謝謝你帶徐媽媽的咖哩過來給我。」
搞不好真的沒有下一次了，今天這一頓，他會很珍惜地吃下去的。
「我偏不走。」徐妍綠已經不用再當他的應聲蟲了，解除掉戀人關系之後，她覺得他沒有資格對她揮東指西的，「我已經答應姊姊了，等她從醫院回來之後，我就會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哼！」
周定謙看著她，覺得她好像有一點變了。
「干嘛那樣看著我？」徐妍綠竟然有些緊張了起來，「哼！現在你想後悔分手也沒有用了，我已經找到一個很愛我的人，我絕對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來任憑你欺負的！」
「我以前真的對你這麼不好嗎？」
「你自己難道沒有感覺嗎？」徐妍綠差點要泣訴指控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一直跟我在一起？」
「當然是因為……」徐妍綠急忙煞住車，紅著臉避開了視線。
當然是因為愛啊！但是愛這個字，現在已經不適合講給他听了。
周定謙何等聰明，當然猜得出她沒有講出來的話是什麼。
他們現在的關系真是有點好笑，已經不是情侶了，相處的感覺卻比還是情侶時有趣得多。
「我好餓，飯到底好了沒？」
「快好了啦！再一下下。」他放了她一馬，她趁他轉移話題時趕緊離開餐桌。
她是來照顧病人的，不是來被病人調戲的。
而且她現在真的開始充滿罪惡感了，怎麼辦？
慶幸的是，幸好于時雨不會知道她現在人在這里，他們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約莫傍晚六點左右，他才會到她家來接她，這是昨天約定好的。
可能是因為進食的關系，周定謙流了很多的汗，背部衣物整個都濕透了，這樣子沒辦法舒服的入睡，所以他進浴室打算沖個涼，順便換掉汗濕的上衣。
徐妍綠正在廚房收拾著餐具碗盤，沒想到于時雨突然打電話給她，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听手機，「喂？怎麼了？為什麼打給我？」
「你不要那麼緊張，沒什麼事，我只是怕你會胡思亂想，所以才打電話來想安撫你一下。」手機那頭的于時雨笑得很開心。
終于今天他要把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介紹給家人認識，說實話，他好像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呢！
「喔！我沒有胡思亂想啊！你不要突然打電話來，這樣反而會害我很緊張。」
「嗯！我們待會兒見。你要不要去午睡一下？免得晚上精神不太好。」
「不用了，我現在在忙。」
「忙什麼？」
「我在洗碗。」不要故意說謊，她只是沒有提及現在她在周定謙家里而已，她並沒有說謊騙他。
「才剛吃過中飯啊？都已經兩點多了耶！」
「嗯！剛剛才吃完，我要繼續去洗碗了，掛掉羅？」徐妍綠輕吐一口氣，心想，總算可以解月兌時，周定謙突然從浴室里大喊了一聲。
「妍綠，幫我去陽台收一下衣服和毛巾好不好？」
徐妍綠連忙捂住了話筒。
糟糕，她只差一秒鐘就要切斷通話了耶！
手機那頭傳來于時雨激動低吼的聲音，「剛剛那是誰的聲音？」
「呃……誰的聲音？沒有啊！大概是電視的吧！」完蛋了，她對他說謊了。徐妍綠沮喪地垂下了頭。
「電視？電視會叫你的名字嗎？」于時雨的耳朵靈敏得很，「那是周定謙的聲音吧？你……你現在跟他在一起？」
「時雨，你听我解釋，我……」
「我現在馬上過去。他在你家？還是你在他家？有什麼話，你當面跟我說清楚！」于時雨氣急敗壞地對著手機吼著。
「妍綠，你有沒有听到？幫我收一下衣……」周定謙從浴室里探出頭來。
他們雖然曾經是情侶，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是情侶了，他總不能像以前那樣放肆，不穿上衣服就出現在她面前，「你在跟誰講電話？」
「時雨……」
「他怎麼會打來？你為什麼要接？」他悄聲這麼問著。
徐妍綠臉上一副已經來不及了的表情，「我在他家，你過來啊！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過來這里，我當面解釋給你听。」
「誰準他過來的？你快點走，我不想看到他。」周定謙懊惱地看著自己的房間。
得經過廚房才行，他已經沒心情也沒力氣等她幫自己收衣服和毛巾了，「你轉過去。」
「啊？」
「你轉過去，別看這邊。」
「喔！」徐妍綠慢半拍地會意過來，連忙背轉過身子。
周定謙赤身|果|體地沖過廚房，往自己房里奔去，房門用力一關，他迅速拉開衣櫃拿出衣物著裝。
穿好衣服之後，他氣沖沖地走出來，一開口就是要趕她走。
「不行，我現在離開這里的話，他會誤會我的。」
「反正你留不留下來，他都已經誤會你了，我生病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你好心一點快點離開吧！」
「你很自私欸！幫我解釋一下也不肯，我好心過來照顧你……」
「你就不自私嗎？都說了我討厭于時雨，你竟然把他叫來我家，況且，我又沒有拜托你來照顧我。」
「你……」徐妍綠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你快走啦！」
「偏不，我要在這里等他過來。」她氣惱地瞪著周定謙，「你不想看到他就快點進去睡，我等姊姊回來之後請她幫我解釋也是一樣。」
根本就不必求他。
「你很煩欸！叫你快點走，你是听不懂喔？」
徐妍綠被他不耐煩的聲音和語氣給氣得差點哭出來。
為什麼她明明就是好心過來照顧他，他吃飽、喝足了，就想趕她走？
她這是招誰惹誰啊？
不行，她不能這樣白白被利用，還被誤會，她就是要在這里等于時雨來，然後等姊姊回來替她解釋一切。
「還不走？」周定謙覺得自己就快要沒有體力站著趕人了。
吼憲最後一句之後，她還是賴著不動，他氣悶地再次甩上房門。
他沒有力氣把她給拎出去，只好听從她的建議來個眼不見為淨。
一會兒之後，他就听到電鈴聲，他躺在床上扯了扯唇角，于時雨也來得太快了吧？
奇怪，于時雨是本來就知道他家在哪里嗎？還是剛剛妍綠才告訴他的？
算了，這根本不重要，總之，他們別來煩他就行了。
雖然這麼想，但是周定謙還是拔尖了耳朵，聚精會種地听著外面的動靜。
于時雨按了電鈐後，看到來替自己開門的徐妍綠雙眼紅通通的，他直覺認為她應該是受到什麼欺負了，便急匆匆地往屋子里面沖去。
「那家伙欺負你，是不是？」
徐妍綠的視線往周定謙的房間飄了一眼，「我只是來探病的，姊姊托我照顧他兩、三個小時，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等姊姊回來，你可以自己問她。」
「那家伙呢？」于時雨根本不想听這些，「他在哪里？」
「他生病了，在他自己房間里休息。」
于時雨順著她的視線，快步奔到那扇關起來的房門前，用力地敲著門。
「喂！你給我出來！」
「你不要在這里鬧好不好？」徐妍綠拉著他，但是他還是不停敲著周定謙的房門，「時雨，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你叫他出來！」
「我已經當面跟你解釋了，你還是不肯相信我嗎？」徐妍綠瞪著他。
她什麼虧心事也沒做，唯一做錯的，就是剛剛通話時不小心說謊騙了他，但是也馬上被他給揭穿了。
「你為什麼不叫他出來？那樣躲著算什麼？」
「這跟他沒關系，是姊姊拜托我過來照顧他的，不是他主動開口的。」
「他到底對彌做了什麼？」于時雨氣急敗壞地瞪著她。
她為什麼一直不回答他的問題？
「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哭了？」
「我沒哭！」頂多是被周定謙的話給氣紅了雙眼而已。
「真的嗎？」于時雨還是氣憤難平，「我不信，你叫他出來。」
他想要當面跟周定謙對質，周定謙一定是做了什麼，才會害她雙眼紅通通的。
「你果然不相信我說的話。」是不是當面解釋，根本就不重要了嘛！「你走，他說他討厭你，他不想看到你。」
「什麼？」于時雨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趕他離開。
「我叫你走。」
于時雨呆住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找回了說話的聲音，「那你呢？」
「我要在這里顧著他，直到姊姊回來為止。」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
「不要，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我不想理你。」
「小綠，別忘了晚上的約會啊！」他爸媽都是大忙人，好不容易約出了一個時間，她該不會賭氣不去了吧？
「我沒有忘，我只是現在不想理你而已。」誰教他不相信她。
「你走，我才走。」于時雨堅持。
然後客廳里整個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周定謙突然煩躁地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你們到底夠了沒啊？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啦！」他在里面听他們說話，感覺都快要得躁郁癥了。
不管是吵架，還是談情說愛，他們有必要在他家這里進行嗎？
他可是徐妍綠的前男友耶！
他們這樣也太少根筋了吧！
「你剛剛欺負小綠了，對不對？」
「我只是叫她快點滾出去而已。」
「可惡，她是因為關心你才過來的耶！」于時雨發現周定謙的臉色真的是極差，他並不是不相信徐妍綠剛剛說的話，然而真正確認完周定謙的狀態之後，他剛剛滿肚子氣悶的感覺突然就淌了下去。
這個人病例了的事情，是真的，小綠沒有騙他。
「我沒有拜托她來，她講的都是真的，要信不信隨便你。」周定謙蒼白著臉，微喘著氣好不容易走到門口處，用僅存的力氣打開了大門，「請你們出去，算我求你們了，好不好？還我一個清靜的空間。」
「定謙，你臉色真的很難看，快點回床上去休……」徐妍綠話還沒講完，就看見周定謙在門口倒了下來。
于時雨快速地沖上前去，在周定謙跌躺到地上之前扶住了他的肩頭。
「喂！你沒事吧？喂！」
「時雨，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徐妍綠圍著他們，慌亂地團團轉了起來。
「司機在外面等著，直接坐我的車去醫院比較快。」
于時雨扶住不省人事的周定謙，迅速地將周定謙送到醫院急診室去。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一直待在醫院里，而徐妍綠根本就忘記了今天晚上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