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郡王要娶文瀾縣主不是小事,準備的時間又不長,一月說親,六月就要過門,于是不管是王府還是赤馬候府,這幾個月都忙得不可開交。
侯府這邊還好,只要準備嫁妝就行,王府那邊卻是急著要把齊行樂住的鳶飛院重新裝修,大雪天的不好動工,直到雪化了後,五十幾個工人分成兩班,十二個時辰都在敲打,一定要趕在六月中前整修完畢。
皇上知道佷子要大婚,也很高興,讓賈皇後開庫房選了不少家具送過來,大床,小撮,小幾,書桌,多寶格,無一不精致,有皇上送的家具,王府更不敢掉以輕心了,大管家是一天看兩次,就連王爺王妃也是三天兩頭過來瞧,這漏窗的位置正不正,這涼亮的飛檐夠不夠華麗等等。
敬王爺還帶著王妃到赤馬候府喝了春酒,當然,世子齊余、世子妃金氏,金氏膝下的兩個兒子以及齊行樂都來了。
這對于最後一世富貴的候府來說,簡直是一劑強心針,整個府里喜氣洋洋,就連年紀一把的白老夫人看起來都健步如飛。
白蘇鄞還在閉門苦讀,並不知道今日貴客上門,白雅十六,已經訂親,白家除了這兩人之外,全部出席,包括白璁那個才剛會走路的兒子。
齊行樂照例十分不受控,一下折桃花,一下挖濕土,華貴的郡王服飾馬上一身泥巴,但兩家人都有默契,哄著就是,吃完年飯,他便吵著要睡,白珅連忙引他到客房去。
接來品茶時間,就見一個蒙面女子捧著琴出來,白蘇芳正在想這誰啊,家里沒請琴娘啊,等走近一看,這不是白芯嗎,她好好一個千金小姐不當,跑去扮琴娘做啥?
就見白芯把琴放在石桌上撫了起來,琴聲悠揚,一曲既畢,眾人鼓起掌來,然後她把面紗拿下,對著眾人的方向微微屈膝。
趙氏假裝驚訝,「芯姐兒,怎麼是你,這麼頑皮做什麼?」
白蘇芳心想,再裝,連她這個道行淺的都看出來了是早安排好的,她不信白老夫人跟敬王妃看不出來。
白芯卻是一臉羞澀,她今年已經十六,也該說親了,她想入高門當大戶女乃女乃,可是她只是赤馬候的佷女,而且這赤馬侯府已經是最後一世,要嫁真正的大戶是很困難的,但門戶低的她又不想要,她是候府千金,年輕貌美,應該嫁得好,例如當齊余的側妃就很不錯。
雖然是側妃,但過門只要受寵,那金氏都得讓她三分。
就像大伯父吧,娶了大伯娘,卻偏愛姨娘,連帶偏愛符姨娘生的白玒,過年時間總也只抱著白玒的兒子玩,誰能拿他怎麼樣,那是大伯父沒爵位可以傳了,要是有,那肯定是給二堂哥白玒,而不是給大伯娘嫡出的白璁。
齊余對自己肯定有意思,一整個午宴都偷看她好幾次了,看,現在一臉不敢置信,眼楮睜得那麼大,一定是沒想過有千金小姐琴藝如此出眾吧。
就見金氏微微一笑,「原來是白家小姐。」
「是。」
「琴藝可真好。」
「世子妃謬贊。」
金氏轉向王妃,「母妃,我們過幾天要宴請章大人跟劉大人,不如就請白小姐過來替我們彈琴吧,媳婦瞧著,竟然比花娘子那幾個琴娘手法還熟練呢。」
白芯一怔,一下漲紅了臉,「世子妃怎好如此說,我又不是琴娘。」
金氏似笑非笑,「你不是琴娘,那穿著琴娘的衣服做什麼?」
這種想勾引齊余的小賤人她看多了,用來用去都是那幾招,也沒點新意,王府哪有這麼好進,彈琴?琴娘才需要用琴藝謀生,王府的女人可不用。
敬王妃見狀,連忙打圓場,「老二媳婦,別開玩笑了,白家小姐是侯門閨女,沒有母親陪同,怎麼自便出門。」
白老夫人見王妃幫腔開口,連忙使眼色,身邊的卓嬤嬤趕緊把白芯請下去。
然後大家繼續喝茶,賞景,聊著轉暖的天氣,說起春獵的蘇芳心想,大戶人家這點真的很強,剛剛齊行樂把桂花魚翅打翻,淋了一桌子裝沒看見,現在白芯鬧這一回,她下去,又裝沒事。
兩邊各有一個不受控的,誰都不吃虧。
到了申時,王爺說差不多了,白家眾人馬上全部站起來送客。
齊行樂出來時,臉上還有枕頭印子。
白蘇芳心想,你還睡得真香啊,連印子都睡出來了。
那天白老夫人大致上還是是高興的,晚上把白蘇芳叫進松鶴堂,給她數嫁妝︰藥材,珍玩,古董,布匹,總三十六拾,另外給了她一座茶園,一座棉田,十間鋪子,三千兩現銀,交代她一定要跟王爺王妃打好關系,也要好好素順蕭太嬪,最重要的是趕緊生兒子,而且一生就要跟王府要求立郡王世子。
對下人好一點,銀子不夠就回家說,盡量拉攏人心,以便將來作主兒子的親事,一定要讓她兒子娶白璁或者白玒的女兒。
白蘇芳只覺得滿頭黑線,她是覺得人自私是當然的,但不要這麼明顯,白老夫人只差沒跟她說「你一定要犧牲自己,照亮白家,我不在乎你過得幸不幸福,但我的孫兒必須過得幸福。」不能關心她一下嗎?做做樣子也好啊!
她就這樣很無奈的回到自己房間,卻發現母親正在房中等她,心里馬上高興起來,撲了上去,「娘。」
柳氏笑著點點她的鼻子,「淘氣。」
成為平妻後,趙氏無權約束她,柳氏常常會在下午過來跟著柳嬤嬤一起幫她繡嫁衣,白蘇芳喜歡看她們在窗下繡龍鳳的樣子,陽光中,側臉上滿滿的慈愛。
柳氏原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呆子,但見女兒心平氣和,也不好說什麼了,心想,在牛南村十年,家里吃的都是甘薯青菜跟客人的剩飯,衣服也是撿鄰居不要的重新裁過,一件裙子好幾個顏色滿滿滿補丁,苦啊,真是苦,如果女兒以後能過得安穩,三餐溫飽,不用自己操勞,好像也沒那麼壞。
安定郡王只是孩子心性,但至少不打人,听說大房的大小姐在去家天天挨打,四小姐白織又連生兩女,很被夫家嫌棄,日子也不好過,芳姐兒若是嫁給郡王,這些都不會發生,即便沒孩子,錯的也不會是她。
雖然丈夫無法靠,但大樹底下好乘涼,身在敬王府,自然有王爺王妃作主,就算王爺王妃走了,哥哥齊余還在,總會照拂這個生病的弟弟,芳姐兒都想得開,娘親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擔憂只會折損了芳姐兒的福氣,見女兒開心,于是也振作起精神。
祖孫三人就著嫁衣說了起來,晴和院一時間氣氛融融,笑聲不斷。
夏至過,小暑到。
沒幾天呢,大暑也到了,轉眼便是六月二十八,白蘇芳出嫁的日子。
她就不懂了,婚禮明明在黃昏舉行,一大早把她挖起來做啥,王嬤嬤說要祭祖,新娘子今天是很辛苦的,不能體貼體貼新娘子嗎?
這些話她當然只能在心里想,饒是萬分想睡,還是乖乖梳洗,喝了兩杯濃茶,湖雲端上半碗清粥,兩片醋溜黃瓜,看得白蘇芳又想嘆氣,為了預防新娘子跑廁所,干脆不給吃的,這簡直是虐待。
畫好妝,梳好頭,穿戴妥當後,這便到了寓暄院。
柳氏自然早就在廳上等,見到自家丫頭,心想今天就是她大喜之日,一時百感交集。
白蘇芳過去,笑著握了握母親的手,「娘放心,女兒會好好的。」
「你苦不好,便回家說,母親無論如何會給你想辦法。」白蘇芳心中一陣溫暖,「好。」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話,白珅與白儷兩兄妹一前一後進入大廳。
白儷見她一身精致,忍不住說︰「五姊姊真好看。」
剛回白家時五姊姊皮膚還黑,現在過了七八個月,已經白得差不多,在她看來,五姊姊的容貌可不比二姊姊差。
白蜜也出來了。
最後當然是趙氏帶著嫡子白管,白管的妻子毛氏,毛氏膝下的鳳姐兒,鵝姐兒,然後是白芯。
白芯見白蘇芳一臉平心靜氣,就忍不住來氣。
嫁給一個像子,她應該要哭泣啊,要抱怨,要跟祖母吵才對,然而她都不,好像自己要嫁的是一般人一樣,雖然母親已經提醒她白蘇芳即將成為郡王妃是皇室中人,不要輕易招惹,但她就是忍不住,「妹妹恭喜五姊姊,從此就要夫唱婦隨了,安定郡王出類拔萃,與眾不同,五姊姊跟夫婿肯定能成為京城第一佳偶。」
要是任她挖苦,白蘇芳當然就不是白蘇芳了,「妹妹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白芯想了一下,今天又不是她的日子,她能忘了什麼?
白蘇芳笑笑,「妹妹忘了跟我行禮啊,姊姊可是聖上欽封的文瀾縣主,妹妹理當要跟我行禮的。」
白芯嘴一扁,「母親,您听五姊姊說這什麼話!」
白蘇芳裝出一副剛剛想起來的樣子,「我東瑞國先論朝王,才論父子,說來母親……」
她話雖然沒說完,但大家都听明白了,趙氏也該跟她這個文瀾縣主行禮。
趙氏一臉尷尬,連忙對女兒使眼色,「芯姐兒,還不快些跟你縣主姊姊問安。」
白芯雖然不甘願,也只能屈膝行禮,「見過文瀾縣主。」
趙氏怕白蘇芳端著縣主的身分,這白珅,白儷,白蜜幾個庶子女還在邊呢,她不能在他們面前失了威信,于是趕緊道︰「快點都到祠堂去吧,莫讓你們祖母久等。」
一行人便朝祠堂移動,白老夫人跟大房都已經等在那里了,不過幸好今天是跟王府結親的好日子,白老夫人對二房的晚到並沒有不高興,見到白蘇芳還和藹的問昨天睡得好不好,白蘇芳含笑說好。
祭祖是大事,姨娘的身分沒資格見祖先,于是兩房都只有正妻進了祠堂,比較特別的就是柳氏了,她不是正妻,但平妻也是可以進祠堂拿香的。
由白老夫人領頭,一大群人拿香祭拜,白老夫人也許是高興,口中默念了許久,這才睜開眼楮,吩咐兒子媳婦、孫子孫媳婦都去大廳招呼今天上門恭喜的客人,小姐們回自己房間,白蘇芳也是,白老夫人展現難得的慈愛,讓她再睡一下。
白蘇芳心想,這真是好主意,王嬤嬤已經給了她完整的古人婚禮教學,新娘子會很辛苦,她還是睡一覺吧,反正中午也只會有半碗粥,吃了更餓,干脆不要吃。
她回到晴和院,撥下珠釵,換過衣服,鞋子一月兌,這便往床上倒,天氣熱,湖允在旁邊給她搧扇子,她覺得很舒服,一下就睡了。
夢境很跳躍,一下夢到牛南村初見,一下又夢見行樂跟她說,自己不用再裝了,可以跟她當一般夫妻,她問他有什麼苦衷,他嘴巴動了,可自己卻听不見,實在太好奇,讓他講大聲點,他口形是更明顯了,但還是听不見哪……
「小姐,該起來沐浴了。」
白蘇芳睜開眼楮,還很懵,「什麼?」
湖雲笑說︰「柚子葉水已經準備好了,小姐沐浴完,這便可以開始梳妝準備。」
白蘇芳揉著眼楮,迷迷糊糊進入澡間,一聞到清新的柚子水香味,馬上睜兩眼楮,嗷,柚子葉曬干熬水居然這麼香,等進了敬王府,天天用柚子水洗澡。
湖柳跟漱石拿著布巾在她身上用力的擦來擦去,直到加了兩次熱水,王嬤嬤點頭,這才扶她起來。
擦干後穿上簡單的衣衫,屋子里一堆人。
柳氏嘴巴向上彎著,但眼楮有點紅,高興,但又舍不得,覺得女兒嫁給傻子委屈了,可又想,女兒一向聰明,也許能活出一條沒人想得到的康莊路。
白蘇芳過去拉著母親的手,「今日女兒大喜,進入高門,母親要高興才是。」
「是,娘高興著呢。」
「女兒肯定會好好過日子,母親的叮嚀,女兒也不會忘,母親放心,今日就看女兒美美的出嫁便行。」
見女兒懂事,柳氏眼眶一紅,笑著說︰「你乖。」
一屋子丫頭嬤嬤,白儷跟白密也來湊熱鬧,還有一個陌生胖婦人,滿臉堆笑,正想問是誰,想起來了,這是她的全福太太,戶部賴大人的妻子賴夫人,賴夫人父母在,公婆在,夫妻恩愛,兄友弟恭,兒女雙全,放在古今中外都是美滿人生,古代婚禮要全福太太幫忙,大概是沾喜氣的意思。
賴夫人拿起沾了油的木梳,替她梳起頭發,開始念了起來,「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永結連理,五梳和順翁娌,六梳福臨家地,七梳吉逢禍避,八梳一本萬利,九梳樂膳百味,十梳百無禁忌。」
然後王嬤嬤手,替她梳了個繁復的發髻,接著便是化妝。
一層一層的,她都不認識自己了。
最後則是穿嫁衣,內里是絲,外表是綢,上面是外婆跟母親一針一線繡出的龍鳳呈祥,點綴以祥雲、喜雀,白蘇芳覺得「不怕」——這是她看過的書上寫的,被愛的孩子會有種不怕的特質,因為心靈有依靠,所以無所畏恨。
穿著這件嫁衣,她覺得不用怕,她可是被外婆跟母親深深愛著的白蘇芳,她會過得很好的。
然後白管跟毛氏進來,「王府的迎親隊伍到了。」
白蘇芳急著問︰「馬車還是轎子?」
拜托,千萬是馬車,侯府到王府太遠了,真要坐轎子,到那邊都快半夜十二點了吧,大家吃個晚飯,鬧個洞房,行個周公之禮,然後洗澡,大概也就天亮了,不用睡就要去奉茶,要認下人,給紅包,熟悉院子等等,下午才能補一下眠,她受不了。
毛氏笑說︰「當然是馬車啦,瞧小姑子緊張的。」
萬歲!
「我便是怕太晚,穿著這一身不舒服。」
毛氏初二回娘家,跟母親講起王府跟侯府這樁婚事,母親便要她跟小姑子打好關系,將來等弟弟要捐官,或許能找敬王爺幫忙,毛家當然自己也能說,但毛家去說怎麼比得上王府媳婦去說,王氏一想對啊,于是從初二開始便對白蘇芳時時示好,她雖然搞不懂這小姑子腦子在想什麼,但也不難討好,姑嫂關系十分和睦。
外頭起鞭炮的聲音,白珅連忙低子,白蘇芳便跳了上去,新娘出門,腳盡量不要沾地。
候府大,白珅當然不可能真背著她從晴和院走到大門,出了晴和院的垂花門,這便上了馬車,到了侯府正門,這才由他再把她背下來。
蓋上紅頭巾,只能看得到地面了,但還是可以看到很多腳,听到一堆聲音,那些聲音毫不掩飾,都說果然是中途回家的小姐,白家絲毫不疼情,好好的姑娘就這樣嫁給安定郡王,可惜了。
當然不乏有人羨慕,一個庶女能進王府高門,那以後可是吃香喝辣啦,還能提拔弟弟的前程,怎麼想都很劃算,丈夫傻又怎麼了,傻子才好伺候呢,何況又不是天生那樣,等生了孩子就有依靠,這輩子不用愁。
白蘇芳心想,自己的夫君是正常人,但這秘密又不能說,搞得旁人不是同情她就是笑話她,算了,反正她也不是愛面子的人,牛南村十幾年的生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現實,別人怎麼說無所謂,里子比面子重要,關上門來,兩人能相處就行,她這幾個月常常送點小東西給他,都是跟王嬤嬤學的點心,做好一樣便
快馬送過去,王府的回話總是「郡王很喜歡」,也不知道真假,不過至少他沒拒吃就好。
鞭炮聲中,全福太太拿著系著紅線的掃帚那紅繡金絲的雙頭馬車掃過,又拿燻香燻了一次,再用鏡子里里外外照了一遍,眾人鼓掌,白珅才把白蘇芳放在地墊上,丫頭已經放好梯子,王嬤嬤正準備扶她上轎子。
白蘇芳看著地面,低聲說︰「四哥哥,我母親還請四哥哥多多照顧。」
白珅應允,「那是自然。」
「我怕母親報喜不報憂,真有什麼事,還請四哥哥傳個口信給我,我雖然即將成親,但我永遠是白家的女兒。」
「妹妹放心,你過門後就是敬王爺的媳婦,安定郡王的妻子,真有什麼事,看在你的分上,祖母也不會為難二娘的。」
白蘇芳心想也是,略微放心,這便上了馬車。
四周響起一串鞭炮聲,車子往前移動,然後听到潑水的聲音。
赤馬候府她也只住了八個月,最有感情的就是母親,蘇鄞,還有外婆,然後跟白珅白儷感情也好,對其他人真的就是一般般,表面上過得去就行。
即便是自己的爹感覺也是一般般,比起父女,更像親戚,可是朝夕相處了八個月,現在離開,居然也有點舍不得,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想念,但她真的開始回想起盡孝的時候,初一十五全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就連想起白芯,都覺得她可愛了幾分。
原來她沒自己想象的那硬心腸,原來,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歡白家。
好累。
捧著紅隻果坐在大紅喜床上,白蘇芳心想,還好她祭祖回晴和居後又睡了五六個小時,不然現在肯定撐不住。
百子繡被上散著紅棗,桂圓,花生,蓮子,意喻早生貴子,但現在是夏天,她看了只覺得會長螞蟻。
「五小姐。」柳嬤嬤的聲音傳來,接著她就從紅蓋頭下看到一塊花餅,「先吃點。」
白蘇芳大喜,「柳嬤嬤怎麼有這個?」
「老奴剛去小廚房去拿的,慢點吃,小心別噎著,我讓漱石在外面看著,不用怕郡王突然進來。」
白蘇芳放下隻果,這便拿過來咬了一口,啊啊啊啊啊,人間美味,她上次吃固體盒物還是昨天晚餐,都已經是二十幾個小時前的事情了,今天她只吃了早餐的半粥。
外婆這個傳統婦女為自己破了規矩,真的是很疼愛自己。
白蘇芳吃到一半,柳嬤嬤又給她端來一杯茶,一口餅,幾口茶,吃完覺得意猶未盡,柳嬤嬤又塞給她一顆糖果,白蘇芳放進嘴巴里,甜。
她的陪嫁不多,就柳嬤嬤、王嬤嬤、湖雲、湖柳、沈流、漱石,另處楮和院那八個粗使丫頭也是帶過來的,白老夫人本來要再給她兩人,她說不用了,人多她不知道怎麼管,沒想到王府這邊知道了也很高興,說這樣正好,因為齊行樂的鳶飛院人本來就只有十個不到,如果白家帶了十四個人又再加兩房,王府好歹也得再加上二十個,人這麼多,怕吵到齊行樂休息。
「嬤嬤,現在什麼時候了?」
柳嬤嬤出去看了一下,回來說︰「大概是戍正。」
戌正,那已經是晚上八點了耶,這酒要吃到什麼時候,話說回來,婚禮為什麼要在黃昏舉行啊,不能早一點嗎,一切都提早三四小時,這她好歹能睡上一覺。
正在心里嘀咕,外頭傳來一陣絲竹樂聲,有人大喊,「安定郡王來啦」、「安定郡王來啦」,聲音此起彼落。
白蘇芳覺得有點熟悉,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她剛入京時,在那客棧見到的安定郡王陣仗嗎,一路奏樂,還要有人幫忙嚷嚷……他還真是把人物設定貫徹到底啊。
格扇砰的一聲被踢開,齊行樂三步並作兩步蹦跳到床邊。
柳嬤嬤跟王嬤嬤連忙躬身,「老奴見過郡王,恭喜郡王。」
正想把放著喜枰的盤子捧上,卻沒想到齊行樂一把將紅頭巾掀起,拍手大笑,「新娘子,掀蓋頭,小兔小兔蹦蹦來。」
柳嬤嬤跟王嬤嬤雖然錯愣,但好歹在侯府後宅也待了三四十年,于是面不改色,「祝郡王與郡王妃,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這時候一個胖嬤嬤進來,「郡王您怎麼走得這樣快,唉呀,蓋頭都掀了,這酒還沒喝,還好,還好。」
她是鳶飛院的管事嬤嬤,誰也沒想到等了一晚沒等到人,去了趟茅房,郡王居然就在這時候回了,也真太不巧。
匆匆忙忙倒好酒,笑吟吟的說︰「請郡王跟郡王妃過來喝合合巹酒。」
「不喝不喝,通通出去,出去。」齊行樂跳起來趕人,「這是我的洞房花燭夜,通通給郡王出去。」
姜嬤嬤苦著臉,「郡王,王妃讓老奴在這里幫忙了,晚一點還得拿元帕過去。」
原來敬王妃知道這庶子不懂事,怕萬一新娘子又害羞,不好圓房,于是讓姜嬤嬤在床邊指導,這也沒什麼,多的是大戶人家的丫頭嬤嬤幫著主子人家盡興。
白蘇芳一听,眼楮瞪得老大,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她會因為尷尬過度而昏厥的,本來就已經夠不好意思的了,還有個人在旁邊看,她、她真沒辦法。
于是連忙揪住齊行樂的領子,用眼楮示意︰這個不行,絕對不行。
齊行樂眼神有著一閃而逝的錯愣,大概是沒想過這種吩咐。
白蘇芳繼續用眼楮說話︰讓這嬤嬤出去。
齊行樂回︰你別太明顯,小心被看出破綻。
接著他跳起來,拿起喜秤往姜嬤嬤頭上一敲,「敲元寶,元寶掉,掉滿地,銀照耀,姜嬤嬤你怎麼不掉元寶?」
姜嬤嬤苦著臉,「老奴不會掉。」
「不會掉元寶還待我屋子里,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本郡王打得你開花。」
這柳嬤嬤跟王嬤嬤也很為難,郡王這樣能行嗎?
雖然請來專門的嬤嬤教過五小姐了,可郡王不太懂人事這萬一不順利可怎麼辦才好,大喜之日,總得把元帕交出去呵。
就見安定郡王開始鬧起脾氣,白蘇芳小聲說︰「三位嬤嬤都出去吧,郡王這邊我再慢慢哄就好。」
柳嬤嬤還在猶豫,「可是郡干妃……」
「柳嬤嬤不用擔心,我有辦法的。」
三個嬤嬤你看我,我看你,終于由王嬤嬤帶頭,「那老奴出去了,就在門口等著,郡王妃要是要人幫忙,喊聲便是。」
「好。」
見到郡王妃沉穩的笑容,三人這才告退。
白蘇芳的肩膀這時候才一輕的松下,這以後就得開啟演戲模式啦,早知道當年大學就參加話劇社了。
就見齊行樂開始解自己的衣服,白蘇芳突然有點緊張。
對啦,他是很帥沒錯,身材也一級棒,可是才見過幾次就滾床單,這對她來說還是有點挑戰的。
但如果跟他說不要,那也不成,因為元帕很重要,一定要在今晚送去給王妃,王妃會寫一封信稱贊白家女兒好教養,送回給白家,到此,婚禮才算真的結,兩家的關系也才正式建立。
此刻,王妃沒睡,在等帕子,白家的人肯定也沒睡,在等信,簡單來說,他們今天不滾床單,王府跟候府的人都不用睡了。
想听一些話,「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以後有我,不用怕」,想當然了,都沒有,他又不是因為喜歡她才娶她,她也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嫁他,他們是合作伙伴,婚姻,只是聯系彼此的一種關系,滾床單算是關系中的義務之一。
齊行樂月兌得只剩下褲子,白蘇芳心想,好,自己也月兌。
就見齊行樂笑了出來,「你怎麼自己動手了,應該要我來。」
大抵是怕門外的嬤嬤听見,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在燭火通明的房間听起來,十分誘人,白蘇芳只听得膝蓋一軟。
「可可可,」連續三個可,「可你沒姨娘,行嗎?」
「你看不起我?」
「不是的,我的衣服很難穿,我自己都不會穿,你能解?」
「當然能,我可是從小聰慧過人,解衣服不過小事一樁。」
齊行樂果然是小神童,繁復的新娘禮服輕易的除下了,然後是中衣,里衣。
也不知道是六月天氣熱,還是白蘇芳自己害羞,覺得整個人臊得不行,好唄,月兌了就快上床,這樣站著好尷尬。
就齊行樂拉起紅色百子繡被一抖,繡被上的棗子,花生,桂圓,蓮子灑了滿地,滾來滾去,白蘇芳心想,這很重要,不然倒下去會被戳到黑青的,這王府的也真缺心眼,四個角落各放一個就她了,放得滿床是想痛死她。
齊行樂見床干淨了,把她往繡床一帶。
雖然不是喜歡的媳婦,但是能生孩子的媳婦,白家的醫娘已經被他收買了,五十兩銀子就乖乖把白蘇芳的癸水日期都交了出來,這幾天剛好是她易受孕的日子,他已經二十一了,母親也已經四十歲,他想快點有孩子,讓母親抱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