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月清轉身往回走,烏恩奇以為她回心轉意,張開胳膊,等著她撲過來。
然而,她並沒有撲過來,她在離他一尺之遠的地方停下來,「大王子,其實今天請你來這兒的不是我。」
烏恩奇沒吭聲,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眸烏沉沉的,目光深邃。
謝月清鼓起勇氣繼績說,「是、是卓瑪公主想見你,她、她想……和你和好。」
烏恩奇忽然模過來,將她撲倒在地,抱著她滾了幾滾。
「你干嘛?」謝月清剛想問話,耳朵里忽然听見利箭破空的簌簌聲。
箭聲更加密集,有如萬箭齊發一樣地射了過來。
謝月清被烏恩奇抱著,順著河堤的斜坡翻滾躲避開,她腦海里靈光一閃,大叫,「公主、 卓瑪公主!是我們,不要射了!」然而,箭依然不間斷地射過來,彷佛下定決心要置他們于死地。
烏恩奇腿上中了一箭,他拉著她藏到一處緩坡後面。
謝月清急切地道:「他們一定誤會了什麼,你放開我,我出去跟他們說清楚!」說著,她想要掙扎著跑出去。
烏恩奇將她拉了回來,「不必了,不是卓瑪。」
「什麼意思?」謝月清不明白。
烏恩奇咬著牙,用力地將腿上的箭拔了出來,鮮血立刻涌了出來,他撕掉褲腳,將傷處綁好。
黑狠跑了過來,烏恩奇將她抱上馬背,又道:「走!黑狼會帶你離開,記住,不要再回來了。」
「那你呢?」謝月清再笨也感覺到了這一連串事情的不尋常,她感覺腦袋好像被炸了,茫然無措。
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烏恩奇嘆氣,親了親她的手背,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黑狼會帶你回家的,快走吧!」
謝月清呆愣掉了。
「不要、不要!烏恩奇,這里很危險,我們一起走!」她急急地說道。
烏恩奇不再說話,他用力拍了拍黑狼的屁|股,「走。」
黑狠馱著謝月清沿著烏塔河狂奔著,謝月清因為黑狼的動作,嚇了一大跳,趕緊俯抱住黑狼的脖頸。
「殺!」隨著身後傳來的一聲大吼,安靜的烏塔河邊忽然活了起來。謝月清回頭看去,發現一大群人拿著火把揮舞著大刀朝烏恩奇圍了過去。
她的心髒彷佛忽然停止了跳動,整個人傻了一樣。
她看到烏恩奇赤手空拳與那些人血戰成一團,火光下,他快速被人群淹沒。
冰涼的風刮過臉龐,渾身發冷、發痛,謝月清才反應過來,她好像被人利用了?而利用她的人根本就沒有想要送她回去。
謝月清又害怕又憤怒,胸口憋悶得難受。
馬兒將她帶到一處安靜的山谷,山谷幽靜,但天色太暗,伸手不見五指,她感覺彷佛被遺棄到了另一個世界,孤獨恐慌害怕,各種情緒交織煎熬,她孤身一人又悔又怕,不禁哭了起來。
她想爹爹,想回家,一想到烏恩奇有可能已經被她害死,又很害怕。
她又累、又餓、又咽、又害怕,完全孤立無援,抱著黑狼大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謝月清就睡著了,然而即使是睡覺,她也睡得很不安穩,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猩,一整晚就在這種半睡半醒中惶惶不安中度過。
第二天,她被一場噩夢嚇醒,她驚慌失措地坐起來,發現黑狼不見了。這是一個背風的山谷,山谷里野草野花長得繁盛,沒有被踏足過的痕跡。
謝月清睡了一覺,鎮定了一些,她沿著山谷慢慢走,在谷口的地方發現了黑狼。
黑狼正趴在草地上,不停地低顧舌忝著什麼。
看見它,謝月清就像看見了親人,她驚喜地叫了它一聲,跑了過去。
黑狠蹭了蹭她,焦急地拱她肩膀。謝月清這才發現它身邊的草叢里躺著一個人,滿身是血,生死不知。
是烏恩奇!
謝月清很害怕,不敢去看他。
黑狼起身,繞著兩人小跑,急得不停地叫。
謝月清鼓起勇氣將烏恩奇翻了過來,他臉色很蒼白,雙唇干得月兌皮,臉上沾著很多血跡,呼吸若有若無,身上的衣裳破了很口子,露出猙獰的傷口。
謝月清拍了拍胸口,還好,他沒有死。他的傷口有些止血了,有些還在流血,必須馬上處理。
謝月清撕了自己的裙擺,然後出去找水,打濕了布,回來給他清洗傷口。
黑狼趴在旁邊休息,眨巴著漆黑的大眼楮,著著她忙來忙去。
如此往來了好多趟,才將他的傷口清理干淨,她想他必須要上藥,否則還是因傷口發炎而死。可是在這荒郊野嶺的,她到哪里去找合適的藥材。
謝月清發愁了,在山谷里到處找,她想,若是實在找不到,只能弄草木灰了。
「黑狼,過來。」她記得黑狼身上有一些對象兒,大約會有火石之類的。
黑狼乖乖跑過來,謝月清在它身上翻找,幸運的是,她竟然在找到了金瘡藥,滿滿兩罐子,足夠用了。
「你運氣挺好的,竟然提前在黑狼身上放了金瘡藥。」謝月清一面給烏恩奇上藥,一面念叨,想著也許這是胡人的習慣吧,畢竟隨時要面對野獸或者狼群的攻擊。
上完藥,謝月清將烏恩奇扶到背風的地方躺下,她一坐旁邊休息。
許久沒有吃東西,又忙活了這麼半天,她累得全身無力。
歇了好半天,她才恢復了一絲力氣。
她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救他,她應該恨他不是嗎,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又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田地。
這里杳無人跡,而且還有一匹馬,如果她想騎馬回家……謝月清的心怦怦怦跳了起來,現在是不是她逃跑的最好機會?
她抬起頭,黑狼正在吃草,尾巴甩來甩去的在驅趕蚊蟲,四周安靜到能听見微弱的風聲。
謝月清心跳很快,她好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走到黑狼身邊,模了模它的頭。黑狼回頭蹭了蹭她的臉,一副依賴的模樣。
謝月清牽著它走,黑狼竟然乖乖跟著她走了。
可是越走,謝月清的心越不安,如果她就這麼走了,那烏恩奇怎麼辦?
這里荒無人煙,如果她自己離開,不管他,他可能很快就會被野狼或者野狗咬死、吃掉。
他變成今天這樣,她的責任很大,如果烏恩奇不是相信她,他又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且被攻擊的時候,是他救了她的命。
可是她真的想回家啊,如果她現在不跑,等胡人找到她,她必死無疑。
救他,還是自己逃跑?
謝雨晴糾結了。
走了一小段距離後,黑狼就不肯走了,它拱她的肩膀,讓她往回走。
見她猶豫不動,黑狼干脆掙月兌了她,自己跑回去了。
這黑狼都有良心,她又怎麼能做出這種見死不救的事情來。謝月清心軟了,跟著黑狼往回走,她就再等等,等他醒來她就走。這樣,也算是還了他的情了。
烏恩奇的傷很重,一直昏迷不醒。
謝月清守了他三天,每天靠挖野菜,野果充饑,真個人瘦了一大圈。
不行,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和他都會死的。謝月清心中一陣難受,她低頭想將額頭貼在烏恩奇的額頭,想看他到底是不是還在發熱。
結果,就在她的額頭剛剛觸到他的額頭的時候,她突然就被他緊緊抱住。
謝月清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烏恩奇睜開了眼楮,眼楮彎彎的,正看著她笑,「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你是不是想偷親本王,被本王抓了個正著,你、你可要對本王負責……」
「你、你醒了!」謝月清心中狂喜,不管烏恩奇是不是會誤會她的行為,只覺得激動得想哭。
過了幾日,等到烏恩奇更好了些以後,兩人這才共乘一騎,慢慢回到了部落所在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一切讓她震驚了,部落已不復存在,只留下一片狼藉。
謝月清記得她和烏恩奇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全變了?
四處空蕩蕩的,密集像蘑菇一樣的帳篷全部都消失了。
部落好像遭到了洗劫一樣,四處散落著來不及帶走的東西,還有被殺死的牛羊,短短的幾天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月清待在原地,好像被嚇傻了似的。
「誰在那兒!」遠處,有人從廢墟里冒出頭來,大聲問道。
是阿大,謝月清心頭一喜,拼命朝他揮手,「阿大, 是我們!」
很快,阿大帶著幾個人跑了過來,見到烏恩奇的樣子,他的臉色頓時非常難看。
謝月清道:「有沒有大夫?烏恩奇發燒了,必須馬上看大夫。」
阿大沒有理她,幾個人一起把烏恩奇扶了下來,馬上叫了部落里的大夫過來。
謝月清孤零零地站在旁邊,看他們急忙地對烏恩奇施救,她心中有一絲釋然,也有一絲酸楚。
烏恩奇有家人、兄弟朋友,而她只有自己。
謝月清想家了,她拍了拍黑狼的馬頭,嘆氣,「黑狼,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不準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阿大走了過來,盯著她的眼神不善。
謝月清有些害怕,她躲在黑狼身邊,強自鎮定,「你、你要做什麼?我可是救了你們的大王子一命,你要恩將仇報嗎?」
阿大冷笑,「你還好意思說,你勾結闞措部落意圖謀害我們的大王子,結果現在還在這里表功?是想不到,你一個漢人女子竟然如此狠毒!」
謝月清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她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我沒有勾結什麼部落,是卓瑪公主說想見他,求我撮合他們,我沒有想害他。」
阿大冷笑,「卓瑪公主要見大王子直接來部落就是,還用得著你來幫忙?你難道不知道公主是大閼氏的親佷女?哪需要你一個外人幫忙!」
謝月清語塞,阿大說的都是實話,可是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害烏恩奇,「我、我沒有想要害他……」
阿大頓了頓,冷笑,「誰知道你又在謀劃些什麼。」
「我沒有。」謝月清很是委屈,她就只是單純的想回家而已,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送她回北陡鎮。」 烏恩奇醒了,听到阿大和她的對話,開了口。
「主子,不能讓她回北陡鎮,她是奸細啊。」阿大激動地說道。
烏恩奇道:「要是我已經使喚不了你的話,那……我自己送她回去。」說著,他跌跌撞撞地朝謝月清走了幾步,忽然往前一撲,整個人撲倒在謝月清身上。
謝月清被嚇了一跳,她架這他,踉蹌了幾步才站穩,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
烏恩奇閉著眼楮,嘴角緩緩流出一縷血來。
「大夫、大夫!」謝月清腦子里嗡的一聲,嚇到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