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帳設在拾度山下,那兒有一大片肥沃的草場,部落的子民們紛紛在王帳的周邊安營扎寨,他們的帳篷像一朵朵蘑菇,星星點點散落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
一群一群的羊像白雲似的,在草場上慢慢移動。
夕陽西垂,四處炊煙四起,大人們呼兒喚女扶老攜幼回帳篷,牧羊犬們東奔西跑,驅趕著羊群往羊圈里去。
草原上熱鬧而鮮活,這是無數個傍晚中最普通的一天。
對烏恩奇來說,卻是不普通的一天。
這一天,他經歷了之前從未經歷過的人和事,這些都打破了他以往的生活,讓他的心里起了微妙的變化。
烏恩奇的心情已經完全平復,他愛他的部落,愛他的子民,看到他們,他的心里便充滿了滿足和幸福的感覺。
他讓黑狼放慢了速度,悠悠聞間地踱著步子往王帳去。
牧民們見到他,紛紛放下手里的活兒,高聲笑著輿他打招呼。
小孩子們跑過來吵著要糖吃。
烏恩奇便從黑狼身上扯下了竹簍子,從里頭抓出了一大把黑色的飴糖,笑著撒了出去,小孩子們歡喜地叫嚷著撲過去搶。每次他去大集就會帶好吃的回來,小孩子們都愛在他回來的路上等他,這幾乎已經成了慣例。
大人們笑著罵自家小子皮,一邊回帳篷拿了最好的東西來獻給他。
走得近了,他們才發現,大王子的懷里還抱著個人。
是一個女子,看穿著還是一個漢人女子!
天啦,他們的大王子居然也去劫掠漢人了賜!
「尊敬的大王子,這是您的戰利品嗎?」膽大些的牧民笑著問他。
烏恩奇想了一下,應該也算是吧,于是他點了點頭。
牧民們頓時歡呼起來,他們的大王子終于想通了,不再對漢人心軟。
整個部落的人都知道大王子心軟,對漢人充滿好感,一直反對族人劫掠漢人,還說什麼要向漢人學習,學習什麼治國之術科舉制度等等听不懂的東西。
他們不明白,漢人一個個軟綿綿酸溜溜的,上了戰場看見他們的騎兵就嚇得瑟瑟發抖,軟得跟驢蛋似的,這種人有什麼值得學習的。
「大王子,可以讓我們看一下您的戰利品嗎?」小孩子們嘴里含著糖,笑嘻嘻地問。
烏恩奇笑著搖頭,「她是我的。」說罷,笑著離開了。
牧民們很是欣慰,這才是他們的大王子啊,充滿狼性的草原未來之主。
烏恩奇回到了王帳,下人們來迎接他,見兩人身上濕漉漉的,想問卻不敢問。
烏恩奇跳下馬背,將謝月清抱回了他的王帳,然後丟在地毯上。
地毯雖然很厚,但是謝月清還是醒了,她趴在地上,打量這陌生的地方,又驚恐地抬頭看向烏恩奇。
烏恩奇蹲下來,捏著她的下巴,「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王的奴隸了。」
「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謝月清瞪著烏恩奇發狠,她的小臉蒼白無色,下巴比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更尖了些,顯得眼楮更大了。
烏恩奇笑,「直接殺了你,那我不是虧了?」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臉上及身上。
她的身材似乎很有料。嗯,模起來應該感覺不錯,烏恩奇心道。
謝月清順著烏恩奇的目光看向自己,才發現自己的不妥。她被他看光光了!
「卑鄙無恥下流!」謝月清拍開他的手,抱胸將身體縮成一團,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她也有害怕的時候?烏恩奇心里感覺很爽,他對著帳篷外叫了一聲:「陽曲。 」
一名高高壯壯的女子跑了進來,「奴婢在。」
「你把她洗干淨,等著我。」
「知道了,大王子。」侍女陽曲乖巧地應了,然後再悄悄道︰「卓瑪公主來了。」
烏恩奇眉頭皺了皺,「把她看緊點兒,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陽曲立即頜首應道:「奴婢一定看好她。」
烏恩奇看了一眼謝月清,然後走出了王帳。
謝月清想趁機逃跑,卻被侍女陽曲給捉了回來,被按在大木桶里洗刷了個干淨。
陽曲死死盯著她,謝月清根本沒機會跑,想自我了結也沒機會。
在大木桶里的謝月清眼珠子轉了轉,對陽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陽曲搖頭,她只知道大王子要她看好這個人,其他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謝月清又道:「其實,我是個殺手,我來這兒,目標就是要殺了你家大王子的,你快殺了我保護他。」她表情特別認真,陽曲差點就要相信了。
「可是你沒有武器啊,而且……剛才你連我也打不過,怎麼可能是殺手?」陽曲見她嬌嬌弱弱的,哪里像個殺手。
謝月清的俏臉瞬間通紅,她頓了頓,忽然看見烏恩奇放在桌上用油紙包起來……毒藥,便指著那東西說道:「我用毒的,不信你看,那個就是我的武器。」
陽曲半信半疑,剛才大王子出去的時候好像是生氣地扔了件東西,難道真的是毒?
「你去拿來看看就知道了。」謝月清繼清蠱惑她。
陽曲將飴糖拿過來,打開一看,又聞了聞,「這,這不是飴糖嗎?嗯,好濃的黃耆味兒啊!」說著,陽曲還掂了一塊塞進嘴里吃了起來,「 有點兒苦,挺好吃的, 你也來一塊?」
謝月清看著陽曲,呆若木雞。
飴糖?這不可能!謝月清不敢置信,「你、你拿過來讓我看看。」
陽曲果然將油紙包著的飴糖遞給謝月清,謝月清接過來……她閉了閉眼,好像似乎真的是……加藥物的飴糖。
所以說之前他們用在人市上吃的飴糖玩?這簡直是個笑話嘛!謝月清懊惱,捶腿罵自己好蠢。
陽曲靜靜地看著她,她和大王子在玩什麼?假裝殺手和苦主來玩你追我逃的游戲?這听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有點期待親眼目睹是怎麼回事。
「你和大王子認識很久了?」陽曲忍不住八卦之心問謝月清。
謝月清氣乎乎道:「不久,但是一遇見他我就開始倒霉。」
陽曲好奇地道:「怎麼個倒霉法?」
謝月清掃了這個侍女一眼,心想為什麼胡人的侍女看起來點兒也不怕主人 ?還敢打听主人的八卦啊?
陽曲見謝月清不答,也沒勉強。她去拿了幾塊干帕子過來,幫謝月清擦頭發。
她手法很溫柔,有點像以前她娘給她洗頭撫頭發的感覺,謝月清許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莫名的鼻子有些發酸。但是,在一個胡人身上感受到她娘的感覺,這讓她難以接受,于是抬頭四處看,轉移注意力。
這是一間非常大的帳篷,足有兩層樓那麼高,穹頂裝飾繁華富麗,地上鋪著厚地毯,正中間放著一把大椅子,椅子上鋪著狼皮,後面掛著簾子,簾子後面是什麼地方,她不知道。
兩邊擺著圈椅,再旁邊點擺著書案、兵器和架子。
這帳篷里有不少是雍陽國貴族喜歡用的束西,這個烏恩奇看起來是真喜歡漢人的東西?可是那又如何,胡人與漢人是世仇不共戴天,她也絕不會因此而對他有好印象的。
「我們大王子還從來沒帶過女人回來,你是頭一個。」陽曲忍不住又嘆道:「不過你要小心,可不能在卓瑪公主面前出現。」
謝月清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陽曲四下看了一眼,悄悄道:「卓瑪公主從小就喜歡大王子,但是大王子只當她是妹妹,她對大王子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女人都看得很緊,只要有一點苗頭的,都會被她處理掉。」說到這個,陽曲渾身有些發冷,若她不是大閼氏的人,恐怕也早被卓瑪公主處理了。
「處理……怎麼處理?」謝月清從小家庭簡單幸福,不太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陽曲做了個割脖子的動作,「明白了吧。所以你這兩天乖乖躲這兒,不要出去,等她走了你再出來。」
謝月清半信半疑,「有這麼可怕嗎?」她腦子里有個想法逐漸形成。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卻傳來爭執的聲音,陽曲和謝月清兩人相視一眼,兩人心中有個預感。
「快、快進去躲躲。」陽曲推著謝清月往大椅子後面去。
可謝月清月慢條斯理的,把陽曲急的想哭。
本來在大閼氏帳篷的卓瑪,趁烏恩奇跟大閼氏說話的空檔,偷跑出來。帶著幾名侍女,一路疾行地往烏恩奇帳篷方向走去。
今日本來是想跑來找烏恩奇玩兒的,但听說烏恩奇去了大集,便只好陪著大閼氏等他回來。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烏恩奇回來了,卻听說烏恩奇搶了個女人回來。
以往那麼多的女人要往烏恩奇身上撲,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現在居然會去主動搶女人?哼,她卓瑪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居然值得烏恩奇親自去搶!
到了烏恩奇的大帳,正想進帳篷的卓瑪,卻被守衛阻止了。
卓瑪知道自己是大閼氏母族的公主,是烏恩奇名義上的表妹,再加上大閼氏向寵愛自己,所以守衛雖然攔著她,卻也不敢傷了她。
被守衛一再攔阻,卓瑪也忍不住生氣了,她抽了守餃腰間的佩刀,指著守衛大罵: 「再不讓開我殺了你!」守衛不敢讓又不敢不讓,冷汗都出來了。
趁著空隙,卓瑪一腳踢往守衛的膝蓋,那守衛腿軟,立刻撲倒。
看著倒在地上的守衛,她驕傲地冷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進了帳篷。
與侍女一行人進入帳棚後,卓瑪並未看到任何人影。
環視帳棚內,桌上放著一包飴糖,椅子上搭著幾條濕帕子,濕帕子上還……長頭發!
卓瑪拿著濕毛巾,氣得渾身都在抖。
她咬牙切齒地大喊道:「陽曲!」
陽曲急匆匆地從簾子後面跑了出來,「公主來啦!」
曲陽跑出去後,在簾子後的謝月清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把簾子掀開一條縫,看看這位會殺人的公主。
只見幾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簇擁著一名盛裝艷麗女子進來,幾人在中間站定。當中一人果然生得明艷動人,氣質高貴,定是卓瑪公主無疑了,謝月清想道。
看到曲陽,卓瑪瞪了她一眼,「你跑到大王子哥哥的臥房里去斡什麼?」
陽曲听了卓瑪的話,心頭一跳,急著解釋,「奴婢、奴婢在給大王子收拾屋子啊。」
卓瑪盯著她,舉著毛巾走到她面前,「這頭發是誰的?」
陽曲看了一眼,糟糕,她剛才太匆忙,忘記收了。
「還有,這是大王子哥哥帶回來的飴糖,你打開干什麼?」
陽曲苦著臉,跪下了,「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求公主饒了奴婢。」
卓瑪狠狠地盯著她,忍住想要殺了她的念頭,陽曲是姨母的親信,她現在不能動。
躲在簾後的謝月清暗自想,這位公主確實有點凶。
卓瑪暫時放過陽曲,她轉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她的侍女給她倒茶放點心。卓瑪冷冷地問道: 「听說大王子哥哥帶了個女人回來,你將人藏哪兒去了?」
陽曲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不 、不知道。」
卓瑪大怒!不過,她眼珠子一轉,看向簾子的方向,「不知道就算了。陽曲,我想喝你煮的女乃茶。」
陽曲震驚地抬起頭,「現、現在嗎?」
「有問題喝?」卓瑪反問。
「沒、沒有,奴婢這就去煮。」陽曲只好小跑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