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人似乎是個不太喜歡說話的人。
回程的路上,車內只有宮崎駿電影配樂的水晶版音樂流泄,當听到熟悉的龍貓主題曲時,柳渝清忍不住輕輕跟著哼了起來。
注意到男人打量的視線,柳渝清有些害羞地轉頭望著他︰「剛剛真的很謝謝你……」
一見面的時候,男人就塞了一袋錢到她手里,那是說好的二十萬。
但在听完她需要錢的理由之後,他竟然又拖著她到便利商店去分次領了十萬給她。
她並沒有矯情地拒絕,因為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她能夠耍帥的時候。
她只是低下頭,誠懇地向男人道謝再道謝。
「嗯。」好喜歡她這樣抬起頭望著自己時的樣子,凌雲開心地對她笑了。
若不是因為現在正在開車的話,他真的好想伸手模模她的頭。
對話好不容易展開了,柳渝清對男人有著許多的好奇,不趁現在開始發問的話,更待何時呢?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麼會挑中我?」其實,關于男人她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比如說他今年幾歲?
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想要她扮貓咪具體來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等等,但這些問題全都比不上現在問出口的這一句。
她長得既不特別可愛,離漂亮的程度就遠了,硬要說是清秀可人的話也還差段距離,那麼男人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呢?
在他找上門來之前,她對這個男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和他之間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狀態,到底是什麼契機讓男人挑中她當他的貓咪呢?
這一點,是她最最好奇的事。
「因為你看起來就像是我的貓咪啊。」實在是忍不住了,凌雲伸出右手輕撫著女孩的頭。
對于他的觸踫,女孩似乎嚇了一跳,但並沒有閃避,只是睜大了雙眼瞧著他。
凌雲再次露出微笑。
他的貓咪也是這樣,初見面第一次被他撫模頭部的時候,也是這樣不躲不閃的,只是瞪大了圓圓的貓眼靜靜地瞧著他。
「我覺得……」
「嗯?」凌雲看了看前方,確定完路況安全之後,轉頭瞥了女孩一眼。
「你還是專心開車會比較好喔!」
「好,抱歉。」
明明是她先開始向他搭話的,後來卻指責他要他專心開車,但男人並沒有生氣,反而還向她說了聲抱歉,脾氣看起來挺好的嘛!
柳渝清忍不住偷偷瞄著男人專心開車時的側臉。
這個男人真的長得很好看。
雖然身邊有楊大少那種鑽石級的大帥哥成天晃過來蕩過去的,但楊大少畢竟不是屬于她的人,她永遠只能站在遠處欣賞不能伸手觸踫,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說她是他的貓咪,那麼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像只貓般沖進他的懷抱里,向他撒嬌、祈求他大掌的撫模?
就像剛剛那樣子。
寬厚的大掌,關愛地撫過她的頭,似乎是不帶任何的。
然而男人在她的身上花了這麼多的錢,真的只是為了找她當一只貓咪嗎?
想著這些自己應該要很緊張的事,但因為男人那張牲畜無害的臉,加上剛剛那個溫柔的撫觸,昨夜根本就沒有睡好的柳渝清困倦地慢慢閉上了眼。
一個陌生的男人,竟然這樣毫無理由地對她好。
柳渝清雖然覺得他的示好是一種很奇怪的情感,但因為自己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好,所以就在腦海里自我合理化男人的舉動。
或許,男人是對她一見鐘情?
只是他對她一不愛的話語比較另類罷了。
要不然該怎麼解釋男人一直來找她,一接到她的電話就興奮地開車趕到她身邊,像黑騎士般地解決掉她的所有麻煩,只為了帶一只貓咪回家?!
在心底抱著這種玫瑰色的期待,柳渝清在睡著之前,幻想自己終于遇見了情感中的真命天子,萬能的他將在悲慘世界中的自己解救了出來。
光是這麼想象,就產生了好幸福的感覺。
心頭的所有擔憂完全卸了下來,柳渝清氳覺待在這個男人的身邊,似乎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站在她身邊,替她擋去所有的風雨。
一定會很安全的……所以柳渝清安心地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車子上了。
柳渝清一驚,發現自己是躺平在一張大床上醒來的。
這里是哪里?
那個男人的房間?
忽然一股不妙的感覺從下半身蔓延開來。
她不清楚自己躺在這里到底睡了多久,但此刻正值生理期的她,什麼防護措施都沒有做,就這樣平躺在別人的床上,想必一定……闖禍了。
到底闖了什麼禍,只要是來潮過的女生都會明白的。
僵硬地像是機器人般翻轉過身體,柳渝清伸手往臀部的方位一探。
果然。
血跡已經滲出來了。
就算是在自己的房里,發生這種事情已經很糟糕了,更何況她現在是在那個男人的床上……簡直糟糕到不行!
雖然很不想面對現實,但柳渝清還是紅著臉趕緊爬起來查看床上的災情到底有多麼嚴重。
「呃!」
一攤不容錯認的鮮紅,尷尬地印在男人那張米白的床單上。
天啊,派出什麼妖魔鬼怪都行,現在就殺了她吧!
柳渝清慌張不已地在床頭櫃上抽了幾張面紙收拾著殘局,但是已經被弄髒了的床單是米白色的,面紙的吸收力再怎麼強,還是無法完全將血跡清理干淨。
房門並沒有關上,外頭傳來陣陣電視的聲響,男人隨時都可能進來查看她的狀況,她是絕對沒辦法在男人不知情的狀況下將這張床單清理干淨的。
還有,她的褲子。
因為很是在意,所以好像只要輕輕一動,柳渝清就能聞見那腥紅的氣味。
為什麼她偏偏會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出這種糗?
「啊,你醒啦?肚子餓不餓?」
在自己的屋子里再次見到心愛的貓咪,凌雲開心地笑著,連嘴都合不攏了。
男人從房門口探出頭來,當他一開口說話的時候,柳渝清就轉身跪坐在床上,用曲起的雙腿遮住了那攤污痕。
「對不起——」
但這種事情就算瞞得住一時半會兒,之後還是會被發現的,倒不如馬上道歉,馬上處理,免得那氣味……那痕跡……更加深刻地暈染在男人的大床上。
「真的很對不起!」
「怎麼啦?」
「我……闖禍了。」而且,還是那種極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災難。
柳渝清低垂著頭,整張小臉爆紅到一個極致。
「說吧。」凌雲斂住笑意。
他知道貓咪適應新環境是需要時間的,他會很有耐心,寵著她、慣著她,讓他的貓咪快些適應這個地方的。
「我……」低垂的小腦袋瓜左搖右晃地來回動了好幾下,但關鍵的話就是說不出口,柳渝清覺得自己就快要窘迫到哭出來了。
「對不起。」
到最後她還是只說得出這三個字。
因為她真的真的……覺得好糗啊。
她看起來不太對勁……凌雲擔憂地走到床邊去,伸手溫柔地撫模著她的頭。
被他輕撫幾下之後,女孩抬起頭來,眼眶里竟然聚滿了淚水。
「為什麼哭了?」他是不是有哪里沒注意到,令她感到為難了?
「告訴我,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會替你解決的。」
「嗚嗚……」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這種感覺很深情的話語,如果不是在這麼糗的狀況下听見的話,她搞不好真的會被這個男人給迷惑住。
「那個……我、我闖禍了啦……」
「你如果不說出來的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幫你才好了。」凌雲用手指輕觸著女孩的眼角,接著,她的眼淚就一顆顆地滑落了下來。
那副淒楚的樣子美麗得令他移不開視線。
「不管你闖了什麼禍,我都不會怪你的。」
「那……那我要說……」
「嗯,快點說吧。」凌雲覺得非常訝異。
他以前從來沒有過哄女孩子的經驗,為什麼現在卻做得這麼熟練?
以前的貓咪,根本用不著他說那麼多的話來哄的。
「弄髒了……」
「弄髒了什麼?」因為沒有主詞,所以凌雲重復著她的話。
「……你的床單。」柳渝清再度尷尬地低下了頭。
弄髒了的,還有她的褲子,但能夠講出床單這兩個字已經讓她用光了羞恥心,再多的話她講不出口了。
凌雲控制不住自己心髒的坪然跳動。
「你……尿床了嗎?」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領了貓咪回家的頭一天,它也在他的床上撒尿了。
她和它,怎麼可以相似到這種地步啊?
「尿床?什麼尿床啊?」柳渝清訝異地抬頭瞪著男人,他竟然以為她尿床了?
「才不是咧!」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可能到了這個年紀還會尿床?
「那是什麼?」凌雲不解地繼續追問。
「是……」等到要說重點的時候,柳渝清就硬氣不起來了,馬上又低下頭去。
「是那個……」
「哪個?」凌雲只好天馬行空地猜測︰「難不成是……便便?」好樣兒的,她比他上一只貓咪要更上一層樓。
「怎麼可能會是便便?!你真把我當成是三歲的小朋友嗎?」柳渝清覺得自己的腦神經似乎在剛剛繃斷了一根。
「是那個啦!」
因為他的猜測實在是太瞧不起人了,柳渝清差點就要爆出經血這兩個字,還好她及時忍住了,因為這麼糗的事情,她實在是沒臉親自說出口。
「到底是哪個?」瞧著這只脾氣似乎有點大的貓咪,凌雲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開心。
能夠這樣哄著她、寵著她,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說不出口、說不出口,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于是,柳渝清只好挪開遮擋的雙腿,將證據直接攤在男人面前。
隨著女孩落下的視線,凌雲也跟著往床鋪上看去。
那里,印染了一攤血跡。
「血……你受傷了?」凌雲抓起女孩的手,左瞧右瞧地檢查著她的身體。
「不是啦!吼……」怎麼會有這麼笨、這麼不關竅的人?
柳渝清撐到最後,只好粗聲粗氣地低吼道︰「是我生理期的血不小心弄髒你的床單了啦!」
一听到那不屬于自己的世界會听見的三個字,凌雲呆愣住好一會兒。
尷尬的情緒很快就將他的臉龐染紅。
「……喔。」
「你在喔什麼啦?」柳渝清覺得自己就要被他給氣死了。
「沒事。」凌雲看著女孩那與自己同樣赧紅的小臉,知道她現在應該是處在又氣又惱的狀態,他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那現在……要我來幫你清理嗎?」
貓咪是很愛干淨的動物,他之前養的是一只公貓,沒踫過生理期這種事情,所以剛剛他一時之間真的是慌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現在手邊有武器的話,柳渝清覺得尷尬到極點的自己鐵定會毫不顧忌地將之往男人臉上摔去。
「你是真的想氣死我嗎?」
「我……並沒有這個打算啊。」凌雲並不曉得女孩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但她生氣時瞪著他的那雙大眼楮,真的好漂亮呢!
像看見外星人般地瞪著男人好一會兒後,柳渝清終于放棄了繼續用對話來跟他溝通。
「借我一套衣服,還有浴室。」她已經快要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氣味了。
直接用要求的語氣來說的話,這個外星人應該會比較容易听懂。
「好。」
「床單的話……你有洗衣機吧?」
「有。」凌雲有問必答地回應著。
「把床單拆下來洗吧!」
「好。」見男人坐在床邊一直盯著自己,好像半點起身動作的意思都沒有,柳渝清不禁又惱了︰「喂!你還坐在這里干什麼啦?」她很想快些將那張染上污漬的床單給拆下來,更想快些進浴室去洗掉這身尷尬的黏膩與氣味,偏偏這個男人坐在她的身旁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如此一來她根本就不敢在他的面前站起身。
畢竟,此刻她的褲子後面也沾染上令她尷尬無比的血跡,她不想讓男人看到那個畫面。
「嗯,我去拿衣服給你。」
凌雲站起身,打開衣櫃取出一套干淨的睡衣遞到女孩面前去。
這套衣服穿在女孩身上應該會像小孩子在穿大人的衣服,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他的貓咪身材實在太嬌小了。
柳渝清接過衣服,想著等男人離開房間之後,自己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床單拆下來,接著便飛奔進浴室里去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偏偏男人又在床旁坐了下來,垂眸靜靜地凝望著她的臉。
他到底是在看什麼啦?
「你……不出去嗎?」柳渝清一直維持著面紅耳赤的狀態,所以更加覺得無法忍受他的視線攻擊。
「我不行待在這里嗎?」
「你坐在這里的話,我要怎麼拆床單去洗啊?」
「咦,我以為你剛剛是說要我拆床單去洗。」原來貓咪是自己要做啊,他的貓咪怎麼會這麼乖巧呢?
「這種東西……」她怎麼會好意思叫他洗啦!
柳渝清感覺自己的小臉又爆炸過一次,紅暈持續加深。
「我自己洗就行了啦!」
「喔。」凌雲起身,站在床的旁邊。
在面對女孩的時候,好像她的反應不管是什麼,每一種都讓他感覺好新鮮,凌雲心里反復復誦著︰他的貓咪怎麼會那麼可愛、他的貓咪怎麼會那麼可愛……
「你!」
女孩似乎又要開口趕他走,這一次凌雲學聰明了︰「站在這里也不行嗎?」他的貓咪到底一個晚上要臉紅幾次呢?
如果不是知道她在害羞的話,他都要擔心她是不是發燒了,臉那麼地紅……
「你不要一直這樣看著我啦……」柳渝清還沒從那陣撲天蓋地壓下來的羞赧中逃月兌出來,只好惱羞成怒地將那股情緒發泄到男人身上。
這個男人果然是對她有邪惡不良的企圖吧?
說什麼要她當他的貓咪,結果花了錢之後不就是想要上她嘛!
要不然他一直這樣將她逼在床邊又該怎麼解釋?
還有,他明知道……她現在是在生理期中,還是決定要對她怎麼樣嗎?
無奈她收了男人的錢,又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被男人給帶回家里來,就算被男人怎麼樣的話,也是她自己活該吧!
「可是,貓咪你那麼可愛,教我怎麼忍得住不看你呢?」
听見他那毫不修飾的贊美,柳渝清感覺又有一顆炸彈在自己臉上轟炸開來。
神啊,救救她吧!
她真的沒辦法跟這個外星人溝通啦!
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她現在簡直尷尬地想要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了,偏偏他還肉麻當有趣地一直待在這里消遣她……
「求求你了,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柳渝清跪坐在床上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可憐兮兮地求著他︰「你一直待在這里,會讓我感覺很緊張。」
「喔。」凌雲的臉上出現了失落的情緒。
他的貓咪……很怕他嗎?
不能在第一天就把貓咪逼得太緊,凌雲只好起身退出自個兒的房間。
直到男人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之後,柳渝清這才松了口氣,再三確認男人沒有突然又闖進來,她動了動因跪坐太長時間而感到有些麻的雙腿,逃也似地奔進臥房內附設的淋浴間。
「啊咧,這個門是怎麼回事?」淋浴間的霧面玻璃門是不能上鎖的,柳渝清有些火大地瞪著那扇門。
如果這時男人大剌剌再次闖進房里來的話,透過這扇霧面的玻璃,能夠隱約看見她在里面的任何動作。
難怪他會那麼干脆地出去。
柳渝清忍不住在心底月復誹著男人,他怎麼可以這麼低級,想要偷看她洗澡?
還好,她還沒有開始月兌衣服。
打開淋浴間的門,柳渝清探出頭去,以為會看見男人再次闖進房內的身影,但房里空蕩蕩的,柳渝清再次松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房間門給關上。
呼,總算能安心地洗澡了。
將自己上上下下打理干淨之後,柳渝清穿上男人那套過大的睡衣將自己包得緊緊的,確認沒有任何春光外泄的部位後,這才悄悄推開了房間的門。
客廳的電視傳來女主播嬌亮的嗓音正在播報深夜新聞,這是柳渝清睡醒之後首次注意到時間,目前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發現女孩悄悄站在房門口四下張望的身影,凌雲的唇角再度露出一抹控制不住的笑意。
是在觀察新環境嗎?
他的貓咪真的好可愛啊……
「貓咪,你一定餓了吧?過來,我把粥熱給你吃。」剛剛回程的路上,因為女孩睡得極熟,所以凌雲停靠在路邊事先買了就算重復加熱也不會變難吃的粥品來當晚餐。
柳渝清有些在意時間,這麼晚了,她應該要回去了。
但是,這個男人會放她走嗎?
「我的名字叫渝清。」不是貓咪!
「我可以叫你貓咪嗎?」凌雲笑著征求她的同意。
「如果我說不行呢?」為什麼每次跟他溝通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有種神經就要爆裂的預感?
柳瑜清賭氣地望著他。
「我還是想叫你貓咪。」凌雲微微皺起眉,堅持己見。
「好吧,出錢的人最大。」柳渝清及時想起自己已經是被買下時間的雇員,眼前這個皺起眉頭之後,依然帥氣到會令所有女人爆炸的男人就是買下她時間的雇主。
「我要當你的貓咪多久?」
三十萬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要你一直當我的貓咪。」
「一直?」什麼意思?
是指一輩子嗎?
柳渝清不禁又惱了。
「我怎麼可能一直都當你的貓咪?總得給我一個期限吧!」她又生氣了。
凌雲走到女孩身旁,伸手輕輕撫模著她的頭頂,真是只壞脾氣的貓咪啊!
「請你一直當我的貓咪,好嗎?」凌雲衷心這麼期盼著。
「如果你需要錢,我會給你的。」
若是她自己講也就算了,听他提到錢的事,柳渝清不知為何感到有些懊惱,但也因為听他提到錢的事,柳渝清想起了自己的職業道德。
她已經被男人買下時間了。
所以,只能認命地乖乖當他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