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曼的孕吐期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人家是吐前三個月,她卻是從第五個月肚子都大起來之後才開始吐,而且這一吐就是整整兩個月的時間。
這兩個月里,她吃什麼吐什麼,等她終于熬過孕吐期,也把前五個月長在自己身上的肥肉全吐光了,她若不是有顆凸出來的肚子,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孕婦,身材縴瘦得跟個少女似的。
這兩個月舒曼曼真的過得很辛苦,寸步不離守著她的歐陽慕凡也跟著瘦了一大圈。
得知此事之人無一不羨慕或感嘆舒曼曼的好命與好運,竟得慕凡公子如此專一又深情的對待。
舒曼曼現今已懷孕七個月了,不再需要擔心身材走樣,反倒比較擔心月復中的孩子營養是否足夠,不過負責看顧她身體的溫太醫一再向她保證無礙,讓她著實放心不少。
為了愛妻突如其來的孕吐期,歐陽慕凡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但也沒因此放松對那幾位皇子的防範。
這段期間里,除了魏敬毅沒朝他公子府伸出爪子,余下三位皇子都陸陸續續往他府里安插了眼線,魏敬軒安排了三個,魏敬梓兩個,魏敬齊一個。
撇開魏敬齊所安排那個三天才來府上送一回柴禾的眼線不提,因為魏敬齊那家儀一看就知道只是為了湊熱鬧而無歹意,另外兩位皇子的眼線就明顯是帶著任務與不懷好意而來的,都說有什麼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句話用在魏敬軒及其屬上再適合不過,魏敬軒的隱忍功夫一流,作戲功夫一流,其屬下亦同,就拿第一個混進公子府里,在針線房做個繡娘的那個女奸細來說,入府都快四個月了,竟還能天天循機蹈矩、按兵不動,真的很厲害,但也因此而更讓人覺得寒膽。
魏敬梓的眼線沒那麼沉穩,進府不到一個月就動作不斷,不過挑事有實質陰謀迫害無,所以歐陽慕凡也睜只眼閉只眼,耐心等著看他想干麼。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魏敬毅的心思比較正,雖然也有些小算盤,但為了謀劃皇位這是難免的。
魏敬齊聰明有余卻機智不足,魄力也不夠,皇位對他來講挑戰性太大,成事機率等于零。
魏敬梓有謀略有巧計卻沒耐心,總會忍不住沖動行事,致使原本該成功的事總落得功敗垂成的下場,這樣的人絕對做不了領頭羊,更別提是一國之君了。
至于魏敬軒嘛,真是個人物,他有聰明才智、有手段謀略、有膽識魄力,唯獨缺乏的就是仁德仁義仁慈之心。
這樣的人比較適合做個順他者生逆他者亡的梟雄,卻不是當明君的料,缺了仁道便會荼毒無辜,西蘭國若有這麼一位君主,絕非百姓之福。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歐陽慕凡已將四位皇子的品性與為人看得七七八八,他相信以他活了兩世,又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里的商場里打滾了這麼多年,也差不多看遍百態人生了,眼光應該還算精準,就是不知道皇上又看懂了幾分。
不管如何,他已經決定魏敬軒是絕對不能坐上龍椅的,如果皇上始終不處置那家伙,甚至打算讓他憑本事上位的話,即便要他破誓卷入奪嫡之爭,亦在所不惜。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等這整件事有了結果,看皇上有何反應之後再來做打算也不遲。
總而言之,現在就是等了,靜觀其變到有人耐不住性子動手為止,然後讓他捉了個現成,可以人贓俱獲的一狀告到皇上那里,這出戲這才有辦法繼續演下去。
隨著懷孕周期增加,舒曼曼的肚子也愈來愈大。
這天午飯過後,屬下有事稟報,歐陽慕凡照例去了書房處理,而舒曼曼則是肚飽眼皮松的正準備睡個午覺,就見下人興匆匆的來稟報。
「少女乃女乃,好消息,冀州鎮的太太來看你了,同行前來的還有廷毅少爺和李家三舅老爺。」
「這是真的嗎?」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舒曼曼驚喜不已。
「是真的,人已經到大門口了,公子正親自站在大門口迎接呢。」下人笑著點頭如搗蒜。
一听,舒曼曼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家伙早知道她娘他們要來的消息,卻一直瞞著她,看來方才說要去書房處理公事也只是借口,完全就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真是太討人厭了。她雖然將他埋怨了一番,可是心里是甜滋滋的,臉上也是笑靨如花。
她迫不及待的起身叫道︰「大琳、小琳,你們快過來扶我到前去,我都快兩年沒見到我娘他們了。」
「少女乃女乃你先別急,公子既然親自到大門去接人,就一定會把娘家太太領過來你這兒的,少女乃女乃不需要多走這麼一趟,只需要待在這兒等人過來就行了。」大琳安撫道。
「可是除了娘之外,我也想看看廷毅和小舅舅啊,他們應該不適合到後院里來吧?還是我出去見他們比較方便。」舒曼曼迅速說道。
「哪里有什麼不方便的?我這後院里除了夫人你之外又沒有其他女眷。」歐陽慕凡的聲音突然從房門外頭響起。
舒曼曼愕然抬頭看去,就見他走進房里,身後跟著她娘、弟弟和小舅舅。
「娘!廷毅!小舅舅!」舒曼曼見到來人,立刻驚喜的叫道。
這三個人都是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真心待她與關心她的家人,也是在這世界少數讓她割舍不了的親情。
「曼兒!」
「姊!」
「丫頭!」
李氏等三人見到她也同樣激動開心不已。
李氏見女兒被養得細皮女敕肉的,雖然以孕婦而言是瘦了點,但氣色卻是白里透紅,比在冀州時更好,這一年多來忐忑不安的心頓時都定了下來。
舒廷毅見到姊姊,單純就是開心,沒其他的想法。
李昌榮則是有很多話想跟外甥女說,尤其在進京之後得知他這個外甥女婿的真實身分有多麼顯赫,又有多麼手眼通天之後,他那些個念頭便遏制不住,開始蠢蠢欲動了。不過他不會沖動行事,能不能成,還是得與外甥女婿商量之後決定。
一陣相見歡後,歐陽慕凡這回是真有事去了書房,舒曼曼則與李氏他們互訴這段日子各自所發生的事。
听說冀州城舒家的生意大不如前,兄弟們正在上演鬩牆的戲碼。
听說大舅做了爺爺,二舅嫁了女兒,姥姥依舊偏心到沒邊。
听說她當初與舅舅合作的生意興隆,不過成衣坊多了一些抄襲他們衣服樣式的對手,生意有些受影響。
總之,大事沒有,小事不斷,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閑話家常告一段落後,舒曼曼這才想到有個問題還沒問。「娘,你們怎麼會突然來京城?」
李氏有些狐疑的反問︰「曼兒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舒曼曼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這丫頭還真是掉進福窩里了都不知道。」一旁的李昌榮忍不住感嘆的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舒曼曼不懂他們怎麼一個個都對她露出了無言以對的表情。
「曼兒,你當真不知道?」李氏再次問道。
「娘,到底是什麼事啊?」舒曼曼真的是一頭霧水。
「你小舅舅說的沒錯,你是掉進福窩了。」李氏失笑搖頭,心里滿滿的都是替女兒高興與欣慰之情,「娘這回會來京城,是因為接到女婿的來信。」
「慕凡?」舒曼曼呆愣了一下。
「沒錯。」李氏微笑的點頭道︰「女婿在信中說你臨盆在即,身邊沒長輩照顧他不放心,請娘務必要到京城來陪你待產,幫你坐月子,他又想到娘可能不放心將你弟弟獨自留在冀州,他甚至連你弟弟在京城就讀的學堂都打點好了,所以廷毅這回才會跟娘一塊來京城。」
「他完全沒有跟我提過這事兒。」舒曼曼有些怔然的低喃道。
「你這孩子可真是個有福氣的。」李氏伸手替女兒理了理耳邊的發絲,輕聲笑嘆道︰「自從你出嫁後,娘每回想到你嫁到京城這麼遠的地方,如果受了委屈該如何是好,總是擔心不已,但是現在娘可以完全放心了。」
舒曼曼覺得心里暖呼呼的,她握住娘親的手,真心的道︰「嗯,娘不需要擔心,慕凡真的對女兒很好,女兒很幸福!」
「只要你覺得幸福娘就放心了。」李氏微笑著點頭。
「姊,我的外甥什麼時候會出來和我見面啊?」舒廷毅終于找到說話的機會,期待的問。
「你怎麼知道是外甥?也許是個女孩兒,是外甥女呢。」舒曼曼好笑的問他。
「姊要先生兒子再生女兒,這做哥哥的才能夠照妹妹。」舒廷毅說得認真。他對于自己身為弟弟得被姊姊照顧這一點至今還介懷著,他覺得男人就應該照顧女人才對。
「生男生女哪是咱們能決定的,得看天意。」舒曼曼覺得好笑︰「不過你姊夫倒是希望這一胎是個玄孩兒,他想先要個女兒。」
「這是真的嗎?」李氏有些不可置信。
「嗯,因為他實在太喜歡我了,所以愛屋及烏。」
舒曼曼大言不慚,惹得李氏忍不住笑罵了她一句,「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這麼不害臊?」
「害臊又不能當飯吃,干麼要害臊?」舒曼曼調皮的笑道。
「看樣子女婿真的很寵你,快要把你給寵壞了。」李氏輕打了下她的手,有種教訓的意味。
舒曼曼笑得更甜更開心了。
「丫頭,你覺得小舅舅留在京城做生意如何?」李昌榮突然開口問道。
「不好。」舒曼曼想也不想便否決了。
李昌榮呆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澆他一桶冷水,「為什麼?」
舒曼曼換上嚴肅的表情,「京城的水太深,不是布衣李家可以應付得來的。」
「有外甥女婿當靠山也不行嗎?」
「小舅舅,你覺得慕凡是什麼身分?」舒曼曼不答反問。
「他不是公主的兒子,皇上的外甥嗎?」李昌榮有些不確定的道,他是听人這麼說的,但並未確認過。難道並非如此嗎?
「公主的兒子、皇上的外甥這是官職嗎?還是它們讓慕凡擁有了什麼實質的權力?」舒曼曼又問。
「呃……難道沒有嗎?」李昌榮根本就不懂這些。
「沒有,就算有,小舅舅認為這樣的身分能大得過皇子嗎?當今聖上有四個兒子,不巧慕凡每個都得罪過,如果皇子們想找慕凡的麻煩,並選擇從李家下手,小舅舅覺得慕凡救得了李家嗎?」
李昌榮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他先前只看見利的一面,從未考慮過弊的那一面。有一利必有一弊,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小舅舅明白你的意思了,丫頭。」他慎重的點頭道,打消了到京城發展的念頭。
「曼兒,你才說女婿得罪過皇子,這是怎麼一回事?」李氏驚惶的問。
「娘別擔心,沒事。」
「你都不讓你小舅舅到京城來發展了,怎麼還說沒事?」李氏眉頭緊蹙,面色顯得有些蒼白。
「不讓舅舅他們來,是不想讓李家無辜成為皇子的出氣筒,受無妄之災,至于我們夫妻倆倒是不必擔心這些,因為有皇上在,皇子們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們。」舒曼曼解釋完,忍不住在心里加了一句,他們只敢暗來暗去而己。
「你們真的不會有危險?」李氏凝視著女兒,想听到她的保證。
「嗯。」舒曼曼用力點頭,堅定的道︰「娘,你放心,你的女婿可不是吃素的,我們一家三口絕對不會有事。」說完,她伸手撫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小月復,神情肅然不可侵犯,也有身為母性的光輝,非常迷人。
「你這丫頭真的像個母親了,以後再也不能叫你丫頭了。」李昌榮有感而發。
舒曼曼笑看他一眼,接著問道︰「小舅舅呢?你什麼時候準備當個父親?」
在她和娘往來的書信中,娘提過小舅舅已在半年前成親了,娶的自然是終于出了孝期的未婚妻。
李昌榮頓時咧嘴一笑,得意的道︰「再五個月。」
「啊?小舅母有身孕了?」舒曼曼驚喜得雙眼圓瞠。
小舅舅成親不是才成親半年而已嗎?竟然再五個月就能當爹了,這也太強了吧!
「對。」李昌榮笑容滿面。
「這真是個好消息,恭喜你了,小舅舅。」舒曼曼真心替他高興。「那麼小舅舅是不是沒打算在京城待太久?」
「嗯,最多待個十天吧。」李昌榮道︰「原本我是帶著任務來的,想著是不是能在京城里也開家鋪子什麼的,但听你剛才這麼一說,我已經打消念頭了。既然留在這里沒事,我想早點回去,你小舅母現在懷著身孕,放她一個人在家我可不放心。」
舒曼曼朝他豎起大拇指,贊道︰「會憐惜孕妻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小舅母嫁對人了。」
「那是。」李昌榮立刻抬高下巴,不可一世的得意道。
大伙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屋里一片歡樂。
相較于此,書房里卻是一片肅殺之氣,讓早已習慣了殺人、從暗衛營里出來的衛山,都忍不住有些發怵。
歐陽慕凡沉默許久之後,冰冷的開口問道︰「確認過了嗎?」
「是,已讓溫太醫看過那幾味藥材了,的確都動了手腳。」衛山一頓後,又猶豫的補充道︰「溫太醫說,那炮制藥物的手法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
「所以又是那幾個皇子的手筆嗎?」歐陽慕凡緊繃著臉。
衛山呼吸一窒,謹慎的回答,「屬下還未找到確切的證據,不敢斷言。」
說是這麼說,但事實上溫太醫已經確定炮制害人藥材的秘法只有在後宮里看得見,能接觸到後宮弄到這種害人法子的人,除了與公子有嫌隙的幾位皇子之外,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
衛山默然以對。
「知道那些藥是中途被調包的,還是一開始就有問題?」歐陽慕凡又問。
「據車夫所言,那些東西在冀州上了馬車後就未再動過,直到這里才卸下來,中途調包的機會微乎其微。屬下也讓人詢問過其他下人,確定車夫沒說謊。」衛山據實以報。
「既然如此,咱們留在冀州的人為何事先一點消息都沒傳過來?」歐陽慕凡對此非常的不滿。
如果不是他夠小心謹慎,讓人仔細徹查一切隨岳母他們而來的東西,要是岳母將那毒藥當成補藥熬煮給舒曼吃,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根本沒有人會懷疑李氏會毒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公子,屬下懷疑咱們留在冀州的人可能已經凶多吉少。」衛山說。
「林鐵應該沒那麼不濟事。」歐陽慕凡皺眉想了一下,又道︰「你讓衛風親自走一趟冀州,我要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究竟是何人所為。」他臉上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衛山領命而去,不到一刻鐘又匆匆地踅了回來。
「公子,林鐵有消息了,剛收到他的求救信,他似乎正被人追殺,負傷極重,衛風已帶人前去救援。」他一臉凝重的迅速報道。
公子先前說的果然沒錯,林鐵沒這麼不濟事,果然殺出重圍的活著回京城來了,只是情況明顯不妙。
「怎麼回事?」歐陽慕凡沉聲問,「知道誰在追殺他嗎?」
「目前還不清楚。」衛山搖頭道︰「林鐵送來求救信上有簡單的暗號,詳細情況還要等衛風將人給救回來才知道。」
「送信來的是什麼人?」
「是一個小山村里的老獵手,林鐵向他承諾,只要他能順利將信送達目的地,他兒子的醫藥費便會有著落。」
「按林鐵給他的承諾支付報酬。」歐陽慕凡點點頭。
「屬下已經這麼做了。」衛山想到了什麼,蹙眉疑惑的問道︰「公子,林鐵的身手雖及不上我與衛風他們,卻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到底是什麼人能將他逼得如此狼狽?」
「這個問題你還需要懷疑嗎?」歐陽慕凡冷笑,「除了與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怪物之外,又有幾個人會是林鐵的對手?」
衛山很想說他不是怪物,但也知道公子現在沒心情和他閑扯,只能模模鼻子認了這個怪物的說法,不過……
「公子,林鐵雖不是我們這些人的對手,但是當他拼命相搏時,還是能夠將我擊傷,而且傷勢也絕對不會是小傷而已。」
歐陽慕凡頓時雙眼發亮。「換句話說,誰身邊的暗衛受了重傷,誰便是這次事件的幕後主謀?」
「林鐵一定知道對方傷在何處,這是鐵證。」衛山說。
「你說的沒錯,這是鐵證。有林鐵作證,我定要讓他們百口莫辯,讓皇上再也包庇不了他們的罪行!」歐陽慕凡信誓旦旦的說,眼底過一抹戾氣,「倘若皇上這回還想繼續粉飾太平的話,我想也許該是我下定決心的時候了。」
「下定什麼決定?」衛山直覺問道。
歐陽慕凡沒有應聲,表情冷漠而決然。
當今聖上是個明君,脾氣在西蘭國歷代皇上中也算是好的,雖說也會動怒、也會砍人頭、也會抄家滅族,卻鮮少有對著眾臣們破口大罵或是摔奏折之類的舉動。
然而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這回卻罕見的在一年之內連摔了兩回東西,而且力道之猛,把御書房的地板都摔出了一小個缺角,讓服侍了皇上一輩子的總管太監都快要嚇破膽了。
為此,總管太監對惹得龍顏震怒,自個兒卻面不改色,平靜如常又鎮定如斯的站在御書房里的慕凡公子,真真正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總管太監想著,上回皇上摔東西之後朝廷迎來一波人人自危的大清洗,也不知這回摔東西之後朝廷又會迎來怎樣的大震蕩?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瞄了慕凡公子一眼,真的打從心里佩服這位公子,明明只是個無權夫勢的朝廷貴公子,卻能輕易的左右朝廷百官的命運,無怪乎百官們私底下總稱這位為無冕之王。
「你們下去。」皇帝倏地命令道。
總管太監立即朝書房里的內侍們使了眼神,待御書房里的內侍們都退下後,自己也靜悄悄地退出去,親自將房門送上,寸步不離的守在外頭。
御書房里,皇帝深深地看了歐陽慕凡半晌之後,重重嘆了一口氣,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要朕怎麼做?」
「慕凡不敢替皇上舅舅做決定。」歐陽慕凡躬身答道。
「你將這些事捅到朕面前,不就是要朕處置皇子們嗎?」皇帝沉聲反問。
「不是。」歐陽慕凡直起身來,肅然回道。
「不是?」皇帝並不相信。
「慕凡只是想讓皇上舅舅知道慕凡現今的處境,以及皇子哥哥們對待慕凡的態度。」歐陽慕凡表情有著苦澀和擔憂。「過去慕凡只有一個人,可以不介意任何人對慕凡耍陰謀詭計,甚至是刀劍相向,可是現在慕凡有妻,再過不久也會有子女,慕凡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與安全,卻不能不慮妻小。」
皇帝臉色深沉,雖然他早預料到兒子們肯定會將上回朝廷大清洗之仇算在這孩子身上,會對這個表弟又惱又懼,可是他沒料到的是在他的兒子中竟會有如此下手狠毒,不顧念血緣親情又執迷不悟,甚至可以說是不將他這個皇上放在眼里的。
上回的大清洗,滿朝文武百官誰會看不出那是他這皇上的主意,又有幾個人會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目的?他最終沒對幾個皇子下狠手,不是心軟,而是想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考核幾個兒子的心性與品格,只是沒想到終究還令他失望了。
老二那孩子原是他最看好的,如果那孩子有顆仁德之心,以他的資質,絕對會是下任儲君的不二人選,可惜那孩子不僅不知悔改,還心狠手辣的打算一路走到黑。
這樣的心性……唉,罷了,罷了。
「朕可以告訴你,老二已經徹底失去坐上龍位的資格了,這樣你是不是能夠放心了?」皇帝心里再次興起了不能對人言的感嘆,如果眼前這孩子是自己的兒子就好了,他也不會為了太子之位懸而未決煩惱至今。
歐陽慕凡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慕凡想離開京城,移居到冀州或是離京城更遠的地方,請皇上舅舅允誰。」
「朕不準!」皇帝臉色難看,一口否決。
「皇上舅舅……」
「朕都向你保證老二未來絕對威脅不到你了,你還在與朕耍什麼性子?」皇帝生氣的打斷他的話。
「皇上舅舅,慕凡得罪的並非只有二皇子一人,而是每位皇子都得罪了。今日出手的雖然只有二皇子,但沒人能保證余下三位是不是在等待機會發難,慕凡無法再拿妻兒的性命來冒險。」
「有朕在,他們不敢!」
歐陽慕凡不自覺露出嘲諷的神情,他低下頭,木然開口,「皇上,請恕慕凡直言,您現在也龍體安康的健在啊,但二皇子可有不敢之處?」
皇帝抿緊了唇瓣,脖子上的青筋隱隱浮現。
歐陽慕凡低著頭繼續說︰「皇上舅舅,慕凡真的不敢賭也賭不起,請皇上舅舅看在過去慕凡為您鞠躬盡瘁的分上,就憐惜慕凡一回,允準慕凡攜妻小離開京城避居他鄉吧?」說完,他雙膝一曲,跪了下來。
皇帝沒有應聲,不答應的原因除了割舍不下多年的甥舅之情外,更重要的是這個外甥有著誰也無法取代的富國之才,他和西蘭朝廷真的離不開這個孩子的賺錢能力啊。
歐陽慕凡動也不動,大有皇上不答應他就不起來的態勢。
御書房里一片沉靜,甥舅們就這麼僵持著。
不知過了多久,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突然極為深沉又無奈的嘆了一大口氣,幽幽的道︰「倘若朕賜你免死金牌,保你一家三代一世安穩呢?」
歐陽慕凡愕然抬頭,頓時感到驚喜萬分,接著立刻心甘情願的磕頭謝恩。「慕凡叩謝聖恩,慕凡叩謝皇上舅舅憐惜。」
君無戲言啊,這下子真的安穩了,帝賜免死金牌許一世——不,是許三代的一世安穩啊!
妥了,妥了,適用三代的免死金牌啊,這下不只他們夫妻倆能得保一世安穩,連同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孫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京城,這回真是賺到了!
皇上舅舅真是太聖明了,聖恩浩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