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喂完藥給陸子龍後,陸小魚便歇息去了,但蘭書寒又折回去,敲響了陸子龍的房門。
「進來。」陸子龍低沉地說道。
陸子龍看見他,彷佛一點也不驚訝似的,只是淡淡地問︰「小魚今天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道?」蘭書寒有些訝,但想想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叫了潘胖子跟著不是。」陸子龍深深地凝視他,「倒是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的人馬,小魚就會落入歹人的手中了。」
「你知道我不是陸樽?」蘭書寒聲音微冷。
「你不也知道,我不單純只是個鄉下的飯館老板?」陸子龍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道,「當你踏進我房中時,我就已經知道你不是陸樽。我自己養的孩子,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雖然你跟他真的很像……當初我撿到他時,身旁恰好有個酒杯,所以替他取名陸樽,也是希望他性格能如同樽一般腳踏實地,想不到養出了個聰明跳月兌、自由不羈的孩子,你倒是比他沉穩多了。」
陸樽會取名為樽,是因為當時陸子龍身旁好有個酒杯?那陸小魚……蘭書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陸子龍像是讀懂了他的心,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你想得沒錯,小魚是在河邊撿到的,叫小魚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是讓我看到螃蟹或是蝦子什麼的……」
蘭書寒無語,這個陸子龍也太隨興了,幸好他沒有在什麼牛棚馬廄撿到第三個孩子,否則那個叫陸馬屎或陸牛糞的孩子長大後大概會恨他。
兩個偽父子對視了半晌,終于,蘭書寒先開口問了,「你是誰?為什麼要裝病?」
陸子龍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反問道︰「我不確定你的身分,頂不頂得住讓我說出自己的來處。」
蘭書寒吟了一下,方道︰「我的朝服上有五龍。」
朝服上繡著五條龍,僅次于皇帝的九條,必是當今太子!
陸子龍眼中精光暴射。「既是如此尊貴的身分,為什麼跑到我們蓬萊鎮這個鄉下地方來?」
「因為陸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借他的外表有大用,剩下的你就不必知道了。」蘭書寒沉聲道。
陸子龍沒有考慮太久,甚至沒有多問陸樽的安危,在他看來,以陸樽的個性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所以他也不擔心。
他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分,只是隨著他的話聲,氣氛也漸漸變得凝重——
「你听過『幽影』嗎?」陸子龍問道。
蘭書寒皺起了眉。「那是金鷹王國中最神秘的情報殺手組織,勢力之龐大,連皇室都無法掌握。」
「沒錯。我以前便是幽影的第二把手,權力在我之上的只有一個人,也就是幽影的影王。」陸子龍邊說邊仔細觀察蘭書寒的神情,發現其並未因他的身分而稍有色變,不由贊許地微微點頭,「在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得到了一本秘籍,名叫『百珍譜』,原以為是什麼練了可以獨霸天下的武功秘籍,但當我細讀後,才發現那根本只是一本菜譜,雖然那本菜譜中記錄著許多早已失傳的名菜,也教導了很多烹飪下廚的技巧,但對一個武者來說,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說到這里,陸子龍自己都忍不住諷刺地笑了。「如果是一般人拿了這本百珍譜,要成為一個遠近馳名的大廚那是唾手可得,若是想練成武林高手則是妄想,可惜的是影主並不這麼覺得,他認為百珍譜必然有什麼蹊蹺,因此逼我交出來。」
「當我交出百珍譜,影主發現只是一本菜譜時,我得到的只是刑罰與威脅。」陸子龍慢慢的月兌下了衣服,他的上半身可說是體無完膚,各式各樣的傷痕遍布,怵目驚心,「他不相信那就是百珍譜,逼我交出真正的武功秘籍,問題是根本就沒有他們要的東西,于是為了活下去,我帶著百珍譜逃了,易名為陸子龍,收留了兩個孩兒,就用那百珍譜的一招半式,在蓬萊鎮開起了飯館。」
末了,陸子龍苦笑起來,「沒想到我還是小覷了百珍譜,蓬萊飯館竟因此火紅了起來,我只能裝病不出門,讓小魚和陸樽出面經營,否則我只要露出一點馬腳,幽影的人馬上會找上門來。」
蘭書寒明白了,但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不安,所以想要綁架小魚的,就是幽影那幫人?」
「應該沒錯。」陸子龍長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們發現了蛛絲馬跡,查到這里來,而我這個昔日的幽影二把手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有我的人馬,偏偏這些人暫時無法暴露,同時我安排保護蓬萊飯館的人也快要頂不住了,幸好你出現了,你的護衛不愧是皇朝精英,逼得他們行事只能越來越謹慎,甚至想用綁架小魚的方式迫我出面。」
蘭書寒聞言,內心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他一直覺得除了自己的護衛,還有第二波人在保護陸小魚,現在想來必是陸子龍的人手,而當初胡一刀撂話要離開,最後卻又乖乖回來,受胡一刀指使鬧事的人也死于非命,約莫也是陸子龍的手筆。
「那你想怎麼辦?只要你一天在,小魚就隨時存在于危險之中。」蘭書寒嚴肅著臉問。
陸子龍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索性看向了蘭書寒,「你會這麼問,想必是有麼辦法?」
蘭書寒點了點頭,石破天驚地道︰「我要你死。」
陸子龍眼中精光一閃,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光是他死無法解決這一切,幽影得不到所謂的武功秘籍是不會罷休的,蘭書寒必然有未竟之語。
果然,蘭書寒幽幽地接下去道︰「我要你詐死,引走那些覬覦百珍譜的人,至于你逃走期間需要的資源與人手,我會幫你。」
陸子龍陷入了思索,蘭書寒所言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他仍沒有直接答應,反而問道︰「你會如此幫我,是為了小魚?」
想到那個嬌俏的可人兒,蘭書寒心頭悸動,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我要的是你,你若成功逃離,先潛伏起來,我會幫你拿下整個幽影,若是我辦到了,你以後便替我做事。」
這便是以他的性命,還有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為代價,換取他的效忠?陸子龍深深地望著他,末了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當初我看出你不是陸樽,卻沒有立刻將你拿下,就是因為我發現你對小魚的感情並不一般。」陸子龍徑自說著,並不給蘭書寒反駁的機會,「你後來拒絕娶小魚,說真的令我有些驚訝,不過現在知道了你的身分,或許小魚不嫁給你也是好的。」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他,他對陸小魚的感情只會比陸子龍看到的多,可惜他與她始終無法走在一起,這感情他只能深深埋藏起來。
即使埋得太深,都有些疼痛了。
「我答應你。」陸子龍說道。
蘭書寒微微一笑,離開了陸子龍的房間。
他很清楚自己今晚來必然能有些收獲,但他卻沒想到,也是從今晚起,他與陸小魚的感情不再那麼純粹,越發的曲折坎坷了……
從那天起,陸子龍的病情逐漸加重,到最後連藥喝不下了。
陸小魚很擔心,她讓蓬萊飯館暫停營業,鎮日守在陸子龍床邊,只偶爾在蘭書寒的要求下出房用點東西,讓自己不倒下去。
然而十日後,陸子龍依舊撒手人寰,在陸小魚與蘭書寒的陪伴下闔眼而逝。
陸小魚並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哭得呼天搶地,只是很平靜地替陸子龍辦後事,替他穿戴好壽衣,替他燒紙錢誦經,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但其實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憑本能動作。
一大早起來,她就先去替陸子龍的靈堂更換鮮花,替他誦念一段經文,然後她就呆坐在那里,腦子里不斷懷想父女倆相處的片段,天黑了,她現替陸子龍誦念一段經文,回到房里,繼續下一個無眠的夜。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三天,蘭書寒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卻是無能為力為她做什麼。
見到她硬撐出來的堅強,讓他幾乎要放棄所有原則,告訴她陸子龍只是詐死,只希望抹去她的悲傷。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見她如行尸走肉的度過一日又一日,他叫她吃她就吃,可是顯然食不下咽;他叫她睡她就睡,可是她日漸加深的黑眼圈告訴他,她從來就沒有睡好。
原就縴細的她短短幾日已經瘦了一圈,白衣素縞的模樣更添了楚楚可憐的感覺,讓蘭書寒連擁她入懷都怕傷了她。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好的,爹生前最擔心我,怕我承受不住他的逝去,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這一晚,蘭書寒同樣端著晚膳來勸小魚進食,她乖巧卻茫然地吃了兩口,突然抬起頭朝蘭書寒一笑,那笑中的淒楚幾乎要撕裂蘭書寒的心。
蘭書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靠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你可以哭的。」
「可是……」小魚仍然維持著笑容,聲音卻已開始哽咽,「可是爹不喜歡看到我哭。」
這句話像是沖破了陸小魚很努力很努力架起來的圍牆,讓她的眼淚瞬間潰堤,再也忍不住趴在蘭書寒的胸前,號啕大哭。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泄痛苦與悲傷,可她抓著蘭書寒衣襟的那雙小手卻是那麼蒼白無力。
蘭書寒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真實的感情,他在一個充滿虛偽的地方成長,那里的喜怒哀樂都是假的,他直到此時,才真真實實的看到了什麼叫像最沉痛的悲傷。
他的痛並不亞于她,他因她的痛,而痛。
「爹是在河邊撿到了還在襁褓中的我,替我取名小魚,除了看見河里的魚之外,也希望我這一生如魚兒般自由,無憂無慮。」陸小魚突然幽幽地傾訴起來,一言一語都帶著濃濃的思念與緬懷。
「他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廚藝,讓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卻不要求我一定要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很感謝爹,雖然他給我的不是大富大貴的生活,卻更有意義,只可惜臭杯子不在,他要是知道爹逝去了,只怕他的反應會比我更大。」小魚意有所指地道。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她。「我會讓他知道的。」
「可是再怎麼樣,從京師趕回來也要近一個月吧?」陸小魚搖著頭,滿心惆悵,「爹生前雖然氣陸樽淘氣,依然對他疼愛有加,如果爹知道陸樽沒能來送他最後一程,應該也會覺得遺憾。」
「不會的,」蘭書寒像是鬼使神差地道︰「我會代替他,畢竟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陸小魚瞪大了眼,一時間忘了哭泣「你……」
她可是知道蘭書寒身分不一般,這樣的他竟願意替陸子龍披麻戴孝?
蘭書寒其實也被自己說的話震懾了,但很快地便想開了,「我無法跪拜他的靈位……這以後你會明白,但以陸樽的名義送他一程,還是辦得到的。」
陸小魚聞言,終于破涕為笑,即使那笑容仍掩不去她的痛苦。「謝謝你,這樣已經很夠了。」
「我不是為了他,」蘭書寒深深地凝視著她,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我是為了你。」
陸小魚一顆心狂跳,這已經是他說出來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話了。
兩人的曖昧原就不是他的一廂情願,那種強烈的吸引力誰都無法視而不見,當他主動戳破一個洞之後,整張窗紙就勢不可擋的被摧毀了。
陸子魚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湊上前,在他的唇畔印上一吻,如同秋夜一般沁涼如水,牽引著蘭書寒的心。
接著,陸子魚飄然而去,蘭書寒只能撫著自己的唇,久久無語。
過了幾日,蓬萊飯館大門大開,不是為了營業,而是陸子龍要出殯了。
蘭書寒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諾,以陸樽的名義送了陸子龍最後一程,即使他沒有行跪拜之禮,但以他真實的身分而言,這份情不能說不重。
後來陸子龍知道了這件事,也不由為之心驚。
送行的人並不多,也就是蘭書寒與陸小魚,以及店里的幾名伙計,加上前來致意的潘胖子,不過寥寥十數人,甚至連胡一刀都沒來,對比起蓬萊飯館平時的賓客如雲,可以知道陸子龍生前究竟是如何的低調行事。
這一次,陸小魚依然沒有哭,卻也不再渾渾噩噩,或許是蘭書寒的陪伴給了她堅實的支持,讓她能哀戚卻平靜地完成這一切。
可是當他們回到蓬萊飯館,在飯館發生的一件事讓陸小魚及蘭書寒震怒了。
「什麼?飯館遭竊!」陸小魚踉蹌了下,居然有人這麼缺德,趁著陸子龍出殯,蓬萊飯館內空虛的時候潛入行竊。
蘭書寒由後頭扶住了她,免得她在一再的打擊之下會因力受不了而暈過去。
陸小魚深吸了口氣,站直了身,一股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的情緒,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什麼時候遭的竊?掉了什麼東西?」蘭書寒淡然地開口,但每個人都能听出他平靜語氣下的怒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陸樽變得好有威嚴。留守的伙計們想著,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你們出去之後,我們幾個都坐在大堂等你們回來,後院……後院自然就沒多注意,直到你們回來前,我們去巡視了下,這才發現有宵小闖入。」說到這里,幾名伙計都面露慚愧,「主要是老扳的房間被翻了個遍,至于其他地方似乎沒有被闖入,至少我們看起來是這樣。」
出殯的時候,蘭書寒的那些護衛自然也暗中跟隨他們一起去了,根本沒有注意蓬萊飯館這頭的事情,就在這個空檔被人侵入,蘭書寒不由暗嘆自己有些失算。
幽影不愧其名,來無影去無蹤,每次交手只要敵不過就逃得不知所蹤,若是被擒就服毒自殺,比如那個假扮姜問天的家伙,最後也是服毒自盡。
蘭書寒事後調查確實有姜問天此人,只是他在數年前就失蹤了,那姜姓親王也不知道兒子去了哪里,更否認服毒身亡的「姜問天」是自己的兒子。
事情到這里成了懸案,要不是有陸子龍坦白,蘭書寒大概永遠都無法查明這一切是幽影搞的鬼。
「小魚,我們過去看看。」蘭書寒命眾人等著,獨自帶著陸小魚前往後院。
首先調查的是陸子龍的房間,果然就如同伙計們所說,里面一片凌亂,而伙計也聰明地沒有移動現場任何的東西。
陸小魚自然也在調查的行列,當她見到父親的遺物被翻得亂七八糟,立刻就紅了眼眶,但這並非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憤怒及不安。
父親一走,馬上就有人來搜找他的遺物,這背後是否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陰謀在進行著。
蘭書寒突然問道︰「小魚,這些衣服原本是擺在哪里的?還有書本雜物,我似乎從未沒在這房間里看過這些東西。」
「衣服是放在箱里,擱在屏風後頭,你自然不會看到了。」陸小魚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索著,「還有那些書本雜物,是放在牆後頭的暗櫃,這是爹設計的,只要一壓就會出現一個空間,爹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放在里頭,說什麼這樣比較不會亂。」
「我明白了。」他問這些只是想確定對方的確是搜查的能手,來行竊的人是誰已經非常明顯了,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動手去翻陸子龍的枕頭,在枕下翻出一個暗格。
這個暗格連陸小魚都不知道,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這里有個暗格?」
「別忘了我是陸樽。」蘭書寒沒有多解釋。
這個暗格是陸子龍告訴他的,他也刻意引導陸小魚往那個方面想,義父向義子說出一些秘密是理所當然。
先前蘭書寒在暗格里頭放了一些東西,引導幽影相信陸子龍是詐死逃亡,如今那些東西已不翼而飛。
「你放心,那些人不會再回來了,至少……不會以這種偷偷模模的方式。」蘭書寒在心里冷冷一笑,陸子龍沒有白演這場戲,他達到了他的目的。
雖然蘭書寒不敢確定幽影的人已全部被陸子龍引走,但要是真的有留下來的也只是少數,他不認為那些人會對他們構成威脅。
搜查結束,在蘭書寒帶著陸小魚走出陸子龍的房間時,陸小魚不由喚住他,拉住他的衣袖,面露遲疑。「你是不是……知道這是誰干的?」
蘭書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頭,他不想瞞她,即使他無法說出對方是誰。
陸小魚也不是笨蛋,她很快就聯想到了,表情更為不安。「是不是想要綁架我的那群人?他們想從我爹身上得到什麼?」
蘭書寒臉上露出了幾絲為難,「小魚……」
「你不用瞞我,都這麼明顯了,我還猜不出來嗎?」陸小魚搖了搖頭,「你不告訴我是為了我的安全吧?那麼我不會為難你。」
「你放心,我保證他們沒辦法再動你一根寒手。」蘭書寒只能這麼說。
「舒寒,我知道你原本是很厲害的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不求替我自己討回公道,但我一定要替我爹出這一口氣!連死了都不讓人安心,這太過分了!」
看她眼里閃著恐懼不安,卻仍堅定地想為自己的父親盡最後的孝道,蘭書寒心都軟了,這丫頭,明明很害怕的啊!
「好,我答應你!」
今晚,注定是個無眠的夜。
蓬萊飯館明日就要開張了,就算少了陸子龍,一切還是得回到正軌,橫豎他的存在感本來就很低,對于一些新來的伙計,甚或是上門吃飯的客人根本沒有影響,唯一感到天地被翻覆了的也只有陸小魚一人。
她靜靜思索著蘭書寒到來之後的一切,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感受,讓她每日早晨一睜開眼,想看到的就是他;只要一有閑暇,心頭閃過的影子是他;當她遇到危險,替她遮風擋雨的是他;當她悲傷難過,展開臂彎讓她依靠的也是他。
她的心,滿滿的都是他。
這讓一直迷惘著不知道怎麼處理兩人關系的陸小魚總算有了答案。
她與他的確有身分地位上的差距,但是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她這輩子只怕不會再這麼喜歡一個男人了,如不把握機會留下一點記憶,那麼她與這個男人就真的只會是彼此人生的過客。
于是她腳步輕巧地來到了蘭書寒的房門口,即使里頭已經一片漆黑,但她就是確定,他尚未入睡。
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她等了一會兒,听到他的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
蘭書寒看到她有些意外,也只有她會在這個奇怪的時間來了。
陸小魚緊緊凝視著他,數度欲言又止,最後深吸了口氣,在勇氣尚未完全消失之前,飛快地道︰「我今晚,可以留在這里嗎?」
蘭書寒心一跳,下月復不由自主的竄起一股火熱,他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平靜地說道︰「你放心,不會再有宵小闖入了,我的人就守在外面……」
陸小魚打斷他。「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蘭書寒確認自己沒有會錯意,于是他的目光也深邃起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陸小魚往前朝他伸出了手。
她都做到這樣了,自己再沒有反應的話就稱不上男人了!于是蘭書寒執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把拉了進來,在她撲進他懷中的同時順勢關上門,落鎖。
蘭書寒低下頭,火熱的吻覆上她,讓未經人事的她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呼吸。」蘭書寒微微離開了她,看著她小臉漲紅,眼中出現了笑意。
陸小魚鼓起了臉,像是很不服氣,接著扳下了他的頭,同樣一記火辣辣的吻覆了過去。她沒有什麼技巧可言,甚至可以算是拙劣,都撞到蘭書寒的鼻子了,可是他卻在這瞬間被她挑動了起來,讓他沉醉在她的女人香之中,不可自拔。
他回吻著她,最後索性將她抱了起來,扔上床,自己也欺了上去,與她四目相交。
彼此的心跳漸漸攀升,兩具軀體又再次熱情的交纏在一起。
光是他的氣息,就足以讓她迷亂,讓她不能自已。
現在,他們應該更進一步了,讓彼此之間展開一種除了心靈交流之外更為親密的關系,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對方,可蘭書寒竟在這關頭硬生生停下了動作,甚至痛苦地皺起眉,閉上眼平復內心的沖動。
「你……」陸小魚想模模他,蘭書寒抓住了她的手。
「今晚,就這樣吧。」
「你不要我?」陸小魚眼眶含淚,難過極了。
蘭書寒搖搖頭,他眼中情潮未退,眼神卻是漸漸清明,「傻瓜,我不能真正要了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豈可讓你的清白毀在一個身分不明的人手上?」
原來到了這個地步,他仍是為了她著想,陸小魚不由極為感動。他沒有要了她,反而讓她更愛他了。
「睡吧,我們只要待在彼此身邊就好。」蘭書寒低沉的嗓音像是種魔咒,讓陸小魚不由自主地微微點了點頭。
才上眼,她窩進他懷中,調整一個最舒適的姿勢,過了一會兒,方沉沉睡去。
听到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均勻,蘭書寒張開眼,留戀地看著她清麗的臉蛋,伸出手將她臉上的幾縷頭發勾到耳後去。
「等你知道了我的身分,只怕你反倒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是堂堂金鷹王國太子,照理說如果女人知道了他的身分,肯定會前僕後繼的撲上來,只為了在他的後宮卡一個位置。
可是陸小魚不一樣,她愛自由,不愛被束縛;她是單純的,不愛斗爭;她是堅強的,不愛依附。
這樣的性子要她當妃子,即使是最受寵的那個,她也不會願意,蘭書寒不用問也能確定。
可是想到未來後宮之大,竟無一是真愛,他實然覺得極度的空虛,寂寞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讓他對這太子、甚至是帝王的位置感到一陣排拒。
光是想象未來的日子少了她,他就已經這麼苦了嗎?蘭書寒苦笑起來。
愛憐地替她蓋上被子,他輕輕地摟住她,闔上眼與她一起入睡。
然而他卻沒看到,他懷中嬌柔的人兒睫毛幾不可見地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