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法釋懷下,杜克紹找了在場服務人員,詢問她的名字,他想讓自己完全死心。
「她是VIVIANMING啊!你的瓷具包裝好了。」服務人員笑容可掬的遞上包裝精美的瓷具。
MING?明。她真的是明茱柔。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茱柔,怎麼可能看見他卻毫無反應?
回到下榻的飯店,他不停思索這個問題,怎麼想也想不通。
「叮咚!」電鈴聲響起。
該死!這麼晚會是誰?他在這里根本沒有任何認識的朋友,杜克紹原本不想理會,就讓對方以為屋子里沒有人,久了,自然會離開。
「叮咚!叮咚!」對方似乎篤定有人在屋里,又接著按電鈴。
他媽的,該死!他已經夠煩悶,到底是誰?杜克紹用力拉開門。
「瑪莎露娜,你怎麼會在這里?」瑪莎露娜是他在哈佛醫學院的學妹,當時一頭棕發、長相甜美的她可是全校男生都哈得流口水的校花。
「我听說你來參加醫療研討,怎麼沒先告訴我?不請我進去坐嗎?」
杜克紹聳聳肩,「里頭沒什麼好坐,去酒吧喝一杯吧!」他走出房門,順手上鎖。
「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變耶!」
「什麼?」杜克紹挑著眉。
「你是我第一位認識的東方男人,就是土生土長在亞洲的那種。」
「喔!」進了酒吧,他率先選擇坐在吧台。「你要什麼?」禮貌的示意酒保,女士優先。
「琴酒加檸檬。」
「一杯威士忌。」向酒保點好飲品,轉向瑪莎露娜,示意她繼續說。
「從開學我就注意到你,跟同學總是保持距離,雖然在課業上不吝指教,但在課外的活動,你多半拒絕參加。對于那些送上門的女孩子,你總是嚴正的拒絕,甚至沒有人到過你住的地方。那時候大家都以為你的未婚妻跟你同住,所以你不能帶女孩子回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
「對,你總是這麼說,害我以為土生土長的東方男性想法都是這樣,後來才知道你是特例!」
「每個人觀念不同。你特地到紐約找我,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你相信嗎?」
「洛杉磯巧合到紐約?」
「你知道我在洛杉磯?你這麼關心我啊!」她喜孜孜的問,帶著嬌態。
「是帕華說的,你知道他對你十分仰慕。」
「又是那個粗魯鬼,你還有跟他聯系啊?」
「偶爾他會打越洋電話來問些事情,閑聊時,他很愛提起你。」飲料送上來,他輕啖一口。
「你知道我其實──」臉泛著紅光,偏偏她滴酒未沾。
杜克紹迅速截斷她的話,「你年紀也不小了!我覺得帕華人不錯,又追著你跑那麼多年,如果不覺得討厭,你試著給他一次機會。」
「那你呢?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如果不覺得討厭,也試著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有未婚妻了!」舊事重提,這就是他不想來美國的原因。
「這是借口。杜克紹,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直接說不喜歡,不要每次都找這種借口來敷衍我。」壓低嗓音,瑪莎不停的深呼吸。
「我從來不需要為任何人事物找任何借口。」
在瑪莎的耳里,翻譯成她還不夠格讓他可以編借口來哄,好傷人!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告白,以後我不會再提。」端起酒,她一飲而盡,酒氣沖上大腦,嗆得眼楮起霧。
「我祝福你!」
「你不會幸福的!我詛咒你喜歡的人忘記你。」重重放下酒杯,瑪莎轉身跑出鋼琴酒吧。
慵懶的爵士音樂依舊,杜克紹看著離開的瑪莎露娜,沒有任何反應。
又來了!她總是這樣,說要放棄,卻又再來,周而復始。
回台灣如果接到帕華來電話,一定要臭罵他一頓,早交代過不準透露他的行蹤,結果還是說出來,這種個性要追幾百年才會追上瑪莎啊?
「我詛咒你喜歡的人忘記你。」這句話如驚雷般閃過腦際,忘記?對啊!他怎麼沒想到?
當年她的頭部受傷,加上心理的創傷打擊這麼大,如果下意識為了保護自己,是有可能選擇性的失憶。
對,她一定是忘記他了,將過去的傷心全忘記,所以展開新生活……那麼他的出現,會勾起她喪失的記憶嗎?如果回憶起來,那些深沉的痛楚不就……
不,不會的。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十八歲、無法撐起一片天讓她依賴的人。
她會想起他,也會記起有多麼的愛他,而那些刻骨的痛,將有他在一旁陪伴度過,他們會一起牽手,創造甜蜜的現在和未來,撫平過去的傷痕。
她不能繼續將他遺忘,他無法接受自己在她的腦海中毫無殘存,畢竟他已經愛著她十一年,甚至打算獨身終老,好不容易知道她還幸存。
感謝上蒼,感謝主耶穌!她真的活著!心的悸動讓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這個消息是近十一年來,唯一讓他有活過來感覺的事。
昨夜輾轉難眠,明茱柔擔心杜克紹又會出現在會場,那她要用什麼話當開場白?或者他根本不會出現?
為了這些蠢問題,她讓自己早上花了更多時間在整理儀容上。
她沒有小說中女主角的麗質天生,整晚難眠,讓她的眼楮浮腫,血絲點綴其中,顯得整個人非常沒有精神。
他沒有出現,當她講解完巧克力的由來及示範做法後,他還是沒有出現。
唉!這樣也好,他們畢竟是兩條平行線,再見面做什麼?只會更尷尬而已。
回到飯店,她先和瓷具公司的人用餐,順便討論未來的合作方向,寒暄間,確定營運方針和合作方式,就剩正式合約的簽定。這個她打算請他們寄到法國,在她交給律師確認無誤後,再進行簽約儀式。簡單的用餐後,她婉拒他們的送行。
對交際不在行的明茱柔決定自行前往機場即可,再聊下去,她真的怕會辭窮。
在房間整理簡單行李,離搭機時間還有五個小時,她泡了一杯熱巧克力,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城市。
「叮咚!」門鈴聲響起。
奇怪!她明明通知六點才退房,難道是瓷具公司的人員?
「請問有什麼事嗎?」明茱柔拉開房門。是他?!
「我可以約你到樓下的咖啡廳喝杯咖啡嗎?」
如果她有點理智,應該馬上表示拒絕,並關上門。「好啊!你等我一下,我拿個袋子。」她听見自己這麼回答。
反正听听他想講什麼,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畢竟也分開十一年不見,他鄉遇故知,應該是人生一大樂事才對。
很快的,他們來到飯店附設的咖啡廳。
「一杯拿鐵和藍山,你要黑森林蛋糕嗎?」杜克紹迅速點餐。
「我不喝咖啡,我想要一杯橙汁就好,黑森林也不要。」明茱柔朝服務生說。
「那我要藍山。」待服務生離開後,杜克紹有些赧意,「抱歉,我忘記問你要喝什麼,我以為你跟以前一樣都喝拿鐵。」
以前?拿鐵?她不喝的。「我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愛喝拿鐵啊!」那是他的最愛,卻從來不是她的。
「是……是這樣嗎?」
明茱柔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想說什麼嗎?」
「我……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杜克紹本來計畫要慢慢追求,讓她回憶起往事,但昨晚他想了一整夜,居然回憶不起來她的喜好是什麼,無法投其所好,談什麼追求?
更駭人的發現是──他對她的了解居然無幾。
除了她談過的家庭狀況外,他不知道她愛吃的料理是什麼、不知道她喜歡的顏色是什麼、不明白她最愛的花朵是什麼……
「嗄?」他笨了,還是傻了?明茱柔沒有預期他會問這種問題,錯愕是唯一反應。
杜克紹將她的反應當成不記得。「你不知道我是誰,我約你喝咖啡,你居然敢出來,你怎麼這麼沒有警覺心?萬一今天約你的人有不良意圖,那你豈不是羊入虎口?在美國這種罪惡層出不窮的國家居住,你怎麼會完全沒有防人心態?你這樣……」
明茱柔的眉頭愈蹙愈緊,原來他以為她忘記他是誰?那他這次找上門來又為了哪樁?不管原因是什麼,她沒有必要坐在這里听他教訓。臉色一沉,她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里?」杜克紹也跟著站起來。
「我不應該跟陌生人說話。」
好,她生氣了!灩紅的雙頰鼓鼓的。
「我不算是陌生人。」
呿!她轉身要走。
「在十一年前,我們曾是一對戀人,就算你忘記,這仍然改變不了事實。」不得已,他只好說出實情。
明茱柔轉回頭,「所以呢?你找上門?」
「我只是──」
突來的嬌聲打斷他們的對話,一陣香風襲來,跟著軟玉溫香往杜克紹身上一撲,形成美人坐懷。
「ALEX,我終于找到你了!你怎麼突然跑來這飯店?要不是我問了查克醫生,還不曉得你臨時離會。她是誰?」
瑪莎露娜?!怎麼又來了!杜克紹試圖推開她的豐臀。
「瑪莎小姐,你別這樣坐好嗎?」
「她是誰?你還沒說嘛!」女性直覺讓她嗲聲嬌氣,敵視著明茱柔。
杜克紹索性站起身,拉過看好戲的明茱柔進懷,鄭重介紹,「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怎麼可能?!」瑪莎露娜拔高嗓門,驚動所有在場的客人,「你騙人!你故意找個路人甲來蒙騙我,你只是想逼我放棄,對不對?」
「不對。瑪莎,同學這麼多年,你知道我的個性,我從來不拿感情事開玩笑。」
是的,就是他該死的正直和專情,才會讓她心儀這麼多年,原以為未婚妻只是他編出來擋那些桃花的,誰曉得真的有。
「你們真的是未婚夫妻?」不可能,將近七年時間,一干子同學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怎麼可能一晃眼突然出現?
「當然!」
瑪莎露娜的醫生執照可不是拿假的,步步逼近明茱柔,「你們真的是未婚夫妻?」
「不是。」明茱柔面對瑪莎的艷容,輕輕吐出英文,在她展露狂喜時,接著說︰「我們下個月要在夏威夷舉行結婚典禮,到時是真正的夫妻了,歡迎你蒞臨觀禮。」
從天堂墜入地獄不過一秒,瑪莎慘白著臉,「我詛咒你們不會幸福,永遠都不會!」轉身飛奔離去。
又來了!希望這次她真的能死心。
明茱柔掙開他的懷抱,與他畫出界線。
懷抱少了溫度,有些空虛,為防一時沖動再把她拉回懷里,萬一嚇著她就得不償失了。
杜克紹縮回手,插進褲子口袋里。「謝謝你的配合。」
「其實她長得很漂亮,氣質又很好,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一直跟她說我有未婚妻,所以不可能!」
「可是你沒有啊!」
「我有!」
「誰?」
「十一年前,她從學校屋頂跳下來,在我的懷里死去一次。好不容易,我再找到她了!」
這算什麼嘛!
若不是現在坐在飛機里,明茱柔真的想大聲尖叫,發泄怒氣。
他怎麼能在十一年後用那種情深款款的模樣說出那種話?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佔用他未婚妻名諱十一年?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在她跳樓之前,根本沒有預期會有生還的機會,若她蒙主寵召呢?
留下他,彰顯他的忠貞,要不要再頒一個貞節牌位?什麼嘛!
活著時不好好對待,搞這些動作索求同情票嗎?
她怕自己再繼續跟他同處一個空間,會不小心犯下過失殺人罪名,所以匆匆離開,跟著搭飛機離開美國國土。
呼!她讓自己深呼吸,平復心情。
算了!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多,隨他講去。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不要去在意。
不過,他現在應該是到了飯店,而且撲空吧?真好,就算是她小小的報復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