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凌隆睡在他沒多少私人用品的房間里,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想到那丫頭竟然直截了當地「自薦」……呵!到現在還是讓他嘴角一勾,心里半是覺得有趣,另一半則是,黑暗的妖魔又從深淵底層翻涌而出……
唉,睡覺啦!他翻了個身,不理會內心妖魔肆虐。
原本差一點要睡著的凌隆,在耳尖地听見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響,盡管心里覺得無言,仍是飛快地起身。
這丫頭實在欠揍!
他在黑暗中盯著她好一會兒,見她服裝整齊,也不像是要上茅房的模樣,便又跟在她身後。
不過,想必有人的想法和凌隆一樣,又或者是發現了裴錦之竟然偷溜出門,不得不做出防範。
裴錦之在院子里遇見了就著微弱燈光揀豆子的房東婆婆。
「婆婆又想念在遠方的兒子嗎?」裴錦之一點訝異也無地坐在房東婆婆身邊。
「唉,老,心里一起掛念就睡不著。吵到你了嗎?」
裴錦之搖頭,「我也睡不著……」
暗處的凌隆瞪著死魚眼,心想,哪個老人家會半夜不睡覺在院子里揀豆子?
根本是鄉野怪譚里妖魔鬼怪騙人才會出現的手段!這丫頭有夠好騙!
但是看樣子,房東婆婆借口睡不著而在院子里守夜也不是第一次。
要守夜也不會挑個有趣點的活兒,揀什麼豆子?對眼楮不好啊!凌隆見裴錦之坐下來幫忙挑揀,月復誹個沒停,又擔心暗處有人埋伏,也不曉得阿曦在這附近有多少人馬,當下只好藏在暗處守護。
兩個女人似乎聊起了女人家的體已話,凌隆也沒細听,因為他除了專心注意方圓百里有無可疑人士入侵之外,還得听聲辨位捏蚊子!
可惡!早知道就帶個驅蚊香包出來,房東婆婆身旁擱著一座香爐,有驅蚊功效,所以蚊子都往他這邊來了。
而院子里兩個女人不知聊起了什麼,房東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錦之被取笑得滿臉通紅,「我……我要回去了。」
「別惱別惱!只要是女人都會在意,不必覺得丟臉!說到咱們女人這『法寶』要變大也不是沒有方法……」
變大什麼?凌隆漏夾了一只飛蚊,手臂被叮了一口。
「多吃點木瓜吧。」
「木瓜?難怪他幫我點水木瓜!」裴錦之的口吻听起來有點氣惱,直罵凌隆。
凌隆這廂內心一陣無語。
該不會……是指他在客棧幫她點水木瓜吧?
天大的冤枉啊!那只是因為客棧水牌上只有那道涼飲適合在晚上給小孩子喝好唄!
婆婆又是一陣竊笑,「其實還有個更有效的方法。」
「什麼方法?」裴錦之雙頰酡紅,一臉期待。而暗處的凌隆拉長了耳朵……
「就是啊……」
房東婆婆的秘訣讓裴錦之捂住月兌口而出的驚呼,而凌隆則是臉色一黑。
不要教壞他們家蠢丫頭好嗎?她那麼好騙,一定會信以為真的啊!
凌隆實在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麼。
他的確是故意讓她跳腳——不然他還能怎麼著?為了讓她放棄,他連自己的形象都不頓了,雖然他本來就沒什麼形象。
他更不懂的是,既然生氣了,那干嘛找房東婆婆問什麼會讓女人變大的方法?更可惡的是那個不良大娘,阿曦到底哪里找來這種會帶壞小女孩的大娘?亂教一通,害他糾結到整晚都沒睡。
數不清第幾次,把一雙長腿擱在桌上,看似懶散地直打呵欠的凌隆,在瞥見另一頭有男人接近裴錦之,近到有可能進行房東婆婆所謂的「變大教學」時,抄起一支筆「咻」地丟了過去,毛筆險險擦過裴錦之身邊的男人,竟牢牢插進柱子里。
「抱歉,手滑。」凌隆懶洋洋地躺回椅子上。
「我……我們先告辭了!」原本向裴錦之請益的弟兄爭先恐後地跑出這間虎軍高層使用的木造辦公處,這已經是今日第十三起「意外」,而意外的共通點都是因為太接近裴副尉所導致,再不跑的人是瞎子啊!
裴錦之怒氣沖沖的美眸掃向凌隆,這痞子卻已經雙手枕在腦後,向後仰躺,坐沒坐相地把椅子前面兩只椅腳往後蹺起,後面兩只椅腳撐在地上搖啊搖的。
這家伙是來搗蛋的嗎?裴錦之仍是決定不理他,徑自出了辦公處,他大爺吃飽閑著找麻煩,她可是還想好好工作。
這時,帶著弟兄去巡檢萬有樓的熊猛從外頭回來。
自從萬有樓血案發生後,那一帶的虎軍巡查每天從早到晚,不間斷地輪上三班,雖然是亡羊補牢,但他們畢竟也要向上級交代,不這麼做交不了差。
「小裴!正好我有事找你。」熊猛說著猿臂就朝她招呼過來,還沒走遠的兩名弟兄想出聲警告,可剛結束巡邏的幾名弟兄已經簇擁著裴錦之和熊猛走進辦公處。
會出人命嗎?兩名弟兄忍不住悄悄靠近窗邊……
才走進辦公處的眾人眼前一花,他們頭兒已經被壓制在桌上,而凌隆一腳踩在熊猛背上,一手抓住熊猛方才勾住裴錦之肩膀的手,腰間的長劍像斷頭一樣貼著熊猛的右臂。
「你用哪只手替她變大的?這只嗎?那就好好告別吧!希望你會慢慢習慣只靠左手擼槍的日子,久了總是會習慣的。」凌隆臉上的神情,說笑不像笑,說怒也不像怒,口吻一如平常那般的慵懶,可每個看到他臉色的虎軍弟兄都有一股戰栗之感從腳底竄到腦門上。
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熊猛和其它虎軍弟兄都反應不及,裴錦之已經揪住凌隆衣領往外拉,「下一班巡邏我和凌副參將代班!」她只這麼交代,便拖著凌隆往外跑,留下驚魂未定和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的弟兄們。
前一刻還喪心病狂地想砍人手臂,此刻倒是人畜無害,任由裴副尉拖著走。
直到離開虎賁營,拉著凌隆拐進一條少有人經過的死巷里,裴錦之才火大地道︰「你有什麼毛病?哪根筋不對?是不是要搞得我待不下去?」
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似的炮轟,看來這回她火氣非比尋常。
「我才想問你,是不是我不幫你調查,你就色誘到有男人肯幫你為止?」酸氣沖天的話吐出時,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質問莫名其妙,更不用說裴錦之了。
「什麼?」她一臉呆愣。
好吧,是他一時沒想清楚,「你該不會真的想找男人幫你……那個……」他又想起昨晚房東婆婆說的「變大方法」,臉上出現可疑紅暈,「那種旁門左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找男人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與找男人幫她「變大」,顯然是兩回事,但是對凌隆來說,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不能忍受!
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有什麼好不能忍受的?第一,萬一她找了個蹩腳的男人去送死就算了,若害得她處境更艱險就絕不能容許;第二,誰知道那些變態男人會不會趁機對她做盡卑鄙無恥下流之事?
裴錦之把今天早上以來的一些片段在腦海里拼湊起來,當下有了猜想,
「你……你偷听我和房東婆婆說話?」她漲紅了臉問道。
「我起床解手時不小心听到的。」凌隆沒打算否認,可扯謊時還擺出一臉無辜。
才怪!裴錦之根本不信。
但是他的反應卻讓她發現了自己擁有的談判條件。
房東婆婆傳授的「變大」秘訣和調查兄長失蹤的線索當然是兩回事,她對凌隆混為一談感到好笑,但這背後微妙而強烈的情感卻讓她胸口因為喜悅而悸動。
可是,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對大哥的失蹤有多麼擔心和憂傷,祖母臨終前也念著要大哥回家,她來到京城,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女情長!
裴錦之立刻冷靜下來,故意順著他的謬誤道︰「既然你不幫我追查大哥的下落,我只能想別的方法,你憑什麼阻止我?」
凌隆額上青筋一跳。這丫頭還真是不死心!
「我幫!」他簡直殺氣騰騰地道,「不管是憫之的事,還是『變大』的事,你都不許再找別人幫手!」
裴錦之沒讓勝利的微笑浮現在臉上,「你現在是這麼說,但要是你反悔呢?」她可不是才認識這家伙一兩天。
凌隆取下自己脖子上,自小就戴在胸前,鎮邪避煞用的白虎玉佩,然後掛在她脖子上,「這是信物。照昨天說的條件,從現在起,你從頭發到腳趾都是要付給我的訂金,誰都不準亂模,更不能讓它少半根寒毛!否則我就……」
「就怎樣?」她好氣又好笑地挑釁問道。
「就不幫你了。」還有,哪個王八蛋敢亂踫她,他就把他的手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