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山不來就她,那只好她去就山了。一如以前她毫不客氣地翻過顧家的牆,來到了顧斐的房門口,卻第一次沒有走門,而是翻窗而入。
此刻的顧斐已經睡了。
看到他獨臥床榻,肖淼淼環顧了一下四周,無意識地松了一口氣。反應過來,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害怕看到他與別的女子相擁而眠的場景。
她走近床榻,突然淚目了,糾結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撫上近在咫尺的俊秀臉龐。
他回來了,模到他臉上的溫度,听到他輕淺沉穩的呼吸聲,她才敢確認她的阿斐回來了,活著回來了。
「阿斐……」彷佛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她情不自禁地喚他的名字。
「我在。」肖淼淼一愣,就看見本該熟睡的男人已睜開了雙眸,滿目柔情的看著她,並一如往昔那樣回應了她。
「……你故意裝睡?簡直可惡!」肖淼淼被人當場抓包,臉上有些錯愕還未來得及收起,只好已怒氣掩飾。
「淼淼,不許走!」她才一轉身,顧斐就已經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將人鎖進了懷中,感受著這半個月來的思念宣泄。
「不許?你憑什麼不許!」听到他強硬的語氣,肖淼淼徹底爆發了,將這大半個月以來的委屈怨懟,傷心絕望統統一股腦地丟向顧斐,「你早猜到我會來是不是?看我為你傷心、為你難過,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就是個白痴,白白為你擔心害怕這麼久,顧大人好本事啊,成功月兌險不說,還有了如花美眷在側!那我算什麼,放開,你不是成親了嗎?去抱你的娘子,抱我做什麼!」
顧斐凝著眼看著她的眸,「我抱的就是我顧斐的娘子。」
「誰要听你的花言巧語,放開,我現在在生氣,很生氣,不許你抱我!」大顆大顆的淚珠像是不要錢的珍珠,成串的往下落。
顧斐極盡溫柔拂去她的淚水,「淼淼,我想你。」
肖淼淼抽泣的聲音一頓,身子也柔軟了下來,枕在他的肩上,揪著肩頭的衣襟嚎陶大哭,一邊哭還一邊不忘了數落顧斐的罪行,「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有多害怕,多著急!我去城外的廢墟找你,喊你,可是……你就是不出來。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感覺天都塌了一樣,每一次……每一次有人的尸體從廢墟里被挖出來,我多害怕那個人是你。我一遍一遍的確認,一遍一遍的失望和慶幸……甚至,只要打雷下雨的天,我就不敢睡,我怕你會入夢來和我說,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感受到肩頭的濕濡,听到懷中的她哭著罵著,顧斐的心早已楸成了一團。唯有在她說的每一句話後彌補一句,「對不起。」
「每個人都在嘗試讓我接受你不在了的事實,周圍就我堅持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回來,我怕自己就要堅持不下去了……我甚至想,如果你真不在了,我就下去陪你,絕對不要活在世上過沒有你的日子……可是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為什麼要這樣嚇我!你不是……不是說會疼我愛我一輩子的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因為哭得太投入,說話反而斷斷續續地接不上氣。
「對不起,識,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嚇你,對不起,對不起……」眼眶的濕潤是對她的歉疚以及心疼。
他發誓,這一生,他絕不會再讓她經歷這樣的難受,這樣的害怕,這樣的無助了,他會拼盡全力愛她,護她!
濕了一塊白絹帕子外加一件袍子,肖淼淼終于在瀕臨哭昏過去的前一刻自我調節好了情緒,小口小口地呼吸著,總算是運了過來。
她坐在床沿上,仍在抽泣著的鼻頭,讓蹲在她面前的顧斐心里消散不去的歉疚和心疼無限累加著。
兩人目光平視,相顧卻無言了。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顧斐輕搖螓首,柔聲說道:「想說什麼,你先說。」
肖淼淼定定的瞧著眼前失而復得的人,輕喃細語道︰「阿斐,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
他身形一滯,然後起身將人順勢壓到在床榻上,輕撫著她的眉眼,回應答,「我也是,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眼神的膠凝,演變成了四肢交纏,唇舌交漂,彼此捆著對方,感受著對方的體溫,用這種方式去確認彼此終于回到自己的身邊,再合適不過了。
顧斐擁緊了她,恨不得將人擁入骨髓,與自己合二為一,卻又珍惜得緊,哪舍得弄疼她一分半點。充滿愛憐的吻著她眼角,感受到她因失而復得而喜悅的輕顫。
因為許久許久沒有踫觸過他,肖淼淼有些動容地托捧著顧斐的臉頰,想將他的模樣再度鐫刻進心間,貪婪地看著,不舍移開。
回想那日出事時的場景,一次次在廢墟中落空希望,肖淼淼始終記得當時彷佛心被人生生剜了去的抽痛感,刻骨銘心,無以復言。
她忍不住顫抖地捂住發出泣聲的唇,氤氳的眼又不爭氣地積出了淚水。
此時的淚水,是喜悅,是感激。
伸出玉臂,她情難自禁地環住他,氣息不穩地說道︰「阿斐……唔……謝謝你……謝謝你回來……」謝謝他平安的回來。
謝謝他讓她擁有他的陪伴,不至于抱憾終生。
顧斐聞言,眸里的欲色更是翻天覆地,動容地俯與她兩唇相抵,唇齒相依,擷取著她的美好甜蜜。
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地柔和,輕灑在窗欞上的月光,為一室的春色蒙上了旖旎的色調。
一次又一次的彼此索求,直到耗盡最後的一絲氣力方才罷休……
盡情的歡愛之後,肖淼淼明明已經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了,可偏偏腦中又記起了今日前來的另一個目的……興師問罪。
肖淼淼從顧斐的胸膛上撤離,費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臉上潮紅未散卻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說實在的,此刻這樣坦誠相對的兩人,實在是讓場面很難如她所願的嚴肅。
「現在你可以解釋了。」伸出玉臂懶懶地掐弄住顧斐的喉頸,實則根本使不上氣力,唯有在嘴上逞能,「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隱情,否則,我就掐死你!」
「小貓舍得掐死我?」
肖淼淼懶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你要敢對不起我,就沒有什麼舍不得的,你最好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你別扯開話題,快說,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斐莞爾一笑,真是好久不曾听到她這般略帶任性的口氣了,「好,我說,我說便是。」
帶回來的那姑娘名叫宋芸香,家中經商,她母親早亡,她又是家中獨女。一月前,她爹出外經商出了意外死了,只留下這宋家姑娘一人。原本她爹留下的產業若是好好經營,她倒也吃喝不愁。
可無奈的是,她家還有個貪得無厭的叔敘,一心想要欺負孤女接收宋家家業。只是這宋芸香也不是好欺負的,竟揚言一月之內帶回個女婿繼承家業。
而顧斐的出現,算是上天的幫忙。
那日顧斐遇上地震,雖來得及推開隨從,自己卻因站不穩而滑落山崖之下,這反倒給了顧斐一個活命的機會,連日來的大雨讓土壤濕潤,讓他掉下崖時保全了性命。
機緣巧合的,顧斐被路經此地的宋芸香所救,因顧斐當時陷入昏迷中,宋芸香急于救人,就將他帶回了臨縣的家中,還請了大夫為他療傷。而她所提出的回報就是希望顧斐能和她假扮夫妻,過了她叔叔的一關。
顧斐再三猶豫,卻禁不起宋芸香一個姑娘家的聲淚俱下,苦苦相求,于是便答應了。
他養傷期間,也曾想寫信或者托人傳個口信回瑤水縣,讓眾人知道他無恙。可是偏偏宋芸香的叔叔派人監視著他這位新姑爺的一舉一動,導致他根本不能輕舉妄動。
「所以,這半個月來,我才會音信全無,讓你們擔心了。」顧斐心頭的歉疚又涌了上來。
可是肖淼淼此時掛心的是另外的事,「你的腳曾經骨折?讓我瞧瞧……給你治傷的大夫怎麼說?有沒有好好處理?正骨的醫道有沒有把握,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唔!」
喋喋不休的話語,全部被淹沒在彼此相接的唇瓣之中。
半晌,顧斐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沒事了,那位大夫醫術很好的樣子,為我治傷很盡心,淼淼不要擔心。」
「明個兒叫我阿爹或者我哥瞧一瞧吧,否則我還是不安心。」她皺著眉說道。
他將她散落額間的碎發挽到耳後,順手撫平她緊鎖著的眉心,欣然應允道︰「好,一切都听淼淼的。」
听著他溫柔如水的聲音,肖淼淼終于有些熬不過去了,倆眼皮開始犯困。于是懶懶地倒回他的懷中,找到最舒適的姿勢,閉目而眠,只是臨睡前還在嘟囔著,「等我睡醒……再來解決那個……那個宋……宋什麼女人的……麻煩……」
他垂首在她發心處虔誠地落下一吻,溫柔地低語,「睡吧,我會陪著你,一切有我。」
「阿斐……」好似睡夢中仍將他的話听進了耳里,肖淼淼嘴角勾揚起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