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個時辰之後，听完顧斐始末，肖淼淼盤腿坐在床上感嘆著，「原來是這樣。」
顧斐含著淺笑看著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對于肖淼淼此刻有些不雅的姿勢習以為常了，也不知是喜還是愁了。
他輕咳一聲，「淼淼，我說過了，我想娶的人只有你，相親之事，是我娘親的一廂情願，待回去後，我會和我娘說清楚的。」
他的話听進肖淼淼耳中，安心是一回事，盤旋心頭更多的是一直以來的疑問，「阿斐，你娘親是不是不大喜歡我？」
她問得猶猶豫豫，卻讓顧斐有些啞口無言，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來。半晌，顧斐才整理好話語，「不是的，只是，我娘更喜歡溫婉些的女子。」
「溫婉啊……」肖淼淼聞言不禁苦了臉，干脆直接仰頭倒在床榻之上。
顧斐雖說得婉轉，可她也清楚自己的性子，離那個什麼該死的溫婉，差得簡直不是一點半點。
其實，認真說起來，這也怪不得肖淼淼。
肖淼淼的母親生肖淼致之時，難產而死。肖父是又當爹又當娘將一對兒女拉扯大。因為肖母的臨終托付，加上肖淼淼是個女娃，肖父對肖淼淼的調皮雖時時約束管教，實則卻是半分不舍得打罵的。
肖家是醫藥世家，除了醫術，用于自保的拳腳功夫之外，像普通姑娘該學的那些女紅手藝，竟半點也沒有打算強迫肖淼淼學。
于是從小在父兄的影響之下長大，肖淼淼那自由散漫慣了的性子也就難改了。
突然，肖淼淼驚坐起來，沖到桌旁的顧斐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你也喜歡嗎？」
「嗯，喜歡什麼？」顧斐一挑眉，明知故問。
「就溫婉的姑娘啊。」某人眼神飄忽，努力做出像是隨便問問的模樣，如果沒有互摳著的那兩根青蔥食指暴露的話。
這丫頭，每次緊張時所做的小動作，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改不了。
于是，顧斐笑了。
肖淼淼一直知道顧斐長得好看，但溫潤如玉的人就連笑起來都與一般人不一樣，彷佛他周圍都能散發出絢爛的光，讓人心里很是舒適。
「說著話都能走神。」見肖淼淼在自己面前失神，顧斐好笑地伸出兩根長指，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我啊，早喜歡上一只動不動就張牙舞爪的小貓了，那些溫婉的姑娘只能靠邊站了。」
他滿滿寵溺的口氣，讓肖淼淼難得有些羞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他觸踫過的地方，嬌喃著，「誰是小貓……」
顧斐一直覺得，兩人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坐著，什麼話也不用說，靜靜地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讓他覺得幸福。
奈何，他未來的娘子顯然不懂這種簡單的小情趣。
才片刻，肖淼淼又忍不住站了起來在房里，開始來回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詞，「不行！我一定要讓你娘喜歡上我，萬一你回去說了沒用，她繼續讓你去相親怎麼辦？你長得這麼好看，萬一哪個女的不識相，一眼就瞧中了你，那豈不是糟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才是……」
「淼淼……」這傻丫頭將自己罵了進去也毫不自知，顧斐啼笑皆非在一旁看著。
不過看來，他在她心里倒是評價頗高。
肖淼淼全然不管顧斐的想法，她在一旁兀自傷腦，可是想破天，她還是不太明白顧大娘反對她和顧斐在一起的原因。
她這性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了，怎麼能說改就改呢？還有門戶之別，在她看來，根本一點也不重要！
她阿爹還常常說，只要她未來的夫君疼她愛她，是那個和她兩情相悅的人，即使是販夫走卒他也沒意見，可顧大娘偏偏在意這些……
半晌，肖淼淼終于止住了步履，一臉想到什麼好主意的模樣看向顧斐，「阿斐，要不……我們私奔吧！」
顧斐一口水嗆在了喉間，猛咳起來。
「沒事吧？」肖淼淼上前幫他順氣，趕緊說道︰「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你別激動！」
顧斐好容易平復下來，嘆了一口氣，「淼淼，這種話不能隨便說的。」
肖淼淼朝天翻了個白眼，得得得，這大書呆啊準是又要開始說教了！
誰知他話鋒一轉，「何況，我也不會讓你受這等委居，我定要風風光光地迎娶你進我顧家門，成為我顧斐的娘子。」
閡言，肖淼淼方才月復誹的心是半分也沒了，她用杏眼睨著顧斐一會兒，突然毫無預警地坐到他腿上，還將下巴擱在人家的肩頭。
「淼淼，這樣……」
「于禮不合。」肖淼淼果斷地截斷他的話，抬起螓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顧書呆，不要破壞氣氛好不好，我現在很感動誒！」
顧斐在她背後想要推她起來的手，最終還是遵從心里的聲音放了上去，擁她在懷里。
「阿斐……」
肖淼淼的聲音從他懷里傳來，顧斐低頭卻只看到她的眉眼，「嗯？」
「如果，我一直變不成你娘喜歡的樣子怎麼辦？」
天不怕地不怕的肖淼淼，此刻的聲音卻顯得有些無助不安。
閡言，顧斐擁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肖淼淼耳畔響起，「淼淼，你不需要變。你就是你，我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爽朗活潑，不拘小節，雖偶爾頑劣調皮卻心地善良，還有……」
「夠了，夠了！」肖淼淼伸出一只手，捂住顧斐的嘴，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沒想到顧大人的嘴，除了說道理厲害，連花言巧語都這麼擅長。」
顧斐輕笑一聲，溫柔地拿下她的手，然後將它整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之中，「這些是肺腑之言，口說我心罷了，若對著旁人，我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
這話，從顧斐嘴里說出來，就絕不會有人覺得它的真實性。
肖淼淼笑容揚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急急地抓住顧斐的兩頰，固定住他的頭，「差點忘記了！」
「……淼淼？」受制于人，顧斐有些口齒不清。
這丫頭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想來他將來的日子是不會無聊了。
「那日晚上你問我的話，我現在要回答你，你听好！」肖淼淼難得的正色，直視著顧斐的眼，一字一句地宣告著，「我喜歡你。」
大概是開了頭，什麼難為情的肖淼淼也就顧不得了，遷大有滔酒不絕之勢，「我告訴你，我對你的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那天晚上你也說過你喜歡我，既然喜歡我，那麼以後你不許再喜歡別人，只許同我一個人好，知道嗎？我阿爹到現在也只喜歡我阿娘一個人，所以三妻四妾什麼的，我可不接受……唔！」
顧斐無暇顧及自己兩頰的異感，只想親吻住眼前可愛極了的人兒，而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什麼孔孟之道，什麼君子作為，于此時此刻而言，他都顧不得了。
顧斐擁緊懷里的肖淼淼，恨不能將她揉搓進自己的身子中，與自己的靈魂合二為一，他吮吸著她嬌女敕的唇瓣，吻技稱不上熟練，生澀的很。
畢竟顧大人一向清心寡欲，連親吻這種事他也只對肖淼淼做過。
但或許男人天生對這些事有著無師自通的本事，顧斐拋開溫文爾雅的外衣，有些難得的狂野急切。
肖淼淼在這場親吻中處于被動的一方，卻毫不抗拒顧斐對她所做的這些事。她知道這樣的事應該與親密的人做，而顧斐就是她認定了的那個人。
于是，她不僅沒有阻止顧斐，反而主動用手臂圈住顧斐的脖頸，讓彼此的吻又深了幾分。
一對有情人互訴衷腸，一切都是這麼美好……
可是偏偏就有人沒有眼力，大大咧咧地推門闖了進來，「我說淼淼，听說你把顧斐從……」
纏綿之際被人撞見，自然驚得兩人怔在那里，急急地分開，半響間彼此眼神游移，都不敢對視上。
肖毅冉靠在門框上，雙手交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呦，我這來得不巧啊！」
顧斐強作錆定，努力恢復平日間的淡然從容，但終歸是面薄之人，臉上還是有幾分局促之感。
肖淼淼被她哥一調侃，臉上的緋紅又加深了幾分，只能大著嗓子掩飾自己的害羞局促，「哥，你來干嘛？」
「怎麼？我還來不得不成？」肖毅冉勾唇一笑。
來是來得，只是來的不是時候嘛！
不過這話，肖淼淼可沒有膽量說出口，不僅是怕她哥調侃的目光，也怕顧斐誤會她是那種不知羞的女子。
肖毅冉收回目光，轉看向顧斐，「我說顧大人，你這麼悄沒聲地就把我家妹子拐走，是不是不太好？」
「哥！」顧斐還未應言，倒是肖淼淼急著護衛，「一個大男人的，這麼八卦做什麼，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聞言，肖毅冉毫不客氣地執扇柄輕叩了肖淼淼的額頭，「你這只傻喵，被人賣了只怕還要幫別人數錢，何況，你這還沒嫁給人家，就這麼護著了？」
「我……」肖淼淼嘟著嘴還想反駁，卻被顧斐拉住扯到身後。
「冉哥。」顧斐清然出聲，眼神示意肖毅冉適可而止。
肖毅冉一挑眉，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護著，看來，他倒成了壞人了。
顧斐朝著肖毅冉輕作一揖，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顧斐對淼淼做的事，自然會負責，擇日我便會請人上門提親，風光迎娶。」
看到顧斐望向她的深情目光，肖淼淼也勾起了嘴角。
兩人眼中默契的情意，不需多言。
倒是一旁的肖毅冉看到這場景，忍不住一扶額，然後無奈地搖了頭，「同不同意你迎娶是我阿爹的事，不過就我而言，你這個妹夫嘛，勉勉強強還是能接受的。」
肖淼淼听了又不依了，「什麼勉勉強強？你會不會說話！」
對于肖淼淼明顯的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肖毅冉嘴角笑意更深，「我說阿斐啊，你可要想清楚，我這妹子雖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但做事莽撞，頭腦又簡單，若真娶了她，只怕你每天收拾爛攤子都夠你頭疼了！」
「哥！」听到肖毅冉毫不掩飾的大笑，肖淼淼立即像小貓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炸毛了。
瞧瞧有這樣做哥哥的人嗎？當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貶低自家妹子，而且偏偏還當著顧斐的面，讓她顏面何存？
肖毅冉游刃有余地和肖淼淼打鬧，嘴上還不依不饒，「阿斐，你確定你要娶這麼粗魯的女子為妻？要不，我再給你介紹介紹別的女子……」
「肖毅冉，你敢介紹試試！」
張牙舞爪的抓狂模樣，落入某人眼中卻盡是活潑生動，俏皮可愛。
想來，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才片刻，顧斐終是不忍心肖淼淼氣太久，單手將追著肖毅冉打的肖淼淼圈在懷中，柔聲安撫，「好了，淼淼，別鬧了。」
輕輕落下的一句話，卻毫不費力地撫順了炸毛的小貓咪。
「哼！」肖淼淼在顧斐懷里，雖安靜了些，卻還是忿忿地瞪著她那口無遮攔的臭大哥！
「看來，我家這火爆脾氣的妹子，總算是遇上罩門了。」肖毅冉悠然地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
「冉哥說笑了。」顧斐按住又蠢蠢欲動想要伸爪子撓人的肖淼淼，輕淺一笑，「淼淼是性子急了些，倒也不失分寸。」
此話卻換來了肖毅冉噗嗤的一聲笑，「這話也就你這樣說了，她要是知分寸，現在外頭也不會這麼熱鬧了。」
顧斐聞言，片刻心下了然他話中所指，只含笑不語。
而肖淼淼剛飲了一口茶，一臉疑惑地看向她哥，「熱鬧，什麼熱鬧？我怎麼沒听見？」
「從你回府到現在，外頭可已經傳遍了。」肖大少爺輕搖玉扇，語帶玩味慢悠悠地說道︰「肖家姑娘為顧縣令吃醋撒潑，怒闖醉仙樓，最後還挾持回府，意欲霸王硬上弓，強迫顧縣令就範。」
無視她哥尾音的玩味，一番話听完，肖淼淼倒抽了一口氣，完全被嚇到了的模樣，痴痴地跌坐在椅子上無言以對。
而故事中的另一位當事人……顧縣令，難得有些局促，臉上也有幾分臊氣。
回過神來的肖淼淼看看她哥，又看看貌似鎮定的顧斐，然後突如其來地撲向自己的床，將自己用被褥整個包起來，擺明了要做縮頭烏龜。
肖毅冉自然樂得看好戲，到底還是顧斐不忍，過去安撫，「淼淼，你別這樣，快出來，這樣悶著透不過氣來的。」
「我不听，我不听！」肖淼淼執意不肯讓他掀開被子。
吃醋撒潑、還霸王硬上弓？她還怎麼出去見人啊，就算她再大大咧咧，也要面子的呀！這簡直讓她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丟死人了……
偏偏還有人看戲不嫌事大，肖毅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調侃，「現在知道後悔了吧？讓你沖動，做事不過腦子。」
顧斐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睨了肖毅冉一眼，成功讓他閉了嘴，然後又轉回頭，「好了，淼淼，不會有事的，有我在呢！」
半晌，肖淼淼從被子中探出腦袋，咬著下唇，委屈兮兮地開口，「現在該怎麼辦？」
「流言蜚語，總是一時而已。」顧斐淡然說道。
肖淼淼不屑地嗤之以鼻，雖有些吃驚流言傳散的速度如此之快，卻不曾後悔。因為她此刻的心里更多的是充實感，如果再讓她選一次，她還是會沖到那里把顧斐帶走的。
因為，顧斐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