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之後的日子里，楊知夏一直很好奇那個女孩到底是誰，總想見一見，卻總沒有機會，因為公事又要幫梁品延找婚顧公司，婚禮禮服的事也全都壓在她身上，她這個讓梁總驕傲的秘書，是萬能的，所以這次也絕不能讓梁總失望。
倒是因為訂婚紗，楊知夏從梁總那里得到了江林薇的電話號碼。
撥過去的時候，楊知夏的心情很復雜，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彷佛一件還不敢完全相信的事被完完全全地證實，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
「喂，你好，請問哪位？」電話那頭傳來女人聲音，語氣溫柔。
「請問是江林薇小姐嗎？我是梁總的秘書，我姓楊。」片刻的沉默後，楊知夏調整好情緒，用公事口吻說。
「是楊秘書呀，他跟我說過，你要跟我說試婚紗的事情嗎？。」
「對，已經約好了，你可以直接過去，試好了以後告訴店員就可以了。」
「真的非常感謝你，楊秘書，如果沒有你忙前忙後的話，我跟他可能都結不成婚。」電話那頭的江林薇真誠地表示感謝。
「江小姐客氣了，梁總的吩咐，作為秘書當然要竭力完成。」
「楊秘書，雖然我還沒見過你，不過你的工作能力我早就知道了，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每次提起你都帶著得意。」
「這是我應該做的，梁總給的薪水很高。」
將婚紗店的地址告知後，兩人又簡單的聊了幾句客套的話後才掛了電話。
江林薇放下電話後，忍不住感慨起來，「真的是有什麼樣的老板，就有什麼樣的員工。」這個楊秘書和梁品延一樣，做事利落，語氣平靜還很官方，不帶一絲溫度。
可能是她的工作環境單純，她也習慣了，所以遇到像梁品延這一種競爭激烈的精英，有點不適應。
最後，江林薇搖搖頭，不讓自己亂想，決定打電話約施雅文一起去試婚紗。
「你說你是不是傻呀，別的新娘試婚紗都是新郎陪，你倒好，還沒結婚，新郎就沒空陪你，你說等結婚了，他還會再在你身上花時間嗎？」施雅文答應陪她試婚紗，正準備要出門。
「所以說，你就是太聰明了。」江林薇調侃道。
兩人斗了幾句嘴，江林薇才掛掉電話，之後又給小原打電話。
「喂，告訴你一件大事，我要結婚了。」江林薇這回是十分確定，才敢告訴這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什麼，你要結婚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小原一連串的發問。
「你不是老說我太老派了嗎？這回我趕流行玩閃婚。」
「姐姐，閃婚可不是你可以玩的……」小原劈哩啪啦講了一堆閃婚的壞處，猶如在勸一只迷途的羔羊。
但是塵埃已落定，她沒想更改，這下子小原急了，「林薇，你擦亮眼了嗎？別到時候把我這間咖啡廳改成酒吧！」
「什麼意思？」
「婚後過得不好，夜夜借酒消愁啊。」
江林薇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盼我好嗎？」
「可是就這樣決定結婚真的太快了……」
「你再念叨我就掛了。」
「什麼時候約人讓我見見？我看我這咖啡廳，不利桃花，還是算了，直接約一起吃個飯吧！」
小原先是詫異，接著又是擔心，最後只能祝福。
「飯就不用吃了，你直接來參加我的婚禮就好，我不跟你說了，我朋友來了，我們現在要去試婚紗。」
小原還要說什麼，電話卻被匆匆忙忙地掛掉，江林薇拉著趕來的施雅文直奔婚紗店。
女人見到婚紗就會散發著少女心，連不婚主義的施雅文都有了嫁人的沖動。準新娘反而淡定，試了第一眼看上的婚紗，就直接決定了。
「雅文，如果你現在反悔想婚了，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可以介紹給你，怎麼樣，要不要？」
施雅文質疑，「你自己怎麼不下手？」
「太熟了，沒法下手。」
施雅文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再美的婚紗，也不能讓她改變一直以來的堅持。
「你剛才遲疑了。」江林薇露出一抹深意的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顧忌，或許施雅文也是如此。江林薇看出了她心里的真實想法，但是並沒有點透，再好的朋友，也要學會點到即止。
試完婚紗，兩人開心的在附近的咖啡廳休息一下。
「你這個新娘真悠閑，還記得張老師結婚時嗎？光是寫請帖就忙了好幾天。」
「因為我跟他達成想法，一切從簡，所以只請雙方的親戚和親近的朋友，我一共就請了你和另一位朋友，還有我爸跟繼母，不用幾分鐘就寫好了，其他的事，他會安排。」江林薇解釋道。
「什麼，他們家在社會上應該很有地位，听說有地位的人辦婚事都是世紀型的大場面，他就這麼把你給打發了，他們是不是不想公開你的身分？」施雅文不禁替好朋友擔心起來。
「沒有啦，你知道我爸的身體，他不能太勞累，而且準新郎最近有個大企劃案，工作忙到分不開身。」
「哎，還以為你嫁入豪門有多風光，結果連試婚紗這種事都要我來陪你，你看剛才那家店員的眼神，她們肯定以為你是死乞白賴地嫁給那個姓梁的。」
「別人怎麼看，我無所謂。」江林薇聳聳肩，不在意。
她本來差點也要放棄，但是梁品延那個擁抱和安慰，給了她莫大的勇氣，讓她不再畏懼別人的眼光。
事實上，梁品延為人確實不錯，確定婚事沒幾天後，他體貼地派人將她爸和繼母接過來，為他們安排最好的飯店，然後安排兩家人見面。
兩家人見面那天，，相互介紹寒喧以後，便開始談婚事。
「我兒子很懂事，他上大學後我們就沒怎麼管過他的事，這次結婚也一樣，只是這次我跟他爸有個小要求。」
「你說。」
「我們希望婚禮不要太隆重，盡量低調，一切從簡，這樣大家也不會太累，你們覺得？」梁母提出道。
江父沒有馬上答應，繼母也沒說話，只是看著江父。
沉默了一下，江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他說︰「結婚這種事，主角是孩子們，自然是听兩個孩子的。」
「現代年輕人的想法都很新奇，他們恨不得連婚禮都不辦，我們作為長輩的肯定不能由著他們胡鬧，不過我跟他爸都是受過西方教育，所以，多多少少，也崇尚返璞歸真的生活方式。」
江父垂著眼簾，略微想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江林薇，「林薇，爸爸一向都尊重你的意見，婚事還是你和品延商量就好。」
「爸，我們也希望簡單一點。」
「那好。」江父笑笑，點了點頭。
梁家父母也滿意地點點頭，他們還以為江家有女兒要嫁豪門，一定會要求炫耀一下，不過江林薇倒是也懂事，親家也不會不講理，他們總算是舒心了一點。
因而，他們開出了很高的聘禮。
原本有些郁結的江父听到後，心里的不平總算是順了一點。
經歷過生死的人，就不會太在乎錢財，所以，有錢沒錢的都無所謂，江父沒要多少聘禮，只要求梁家善待女兒。
那晚，江父支開繼母，留江林薇在房間里說話。
他拿出一張本銀行存折遞給江林薇，「這是你媽留給你的錢，這些年我沒動過，現在你要嫁人了，這筆錢就當作你的嫁妝。」
江林薇震驚地看著那本存折，這些年，她讀書花了不少錢，父親身體不好，看病買藥也花了不少錢，她以為這筆錢早就被她爸花光了，想不到她爸卻始終沒有動過一分。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省吃儉用，只為她的嫁妝能豐厚一點，不被婆家看輕。
「爸！」江林薇哽咽起來，所有的話，都淹沒在泛紅的眼眶里。
父女兩人感情一直不深厚，小時她媽就去世，接著她就外出求學，工作後，她雖然常回家，但是她爸本身話少，和她之間的話題也只限于日常生活，後來又娶了繼母，她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原來，她爸的愛一直都在，只是從沒說出來罷了。
「梁家家世好，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貴，不是我們能高攀的起，我只怕你將來要吃苦，不過看他們人應該還不錯。」
江林薇不禁破涕為笑，「你才見一次面，怎麼知道他們人不錯？」
「品延談吐得體，做事穩重，這麼優秀的兒子，哪家父母不想他娶一個家世或者能力相當的媳婦？我們家配不上他們家家世，他們卻還願意對我們好眼相待，沒有輕賤你，足以說明，他們人好。他們雖然對你不算滿意，但至少會善待你，你要懂得感恩，將他們當做親生父母去孝順，知道嗎？」
江父語童心長地教導女兒如何為人妻、為人媳，說了不少，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跟女兒說這麼多話了。
看得出江父對女婿很滿意，女兒也終于嫁出去了，也算是了了他心頭一樁大事。
「爸這身體，自己心里有數，你繼母雖然跟你不算親，但也照顧了我幾年，爸若是不在了，你以後有時間的話，還是要抽空回去看看她。」
說完，江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江林薇連忙幫他拍後背，給他倒水。
因為擔心她爸的身體吃不消，亦或是因為，她不喜歡這種像交代後事一樣的談話，江林薇逃也似地離開了飯店。
跑出飯店後，她看到梁品延竟然在門口沒有走，心里不由得一暖。
梁品延看江林薇眼眶紅紅的，晚上的風也肆意地欺負著她瘦小的身體，連忙月兌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順勢將她擁入懷中。
江林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起來，「原來他一直都很愛我，只是從來沒告訴我。」
「可能是岳父不善表達感情。」梁品延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安慰道。
梁品延的話也很少，但是對于江林薇，卻勝過千言萬語。
如果男人的愛是隱忍的，那她就也不要求他對自己說什麼甜言蜜語，只要他不討厭自己就好。
這樣一想，就什麼都釋然了。
婚禮前梁品延忙碌到沒空陪她拍婚紗照，沒空陪她試婚紗都沒有關系，只要他會出席婚禮就好。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江林薇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她總感覺一切彷佛一場夢一樣。
直到婚禮那天，梁品延將手伸到她面前，然後說出我願意三個字，江林薇才確定，自己真的結婚了。
音樂聲，祝福聲，掌聲……都在一一證明著他們已經結為夫妻的事實。
江林薇像所有新娘那樣，喜極而泣。
她差點就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還好，遇到了他，以後她一定會好好愛他，好好愛他的家人。
和諧的婚禮現場，除了新娘輕輕的哭聲外，還夾雜著某個男人的哭聲，大家看看新郎和新娘，又時不時地轉頭看看他。
「你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丟不丟人？」
坐在這個男人身邊的，是江林薇的好朋友施雅文，她實在是听不下去了，用胳膊搗他，阻止他繼續丟人現眼。
「你管我！」男人不耐煩地斜瞪了她一眼。
「我是新娘的好朋友，你又是誰？」施雅文帶著猜測的口吻問。江林薇說只請了兩個朋友，再看周圍其他人的氣質，直覺告訴她這個另類的男人就是江林薇經常提起的那個同學。
「我也是她的好朋友。」
「是你！」
「果然是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指著對方。
他們早已從共同的好友江林薇嘴里听說過對方的名字，只是礙于雙方實在沒什麼交集，所以從未見過面。
兩人上上下下將對方打量了遍，眼神在空氣中相遇時，又來了一波廝殺。
「我告訴你，你別再哭了，你看梁家來的人，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不要給林薇丟臉！」施雅文壓低聲音提醒道。
小原不服氣地瞪著眼楮質問︰「我哪里她丟臉了？」
「噓！」施雅文生氣地豎起食指，用眼神警告小原。
考慮到江林薇好不容易才嫁出去，還嫁到這麼有錢的人家里，小原暫時不跟她爭，免得待會兒吵起來，壞了江林薇的好事。
結婚進行曲一直在現場重復播放，大家端著酒杯，相互聊天，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愉快的笑容，表面看上去，現場一派祥和。
如果不是有人說新娘家世普通，配不上梁品延這種話恰好被小原听到，今天的婚禮應該算是完美了。
秉直的小原正要擼起袖子和那個人理論，施雅文跑過去，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將他拖到一旁。
「你干嘛阻止我？我就知道你對林薇不真心，我看你今天都沒怎麼開心過，才會有人說林薇壞話，你都不出聲。」小原氣憤地指著施雅文說。
「什麼叫真心？把那個人真罵一頓，罵贏了，林薇就能被他看得起了？」施雅文反問道。
小原頓時語塞。
「我不開心，是因為梁家的婚禮太低調，不夠隆重，感覺他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林薇的存在，而不是因為林薇結婚不開心。」施雅文真誠地說︰「可是這對林薇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江爸爸身體不好，梁先生各方面條件都好，所以我希望作為林薇的朋友，我們不要給她添麻煩，教梁家的人看不起。」
小原垂下眼皮細細一想，覺得有道理，頓時感到自己理虧，想到自己竟然還沒有一個女人想得遠，真的很丟人！
看到小原扭捏的樣子，施雅文鄙視地白了他一眼，挖苦道︰「目光短淺，活該你單身。」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小原听到這話，剛滅掉的火頓時又冒了起來。
「我哪里說錯了？」施雅文揚著下巴，一點也不怕他。
「難怪你到現在還嫁不出去，你這麼凶，嘴巴這麼惡毒，哪個男人能看得上你？」小原怒道。
「你說誰，我凶怎麼了，總比你娘娘腔好吧？」
「你說什麼，娘娘腔？」小原指著自己，眼楮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這樣評價他。
兩人爭吵時，幸好沒人發現，不然他們的爭吵，非得引起全場人的注意不可。
今晚這場婚禮，除了讓這兩人大動肝火以外，梁家父母也不開心。
梁宅，梁母坐在陽台悶不出聲。
「好了，快點進來。」梁父看不下去，走出房間將她拉回房里。
「我知道你對這個兒媳婦不滿意，今天又陪了一天的笑臉，可是木已成舟，你總不好再拆散他們吧？這個兒媳婦雖然家世普通，倒也懂事，以後她能好好照顧品延和安安就好。」梁父勸道。
「我知道，我要是不答應，也不會讓這場婚禮辦下去，只是我心里不舒坦，不能生一下悶氣嗎？」梁母語帶不悅地說。
那麼優秀的兒子，就找了一個普通的女孩，家世配不上，工作幫不上，年紀還不輕，也就剩懂事了。
「如果她以後敢對安安不好，我一定要品延和她離婚！」梁母有些賭氣地說。
「不就是為了安安嗎？她要是敢對安安不好，不用你說，品延也不會要她，你說是不是？你看，新婚第一天，也沒要我們帶安安，人家自己帶回家了。」
這些道理梁母也知道，只是知道歸知道，接受卻是另一回事。天下哪個父母不自私？哪個父母不是希望子女婚姻幸福美滿？兒子那麼優秀，娶了一個那麼普通的妻子，總歸是不滿意的。
但是他們終歸都是外人，爺爺女乃女乃再親，也比不上母愛，尤其是對于安安來說。
世界上優秀的女人很多，可是願意去照顧別人的孩子，卻沒有幾個，恰是江林薇的善解人意，征服了梁品延和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