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一是大黎的國慶日,亦是舉國同慶的日子,這一日,民間都會掛彩燈、放炮仗,而宮里亦舉行了宮宴,文武百官與其親眷都能進宮共享盛宴,而這一日亦請了鄰國友邦的貴賓參與盛會,來的不是皇子便是親王,皇後因此特地情商覃清菡制作招待貴賓的糕點。
覃清菡在萬國糕點會之後便名揚四海,天下人皆知大黎有個戰郡王妃,她所做的糕點在萬國糕點大賽奪了魁,她那兩款芒果慕斯糕、抹茶千層糕被當日來自各國的三十位評審贊揚得天上有地下無,因此有許多外賓指名要品嘗戰郡王妃所做的糕點,尤其是她奪魁的那兩款糕點。
往年在國慶這一日,招待外賓的糕點都是由孫貴妃親手制作,今年皇後連問都沒問孫貴妃一聲,直接將這重責大任交給了覃清菡,據傳孫貴妃知曉的那日,氣到鼻子都歪了,雲露宮里能摔的東西都讓她摔盡了。
覃清菡接下這重責大任,亦不敢等閑視之,她應眾人要求制作了抹茶千層糕、芒果慕斯糕,且因為成功栽植了可可樹,加上御膳房點心局將他們不會應用的女乃酪全都送給了她,讓她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因此在這次的國宴上,她做出了提拉米蘇、巧克力千層蛋糕、爆漿巧克力泡芙、重女乃酪蛋糕、焦糖布丁,以及費工的彩虹千層蛋糕。
瑪德蓮和馬卡龍則制作成禮盒讓外賓能帶走,還有大量的土司,抹上不同的果醬之後微微煎至金黃,再切成一口大小,便是一道能供所有人食用的簡單小甜點,料部分,因為臘月寒冷,她準備了五款熱飲,分別是抹茶拿鐵、香檀熱檸檬茶、珍珠焦糖牛乳、巧克力拿鐵、香芋花生牛乳。
宮宴的這一日,景瓏月隨兄嫂入宮,她知道嫂嫂很得太後眼緣,經常入宮走動,雖然嫂嫂也常要她一塊兒進宮,但她生性不擅應酬,不像嫂嫂能信手拈來應付得那麼好,便都婉謝了。
這陣子她總覺得很不安,姊姊已經嫁人,且已有身孕,近日哥哥嫂嫂開始在討論她的婚事,說了眾家的公子給她听,她卻是越听越茫然。
那些公子在哥哥嫂嫂口中都是極好的,都是極適合她的良配,可她還是不安吶,要和一個未曾謀面的男子共度一生,她想都沒想過,如今被逼要去想,卻是越想越心慌。
她能不能不要嫁?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留在府里,她喜歡在府里的日子,寧靜又美好,兩個貼身丫鬟懂事又貼心,將她起居打點得妥妥當當,平時繡繡花,和嫂嫂學做糕點,玉兒、堂兒下了學又可以與他們玩,哥哥沒有侍妾,府里相對單純,沒有宅斗的糟心事,她想一輩子這樣過下去。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夢想只是奢望,她已經快十六了,若再不議親,人家就會開始懷疑她是有問題的姑娘,養個老姑娘在府里,哥哥也會被指指點點,面上無光。
所以,唉,終歸一句話,她得嫁人,嫁一個不知是圓是扁的人,然後為他生孩子,與他過一生,這件事像顆巨石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讓她每每想到就垂頭喪氣,有時還會不自覺的嘆氣,尤其是這樣的盛宴,讓她更是旁徨,總覺得自己不是屬于那之中的一分子,然而頂著戰郡王府二姑娘的頭餃,她也不能把自己藏起來,都不出來見見世面。
她,還是適合在白蓮鎮上生活的吧?做個小小的農家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不需要被迫出來應酬……可是,她連謀生的能力都沒有,在鎮上時都是靠嫂嫂養活她的,這樣的她,憑什麼想回白蓮鎮生活啊?
景瓏月愁雲慘霧的咬著唇,渾然忘了自己在宮宴之上,忘了會有多少雙眼楮在放大檢視她這個戰郡王府二姑娘。
像是知道主子又在神游太虛,站在身後伺候的畫眉輕輕踫了踫主子的香肩,悄聲道︰「姑娘,皇上快要駕到了,您可要打起精神來。」
果然,不多時,廣明殿外便傳來動靜。
「皇上駕到!」
御前大太監孟德海尖細的嗓音響起,就見身著明黃龍袍的皇帝從容入殿,沒多久,太後、皇後、太子、皇子、公主和眾多嬪妃也到了。
宮宴正式開始,美食佳肴魚貫送上,彩帶舞、扇子舞、蓮香舞、劍舞,一個接一個的表演看得人眼花撩亂,景瓏月發現自己真的不喜歡看這些,她甚至覺得殿里人太多了,呼吸困難,她需要透透氣。
「畫眉,陪我去淨房。」她悄聲對畫眉說道。
主僕兩人跟旁邊的覃清菡告知一聲便起身退出了大殿,到了殿外,景瓏月瞬間覺得好了很多,她自然是沒有要去淨房的,不過找個理由出來罷了。
「咱們到橋上走走。」景瓏月披著銀狐皮的斗篷,地上是厚厚的積雪,細小的雪粒正從天際飄落,遠處是氣派的宮殿樓宇、高閣亭台。
畫眉有些擔心主子的身子。「姑娘,咱們走會兒就回去吧,不然郡王妃可要派人出來找咱們了。」
景瓏月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與景玲月不同,她向來是逆來順受又乖巧的,成了主子之後,還很听丫鬟的話,從來不會違逆丫鬟的意思。
主僕兩人往太液池畔走了過去,放眼望去,處處都是盛放的梅花,暗香浮動,飛橋建得迤邐蜿蜒,不愧為皇家梅圔,步步皆景,處處如畫,讓人流連忘返。
兩人沿著小徑漫步,才上了橋不久,畫眉突然蹙眉道︰「姑娘,奴婢肚子有些疼……」
景瓏月也不以為意。「那你快去找淨房,來時好像有看到,並不遠,我在這兒等你,不會亂走,你放心。」
「那奴婢去去就來。」畫眉連忙下橋,急急奔去尋淨房了。
景瓏月走了幾十步,想到答應畫眉她不會亂走,當下便不走了,靠在欄桿上欣賞景色,不一會兒,她微微踮起腳尖想看看橋下泊著的小船,腳下卻忽然因踩到積雪而一滑,重心不穩猛地栽倒,她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便整個人一頭往橋下栽了下去。
完蛋了,她要死了,死在太液池里,哥哥會被降罪吧?怎麼辦?她不能連累哥哥啊,可不可以不要讓她死在太液池,死在別處……
驀地,有道白影從岸邊飛掠而至,有人攬住了她的身子,轉眼間已回到了岸邊,穩健落地。
景瓏月被嚇傻了,她呆愣愣的看著摟著她的人,一雙澄澈的眼陣像三月春風直直的拂入她的心頭,讓她不由得心頭一陣激烈跳動。
這……這感覺好熟悉。
「姑娘,你還好嗎?」嗓音溫潤,姿態沉靜淡雅,嘴角掛著笑,適才搭救她的行動一點兒也沒亂了他的氣息。
「嗯……還好,無事。」她悄悄抬眸看他,他穿著月白色滾金邊的錦袍,腰束玉帶,連披風都沒有,不怕冷似的。
她看過這人,在去年七月初七的乞巧節,蕭家的畫舫上,當時她險險滑倒,也是他扶住了她,他就好像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突然冒了出來。
「積雪盈尺,姑娘當心。」男子溫聲道。
景瓏月像平時回應丫鬟一般,乖順地點了點頭。「好。」
男子露出一個笑容,態度溫和。「那麼,告辭了。」
景瓏月終于想起來不能失了禮數,微微蹲身福了一福。「公子慢走。」
他走遠了,背影俊逸,未曾回頭,景瓏月幾乎看痴了。
如果是這個人……她袖里的粉拳緊緊握了起來。
如果是這位公子的話,跟他共度一生那倒是可以的……
一片雪花驀地飄落在她臉上,落在她鼻尖上,她很窘的回到了現實之中。
她在想什麼啊?婚姻大事又豈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她怎麼可以這樣想?不可以,她不可以想……
但是,她的臉慢慢的紅了起來。
「姑娘!」畫眉從遠處跑了過來,跑到了主子跟前,看到主子無事,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主子的臉頰上為何染著一層酡紅?
「姑娘,您的臉為何這樣紅,是受涼了嗎?」畫眉急得不顧主僕分際,直接就伸手撫上景瓏月的額頭。
「我無事。」景瓏月有些苦惱的微微攏起了秀眉。「畫眉,你說,能在這宮里悠然走動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吧?」
「不一定啊,太監、宮女也常在這宮里走動……」
景瓏月有些無力感。「當我沒說。」
景玲月在三月生下了兒子,生為娘家的戰郡王府卻是不聞不問,連份禮也沒送,洗三宴更沒有一個人去。
景玲月心里有數,她哥哥怕是知道之前她欲將覃清菡炸死,如今才會給她冷臉,因此對于娘家如此不給面子,讓她被眾人看笑話,她是敢怒不敢言,只想著有朝一日她母憑貴,扶正坐上王妃之位,他們就不要來抱她的大腿,雖然眼下王妃還是那個胖女人,世子也還是那個胖女人生的兒子,可天有不測風雲,哪天小世子也可以跌進湖里淹死不是嗎?就算沒有意外,也可以有很多人為的意外,到時她的兒子就能名正言順的上位了。
景玲月在作著成為王妃的大夢之際,戰郡王府也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人上門來向景瓏月提親。
在房里的景瓏月一听見這消息便霍地起身,整個人僵住了。「你問了嗎?是誰來提親?哥哥答應了嗎?」
怎麼辦?她還不想嫁人,她不想嫁人……能不能帶發修行?
畫眉伺候景瓏月也有一段時間了,對主子心里的想法模得一清二楚,她好笑地道︰「姑娘若去庵里修行,奴婢和染墨怎麼辦?總不能跟去庵里伺候姑娘吧?」
景瓏月被識破想法,有些發窘。「我也就是想想……」
畫眉一笑。「姑娘放心吧,郡王爺絕不會沒問過姑娘的意思就答應人家,郡王爺平時多疼愛姑娘您啊,肯定會為姑娘挑一戶最好的人家。」
景瓏月無語問蒼天,她不想要最好的人家啊,她只想要一個與她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姑娘姑娘!」染墨急急撩了簾子進來。「郡王爺要姑娘出去見客……就是那位來提親的客人!」
「什麼?」景瓏月和畫眉同感震撼,怎麼會讓她一個閨閣姑娘出去見客?這太奇怪了。
畫眉急急地問了。「你听清楚了?郡王爺真要姑娘出去見客?」
「我听得一清二楚!」染墨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听說是個位高權重的人,郡王爺怕是不能拒絕,但郡王爺既沒點頭也沒拒絕,可那位公子說姑娘見了他,肯定會答應的,這話說得好像跟姑娘之間有什麼曖昧似的,郡王爺听了極為不悅,因此才要請姑娘親自出去看看,好駁斥那公子的說法。」
景靡月磨眉,一下子便生出了反感。
什麼人啊,這麼自大,說什麼她見了便一定會答應,當自己是什麼天下美男子不成?!
她因為心里不高興,也不多加打扮了,直接便走了出去,擰著眉,臉上還有些氣鼓鼓的。
畫眉、染墨伺候主子這麼久了,沒看主子生氣過,顯見主子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也是,她一個清清白白養在閨閣的姑娘,被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說得好似與人有首尾,任誰都會不高興。
景瓏月步履匆匆的來到前廳,就見她兄嫂都在,還有三個陌生人,一個閑適地坐在椅子上,兩個站在他身後。
她一看到坐在椅中的白袍青年,眼楮便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方才臉上的冰雪融化了,只剩明顯的驚訝,任何人見了都知道,她是識得那青年的,他們是相識的。
那青年的目光也投向了她,眼里盈滿了淡淡笑意。
景飛月清了清喉嚨。「瓏月,過來見過宣親王。」
他真沒想到他害羞膽怯的妹妹會認識宣親王,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在哪里認識的?
景瓏月臉龐紅得像晚霞,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她一步一步,怕踩了裙子似的小心翼翼走到宣親王的面前,蹲身施禮。「瓏月見過王爺。」
他竟然是個親王?她還想要與他共度一生呢,這下沒希望了,一個親王又怎麼會看上她……
那麼,來向她提親的人是誰?是他的友人嗎?他陪友人來的嗎?
「瓏月,你听好了,」景飛月哼了一聲。「宣親王欲娶你為妃,你願意嗎?」
他不是不高興妹妹有好歸宿,他就是有些不悅,他保護得好好的、向來極少在外應酬走動的妹妹居然有了兩情相悅的對象,他卻被蒙在鼓里,還一心認為瓏月不可能識得這唐突上門提親的登徒子……
其實,身為先帝的四子,賢太妃所出的宣親王壓根與登徒子三字扯不上邊,他不只不是登徒子,還英雄出少年,統領著京中禁軍,甚得皇上重用。
京中十萬禁軍,負責守衛京城安危,是軍中的重中之重,也皆是皇上的心月復,歷朝以來都是直接由皇上統領,換言之,能夠掌握禁軍,就等同是控制了整個京城,而皇上將禁軍交給宣親王,對他的信任不言而喻。
而這樣出色又受到皇上信任重用的宣親王,今日卻親自上門來提親,對象還是他那幾乎沒見過外人的宅女妹妹。
宅女這詞他是听覃清菡說的,她說像瓏月這樣的姑娘就叫宅女,就是宅在家里幾乎足不出戶的女子。
就因為瓏月不是個外放的姑娘,他才會對宣親王上門提親之事大為驚訝,難以置信,不肯接受事實,總覺得自己妹妹好像被人騙了去,還是說,他根本未曾了解過自己的妹妹,她並不是那麼全然的柔弱,她也是有自己想法的?
「瓏月,你哥哥在問你呢。」覃清菡鼓勵地道︰「沒關系,把你的想法說出來,這關乎著你一輩子的幸福,你想怎麼做,沒有人會勉強你,盡管說出來。」
她雖然意外,但更覺得有趣,怎麼看,瓏月和宣親王都是郎有情,妹有意,他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感情多深了?這才會把宣親王招上門來提親,而一般只要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是派媒人提親,身為親王,親自上門提親更是前所未聞,他大可以派官媒過來說一聲即可,連提親都省了,因為他乃是親王,皇上的親弟,他要娶誰,誰會說一個不字?更何況是許以正妃之位,那可是天大的榮幸。
景瓏月這時很想做一件事,捏捏自己,看是真實還是作夢,她朝思暮想的人兒真的來了,一切都像在作夢啊,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頭。「好。」
當事人都說好了,其他就都不是問題了,細節自有媒人往來討論,而且想必很快的,這件婚事就會成為京城的新談資了。
送客之後回到房里,覃清菡笑道︰「原以為咱們府里出一個親王側妃已是不得了之事,想不到如今又出了個親王妃,新郎官又是如此年少有為,更好的是府里沒有通房小妾,瓏月嫁過去不會踫到斗來斗去的糟心事,爹娘泉下有知,該笑得闔不攏嘴了……」
覃清菡原是支著腦袋,說著說著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景飛月覺得不對,哪有人說著說著便睡著的?這情況好像發生不止一次了。
他吩咐珠兒去請大夫,自己則把覃清菡抱到床上,心里實在擔心她的身子出了問題。大夫很快來了,神色恭敬的向景飛月施禮。「見過郡王爺。」
「內子近日經常犯困,還請大夫仔細看一看。」
大夫給覃清菡診脈,不久就收回了手,露出笑容道︰「恭喜郡王爺,郡王妃有喜了。」隨即又道︰「郡王妃眼下懷有三個月的身孕,身子沒有大礙,只要注意平時多多休息,不要奔跑,小心慢行即可,尚且不需用補藥調理。」
景飛月心中的喜悅無法言喻,這孩子他已等得太久,讓珠兒重重賞了那大夫,好好送出門去。
一直到大夫都走了一個時辰,覃清菡這才醒了過來,見景飛月在床邊守著,她擰眉道︰「我又睡著了嗎?最近怎麼回事,動不動便犯困。」
她驀然心生警惕,該不會身體出了什麼毛病吧?
在前世她是過勞死的,死之前身體已經有警訊在告訴她要休息了,可她沒理會,仍舊拼命三郎似的工作,最終落得過勞死的下場。
不成!現在她還不想死,有景飛月和玉兒、堂兒在身邊,她還舍不得死,如果現在死了,她會很不甘願很不甘願,明天得找個大夫來瞧瞧,她才能安心!
「大夫適才來過了。」景飛月看著她,不明白都生過兩個孩子了,她怎麼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且還是三個月的身孕。
「大夫來過了?」覃清菡連忙坐了起來,有些緊張。「大夫怎麼說?我病了嗎?」不會是病得很重,那種不治之癥吧?
「咱們要再做爹娘了。」景飛月把她摟在懷里,往她臉頰親了一口。「你有身孕了,三個月。」
覃清菡一愣。「真的?」
因為房事頻繁,一開始她也以為自己會很快懷上,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肚皮都毫無動靜,她也死心了,不再關心懷孕這件事,反正他們已經有兩個孩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也是由她這具身體生下來的,跟她生的沒兩樣,沒想到,在她已經放棄的現在,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難道我會拿這個與你開玩笑?」他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大夫說了,你要多多休息,以後廚房做糕點的事交給听蘭、舒蘭就好,若不放心,你動嘴指點她們即可,莫再親力親為,太後那里,暫時不要送糕點了,想來太後疼你,會體恤你的。」
覃清函噗嗤一聲。「不是才只有三個月嗎?從外表都看不出來哩,怎麼就不能做糕點了,我沒那麼嬌弱,等肚子大起來,不方便站在灶台前時,我自然會交給別人做。」
「我說不行就不行。」景飛月毫無置喙余地的說道︰「好不容易懷上孩子,不能有所差池。」
覃清菡見他如此重視她懷孕之事,心里也很是甜蜜,自然不會再與他爭執,都順了他的意。
反正探春和听蘭、舒蘭都差不多可以出師了,把糕點交給她們做,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創意的部分還是要靠她就是,她們三個是地道的大黎人,腦子里可沒有她那些「創意」。
她越來越發現穿越人很吃香,隨便一個前世的經驗都足以叫後世的人驚為天人,比如前幾日她做的鐵鍋松餅,用小型的訂制鐵鍋做容器,做出了可愛吸楮又好吃的鐵鍋松餅,探春她們三人一臉崇拜,直說她們十輩子也想不出來可以用鐵鍋做盤具,听得她都要汗顏了,這哪里是她發想的,她不過是借用罷了。
「真乖。」景飛月摟著她便親了起來。
覃清菡回應著他的吻,想著如今該要暫停房事了吧?現在還能做嗎?幾個月的時候不能做?大夫會說這些嗎?她要問誰好呢?問寧靜姝嗎?
「娘親!」
夫妻正在情話綿綿之際,玉兒、堂兒這兩盞小燈泡來了,後面跟著伺候的丁香、木棉,兩人連忙分開,面上都有些紅。
「娘,我們听說您要給我們生弟妹啦?」兩個人興高采烈的跑到了床前,但如今他們已是舉止有度的小少爺,不會像從前似的二話不說就爬到床上,膩歪到娘親的懷里去。
兩人站在床前彬彬有禮地問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得覃清菡彎起了嘴角,十分滿足,她養出了兩個小紳士呢,若是給他們穿上小西裝,不知會有多帥氣。
「是啊。」她笑睇著小兄弟倆。「你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玉兒、堂兒異口同聲道︰「我們要兩個妹妹!」
覃清菡啼笑皆非,「兩個妹妹?」
「嗯!」兩人鄭重點頭。「一人一個!」
覃清菡更好笑了,敢情他們把妹妹當玩具了,一人一個,才不會搶。
她低頭看著自己肚子,心里也很好奇,她會再生出雙胞胎嗎?
覃清菡孕期進入第八個月的時候,景飛月做了一件事,他將兵權交了出去,也就是說,景家軍不再由他掌握。
覃清菡有些擔心,都說「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如今大黎邊境穩定是件好事,可如此一來,武將便無用武之地,便會被除掉,這幾乎是中國封建史上的鐵律。
她曾想過是皇上要收回兵權,景飛月卻只是笑了笑,很是淡定地道︰「不是那樣,我自有定見,你無須擔心這些,只要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即可。」
因為他主動將兵權交出,這事還讓已和戰郡王府不相往來的景玲月上門來鬧,由于江伯奉命不讓景玲月進門,她便在大門口潑婦罵街,聲聲質問景飛月為何蠢到把兵權交出去,令她被瑞親王看輕。
覃清菡就不明白了,景飛月交出兵權也還是郡王,瑞親王為何要因此而看輕景玲月?
景飛月听聞此事只是冷笑。「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覃清函隱約覺得有什麼事她不知道,有種未爆彈的感覺。
日子平順滑過,一個月後,覃清菡順利生下了雙胞胎女兒,玉兒、堂兒如願以償,一人「分到」一個妹妹。
當初玉兒、堂兒出生時,景飛月不在身邊,金玉、滿堂這兩個福氣滿滿的名字是他爹娘給取的,這回是他第一次給孩子取名字,他取了如珠如寶兩個名字,景如珠、景如寶,他四個兒女便是金玉滿堂、如珠如寶。
覃清菡听到做爹的人取的名字,不由得莞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家多愛財哩!」
她以為從前曾想走科舉之路的他,會取什麼涵義悠遠、意境博大的名字,沒想到他竟取了這樣平凡的兩個名字,不過她喜歡,叫起來順口極了,比她的名字好太多了。
洗三這一日並沒有大肆操辦,景飛月就只有邀請一些平時走動較親近的友人過府,饒是如此,宮里還是派了大太監過來,送了許多賀禮,太後還讓人傳話,等孩子滿百日之後,一定要抱進宮讓她看看。
賓客陸陸續續地上門,定國大將軍寧盛平連同祥花長公主這一家,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全到齊了,給足了戰郡王府面子。
覃清函還未出月子,便沒到前廳去坐宴,金蓮和寧洵美、寧靜姝到寢房里看她,她靠在大迎枕上,臉上掛著笑容,衣著很隨意,她都一個月未曾沐浴了,也對外表放棄要求了,等出了月子再好好整理吧!正因為如此,有些衣衫不整、不修邊幅的她,露出了頸子上的玉佩項鏈。
看到玉佩項鏈的金蓮頓時很激動,還伸手去拿起了玉墜子,有些顫抖地問道︰「郡王妃,你這玉佩是打哪來的?」
寧淘美、寧靜姝也同樣激動。「是啊!清菡妹妹,你這項鏈打哪來的?」
覃清菡有些莫名地道︰「呃,我自小便戴著,應該是我爹娘給我戴上的吧。」
原主的記憶中,對這條項鏈並沒有太多印象,是以她也不知道項鏈是哪來的,就是戴著習慣,像平安符的概念,一直沒有取下來便是。
金蓮看著她,喃喃地道︰「這是寧家的傳家玉,每個孩子都有一條這樣的玉佩項鏈。」「你看我們的……」寧洵美、寧靜姝也拉出了衣襟中的項鏈,果然與她的一模一樣。
覃清菡愣住了,原主是有什麼身世之謎嗎?她還真的不知道……
「肯定不會錯的!」金蓮已然喜極而泣。「難怪你們皇外祖母老是說清菡合她的眼緣,還說有幾分像我,也有幾分像你們姊妹,原來清菡真是你們的妹妹!」
寧洵美也高興得哭了,轉身就走。「我去告訴爹爹!」
金蓮坐了下來,一把將覃清菡擁入懷里。「惠然,娘可終于找到你了,你受苦了,孩子,娘對不住你……」
寧靜姝在一旁道︰「娘,要馬上派人去將清菡妹妹的爹娘請來問個清楚,當初他們是在哪里撿到清菡妹妹的,怎麼沒報官就私自收養了……唉,算了,肯定是清菡妹妹當時太小,一問三不知才收養的,我們應該感謝他們養大了清菡妹妹才是……不,現在不是清菡妹妹了,是惠然妹妹……娘,您別再哭了,您應該高興才是,惠然妹妹長得這麼好,還有一手做糕點的好廚藝,咱們以後都不愁沒糕點吃啦。」
覃清菡還被金蓮抱在懷里,听見寧靜姝的話,感到啼笑皆非。
她不是原主,這會兒找到親生父母,心里倒也沒太激動,不過她喜歡太後,喜歡長公主,喜歡寧洵美、寧靜姝,如今她們全成了她的親人,加上景飛月很崇敬的定國大將軍成了她的爹,她也是極高興的。
再說了,自從景飛月主動交出兵權之後,她心里就不踏實,生怕皇上會對他做些什麼,如今她成了長公主的女兒,也就是說,皇上是她的舅舅,那麼皇上不可能對自己的外甥女婿做什麼了吧?要做什麼,長公主肯定第一個跳出來維護他們!她這是天上掉餡餅了,多了好幾座大靠山啊!
「孩子,惠然,你肯叫我一聲娘嗎?」金蓮緊緊拉著她的雙手,滿臉祈盼的看著她。
覃清菡展顏一笑,從善如流地喊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