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安然寺內發生的事,果然像星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老百姓街頭巷尾談的都是戰郡王妃公然偷人之事,還將姘頭找來京城,甚至連她和老相好暗結珠胎,曾生下一女的傳聞都有了。
程子源在客棧房里,小心地將一百兩銀子收好,這是適才雨菲郡主派人給他送來的,要他安心住下,她已包下客棧上房一個月,讓他卯足了勁將他和戰郡王妃之間不清不楚的曖昧關系隱諱的傳出去,其他的事她會看著辦,他只要隔三差五上戰郡王府去鬧騰一番即可。
雨菲郡主說景家的玲月丫頭已在景飛月面前加油添醋了一番,如今景飛月是不可能相M覃清菡了,他只要在景飛月找上他時承認和覃清菡之間早有苟且之事,若覃清菡被掃地出門,他的酬金一定不會少,那師爺之位也在等著他,他回去即可上任。
他作夢都想不到有這麼好的事會落在他頭上,他盤算著,等覃清菡被休,無處容身時,他再來收留她,表明願意娶她,屆時她出于感激,一定就肯以身相許了。
他原來就是喜歡她的,才會有意娶她為續弦,她一直不肯點頭,得不到她讓他越想得到,也不明白她爹娘都勸她改嫁了,她在死守些什麼?最後還真讓她把大家都以為已經死去的景飛月給盼回來了。
她跟景飛月走時,他以為沒戲唱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雨菲郡主找上了他,還策劃了個讓他人財兩得的好計謀,他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坐享其成,傻子才不要哩!
叩叩叩——
听到叩門聲,他連忙將白花花的銀子收好。「何人?」
門外低沉冷然的聲音傳來,「閻王!」
程子源怔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听錯了。「什麼?」
踫!
房門被無預警踹開時,程子源一愣,他看著大步進來的那個人,電光石火之間,那人已欺近,他雖是詫異,但那人瞧著挺斯文的,也不像是壞人。他一臉莫名其妙,睜大兩只眼楮問︰「你誰啊?」
這不是京城嗎?怎地治安這麼差?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闖進客棧的房間?雨菲郡主不是說這是京城最貴的客棧嗎?最貴的客棧怎麼會隨便讓人闖進來?
「你聾了?」景飛月冷冷的看著他。「適才不是說了,閻王,來抓你進地府,割掉你的舌頭,讓你再不能造謠生事。」
程子源蹙起了眉。「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這間房只有住我一個……」
「程子源。」景飛月打斷他,冷峻地道︰「本王認得你,你卻不認得王本,該當何罪?」
程子源又是一愣。「我是程子源沒錯,你是……」
他仔細端詳著對方,這人是有一點點面善……驀地,他腦子咯 了一聲,失聲道︰「景、景家老大……不,戰、戰郡王……小人拜見郡王爺!」
程子源慌慌張張的跪了下去。
他們同是白蓮鎮上的人,景飛月當年也是一心想考功名,他還視景飛月為競爭對手,當時他已娶妻,雖然知道覃秀才家里有個水靈閨女,但沒什麼想法,直到景飛月離家,他自己的妻子又病死後,這才注意到覃清菡這俏生生的小寡婦,雖然景飛月沒有確切的死訊傳來,可他一走多年,渺無音訊,任誰都當他死了,也都理所當然的將覃清菡視為寡婦。
「為何顫抖?」景飛月居高臨下,語氣森然,「程子源,你這是在懼怕本王嗎?」
程子源吞了口口水。「郡、郡王威儀遠播,小人……小人自是崇敬……」
「抬起頭來。」景飛月低頭直勾勾的看著程子源,目光十分嚴厲,待程子源抬頭,他面罩寒霜的問道︰「既然崇敬,為何膽敢造謠?」
程子源驀地一個激靈,心里有些膽怯,但想起那許多白花花的銀子和後面的好處,他硬著頭皮說道︰「小人未曾造謠,請郡王明察秋毫!」
景飛月真的找上門來問他了,眼下他只需照雨菲郡主的吩咐,咬死他和覃清菡之間不清白就可以了,快點讓覃清菡被掃地出門,他就可以越早將好處拿到手……
「未曾造謠?」景飛月眉頭一挑,目光冰冷。「在本王面前,你還敢胡說?」
「小人……小人和藕花兩情相悅……」程子源坑坑巴巴地道︰「我倆早在郡王沒出現之前便私、私訂了終身……那個……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郡王您死了,所以怪、怪不得我們,藕花她是不得已才會跟您走的,太想念小人了,才會、才會安排小人來京城相會……我們在安然寺里確實……確實情不自禁……哎喲——」
他還沒說完,已被重重擊昏。
元勁看著倒下去的程子源。「主子爺,現在該如何處理這只臭蟲?」
「帶走。」景飛月厭惡的補了一腳,就踹在程子源那張臭嘴上。
覃清菡難得沒待在小廚房里做甜點,听蘭、舒蘭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幾次提議去做甜點,她都搖頭。
她不想勉強自己強顏歡笑,她現在心情低落,做出來的甜點也一定不會美味,做甜點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她不想帶著烏雲密布的心做甜點,那是玷污了甜點,是不尊重甜點。
幸而,在這令人不安的氛圍里,還是有一些令她開心安慰的事。
現在京城里關于她不守婦道的謠言炸鍋似的滿天飛,但今日她同時收到了三封信,一封甚至是宮里來的,太後的親筆信上很簡單,只寫著「清者自清」,雖然只有四字,不過代表了太後相信她是清白的,而另外兩封信來自祥花長公主和寧靜姝,她們母女的信雖不同時間送達,可同樣是安慰她謠言止于智者,這也代表她們選擇了相信她,這時候還能有人雪中送炭,叫她倍感溫暖,心里微寬。
近午,江伯來交府里各院的開支帳目,她都過目了,也沒有任何疑問,他卻還遲遲不告退,顯得欲言又止。
她一笑。「江伯,有什麼您就說吧!您這麼憋著,我看了怪難受的。」
江伯陪笑道︰「老奴是想,今日天熱,郡王妃就不要出門了,在府里做做點心,老奴突然想吃郡王妃做的芒果冰,郡王妃若不棄嫌,能不能給老奴做芒果冰?」
覃清菡淺淺一笑。「江伯,我知道外頭現在關于我的謠言滿天飛,我不會出去的,所以您老就別讓我給您做芒果冰了。」
若她真是古代女子,被貼上了偷人的標簽,不必等人來休,怕是早一頭撞死了,根本無顏苟活于世,所以蕭雨菲的這條計謀稱得上十分惡毒,是存心要逼死她,不單單只是要逼她離開景飛月而已。
幸好她不是真的古代人,不會因為丑聞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就跑去自殺,蕭雨菲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唉……」見她都知道,江伯也不演了,只義憤填膺地道︰「也不知道哪個混帳王八蛋在造謠,您放心,郡王爺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把造謠的人大卸八塊!」
覃清函失笑。「大卸八塊也嚴重了,倒是江伯您知不知道郡王爺去哪里了?我一早醒來便沒見到他,元昕、元勁也不在。」
江伯道︰「老奴是听說郡王爺去找京兆尹崔大人去了,沒听說什麼時辰回來。」
罩清菡對景飛月在京城的交往並不清楚,只知道那京兆尹是京城的父母官。
這時,元昕風風火火地進來。「啟稟郡王妃,郡王爺命小的來請郡王妃去京城衙門,王爺讓郡王妃不要問理由,隨小的走一趟便是。」
「郡王爺和崔大人有幾分交情。」江伯笑道︰「看來是郡王爺要在崔大人那里做客,要請郡王妃一塊兒用膳吧。」
覃清菡見自己打扮得還可以,便沒再更衣梳頭,只帶了琴兒一個丫鬟,上了府外已備好的馬車。
覃清菡听了江伯之言,先入為主的以為自己要來做客,不想,元昕卻是領著她進了府衙大堂,氣氛十分肅穆,一點兒也不像要來做客。
一眼望去,有個穿著官服的年輕人不苟言笑的坐在公案之後,大堂兩側有站班衙役手執廷杖,分列兩旁,文書小吏坐在堂下角落一側,桌上已研好墨,鋪好紙張,準備記錄升堂審訊的過程。
覃清菡有些愣住,這是要升堂?升堂為何要她前來?
前世她循規蹈矩,是個連警察局都沒進去過的善良公民,這會兒進了衙門大堂,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了。
景飛月挺直地站在堂中央,在元昕的示意下,覃清菡走了過去,走到了景飛月的身邊,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莊嚴的氣氛使然,像是來到了現代的法庭,她連小聲問他怎麼回事都不能。
他要做什麼,怎麼也不讓元昕先跟她說說,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現在她是雲里霧里,根本模不著頭緒他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是要做什麼。
啪!
一聲驚堂木響重重落下,把覃清菡嚇了一跳,她故做鎮定,看了身邊的景飛月一眼,他卻只直視著案後的府尹大人,還是連點暗示都沒給她。
「升堂!」崔府尹喝道︰「來人,將被告程子源帶上堂!」
覃清菡心里一驚,被告程子源?
威武——
「府尹大人有令,帶被告程子源上堂!」
咚咚咚!
衙役們邊喊邊將手中廷杖不迭頓地,廷杖敲擊地面發出齊整悶響,響聲震耳欲聾,令肅穆的公堂中越顯堂威。
不一會兒,程子源便被衙役帶上了公堂,可他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彷佛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這里。
崔府尹沉聲道︰「被告程子源,戰郡王告你造謠生事,編造不實,毀郡王妃清譽,堂外有二十名證人可以證明听你親口述說與戰郡王妃之間有所曖昧,對于此番指控,你認不認罪?」
覃清菡有些急,景飛月狀告程子源,若能在公堂上洗刷污名自然是很有公信力,流言也會自然消散,可程子源捏造的是死無對證的事,只要他一口咬定和她有奸情,誰又能說沒有?程子源這樣無品無德的小人,為了達到目的和月兌罪,說不定還會在堂上具體說出和她是如何通奸的,到時他們兩個,乃至整個戰郡王府要如何承受?
「冤枉啊!大人!」程子源這才知道是被景飛月告了,他慌忙跪了下去。
崔府尹眼陣瞬了瞬,不急不躁的問道︰「何冤之有?」
程子源一臉的委屈憤慨,他喊道︰「小人沒毀戰郡王妃的名譽,小人確實和戰郡王妃有私情,我倆情投意合,郡王妃也許了要嫁給我,若不是郡王突然出現,強將郡王妃帶走,我們早就是夫妻了,小人所言全部屬實,請大人明察!」
像是就等程子源說這些,景飛月不冷不熱地道︰「若你說的屬實,內子胸口有個拳頭大的胎記,胎記並不小,你一定知道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程子源一愣。
胎記?
媽呀!他哪里知道覃清菡的胎記在左邊還是右邊……
崔府尹沉聲催道︰「被告,你可知曉戰郡王妃的胎記位置?若是知曉,便在這堂上說出來,若是不知,那麼本府要定你的罪了。」
听到催促,心中越發慌了起來,程子源牙一咬,決定賭了。「是左邊!拳頭大的胎記在左邊!」
若是猜錯了,他還可以辯稱是與覃清菡在做那檔子事時太興奮了,弄錯了左右,保管還是能氣死景飛月。
崔府尹淡淡地道︰「請郡王妃到後堂,由內子為郡王妃檢查。」
覃清菡這時已明白景飛月要做什麼了,她眼里的光芒漸漸盛起,隨即從容的走進了堂後,片刻之後,她與崔夫人一塊兒走出來。
崔府尹道︰「夫人,請你告訴所有人,戰郡王妃的胎記是在左邊或右邊?」
崔夫人眉眼一斂,道︰「大人,戰郡王妃胸口並無胎記。」
程子源這才明白自己中計了,跳進景飛月給他挖的坑里了。
他頭皮發麻,急出了一身冷汗,現在怎麼辦?現在要如何是好?
正六神無主,就听到一個冷如冰塊的聲音傳來,「本王為大黎效命,吾妻卻遭受你這種無恥之徒詆譏,本王要告御狀,告到聖上面前,將你五馬分尸,懸尸城門三日三夜!」
程子源頓時嚇得臉色慘白,他爬到了景飛月面前,低著頭,抖如篩糠地道︰「郡王饒命!郡王饒命啊!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小人的,小人只是听命辦事,若不是那人派人將小人接來京城,小人也不會來啊!求郡王明察!求郡王明察!」
景飛月一腳踢開了他,臉色有些陰沉。「事到如今還想推卸罪名,本王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程子源哭求道︰「小人不是推卸罪名,小人真是受人指使才會干出這等糊涂事,小人知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都是鎮南王府的雨菲郡主指使小人這麼做的,否則小人和戰郡王妃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苦來哉會跑來京城找麻煩,請郡王一定要查明真相,還小人一個清白!」
景飛月狠狠一愣。「你說什麼?!」
覃清菡也沒想到程子源會這麼容易就把蕭雨菲供出來,果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這是怕死了自己真會被五馬分尸,這才什麼都顧不了,什麼都自行招了。
「大膽!」崔府尹一拍驚堂木,不悅地道……「鎮南王府的雨菲郡主是何許人!豈容你在此栽贓污蔑?!」
「小人沒污蔑!小人這里……這里有雨菲郡主給小人的銀子……」程子源一股腦的掏出衣襟里的銀子。「瞧,這些都是雨菲郡主派人送來給小人的,只消查一查就知道這銀子的出處了,雨菲郡主還答應事成之後送小人一座宅子,讓小人進宜州知府衙門做師爺……這些事,玲月丫頭也知道,就是玲月丫頭安排小人進寺里廂房的,她聯合了安然寺的主持在做法事的時候下了迷香,先將戰郡王妃迷昏,再讓小人潛進房里,然後找了一堆人破門而入……這些事都不是小人一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郡王您可不能護短,只將罪名推到小人一人身上……」
程子源將事情始末竹筒倒豆般的講了出來,那文書小吏听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是要記還是不要記,其余人同樣驚得眉毛不是眉毛,眼楮不是眼楮。
崔府尹立刻臉色凝重起來。「郡王爺,事關鎮南王府跟戰郡王府,我看,這件事還得你親自去弄清楚。」
景飛月早已面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
覃清菡看著他,感覺他怒到極點,好像張口會吐出一口黑血來。
一個是親妹妹,一個是親如妹妹,人證物證確鑿,他要如何處置?他會重重提起,輕輕放下嗎?還是,他會為她討回公道?
這是蕭雨菲這陣子以來感覺最舒心的時候了,打從落湖的計策失敗開始,她就每日煩躁,尤其看到覃清菡因為糕點廚藝在京城里大受矚目,許多高門貴婦和官家太太都主動和她交好,她就更加憤怒。
好不容易因為景玲月的主動示好,提供了她這麼一條絕妙的計謀,能夠一棒子打得覃清菡不能翻身,將她往死里逼,等她受不了尋了短見,身上背負的罪名就更夠瞧了,是偷人東窗事發,害怕被沉塘浸豬籠才畏罪自殺的,哈哈哈哈哈,想起來真是痛快啊……
「郡主!」燕兒風風火火的進房來。「王爺王妃讓郡主馬上出去!」
蕭雨菲不耐煩的蹙了蹙眉。「什麼事啊?」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戰郡王來了……」
「景大哥來了?」蕭雨菲一陣欣喜,高興的蹦起來,一顆心如同小鹿在林間跳躍一般。
看來他是準備要休了覃清菡,所以來找她爹商量了,她爹對他有提攜之恩,是他最敬重的人,等過一陣子,事過境遷,風波平息了,她再讓她娘去對她爹開口提她和他的婚事,他沒理由不答應,等她進了門,做了戰郡王妃,生下兒子,再把覃清菡生的那兩個小雜種給弄死,如果他們聰明的話,不想死在她手上,最好在覃清菡尋死的時候跟著一塊兒去死,那她也不必再次弄髒她的手……
「快!我要更衣!」
她興沖沖換了件粉桃紅的紗裙,又往頭上插了兩支金燦燦的步搖,用最快的速度描眉畫唇,帶著雀躍的心情到了前廳。
鎮南王府的敞廳里,有股風雨欲來之勢,安安靜靜的一丁點聲響都听不到,靜得連外頭院子里落下一片樹葉都听得見。
蕭雨菲看到了程子源,她心里驀然咚地一聲,重重一跳,又看到了臉色慘白的景玲月,她頓時驚覺不對。
怎麼回事?程子源怎麼在這里?還跪著?景玲月怎麼也來了?
她驚疑不定的看了她的共犯一眼,不敢再多看,別開視線,強做鎮定,若無其事的問道︰「景大哥、嫂子和玲月妹妹都來啦。爹娘找我何事?」
鎮南王蕭然手指程子源,臉色凝重地道……「菲兒,我問你,你可識得此人?」
蕭雨菲已經有些心怯,一听便一口否認道︰「女兒不認識這個人,他是誰啊?」
「郡主救命!」程子源對她猛磕頭。「小人都听郡主的,是郡主跟小人擔保不會有小人的事,小人才敢造戰郡王妃的謠,如今出了事,郡主可不能撒手不管……」
「你在胡說什麼?」蕭雨菲心急的踢了他一腳,嬌斥道︰「大膽賤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膽敢在鎮南王府撒野,來人!把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丟到大街上去!」
覃清菡心里一跳,不行!程子源是個文弱書生,別說三十大板了,十大板都會要了他的命,這不是要殺人滅口嗎?想把事情掐死在程子源身上,來個死無對證。
「是!」府里侍衛應聲。
「慢著。」景飛月目光望著她,挑眉道︰「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蕭雨菲眼陣微微睜大了,勉強笑道︰「景大哥,你說什麼?我為何要殺人滅口?這人、這人在胡說八道,我真的不認得他,景大哥,你不會信了他吧?」
「小人沒胡說啊!」程子源急了,不管不顧的又叫了起來。「郡主派人送去伺候我的丫鬟還在我家中,那個安然寺的主持也是收了郡主銀子的……」
「閉嘴!」蕭雨菲走過去狠狠甩了程子源兩耳光,她的目光好似浸了毒液,惡狠狠的問道︰「是誰指使你來陷害本郡主的?說!你為何要陷害本郡主?!」
這個笨蛋到底為何會把事情全部抖出來?他忘了她許給他的好處了嗎?他是傻子嗎?抖出來對他有何好處?不是跟他說了,咬死他和覃清菡之間不清不白就行了,他這個豬頭腦袋,自己笨不會去死一死,為何來壞她的事,還將她拖下水,等著,敢出賣她,她饒不了他!
「夠了!」蕭然喝斥道︰「你做的好事,還要讓人當眾指出來你才甘心嗎?」
「爹!」蕭雨菲無辜的瞪大了眼。「女兒真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不明白這人為何要如此說……」
「郡主……」景玲月臉上淚痕未干,她閃避著蕭雨菲的目光,怯生生地說道︰「我都跟哥哥坦白了,這事,是郡主謀劃的……」
郡主說萬無一失,她便信了,哪知她哥哥會去京兆尹那狀告程子源,程子源又膽小到把她和郡主都供了出來,她自然要將罪名推到郡主身上了,而且郡主是主謀也沒有錯,她只是
在郡主詢問她覃清菡的事時,不經意的說出了有程子源這樣一個人垂涎覃清菡的美色,想娶覃清菡為續弦罷了,程子源是郡主派人去接到京城來的,她也只是配合著將覃清菡引到安然寺去罷了,安然寺里的一切都是郡主一手安排的,說起來,整件事跟她一點干系都沒有,可她哥哥抓著程子源回府,讓她與程子源對質時,卻是雷霆怒火,像是要殺死她一樣,若她不把自個兒摘出去,怕是也要遭殃。
「玲月妹妹!」蕭雨菲眼中閃過一絲戾色,氣急敗壞道︰「說話要憑良心,我何時謀劃了什麼?我根本不認得此人!你們倒好,聯合起來陷害我,是何居心?你來京城後,我蕭雨菲自認一直待你不薄,我哪里對不起你了?」
「你不要再說了,丟人現眼!」蕭然再也忍不住,像是會瞬間移位似的到了蕭雨菲面前,揚起手劈頭掮了過去,蕭雨菲被打得半邊臉都紅了起來。
「王爺!」鎮南王妃驚呼一聲。
蕭然喝道︰「你不許說話,不許護她!」
鎮南王妃拿帕子捂住嘴,眼里含著淚。她早告訴女兒放下景飛月,沒想到她還是做了糊涂事,且用的手段還如此狠毒,根本要置戰郡王妃于死地,怎不叫他們痛心、失望?
「爹!」蕭雨菲滿眼的不平。
「飛月……」鎮南王妃顫抖著,懇切地道︰「菲兒年紀小,還不懂事,你就放過她一回吧,我保證會好好管教她,不再叫她犯錯……好嗎?」
景飛月寒聲道︰「王妃,您該當比任何人都明白頁潔與名聲對一個女人的重要,也知道這件事若坐實了,清函只能去死,若是看到清菡冰冷的遺體,王妃還能說出郡主年紀小,不懂事這等話來嗎?還能要我放過她一回嗎?」
鎮南王妃頓時被噎了個啞口無言,景飛月雖然性子清冷,但一向敬重她,她沒想到他會對她說此重話。
「你說的對。」蕭然瞬間像老了十歲,他毅然決然的說道︰「我們沒臉要你放過菲兒,你要怎麼處置菲兒,你說吧!」
覃清菡也想知道他要如何處置蕭雨菲,讓蕭雨菲向她磕頭認錯道歉嗎?她知道即便蕭雨菲照做了,也不會是真心的認錯,更加不會真心悔改,那麼,總不會是打蕭雨菲十個板子吧?堂堂郡主,挨十個板子已算是顏面盡失了吧?可,她怎麼感覺即便是打蕭雨菲三十個板子也無法讓蕭雨菲記取教訓,不但無法讓她滅了對景飛月的心,反而會變本加厲……
廳中落針可聞,好像只余呼吸聲,所有人都看著景飛月,等他的回答。
景飛月眼里幾乎沒有,絲波動,他長劍出鞘——縱然知道他不可能要取蕭雨菲的性命,所有人的心還是一緊,包括覃清菡在內,雖然她是受害者,可她也不要景飛月在一時沖動之下殺了蕭雨菲,蕭雨菲若死了,她心里並不會好過,更不會覺得痛快。
「景大哥……」蕭雨菲害怕得連倒退都不會了,她的嘴唇顫抖的動了動。「你要……你要做什麼?」
她從來不知道,她會有如此懼怕景飛月的一刻,也從來沒想象過,會有一刻她對著他心跳加快是因為害怕,而不是因為心動雀躍。
「飛月……」鎮南王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什麼都不敢多說,怕說錯一個字都會刺激到他。
蕭然臉色慘白,他緊緊握著拳,緊緊抿著唇,想到女兒出生的那一天他是多麼欣喜,菲兒是他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景飛月像是知道周圍人的想法,又像是不知道,他沒有停頓,沒有一絲猶豫,劍起劍落,蕭雨菲成了齊耳短發。
「啊!」有幾個人忍不住驚呼出聲,是景玲月和廳里的下人,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蕭雨菲睜大了眼,她眼里含著淚水,看著落在裙角邊的大量烏發,一時不敢相信發生的事,她的景大哥……景大哥竟然削了她的發……
「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終于忍無可忍,悲鳴的喊了出來。「我只是喜歡你而已!我喜歡你!我不要你被別人搶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
「因為你喜歡我,你就可以將一個人逼入絕境是嗎?」景飛月眼罩寒霜,咄咄逼人。
「那我不喜歡你,你是不是要去死?!你要不要去死?!」
「戰郡王!」蕭然重重喝阻。
這是他唯一的女兒,不管做錯什麼,是他唯一的女兒,可以打她,可以教訓她,可不能逼她去尋短。
「我……我……」蕭雨菲抽抽噎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
景飛月根本不想听,他冷淡的說道︰「以後日日照鏡子的時候,見到你的短發,就好生記取今日的教訓,別再想著害人!」
覃清菡明白他此舉是有心要和鎮南王府劃清界線了,蕭然對他而言亦父亦師,這決定肯定很不容易。
但是,為了玉兒、堂兒,為了她自己往後能過上平靜平安的日子,她不會要他去修補關系,因為事過境遷之後,鎮南王肯定還會繼續縱著女兒,她想要擺月兌蕭雨菲的糾纏,就只能由景飛月主動了斷和鎮南王府的情誼了。
一行人回郡王府,程子源則讓官差押回衙門候審,雖然他把罪名都推到蕭雨菲身上,但毀人清譽這條罪名也夠讓他吃幾年牢飯了,景飛月想到由他口里說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便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府里氣氛低迷,景玲月戰戰兢兢的深怕自己也會被削去長發,到時她要怎麼見人?府里的人又會怎麼看她?肯定是再也不會把她當主子看了!好不容易做了主子,她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于是,一回府她就馬上跪在景飛月面前認錯。「我錯了,哥哥,我真的做錯了,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听郡主的,我以為那樣做是對哥哥好,郡主說,把嫂嫂趕走之後,由她來做郡王妃,以她的家世背景和蕭家與宮里的交情,對哥哥的官途才有幫助,我便信了她,
我是一心想要幫哥哥,沒想太多……瓏月,你快幫我說說話,爹娘過世之前是怎麼說的?叫 咱們要找到哥哥,听哥哥的話,爹娘不在了,哥哥便是咱們的依靠,血濃于水的親情是怎麼都割舍不掉的,也是什麼都取代不了的,哥哥不管何時都會護著咱們,是不是?你說啊,爹娘是不是這樣說的?」
景瓏月一直在等他們回來,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景玲月猛扯著袖子,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至于她們爹娘臨終之前……他們根本沒叫她們尋找哥哥,他們認為哥哥早就死了,他們只交代她們姊妹兩人要好好听嫂嫂的話,幫嫂嫂做農活,尤其是玲月,不要只想著偷懶,其他就沒說什麼了。
覃清菡心里好笑,景玲月知道把罪名都推到蕭雨菲身上這招對景飛月恐怕是行不通的,就打起了親情牌。
罷了,她先前並不知道景玲月這麼恨她,恨到與蕭雨菲同謀的地步,如今知道了,也知道她的心思是想嫁入高門,那麼她只消為景玲月尋一門好人家,將她這尊大神送走就無事了,嫁人之後,忙著相夫教子,想來也無暇陷害她了。
「嫂嫂,我真的不是有心害你……」景玲月轉眼又對覃清菡哀求了起來,她這會兒只急著月兌身,心里倒是沒有另外的想法。
覃清菡淡淡地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了解一個人的思想不容易,我以前不知道你對我有那麼多意見,以後我會多加注意,也會讓你哥哥替你留意人家,務必為你挑個高門,稱你的心意,所以,你就不要再想著害我了,有空還是多學點琴棋書畫準備嫁人吧。」
景玲月一臉尷尬。「嫂嫂,你怎麼這麼說?」
「總之,听明白了,你好自為之。」覃清菡累了,不想再對牛彈琴,她拉著景飛月回遠翠樓。
月色下,兩人沿著園子小徑並肩而行,四周蟲鳴此起彼落,晚風燻吹,元昕、元勁和琴兒都識趣的沒有跟上去,而是繞路先回去遠翠樓了。
景飛月牽起了她的手,心里一時五味紛陳。「真的可以這樣輕輕放過玲月嗎?」
覃清函很明白這句話已經代表了他說不出口的「謝謝你」三個字,她輕輕一笑。
「玲月再怎麼壞,也畢竟是你妹妹,總不能用對待蕭雨菲的方法對待她,她在京城無依無靠的,唯一的依靠只有你,若把她趕出去,你還要擔心她流落街頭,豈不是自找煩惱,還不如把她留在府里看緊了,再趕緊把她嫁出去,再說,你也狠不下心對玲月如何,我知道那是源自你對爹娘的愧疚,自覺有義務照顧玲月、瓏月。」
景飛月在一處廊角停了下來,他瞬也不瞬的瞅著她。「你如何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淺淺一笑。「我只是將心比心,有恩報恩罷了,你無條件信了我,還一舉割舍了與鎮南王府多年的情誼,我有什麼理由讓你為難?可不是什麼讀心術,就是人之常情罷了。」
他把她拉進了懷里,灼熱的雙唇瞬間堵住了她的唇,在她唇間磨蹭低語,「清菡,謝謝你的人之常情……還有,我只要你一個就夠,半點要三妻四妾的意願都沒有,你大可以放心。」
覃清菡驚訝道︰「你為何會這樣說?」
「你的夢話。」景飛月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你說,若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可能會跟若曦一樣,回去現代。」
覃清菡驚訝連連。「我……我真的在睡夢中那麼說了?」
景飛月嗯了一聲,好奇道︰「若曦是何人?現代又是何處?」
當時听她夢中囈語,他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若要回去,不是應該回去白蓮鎮嗎?天啊,她竟然在夢中說出了現代二字……覃清菡听到自己抨怦怦評的心跳聲,她潤了潤唇,垂下眼睫道︰「只是一本講述風花雪月的話本小說,故事的女主人翁若曝,在男主人翁無法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時,回去了她的家鄉,兩人再也無法相見。」
「原來如此。」景飛月抬起了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眸。「若是男主人翁有心,不管若曦去到天涯海角,他都能去尋她回來。」
覃清菡目光閃爍,含糊不清的說道︰「可能那‘現代’……真的太遠了吧,遠到他想去也去不了。」
景飛月伸手在她嘴唇上輕輕地點著,眼角生出淺淺笑意。「總之,我已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了,你哪兒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邊。」
「我還能去哪里?」覃清菡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以前,我也哪兒都沒去,一直在白蓮鎮等你回去不是嗎?」
「是我對不住你……」景飛月看著她那晶瑩的眼眸,停在她腰間的手倏然收緊了,他情不自禁,柔柔地吮住了她的唇,溫柔輕緩,輾轉吸吮,吻了一陣,又把她的唇含在嘴里,吮了許久,她兩只手貼在他的胸口,被他吻得渾身發熱,不知不覺,她的兩只手摟住了他的頸子,沉醉在他的深吻里,以及他的肢體語言里。
好久之後,景飛月才放開了她的唇,他攬住她,手撫上她的月復部,低聲道︰「還沒動靜嗎?這一次,我要好好的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生孩子。」
月光皎潔,覃清函看著他那英挺的眉眼,心里一熱。
生他的孩子……想到她就好心動,想象他的骨肉在她身體里孕育,是她和他的第一個孩子,若是成真,就是她兩世為人,第一次生孩子……
她扶著他的肩,微微踮起腳尖,紅著臉,大膽的在他耳邊說道︰「走吧,咱們回房生孩子。」
他一怔,猛地將她公主抱。
覃清菡低呼一聲。「你做什麼?」
景飛月面不改色地道︰「不是要回房生孩子嗎?這樣快些。」
覃清菡笑著槌他。「快放我下來,被人看見怎麼辦?」
「不放。」
長廊下,就見一抹身影健步如飛,路過瞧見的下人都以為自個兒眼花看錯了,哪里想得到是他們平日嚴峻的郡王和郡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