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王所服用的湯藥,都是葉薔薇親自服侍,看來大王對她頗為信任。」
公子爵就事論事道︰「葉家這麼做,要嘛就是迎來最好的結果,從此全家籍由葉宗祝和葉薔薇扶直上,世代顯赫;要嘛就是迎來最糟的結果……」
葉芙蓉一听,心倏地往下沉。若是家人能有最好的結果,是皆大歡喜,怕的是得到的是最糟的,她不敢想,偏又不得不想,與王族扯上關系的許多人都死于非命,尤其是後宮嬪妃。
大王的寵愛能撐得了幾時?若真能持久,可躲得過後宮爭斗?
看出她的憂慮,公子爵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們無法左右旁人的選擇,不論是好是壞,他們都得自己承擔。」
他是對的,可葉芙蓉心里總是有些難受。
「王城呢?可有不尋常之處?」公子爵轉問田泉。
「近來王城出人的販夫走卒變得更多,二公子的書樓正大興土木,也有許多工匠出入,屬下認為王城看似如常,或許早已波濤洶涌。」田泉憂心匆匆說出他的看法。
公子爵頷首,指尖點著桌面,「這麼多人同時在王城走動確實不尋常,也許你說的對,王城早已暗潮洶涌,且準備打得咱們措手不及。」
老二可疑,老五也不會干坐著,定會有所準備,至于愛興風作浪的老七更不能等閑視之,三只豺狼虎視眈眈,加上疑心病甚重的父王,他得想法子全身而退才行。
葉芙蓉緊張的問︰「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咱們要做好隨時撒出王城的準備。」公子爵心里已有定見,不論局勢如何變化,首先要保住他的人。
「咱們要離開王城?」她從沒想過會有離開王城的一天。
「甚至可能會離開楠國。」從前他未曾想過會有離開的一天,可時局變化太大,他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他所求的從來就不是大位,既然如此,此地若容不下他們,他便找一個能容得下的地方重新開始,對于公子這身分,他並不想緊抓不放。
人生,該舍時,就當斷然舍棄。
听他這麼說,他們心下都有了底,當留下來面對的唯有死亡,他們自是選擇遠走他方。
「古大夫,你要開始準備,該收拾的全都收拾好,能不著痕跡運出王城的,就先送到城北十里外我那座宅,難以帶走的就舍下,讓那兩只小的也做好準備,別到時哭哭啼啼說不走。」
公子爵在城北十里外有一座宅邸,外觀古樸,看似商賈屋宅,對外也是如是宣稱,事實上是他以防萬一,私下里備好的,里頭吃的、用的一應俱全,唯有少數親近的人,才知道那里屬于他所有,連三哥生前都不曉得。
「小南和小北很喜歡公子爺,不管公子爺要他們跟隨到天涯或是海角,他們都會樂得欣然同意。」
兩只小的喜歡他,他心下很高興,但刻意表現滿臉不在乎,「多看著他們點,畢竟我們不知道敵人會出什麼招。」
「是,公子爺。」古大夫明白事情嚴重,不住頷首。
「田泉,你讓我們的人馬,暗中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特別是好使的兵器,全都要備齊,明日我們以跑馬為由,將野放的馬匹帶回城。」他所要帶回的那些馬全都善于奔馳,若有必要,可以帶他們殺出王城,甚至是沖出楠國,保全性命。
「是,公子爺。」田泉雙手抱拳領命。
「記住!一旦有事發生,或是大伙兒被沖散,全都往那座屋宅聚集。」
「是!公子爺。」田泉與古大夫齊聲回應。
葉芙蓉心下茫然,不知未來將何去何從,可當她的眼對上他堅定的目光,她不再感到不安,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是,公子爺。」她對他頷首微笑,眸底寫滿勇氣。
公子爵目光堅定,環視信任他的人,堅信他們所有人定能挺過所有陰謀詭計。
「陪我到處走走。」
因為公子爵的一句話,他們在月夜下,手牽手走遍府里每一處,經過每一道回廊,看著每一棟花草樹木,所有回憶一一涌上腦海,他們到了攬翠亭,想著他每日在庭院練功,而她在亭子里看醫書的情景。
他們又十指交扣,踩踏月光,來到灶房。
公子爵拉住她想繼續前進的腳步,「有點餓,為我做飯。」
「不是才吃飽一個時辰?」
「本公子就是餓了,煮點東西給本公子吃,否則本公子就吃你。」他任性的要她二擇一,緊接著邪惡一笑,「咱們頭一回分開這麼久,其實本公子更想吃你。」
他攬著她的腰,親熱啄吻她的小嘴,讓她感受他狂放的熱情。
葉芙蓉受他撩拔,嬌媚輕吟,小手換著他的胸瞠,唇舌與他追吻嬉鬧好一會兒,才氣嬌喘吁吁的嬌喃,「我煮給你吃。」
「也好,先吃你煮的菜,再來吃你。」他輕佻賊笑又吻了她好幾下,才戀戀不舍松開她的唇。
他的女人老是為他擔心受怕,這樣的日子,能不再繼續下去,就不該再繼續。
「你如此不正經,不怕人家笑話你。」她嬌俏橫了眼孟浪的男人,拉著他的手一同進到灶房。
「誰敢笑話本公子,本公子就要他腦袋。」他故意逗她。
听到熟悉的威脅,她噗嗤一笑,這男人只消見她心情陰郁,就會想法子逗她開心,要她如何不愛他?
頭一回進到灶房的公子爵點燃蠟燭,瞧見放在灶上的青菜、雞蛋與堆在牆角的柴火。
「你想吃什麼?」她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這麼晚了,要做什麼給他吃,他已用過膳,所以她不能做太多,以免他太撐,睡不好。
「什麼都行,記得,豐盛點。」他好奇地掀開鍋蓋,里頭空無一物,他又蓋上,改瞧著在水缸里的鮮魚,「原來這里也養魚。」
「這兒養的,是要給你吃的,和在園子里玩賞的不同。」
「我知道,你不會真當我是五谷不分的公子吧?」
「你真分得清?」
「當然分不清。」公子爵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羞赧。
她又被他逗笑了,「瞧你說得煞有介事,我差點被你騙了,以為你何時學會分辨谷物,關心起莊稼了。」
她順手拿起兩枚蛋,他眼尖瞧見,「等等,我要你煮豐盛點,你不會就弄兩枚蛋給我吃吧?」
「太多了?那一枚好了。」她放回一枚。
「慢慢,一枚蛋根本不叫豐盛,你沒瞧見缸里有肥魚在游?那才叫豐盛。」
「時辰晚了,你吃太多會撐。」
「是我撐,不是你撐,我就要吃魚。」任性公子非常任性,非吃肥魚不可。
「我不會殺魚,你會嗎?」殺魚對她是個大難題,她完全沒辦法處理。
「我會殺人,沒殺過魚,不過大抵沒多大差別。」他答得非常認真且嚴肅。
他們倆同時看著在水缸里游啊游的肥魚,殺或不殺,由嚷著要吃魚的男人決定。
「殺魚嘛,有何困難,本公子就殺給你看。」公子爵挽起衣袖抓魚去。
水中魚兒看似優游自在,但大掌一入水,它們便受到驚嚇,鑽過掌間閃躲,可他不容許魚溜走,鎖定其中一尾,,雙手合抓。
魚身滑溜,明明就被他抓住,偏又溜走,教他不悅低吼,「敢逃?信不信本公子要了你的腦袋?」
騷動的魚兒頭擺尾,,激起陣陣水花,濺上他的衣袍。
一旁的葉芙蓉嬌笑著跳開,著迷的看他抓魚,他們現在像不像尋常夫妻的日常生活?
「很好笑?」他的眉危險向上一挑。
不知死活的女人快樂點頭,「對。」
沒抓到魚的男人面目猙獰的朝開心的小女人奔去,將她攔腰抱起,故意以不弄傷她的力道,咬了她的脖子一口,語氣森森道︰「本公子吃不到肥魚,就吃你。」
葉芙蓉被他弄得笑意連連,當他抱著她轉圈,長袖如霧輕舞飛揚,她又笑得胸臆漲滿幸福。
「這麼開心?看來本公子要時刻都吃你,讓你時刻都開心。」公子爵抵著她的額,痴戀她愉悅笑容。
她又逸出一串愉悅笑聲,撫著他的臉,「你可記得第一次見到我時說的話?」
「哪來美麗的小姑娘?」
「是『她真丑』。」
「怎會?本公子當時肯定贊你美若天仙。」
「才沒有。」她皺擰了下鼻子,這男人小時候說話可刻薄了。
「那本公子定是說你國色天香。」
「也沒有。」這男人還裝!她佯怒捶了他的胸膛一記,「你就是嫌我丑。」
「肯定是你記錯,當年我雖然病得厲害,可腦袋清楚得很,我一見你絕對是想著此女定是仙女下凡來解救我。」他說得天花亂墜,半點也不害臊。
「你當年還想趕我走。」
「不對,對你一見傾心的我定是想方設法要讓你留下。」
葉芙蓉贊嘆他指黑為白的功力,「你真會哄人。」
他低笑蹭著她的額,「不是哄人,而是字字發自肺腑。」
明知他說的是假,她仍被他逗得心花怒放,笑吟吟道︰「當年與你相見的情景歷歷在目,其實我也對你沒有好感,只想著要回家,我覺得當時躺在床上的你又干又瘦,比我還丑。」
公子爵俊臉拉沉,「竟敢說本公子丑,該當何罪?」
「你當年確實丑嘛,不過現下就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
「許多地方都不再一樣,你變得既高且壯,而且很好看。」
「算你會說話,不然我真以為你要找我吵架。」
她笑呵呵,「小時候該吵的全都吵完了,我才舍不得再跟你吵。」
兩人相愛,彌足珍貴,將時間花在吵架上頭,未免可惜,她才不會那麼傻。
「我也是,疼你都來不及,哪舍得與你吵架。」他愛戀吻吻她的掌心。
「我仔細想了想,當咱們離城時,我要帶走哪些東西。」
「哪些?」她很好奇。
「你。」
「我?」
「對,你就是我最想帶走的,金銀珠寶全都是身外之物,于我可有可無,但你不同,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沒有你,我將貧瘠匱乏,唯有你能讓我富足,所以就是你。」
葉芙蓉笑中帶淚,既滿足又感動,不忘提醒他,「既然我對你如此重要,你就要記得往後我們不能再分離,就連一天都嫌太長。」
「好,就算要闖禍,我都會記得帶上你。」
「好,咱們一道闖禍,誰也別想撇下誰。」
他的唇熱切尋找她的,他們倆既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與共,誰也不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