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閨閣樂 第六章 親事各有琢磨 作者 ︰ 梨雅

自從皇家狩獵活動結束後,段蓓欣就被卓氏緊緊看著,追根究底還不是忠親王害的,故意派追星招搖護送,讓那些貴人們瞧在眼底,就什麼臆測的話都出現了。

卓氏听在耳里相當不自在,還有人假意恭喜她,說什麼他們段家的嫡長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還贊她可以享福。嫡長女又不是從她肚皮里出來的,這事誰不知道?說這些話不就是故意添堵嗎?

卓氏從段蓓欣嘴里知道始末,只能氣那寧府少爺太過分,居然想借著女兒攀上忠親王,只是這也不好全揭開來說,畢竟女兒還得稱寧府為外祖,不管怎麼說,這外祖又不是自個兒上門去認來的,怎麼外面傳的盡是什麼攀附權貴的惡名?

當卓氏輾轉听到這些風言風語時,牙根都快咬崩了。

只恨當時自己不察,以為段悟貞是好意,原來她是藏著這副惡心腸,才十幾歲的年紀居然就如此心機深沉,卓氏吃了悶虧學乖,再說她也沒有什麼證據,段蓓欣去認外祖也是合禮,能挑出什麼錯?且寧府舅爺還是她兄長的上峰,她又能逞什麼能?只能把這虧和著苦水往肚里吞了。

段蓓欣不曉得母親心里的苦楚,只以為是忠親王造的孽才害她被母親看管住,好不容易年節將近,母親也稍微放松些,她馬上提出要外出,爭取每月一次可以到書肆買書的權利。

好說歹說,總算讓母親松口,段蓓欣開心得就跟飛出籠中的鳥兒一樣,一早就迫不及待催著車夫套馬,直朝春明大街而去。

春明大街上書肆、茶坊林立,駛過青石板路上車聲轆轆,來往行人不似東市的駢肩累跡,這兒的行人帶著一股閑適,應著年味,不少攤位販賣春聯,還有學子趕上年節希望賺點零花,還特地擺上墨筆當街揮毫,就是希望增加買氣。

段蓓欣讓車夫直接把馬車停在書肆門口,才由著朱辰扶著下馬。

今天她外罩著煙紫色玄狐皮斗篷,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實在是入冬後,天氣益發酷冷,尤其前天還下了細絲雨,濕氣遽重,身上的棉衣雖然讓奴婢持著炭爐夾烤過,剛上身是暖,但過不久就覺得冷意由腳底直往上竄。

朱辰當然知曉二小姐畏冷,忍不住念叨道︰「這天氣凍著,就只有二小姐還要往外跑。」

「被娘關了這麼久,再不來補些書看,只能扳著手指數著過日子,多無聊。」段蓓欣也不愛出門,實在是書都翻遍了,沒辦法。

「小姐可以剌繡啊!」

「你這是在打趣本小姐嗎?」雖然擷彩坊因為有她的繡樣,生意更好了,但論起剌繡功夫,段蓓欣只是差強人意。

「奴婢不敢。」朱辰笑著扶著二小姐進書肆。

書肆伙計瞧見貴客臨門,殷勤的招呼,段蓓欣可是常客,之前每月砸在書肆里的銀子不少。「就知道段小姐這幾天會上門,小的還留了一份新報給您。」

「新報?」段蓓欣聲音里帶著疑惑。

「段小姐這個月沒來不曉得,這新報由華創書肆出刊的,類似邸報,只是內容都是一些文人學子的投稿,入選的還有銀子可以拿,听說還和普賢茶坊有合作呢!」

聞言,段蓓欣起了興趣,連忙接過手翻閱起來。

咦!第一篇是魏子游的策論,講的是民富,由荀子的《富國》篇切入,觀國之強弱貧富有征,上不隆禮則兵弱,上不愛民則兵弱,已諾不信則兵弱,慶賞不漸則兵弱,將率不能則兵弱,最後點明了重文輕武的弊病。這著實罕見,畢竟魏子游是清流文士,居然替武夫說話?自古文武分立,上朝面聖不也文武分列成排。

難得魏子游有這番見識呢!段蓓欣想到前幾天看見的邸報,不就是威武將軍被調走,明明一直固守北疆,現在被往南調派,姑且不論這南北氣候差異,從地形來看,一個是沙漠,一個是平原丘陵,他以往擅長的戰術、優勢都無從發揮,這不是浪費了人才嗎?

這篇策論應該就是針對威武將軍這事來的,這魏子游真有些本事!

「段小姐看得懂?」

嚇!段蓓欣抬頭,居然是魏子游,這些人都喜歡神出鬼沒嗎?

「都是官話,怎麼會看不懂?」

「抱歉,魏某驚擾到小姐。」魏子游也發現自己的唐突,只是瞧見段蓓欣,他以為段蓓貞也一起來,才會忍不住上前打招呼,然而前後打量,好似就只有段二小姐一人。

「你在找人?」段蓓欣發現魏子游四處張望,最後神情略帶失落,她想了想,問道︰

「你在找家姊?」

心思被當場揭露,魏子游頓時耳根泛紅,「魏某和段大小姐有過幾面之緣,十分欽佩段大小姐的才思敏捷。」

朱辰在一旁听得一頭霧水,大小姐明明就不喜讀書,連什麼游記閑書也不愛,這樣稱得上才思敏捷?這魏大才子不會是書讀到腦子壞了吧?

「家姊沒有跟著我一起來。」段蓓欣看著魏子游失魂似的,總覺得怪怪的,難道他喜歡長姊?接著她搖搖頭,不想再細想這件事,轉移話題問道︰「這篇文章是你寫的?」

「確實是魏某的拙作,讓你見笑了。」魏子游只是謙虛,他不認為段蓓欣看得懂門道,若今天遇上的人是段蓓貞,或許還可以稍微切磋見解。

「你寫得很好呢!由荀子的《富國》篇切入,這是影射威武將軍的事嗎?」段蓓欣直接詢問。

「這是你大姊告訴你的?」魏子游欣喜若狂,果然她懂。

嗄?面對他的愉悅之情,她有些不明白,這和長姊有什麼關系?

他直覺認為自己沒想錯,以段蓓欣的年紀,若不是段蓓貞在一旁教導,怎麼會懂荀子,這也稱得上姊妹情深,難得段蓓貞身分擺在那兒,還願意為妹妹這般付出。

「我可以問問你姊姊平時喜歡什麼嗎?」

凡是衣飾、珠簪往昂貴的去就是段蓓貞的最愛,但這讓段蓓欣怎麼說明白?她只能婉轉的回道︰「家姊最近都到寧家族學上課,听說是迷上畫了。」只是功課都是找她操筆代畫的。

她看他這呆愣的模樣,應該是心儀長姊沒錯了,只是憑著他的身分,只富不貴,若要得長姊青睞,可能很難。

「憑著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工筆彩畫,能授課的夫子應該也是大師級了,沒想到她還想著精益求精,這份毅力讓魏某欽佩萬分。」

他也看過大姊的工筆彩畫?段蓓欣難掩驚詫和困惑,長姊到底顯擺到什麼程度?「我會將您的話帶給家姊。」

「那麼就勞煩段二小姐了。」魏子游從耳根一路紅到面頰上。

看樣子是情根深種了,段蓓欣總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但她不是嫉妒長姊有愛慕者,長姊外貌秀麗,顧盼之間流轉的風情堪稱一幅美人畫,只是和魏子游的溫文儒雅氣質怎麼搭就是怪,她想他會喜歡上的大家閨秀應該才貌兼具,才能夫唱婦隨、琴瑟和鳴,若是他跟長姊,就是一個天上、一位人間,八竿子打不著了,不過這種事兒旁人不需要多加置喙,只要他魏大才子喜歡就好。

「您客氣了。」段薛欣福身後,跟著伙計離開,去找她要的書籍去了。

她不知道當她結賬離開後,魏子游還特地問伙計她買了哪些書,听著書名,他不禁面露詫異,這些書是她自己要看的,還是段蓓貞交代她買的?應該是後者,否則那些書這麼艱澀,她怎麼可能看得懂?

段蓓欣回到家,吩咐朱辰將買的書先送回梧秋園,自個兒朝芙蓉園走去,朱辰說什麼都不肯,段蓓欣拗不過她,只好讓她將書交給掃灑的三等奴僕送去,由著朱辰陪著往芙蓉園去了。

「二小姐覺得大小姐真的才思敏捷?」朱辰不是故意編排大小姐的不是,若是提大小姐在裝扮上,那確實是獨具一格的好眼光。

「或許長姊最近迷上看書,就像她的態度也突然變得親切一樣,人都是會變的。」

「但這也變化太大,簡直就是換了個人。」朱辰覺得古怪。

跨過寶瓶門就是芙蓉園,凜冬時節自然瞧不見花草繁茂,院子蕭瑟,幾棵挺拔綠松覆上一層冰霜,在陽光下閃耀,牆角數枝梅,點點淺白相映,別有一番意趣。

檐角下有個奴婢正在打掃,瞧見段蓓欣連忙福身,「二小姐要找大小姐嗎?奴婢進去通報。」

「好。」段蓓欣在檐下候著,沒多久就見巧荷出門相迎。

段蓓欣才剛跨過門坎,就听見長姊的聲音——

「妹妹好興致,這麼冷的天也出門。」

「就到書肆買了幾本書,妹妹的興趣也就這些了。」段蓓欣在小杌子坐下,巧惠向前,送上一杯熱茶,她也不客氣的喝著祛寒。

「讀書是好事,只是回來就來姊姊這里,難道是有什麼好事和我分享?」

「是好事,妹妹到書肆遇上魏子游魏公子,他對姊姊贊賞有加,還一定要我轉告他對姊姊的贊譽。」

「他還有說什麼其他的嗎?」段蓓貞迫不及待的追問。

眼神發亮,嘴角含羞,長姊的模樣十足十是對魏子游上心,這有可能嗎?段蓓欣眼見為憑,還真讓她不得不相信。「他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提到姊姊的工筆彩畫出神入化,這工筆彩畫是妹妹之前給姊姊的那些嗎?」

「這……有些是我自己畫的,我也不曉得魏公子看到的是哪一幅畫。」段蓓貞心頭一震,沒想到魏子游這麼上心,連這些也跟妹妹提起,那麼魏湘雲邀她後天到普賢茶坊再聚,魏子游也會到?

段蓓欣一直注意她的表情細微變化,「妹妹覺得……這畫,以後姊姊還是自己努力好。」

「什麼意思?」段蓓貞倏地臉色大變。

「若是姊姊願意,妹妹可以跟姊姊一起習畫,但若是再由妹妹提供畫作,姊姊不就一直沒有進步的空間?這樣反而對姊姊有阻礙。」段蓓欣索性把話說明白。

「你以為我會求你?你可以直說想要什麼好處。」段蓓貞態度倨傲。

「妹妹沒有要什麼好處,只是單純認為這樣不妥,再說,若是哪一天被發現,對姊姊的名聲也是傷害。」

「你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當然不會,但是妹妹也不會再幫忙姊姊做了。」段蓓欣站起身行禮,「話已帶到,妹妹就先回去了。」

「你別以為只有你可以做到,這件事不用你也沒有關系。」段蓓貞厲聲說。

段蓓欣挺著背脊離開芙蓉園,回到梧秋園才垮下雙肩,「我以為跟姊姊的關系和緩,沒想到這一切全是姊姊為了那些畫做出來的假象。」

「現在知道也不遲啊,總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好。」朱辰只能這麼勸解,「話說回來,您就是太好說話,才會讓大小姐利用了,什麼聲名鵲起,辛苦的是您,頂著這名聲招搖的卻是大小姐,這種空心大蘿卜,最好哪天被識破了才好。」

「笨丫頭,你就沒仔細想咱們段府姑娘一損損,若是姊姊傳出這種冒名頂替的風聲,我又能得到什麼好?」段蓓欣看得開,姊姊現在準備議親,若是才名在外,自然是個助力。

唉!只是這種謀求得來的名聲不靠譜,姊姊都沒想過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萬一東窗事發怎麼收拾?

其實段蓓貞是想過的,若真的東窗事發了,她已經達到目的,難道被欺騙的人願意撂下臉子四處去訴苦?那豈不是也曝出自己的短處,就笨啊!

雖然有些事情的軌跡被她扭轉過來,但還是有些事情發生的時間提早,她知道要加快速度布局,她總覺得有些事情已經月兌離她的掌控。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寧府里,寧老太君坐在福壽鋪錦榻上,接過高嬤嬤遞來的紅棗茶,慢慢的啜了一口後,才看著兩個媳婦,點頭示意她們可以先下去。

馮氏囁嚅半天,才又開口,「兒媳還有件事要請示母親。」

官氏一听,倒也自動留了下來。

寧老太君斂著眉,「什麼事?」

「是關于允淞的事。允淞的年紀也不小了,兒媳想替允淞說門親事,這對象想請母親拿個主意。」

「你看中的對象是誰?」

「就……段家姑娘,母親認為好不?」

「之前你不是看不上眼?」寧老太君雖然眼楮不好使,但腦子可是清晰的。「是因為那丫頭最近傳出才名,你看著她在族學里的表現,所以急上火,心里是不是想著,幫淞哥兒娶個才氣展露的女子,才能督促淞哥兒上進?」

「母親,媳婦也是替淞哥兒操透了心。」馮氏捏著帕子。

寧老太君嘆口氣,「我早就盼著貞丫頭能嫁進咱們家,這件事得好好跟貞丫頭通氣一番,看看她是怎麼個想法。」

「女兒家的,怎麼好意思說這些事,婚嫁之事當然是听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兒媳找卓氏談吧!」馮氏心里早就有譜。

寧老太君揮揮手,「就如你說的這麼做吧!如果要去段府拜會,這備禮上可得注意,往豐厚些去安排。」

「母親放心,這事兒媳省得。」馮氏得了寧老太君首肯才喜孜孜的離開。

倒是官氏有些不安,「母親,有些事媳婦不曉得該不該說。」

「什麼事?」

「淞哥兒游歷歸來後,這段時間對書院的事情不太上心,關夫子還告到老爺那兒,直指淞哥兒心念不專,做事難以有成,老爺還念著要跟二老爺商量,這次可千萬要把淞哥兒看緊,別再像上次一樣鬧出那種事情。」官氏知道馮氏愛攀比,若是讓她听見這些話恐怕又要氣悶在心底,才特地等她離開才說。

「就是他那心性,我才希望他早點娶妻,看能不能讓他定定心。」寧老太君揮揮手,讓官氏別再說了,這事情一出出的不消停,都讓她頭痛起來。

「希望如此,那麼兒媳先告退了。」

看著官氏離開,寧老太君才低聲說︰「你說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老太君也是心疼表小姐,才想著讓表小姐嫁進咱們寧家,都是知根底的,又有老祖宗護著,哪能讓她受到委屈。」高嬤嬤說。

「就是不知道那丫頭知不知道我這份苦心,瞧著她在族學里的表現,那些出類拔萃的工筆彩畫和詩詞,哪一樣是一時半刻可以練就而成,還這麼甩出手就讓夫子驚為天人。」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高嫂不得不往深里想。

「我只希望是我自個兒想多了。」寧老太君嘆口氣,那丫頭平時就愛在她跟前磨蹭,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她又怎麼不了解她的個性呢?

「表小姐只是內斂著沒有張揚,老夫人就安下一萬個心吧!」高嬤嬤也只能安慰著。

為什麼你需要別人期望你拼搏出什麼?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凡事問心無愧就好!

趙朗澤坐在書房里,桌案上擺著一本《兵策論雜》,打開卻沒有翻過頁,不期然的腦海中又出現段蓓欣說這句話時的模樣,明明是個小丫頭,卻端著一副老成的態度,她以為自己有多麼厲害嗎?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就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王爺,呂姨娘有事稟報。」追月進了書房請示。

呂姨娘是庶弟趙爾嘉生母,其父呂進凡曾任昭武校尉,當年可是父親旗下一員猛將,憑借著躬先士卒立下汗馬功勞,把女兒送給上峰為小,可不是為了追捧巴結來著,听說是呂姨娘崇拜英雄,而呂進凡拗不過女兒的死心眼。

但是真實情況趙朗澤哪有心思去理會,父親過世,祖母撒手人寰,這些接二連三的變故早就把他打懵,後宅婦人天地,哪用得著他費什麼心思,索性由著二姊決定,交由呂姨娘和柳姨娘相互箝制著打理,至于前院則是周大總管理事。

記憶中,呂姨娘只有遇上祭祀等事才會來稟,但這祭祀明明時間還早得很。

「讓她進來吧!」趙朗澤起身離開書案後方,坐到太師椅上。

呂姨娘梳著墜馬髻,簡單的金釵銀篦,身穿黑狐毛緋紅緙絲斗篷,樣式簡單卻華貴無比,一進書房就先行禮。「王爺安好,妾身有事相稟。」

「什麼事?」

「王爺如今也快十六了,按俗應該要安排通房服侍,所以妾身帶了白妁和熒芳給王爺請安,若是王爺看得上眼,今晚就留下伺候了。」

明明是冬日,白妁和熒芳還身著薄紗,雖然該遮的地方都有遮住,但薄透的衣裳可遮不住姣好身材,豐胸柳腰俏臀,一見就是好生養的體態,尤其是熒芳,媚眼泛絲,波光瀲瀲。

若是過去他可能就應了,畢竟這些事情他在逍遙居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但現在他就是提不起勁,尤其這後宅的女人哪個是省心的主?今天他收了呂姨娘的人,明天大概就是柳姨娘帶人來了。

「本王不喜歡這些鶯鶯燕燕往後院湊!」

「這……逍遙居的女人背景復雜,白妁和熒芳是妾身身邊伺候的,她們的父母也是妾身莊子里的老實頭。」

趙朗澤臉色一沉,「什麼時候呂姨娘手伸這麼長,連前院的事都想插手管一管了?」

「妾身不管,妾身只是替王爺著想,畢竟這逍遙居的名聲褒眨不一,王爺若是偶一為之去玩玩、見識見識也就罷了,可把人領回來就實在……」太荒唐。只是這話呂姨娘不好說出口。

「把人領回來是如何?現在她可是進了宮,說不定哪天皇上一高興,給她封個什麼位分,你見了還得下跪行禮。」趙朗澤語帶奚落。

嗄?王爺居然把人送進宮?賢妃娘娘也允準?這……「奴妾逾矩了。」

「知道逾矩怎麼罰?」

呂姨娘一窒,沒有料到王爺這麼不給面子,只能吶吶地道︰「口語沖撞逾矩,應罰摑掌十下。」

「念在呂姨娘初犯,就摑掌五下吧!」趙朗澤瞧了瞧追星,這廝可是親衛,渾身蠻力,打一掌都讓人受不了,最後他挑了呂姨娘身邊的嬤嬤,「你來吧!就這邊行罰,罰完再走。」

「老奴、老奴……」嬤嬤嚇壞了,呂姨娘可是主子,她怎麼敢動手?

「若是你不下手,就讓追星來吧!」趙朗澤不耐煩地道。

「嬤嬤,就你來吧!」呂姨娘自然清楚若是讓追星來,後果更是嚴重。

嬤嬤扛著巨大壓力,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老奴得罪了……」她抖著聲音說完,手起手落。

啪!第一下。

「摑掌是這麼樣的嗎?要不要追星示範一次?」趙朗澤冷冷地道。

啪!嬤嬤這次是出了全力,接三連四,摑完五下,呂姨娘的嘴角出現血絲,臉蛋紅腫帶青。

「妾身告退。」呂姨娘受屈的福身,帶著白妁和熒芳離開,跨過門坎時腳步不穩,幸好嬤嬤及時扶住,呂姨娘卻將人揮開,由著焚芳接手攙扶。

「這群女人,以為爺不曉得她們心底打什麼主意。」趙朗澤臉色深沉。「夜深了,咱們出門一趟。」

追星疑惑地問道︰「要帶追水嗎?」

追日、月、星、風、雲是親衛隊長,從小就陪著趙朗澤一起長大,本領各有所長,至于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則是他們掌管的小隊的小隊長。

「不用了,咱們要去段府,輕便就好。」

段府?哪一個段府?莫非是王爺這些日子才上心的那個段府?而且這時候要去那里做什麼……不過這些話追星只能在心里想想,王爺的命令他照做就是,哪能廢話什麼。

幸好這段府不比一等世家名門,守衛精簡,若是高手雲集,追星可就搞不定了。

趙家祖上以武立業,雖然老祖宗不願讓趙朗澤從軍,但在強身健體上卻非常著重,又有不能數典忘祖的根本思想在,所以他的功夫很好,才有闖禍的底子,畢竟要卷起衣袖打人,總要自己動手才爽。

趙朗澤早讓人都打探清楚了,模到梧秋園,讓追星守門,自己由窗子進去。

只見段蓓欣僅著白色中衣,半倚在貴妃榻上看書,正看得入迷,連他進來也沒有發現,披散在肩上的長發在燭光映照下散發迷人的光澤,肌膚如雪薄透,蒙上一層光暈,微俏的紅唇時而嘟噘,時而輕咬。

那小模樣,看得他心底一陣騷動,偏偏罪魁禍首一無所覺,「看什麼書?」

「啊!」段蓓欣驚呼一聲,卻馬上被他捂住嘴巴,掩下隨即逸出的尖叫。

「是本王!不準喊就放手?」

段蓓欣瞪圓著大眼,這個混賬,居然夜探女子閨閣!無奈之下,她只好點頭同意,推開他的手,好不容易才獲得自由。

趙朗澤倒是舍不得放手,她肌膚滑膩,觸感極好,比綾絲要好上千倍。

「你這人就算不從禮儀規範,也要尊重別人的意願,擅闖黃花大閨女的閨閣,若是傳出去讓人知道,我這輩子就毀了,連我段家未出閨的姊妹也跟著完蛋,你知不知道?」段蓓欣試著厲聲質問,無奈她的嗓音就是軟膩。

「所以我不是阻止你尖叫了?」趙朗澤坐在小杌子上,打量起她的閨房。「再說以你這小身板,本王的胃口哪是這麼隨便。」

「你!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你挺聰明的,猜猜?」

「王爺晚上閑得發慌,特地來找小女子聊古往今來?」段蓓欣咬牙切齒,誰知道他王爺哪根筋不對?

「你還真說對了。」

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若王爺真得空,可以去逍遙居。」

「甭提了,本王對那種地方才沒有什麼興趣。」趙朗澤清楚要她倒杯茶來可是困難,索性就著桌上的茶碗喝起來。

那……那是她的紅棗茶,而且茶碗她方才還用過的!段蓓欣漲紅了小臉,瞧著他大剌剌的喝完,還嫌棄的皺眉。

「怎麼是紅棗,不是茶?」

她受不了的輕斥,「這麼晚喝什麼茶,擾眠。」

「年紀小就懂得養生之道啊!可惜這門心思沒有花在其他地方。」趙朗澤自然也發現她酡紅著一張小臉,卻也明白不適合再出言調侃,否則惹毛這丫頭,就什麼話都崩了。

「什麼意思?」

「本王這趟可是報恩來著,你也不用感謝我,你的長姊好算計,哄著你幫忙作畫,又買通你園內的三等丫鬟,每次趁你不注意就從房里把你練字寫下的那些詩詞都偷走,你大概也沒有想過丟進紙簍里的廢紙很值錢,讓人拿去換了賞銀。」

「她拿那些廢紙要做什麼?」

「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趙朗澤眯著眼,緩緩吟出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首詩?你偷看我的手札?」段蓓欣相當震驚,這人實在太混賬。

他藐視的睨著她,「全京城的讀書人都知道這首詩,你說我怎麼知道的?之前舉辦的桂筵宴有一個由來已久的習慣,就是把當天的好作品集結成冊,發送給每一位來參加的貴人,

我相信你沒有收到,這本冊子應該是在你長姊手上,而這首詩被評選為代表,就列在第一頁。這可是大大長了段蓓貞的臉,也奠定她才女的名聲。」

「不對,這首詩明明就是我那天看了樓子夫的《錢塘游記》,心有所感隨手寫下來的,後來我還整理進手札里,怎麼會變成姊姊的?」

「那些工筆彩畫不也是這樣來的?你那長姊平白無故攬了這麼好的名聲在自己身上,也不怕哪一天東窗事發,這種以假亂真的西貝貨,若是遇上一個真計較的,當場考校可就露餡了。」趙朗澤這次來也是討回臉面的,上回被她奚落得沒面子,他還以為她就是只長心眼,不長個子,誰知道一查發現也是個呆的。

或許是同病相憐,才會讓他惦記上了。

「畫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也不答應再幫忙她,但是詩詞這些我不知道,她真的太過分了!」段蓓欣鼻頭泛紅。

「那麼我接下來要講的這些你听了可能更生氣。」

「還有?什麼事你盡管說。」段蓓欣不敢相信,長姊就算現在刻意示好,但在無意間還是會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總是瞧不上她,既然瞧不入眼,怎麼會用她的詩詞和畫作冒充自己作品,這到底是什麼心態作祟?

「我覺得你的警覺性太低,或許是真把她當成親姊,才沒料到至親的算計更容易讓人萬劫不復。你與她到山上拜佛之事,都被好事者廣為宣揚,她替寧飛靜添的及笄禮,大大超出禮制,那富貴手筆被解讀成你母親藉由她攀權附貴,甚至她多次帶著你出席宴會,也被傳成是受你母親壓迫,誰讓你母親出身江南首富,嫁妝可是十分驚人,連她這嫡長女都不得不為錢財折腰。」

段蓓欣瞠目結舌,居然傳得這麼離譜,若說無人刻意為之,斷不可能。只是長姊為什麼要把自己塑造成楚楚可憐的嫡長女?她的母族可是寧府啊!這等貴女身分是她一直憑恃著顯擺的。

「女人這些後宅手段,往大處說就跟治國道理一樣,你自個兒好好琢磨。在你自己的名聲還沒有被扔進陰溝前,還有機會挽救,若是等你及笄可就來不及了。」趙朗澤神氣的睨著她,「今天告訴你的這些可算是報恩了吧?」

「我爹呢?長姊聲名鵲起,他在朝堂之上,怎麼可能沒听見丁點風聲?」段蓓欣覺得不對勁。

「我只負責查到事實,至于你爹的心態你要自己去推斷。」趙朗澤嚇一跳,他才不願意承認自己壓根沒有想到段太常卿,所以沒有派人往那兒查,只是這丫頭腦袋是怎麼使的,怎麼會想到她爹身上去?

不過她說的也沒錯,照理說段太常卿會從同僚那里得知女兒的事跡,回到家卻一聲不吭?這樣的態度令人玩味啊!

自己推斷?八成是沒有猜想,裝什麼大尾巴狼?但段蓓欣沒有揭穿他的心思,而是說道︰「謝謝。」

「你說什麼?」趙朗澤以為自己听錯了。

「謝謝。」她再說一次,「我這人恩怨分明。」

「小丫頭片子還敢大言不慚。」總算逮著機會,趙朗澤本是帶著惡作劇的心思,想弄亂她的發,怎料她的發絲手感太柔順,他模著模著就不由自主放輕了力道。

欣蓓欣猛地身子僵住,這種突然其來的寵愛模頭動作,只有娘親對她做過,不過他做起來是這麼自然,而且她似乎也不討厭……哎呀,她在想什麼呢?!

她回過神來,退開一步,打開窗子,「你趕快走吧!」

「好,但為什麼要從窗戶走?」他不解的問。

「你不是從這里進來的?原路回去。」

趙朗澤翻了個白眼,才不理會她,徑自大步朝門口走去。

段蓓欣在他身後追著,緊張的壓低聲音提醒道︰「你不可以走門,門外小榻有人守夜的。」

來不及了,趙朗澤已經打開了門,結果居然見到另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男子,他一瞧見段蓓欣馬上背過身去。

「你還不進去,沒瞧見自己穿什麼嗎?」趙朗澤低聲在她耳邊斥責。

段蓓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往內室沖。所以她剛剛……那混賬怎麼不早點提醒她!

「追星把守夜的人弄暈了,只是一點迷香,大概再半個時辰就會醒來。你早點歇息,別再看書了。」低聲交代完,趙朗澤迅速離開,一身黑色勁裝與黑夜融成一體,很快消失在視線里。

段蓓欣關上門,來到床邊坐下,緩緩躺了下來,心思卻仍轉個不停,其實逭忠親王雖然頂著混名,但做人還不錯,至于長姊嘛,她到底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利用她的畫作和詩詞博到一個才女名聲,然後呢?爹的想法又是什麼?

好亂,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長姊應該是為了議到一門好親事,才會想出這樣的計謀,只是她已經有中意的人選了嗎?若有,這人應該很重視才名……莫名地,她聯想到魏子游,可是又覺得不可能,魏子游是京城七賢之一,名氣響亮是自然的,听說在集英書院可是領導級的風雲人物,出身江南,世代經商,雖然富甲天下,但只富不貴的背景是無法贏得長姊傾心的,長姊可是以出身名門寧府自豪,更何況爹爹還是三品太常卿,長姊素來就瞧不上商戶出身之人。

所以問題又回到原點,長姊到底是為什麼要博得才名?

若非魏湘雲發帖邀約,天寒地凍的,段蓓貞可沒有心思出門,尤其是約在普賢茶坊這種地方。

甫進門就嗅到淡淡的炭煙味,讓她忍不住鹽起柳眉。今天她可是花了心思,三層夾衣的衣領繡上鳳仙花團簇,外罩青羅綾紗,營造出縹緲的仙靈感,再搭了灰鼠狐毛皮緙絲斗篷,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貴氣的斗篷確實是托了段蓓欣的福才獲得。

平常她穿這斗篷時可小心翼翼了,深怕污了,現在這炭煙味這麼重,恐怕不用半刻就染上味了。

「大小姐,這兒可不是用銀霜炭,煙味恁重的,讓奴婢把斗篷拿回馬車上放吧!」巧荷深知主子心意。

若是明月館,用的可是上好銀霜炭,丁點兒味道都沒有,但大小姐這陣子就愛來這兒,屢次應邀,她就不明白大小姐明明就不喜魏湘雲,怎麼又願意給臉?

段蓓貞輕輕頷首,讓巧荷把斗篷拿回馬車上,自個兒則隨著伙計上樓。

「堂哥很期待可以見到佳人吧?」

某間雅間傳出魏湘琴的聲音。

「別胡扯!」魏子游的聲音十分清朗。

「我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段蓓貞嘴角微彎。

「剛好準時。」魏子游馬上站起身。

魏湘琴爽朗大方的露齒微笑,「段姊姊是準時,我們才是早到了。」

「魏公子今天也有空?」段蓓貞面對魏子游熱切的視線,只能帶著羞怯低下頭。

「段姊姊先坐下,今天外面可冷著,先喝杯熱茶祛寒。」魏湘琴讓貼身奴婢彩蝶倒茶。

「段姑娘才名遠播,久仰。」魏子游笑容燦爛。「前天在書肆巧遇令妹,令妹聰明伶例,頗有乃姊風範,段家好家風。」

「堂哥,你在胡扯什麼?」魏湘琴笑道︰「怎麼連好家風這詞兒都用上了。」

白皙的面容泛上一層紅暈,魏子游笑得靦腆,「小生不擅言詞,讓段姑娘見笑了。」

「魏公子謙虛了,誰不知您是京城七賢之一,不論策論或是詩詞均是信手拈來,出口成章。」段蓓貞笑容可掏,毫不掩飾對魏子游的推崇。

魏湘雲這小紅娘順著竿子爬,「既然段家姊姊也欣賞堂哥的文采,那麼就別叫魏公子了,好生疏,直接喊魏大哥嘛!」

段蓓貞面帶桃花紅,「魏大哥。」

「段家妹妹。」魏子游喚得很自然。

「這太好了!」魏湘雲不虛此行,完美達成目的。

三人聊了好一會兒,魏子游借故下樓去見同儕,魏湘雲便把彩蝶遣出去雅間外候著,段蓓貞見狀也讓巧荷去外面。

「魏妹妹這是想聊什麼?這麼神秘。」

「姊姊還裝傻,你老實告訴妹妹,你是不是對堂哥有些中意?」

段蓓貞倏地漲紅了臉,輕拍了魏湘雲一下,嬌嗔道︰「你胡扯什麼勁,萬一被人听見,讓姊姊將來怎麼見人?」

「這不就是怕被人誤會,才把丫鬟都遣出去嗎?」魏湘雲苦著一張臉,「妹妹也不瞞著姊姊,自從桂筵宴上姊姊展現驚人的才華,再來就是那些工筆彩畫,配上這仙人姿容,把我堂哥迷得魂都不見了,妹妹這不就是看不下去才自告奮勇的約姊姊出來,就是想探問姊姊的心意。」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姑娘自己拿定主意,這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段舊貞面露為難。

「話雖如此,但嫁人日子是自己過的,難道段大人會違了姊姊的意願?總是要問一句你合不合意吧!」魏湘雲話說得在理,「妹妹也知道依姊姊的門第,堂哥是高攀不起,只是緣分哪能這麼比較,若是姊姊也中意堂哥,堂哥豁出去這臉皮也要求家中長輩作主,聘媒到府上說親,若是姊姊沒有那意思,妹妹就讓堂哥死了這條心。」

「我……你這讓我怎麼說?」段蓓貞欲語還休。

「說不出口,那麼我問你回答就好。」魏湘雲古靈精怪,「你討厭堂哥不?」

段蓓貞搖搖頭。

「既然不討厭,那麼就是喜歡嘍!」魏湘雲笑得得意,「只要姊姊這兒確定,我就跟堂哥說清楚,姊姊就等著媒人上門吧。」

「胡鬧!不理你了,我要回去了。」段蓓貞跺腳起身,快離開。

這才是名門閨秀的做派,魏湘雲笑得樂不可支。

彩蝶撥開珠簾進來,瞧見小姐沒個坐樣的癱在椅子上,連忙用身形遮掩。「小姐,您好歹瞧瞧這兒是什麼地方,若讓人瞧見可怎麼辦。」

「我就是這副做派,若讓我學著段姊姊的柔情似水,我還怕你惡心。」

彩蝶倒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斤兩,毫不留情的點頭附和,「小姐確實不適合段家小姐那路子,只是段家小姐的做派,總讓人覺得有股刻意不自然。」

「你又看懂什麼了?彩蝶大師。」魏湘雲自小與彩蝶一起長大,雖名為主僕,感情卻跟姊妹無異,反正魏家是行商富家,沒有做官人家的主僕分際要嚴格遵從。

「小姐又不正經,反正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覺得段家大小姐的行止讓人覺得古怪,別的不論,咱們都見過這麼多次面,她總是來去匆匆,除非是有堂少爺一起出現,否則她都有借口不會應邀,這種感覺讓人不舒服。」每次送帖都是彩蝶去辦的,也是她歸納出來的規律。

「話不能這麼說,段家大姑娘可是官府千金,出門哪能像咱們這麼自由。」魏湘雲倒是看得透澈,就算段家大小姐真的是沖著堂哥才赴約,這也是好事啊!

兩情相悅,這才和美。

「敢情小姐是媒人當上癮了?」彩蝶打趣問道。

「是啊!那我也幫彩蝶保個媒好不?」

「小姐,你還故意!」彩蝶被這麼一調侃,雙頰立即紅了,不依的跺著腳。

這時,魏子游打起珠簾,「你們……」

「堂少爺,請進。」彩蝶連忙過去打起珠簾。

魏子游著急地問道︰「她走了?那你有幫我問嗎?她的意思是什麼?」

「堂哥急吼吼的做什麼?還不快坐下。」魏湘雲故意賣關子不說結果。

魏子游坐在椅子上,「好妹妹,你就別折磨我了,快點告訴我吧!」

「她答應了!堂哥可要快點寫信回老家,可以托人上門提親了。」魏湘雲笑著說出答案。

「真的?!」魏子游瞧著堂妹斬釘截鐵的點頭,欣喜若狂,「我這就馬上回去寫信!」

他猛地起身,差點踉蹌,逗得魏湘雲大笑,不過這會兒他顧不得困窘,趕緊大步離去。他除了要寫信回家稟明這件事,還得想想要請誰上門提親才顯得莊重,畢竟這門親事在外人看來可是門不當戶不對,若想讓段家應允,說不得還得經過更多努力,他得好好琢磨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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