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居然抱她上馬車?他這是什麼意思?
芙蓉禁不住臉頰發熱,他這曖昧的舉止令她陷入迷惑。她適才反應不及,竟然連阻止他的話都說不出口,隨後又想到他這人粗野慣了,不拘小節,或許對他來說只是送她上馬車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且他昨日還親口說他沒看上她,也許是她想多了,他或許只當是在盡心做保鏢,瞧他不是一大早就起來修馬車嗎?
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這麼告訴自己,卻阻止不了臉蛋臊熱。
她察覺到旁邊的目光,移轉視線,發現一旁的小少爺正對著她笑得曖昧。
她忙放下撫著臉蛋的手,故意納悶地問︰「少爺笑什麼?」
「你喜歡他?」
「少爺別胡猜。」她忙低聲道,生怕被前頭的人听見。
「你臉紅了。」小少爺頑皮地提醒她。
芙蓉忙為自己辯駁。「我是嫌熱,而且我才看不上他呢。」
「是嗎?」小少爺一臉惋惜。「但我覺得巫大哥很好呢,不但長得高大好看,武功又好。」
「卻是個粗蠻的漢子。」她補了一句。
「巫大哥不粗蠻呀,他不但抱我上馬車,也順道抱你上來,很溫柔。」
「少爺,別打趣我了,這話傳出去,奴婢的清白都沒了,千萬別亂說,奴婢不喜。」
小少爺見她板起面孔,便不再開口,卻又笑得頑皮,一副心里有數的模樣,看得她都不知該說什麼好?說多了,有越描越黑之嫌,心下卻在想,小少爺不但活潑許多,也學壞了,都會打趣她了。
在出城之前,芙蓉要巫澈策馬繞去東市的商行,說要打點行李上路,因為昨日是傍晚入城,吃飽飯後,天都黑了,也沒來得及補充些物資,趁出城前趕緊去補貨。
她不得不承認,有巫澈在,確實方便許多。這男人力氣大,她買完東西,他輕輕一撈,全部拿在手上,像是沒重量般。
巫澈跟著她,將她買的東西全部搬上馬車後頭,待置辦妥當後,出城時,已經接近午時。
今日的午飯直接在路上吃,饅頭里夾了腌好的菜和肥肉,芙蓉用油紙把饅頭包好遞給小少爺,接著又包了另一個,打開車門,朝座駕挪去。
「喏,這是午飯,在到下一個村子前,先將就著吃吧。」她把饅頭遞上前。
巫澈看了饅頭一眼,立即伸手去拿,握住油紙包的同時,也將手中的韁繩遞到她手上。
「你先替我駕著吧。」把韁繩交到她手上後,他就自行往一旁挪出空位,拆開油紙包,咬著饅頭,大口嚼著。
芙蓉本意是他一邊駕馬、一邊吃午食,誰知他突然把韁繩交給她就不管了,她只好趕忙拉著韁繩,控制馬兒,待回過神時,發現自己不得不坐到前面,與他並肩而席。
見他豪爽地咬著饅頭,悠閑地往後靠著,十分愜意,她覺得自己也該放輕松,心想,趁著這當口,是不是該跟他好好談一談價碼?那「一萬兩」實在高得嚇人,他們身上根本沒帶那麼多銀票。
「巫壯士——」
「什麼壯士不壯士的,听了真別扭,叫我巫澈就行了,再不然,你跟著小子一塊喊我巫大哥也行。」
芙蓉心想,叫她喊他大哥?想得美呢!但隨即想到,何不乘機拉近交情,如此討價還價也有個借口。
她心思一轉,輕輕喊了聲。「巫大哥。」
她這麼配合,讓巫澈不由得一怔,咀嚼的動作停下,意外地瞧著她。
這聲巫大哥喊得他心猿意馬,不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丫頭心思重,肯定有所求。
果不其然,她聲音變得清甜,連笑容也嬌美幾分,從嘴里吐出口的卻是跟他討價還價的實在話。
「巫大哥,那一萬兩的價碼委實太高,老實說,咱們身邊沒帶那麼多銀票,可不可以減少一點?」
巫澈繼續嚼著饅頭,心想原來丫頭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能出多少?」
「一百兩。」
「噗!」
巫澈嘴里的饅頭差點噴出來,銳目瞪著她。從一萬兩砍到一百兩,這可不是減少一點,而是直接砍到見血!看不出這丫頭斯斯文文的,在殺價上卻是個狠角色。「太少!」他抗議。
「不少了,平常百姓一大家子的花用,一年也不過才三十兩,一百兩可以用三年呢。」
「我可是拿命來干活的。」
「這一路上,咱們包吃包住,吃好住好,都要花銀子的。」
「不行,錢太少,老子不干!」
她抿了抿嘴,低下臉。「咱們真的沒這麼多錢……」她一臉為難,狀似一副媳婦受委屈的樣子。
巫澈也抿緊唇。他一心想湊足一萬兩,彌補自己的疏失,原以為遇上有錢人家的少爺,少說也能撈個幾千兩,卻沒想到對方連一千兩都出不起。
他又想到先前遇上他們時,被一群刺客追殺,難不成是落魄家族,匆促出逃,沒來得及帶太多銀票?
他後知後覺,突然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氣氛突然變得沉馱,巫澈想到那一萬兩沒有著落,突然沒了食欲,有些難以下咽。
芙蓉則默默地駕著馬車,時不時的覷眼偷瞄。
正尷尬之余,小少爺突然從車廂爬了過來。他見兩人在前頭閑聊,忍不住想加入他們。
「哎,少爺,小心哪。」馬車顛簸,芙蓉怕小少爺失足掉下去,忙伸手抓牢他。
小少爺不知兩人之間正僵持著,孩子心性讓他顯得有些興奮。
「你放心,我沒事的。」
巫澈看向他,哼道︰「小子不好好待在後頭享福,跑過來做啥?」
「巫大哥,教我駕馬車好不好?」
他挑眉︰「你沒駕過馬車?」他生長在萬花谷,五歲就開始騎馬,莫說馬,他跟著大伙到山里逮著了山豬,就已經會爬到山豬的背上騎著玩了。
「家規嚴,父親和母親不讓我學,說要再長大點。」
他呿了一聲。「八歲還不夠大?小子,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騎過狼了。」
小少爺听了咋舌,連一旁的芙蓉亦是一臉驚訝。
「來吧,我教你。」巫澈豪爽地答應,伸手一抓,輕松就把他拎過來,放到自己胸前,他則往後揶,騰出前頭一點空位,讓他坐在自己雙腿中間。
他把韁繩拿過來,交到小少爺手中,大掌握住他的小手。
「駕馬沒什麼訣竅,重要的是放輕松,讓馬兒舒服,別拉得太緊,馬兒若不舒服,它脾氣一來,也會使性子的。」
巫澈手把手地教,小少爺興致勃勃地專心學,適才僵滯的氣氛已經消失,取代的是輕松愉悅。
看著這一大一小相處融治,以及小少爺臉上的笑,芙蓉也彎起嘴角,禁不住偷偷瞧他,心頭有說不出的意動。
「芙兒,拿水給我。」
芙蓉呆住,他在叫她?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巫澈轉頭看她。「芙兒,你巫大哥渴了,拿水來。」芙兒二字叫得多順口、多麼理所當然。
芙蓉杏眼圓瞪,想不到下一刻小少爺也道︰「我也渴了。」
她忍了忍,堆起笑臉。「是,少爺、巫大哥。」最後三個字咬得有些重。回頭進了車廂,她心想,算了,讓他口頭上點點便宜也好,反正也少不了一塊肉,這樣價碼才有機會壓下來。
想通後,她拿了水壺,又堆起清甜嬌美的笑來到前頭,倒了一大碗水奉上前。「少爺、巫大哥。」她甜甜地笑著。
小少爺手拿韁繩不便,因此由巫澈來接,他大掌伸來,卻是連她端碗的手一起包在掌心里,就著碗的杯緣喝水。
他一邊喝,一邊盯著她瞧,漆黑的墨瞳閃著獵豹的精芒,直盯得芙蓉又羞又臊。
她不敢亂動,因為若是打翻了水,會淋到小少爺的頭上,只能氣羞地瞪著他,卻瞧見他眼中的壞笑。
巫澈喝完水,松開手,接過小少爺手中的韁繩。「小子,水。」
小少爺絲毫沒發現另外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此時正午,太陽高掛,他一張白皙的小臉被曬得紅通通的,他接過芙蓉的碗,把剩下的水全喝進肚子里。
「少爺,太陽大,回車廂里休息吧。」
小少爺顯然意猶未盡,但他從小養尊處優,有些受不了日頭的曝曬,正猶豫時,巫澈突然開口命令。
「帶他進去。」
感覺到他語氣變了,芙蓉疑惑地抬頭看他,尚未反應過來,她的人已經被他伸手一摟。
她撞入他懷里,耳邊傳來他的低聲咒罵。「嘖,太遲了!」
她正想質問,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經騰空,是巫澈抱著她和小少爺一同躍起,下頭的馬車猛地墜落,原來土地崩塌,底下竟出現一窪大坑,馬車就這麼落下,還傳來馬兒驚恐的嘶鳴聲。
芙蓉心驚,不由自主地抱緊他。不用問也知曉,他們中了埋伏,而她完全沒察覺到異狀。
巫澈一左一右抱著一大一小的兩人,施展輕功,高高躍起,安然落在平地上。
小少爺已經懵了,兩手還緊緊抱著巫澈,像只小猴子掛在他身上,芙蓉畢竟會武,在開始的驚嚇後,人已經回神,拔劍出鞘,嚴陣以待。
顯然這是有人事先挖好的陷阱,就不知對方是搶劫越貨的盜匪,還是來追殺他們的刺客?
馬車掉落坑里,揚起一片塵土,當塵土逐漸沉落,是一陣詭譎的靜謐。接著周圍的大樹和草叢後,緩緩冒出人頭,呈包圍之勢將他們前後路都堵住。
在看清這些人後,芙蓉吃了一驚,設下陷阱的竟是海東青等人。錯愕過後,她也恍然大悟,難怪對方昨日堅持要做她的保鏢,原來是有計謀的。
她望著四周眾多的人,心中沉了下去,但隨即想到巫澈就在身邊,她的心又靜定下來,不禁望向身旁的他。
此刻他的神情已經變了,就像她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渾身散發著懾人的陰邪之氣,好似他才是那個狩獵者,其他人只是他的獵物。
不同于第一次的心情,此刻她非常慶幸他有如此強大駭人的氣場,她見識過他的能耐,知道這男人能以一擋百,望著這樣的他,她竟感到怦然心動。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他突然轉頭問她。
「我再問你一次,你要出價多少?」
芙蓉呆住,見鬼地瞪著他。她沒听錯吧?他意然挑這個時候來跟她討價還價?
「一百兩太少了,一千兩如何?」
她禁不住抖了抖嘴角,委屈地瞪他。「難道你就沒有惻隱之心,沒銀子就不救我們了?」
「話不是這麼說,我就是有惻隱之心,所以主動把一萬兩減成一千兩。」
她抿著唇,把臉轉開,冷道︰「我們沒那麼多銀子,請不了你這位高手,是死是活,我們自己負責,你走吧。」
巫澈探頭下來瞧她,發現她眼眶已經紅了。
「哭了?」
「不關你的事。」她不看他,死死盯著前方,一副把命豁出去,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
「行了行了,我吃虧點,要不然你親我一下,我就幫你把壞人打跑。」巫澈嘆氣道。其實跟她討價還價也只是逗逗她,別看他一副痞子模樣,其實他心很軟,尤其見不得姑娘掉眼淚。
當然,叫她親一下也只是開個玩笑,他並不認為她會肯,而他時時眼觀四面、耳听八方,準備隨時大開殺戒。
然而,這回他料錯了,芙蓉實然伸手拉下他的臉,在他臉龐上親了一記,在他驚訝的瞪視下,她臉紅道︰「我親了,你可要說話算話喔。」
巫澈眼瞳一縮,盯著她,眸底隱有流光閃動,某種野性的本能被激發出來。
今夜,崔大人和馬大人的兵馬在野外扎營,在此休整一夜後,明日傍晚就能入關。
一入關,城鎮就多,人多就熱鬧,這表示離京城也不遠了。
花子靳被安置在一處營帳里,外頭營火不熄,整夜都有人嚴密巡守。
剛過子時,一抹身影潛入營賬內,人才剛進入,就被另一雙手臂圈住,狠狠拉入懷里。
巫姜還來不及出聲,就被熟悉的霸道給封住了。
花子靳等的就是她。
白晝時他想了一日,被挑起的無處宣泄,硬生生被壓抑下,一逮著她,哪還跟她客氣,就是一陣火熱的吻。
巫姜亦心動,瞧他吻得霸道,知曉白日惹火他,他這是在報復呢。
任由他吻了一會兒後,好不容易他的唇移到別處,給了她說話的機會。
「你別急,我有事要告訴你。」
「說。」他命令,動作卻沒停,將她壓在身下,大掌探入她衣里,撫模她的肌膚,吮咬著她的頸子。
巫姜躺在他身下,一邊任由他恣意妄為,一邊在他耳邊,用僅兩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話。
「白日就要告訴你的,被你一攪,忘了正事,唔……」她吸口氣,指掌上的厚繭正摩著她細女敕的肌膚,帶來一陣麻癢顫栗。
這男人一旦開葷,就不像君子,倒像是饑餓的野獸。
「繼續說。」他粗啞低沉的命令。
她眯著美眸,營帳外的火把將巡兵的影子映在帳上,帳內兩人相擁,卻更增添刺激。
她膽子向來不小,而他膽子更大。
「我發現,除了你那位軍師劉鴻帶來的人馬跟著,還有另一批人在暗中跟蹤。」
「喔?」他撩開她的上衣,唇往下移。
她感覺身子有些熱,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吟出聲,唯獨冷靜的語調里,多了幾分喘息。
「這批人的行蹤十分隱密,各個都是高手,比上回那些刺客更厲害,他們無聲無息,不留痕跡,不像一般江湖人士,倒像是大內高手。」
花子靳頓住,不過由于他的臉埋在她胸前,所以沒讓她察覺到異樣。
「既然是無聲無息,不留痕跡,你又如何能確定他們的存在?」
「因為我去查探時,有好幾處的蜘蛛網被破壞了。」
他抬起臉,望著她的眼。「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她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唇瓣移到他耳畔,又低聲解釋一遍。
花子靳奇怪地問︰「蜘蛛網?你怎麼知道那蜘蛛網不是被風吹壞,或是被其他動物撞壞的?」
「虧你還是個將軍,連這都不知道?」
「我騎馬打仗,練兵行軍,倒是沒注意這些,都是由探子去查的,還請指教。」
「行,教你吧。」她繼續覆嘴在他耳邊,細聲解釋。「若咱們是在行動中便難察覺,但現在咱們是在此地休憩,昨日我就已經熟記附近的一景一物,每隔一刻便去探過,發現一只蜘蛛正在結新網,掐算時間,舊網是不到一刻前被破壞的;同時我還發現一只蟲子正在搬運食物,拿起來細看,這是一種干糧,屬于餅屑之類的食物,我嗅得出它所使用的香料。」
花子靳邊听,手也沒閑著,撫模著她的身子。兩人都沉浸在情|欲中,卻又能保持清明,仔細听對方說話。
「既然帶著干糧,代表在外頭已經待些時日,這些人一直跟著你們,只不過直到今早才被我發現。」這便是她探得這批人的原因。
「原來如此,能觀察得如此縝密,你可真是個人才。」
「過獎。」她低笑,隨後語氣一轉,認真提醒他。「這些人並非等閑之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要當心,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怕我孤掌難鳴,護不住你。」
「我明白,放心吧,我心中自有主意,倒是你,千萬別去惹那些人,躲遠點,莫讓我操心,知道嗎?」
她輕應,兩人吻了好一陣子後,他又叮囑她一會兒,便放她離開。
待她離去後,花子靳等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出帳外,對守在外頭的官兵道︰「拿酒來,本將軍要喝酒。」
花將軍威名仍在,皇上又特地派官兵來押解護守,因此官兵也不敢有所不敬,只說道︰「這事得請示崔大人。」
花子靳命令。「快去。」
官兵依令而去,過了一會兒,來的不是崔大人,而是馬大人,他手中拿著一壺酒,親自送來。
他一入帳,神情一轉,立即恭敬地拱手。
「將軍。」
其實花子靳並非想喝酒,他故意要酒,是在傳達暗號。馬濤是他的心月復,名義上來押解他,其實暗中受他差遣。
花子靳又恢復成那個令人敬畏的羅煞,沉聲問︰「計劃進行得如何?」
「稟將軍,咱們的人暗中跟蹤,果然查到了線索,暗中與外人勾的,果然是劉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