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三人便回屋休息。只是巫澈才進屋沒多久,便有人來敵門。
他走過去打開門,發現芙蓉站在外頭,他目光亮了下,心下歡喜,面上卻不顯,酷酷地問︰「有事?」
芙蓉輕輕點頭,道明來意。「有事與你相商。」
她在席間不說,等吃飽回屋了才來,必是瞞著她家小少爺的。于是他道︰「進來說。」他讓到一旁,等她進屋。
她忙道︰「不了,天色晚了不便,我在這里說就行。」
他听了一頓,盯著她,忽然大步跨出去,向她靠近。
面對他突然的逼近,芙蓉急忙退後,全神警戒地瞪著他︰「做什麼?」
瞧她像個刺蝟似的,又出那種嚴陣以待的神情,令巫澈著實感到好笑。
他故意將她逼得退到欄桿邊,兩手放在她左右兩邊的橫桿上,低下頭,把臉湊近,慵懶地開口。
「你覺得我要是真想對你做什麼,你逃得了嗎?」
芙蓉杏眼圓睜地瞪著他。她明白他的意思,她這麼避嫌地站在門外,實在多此一舉,他既然武功高強,若想對她做什麼早就做了,根本不必引誘她進屋,直接劫了她都有可能。
她只覺得臉上拂來的一陣鼻息搔得臉臊,咬牙道︰「你說話就說話,一定要靠這麼近嗎?」
「你說話就說話,一定要像防色鬼似的防我嗎?」
「我哪有像防色鬼似的防你?」
「你真沒有?」
他促狹的表情提醒了她,當初是誰懷疑他意圖不軌而不告而別的?是她。
芙蓉被說得無法辯駁,加上他說得對,他若是真要對她輕薄早就做了,不會等到現在。但她不甘心呀,好似這事都是她的錯,說真格的,這事他要負大部分的責任。
「你也知道我打不過你,我一個姑娘家,不僅要保護小少爺,也要護著自己,你不知道你當時那模樣有多嚇人,任何人見了都想逃,掌櫃和伙計見了你不也急著關門嗎?要不是我及時打圓場,人家還不給咱們住呢。」
巫澈被說得一噎。這事確實是她站出來才搞定的,他在心里把掌櫃和店小二都罵了一遍。
見他無法反駁,她趁熱又道︰「況且今日還有鏢師來向我自薦呢,因為人家說你一身邪氣,怕咱們吃虧,建議我別請鏢師護衛上路。你瞧,不管誰見到你,都以為遇著惡人,又怎能怪我不告而別?」
巫澈本意是想與她拉近距離,一來是故意逗她,二來也想借此讓她對自己松懈下來,別老是用疏離、客氣的態度對他,卻沒想到這丫頭嘴硬,抓著他的錯處不放,還板起面孔怪罪他。
她就不能率性一點嗎?非掛著一張面具跟他裝客氣。
他冷哼一聲。「別人怎麼看,不關老子的事,你不是說我是正人君子嗎?既然這樣,又為何處處防著我?」
芙蓉臉色一僵,怒瞪他。「你剛才偷听?」
「不是偷听,是正巧听到。」
這話分明是狡辯,他如果來了,她怎麼沒發現?分明是他故意隱藏氣息,這表示她那時對海公子說的話,他全都听到了。
想到此,她臉上不禁浮現臊意,氣羞道︰「君子可不會偷偷模模的,莫怪我防你,瞧你現在這樣子把我困牢,任何人見了,還以為你對我有意呢!」
「丫頭,你清楚,我看上的不是你,我看上的是銀子。」巫澈冷傲地說,雙臂橫胸,挺起胸膛,一副不屑的模樣。
芙蓉听了這話,不知怎麼著,生出一股氣,故意裝作客氣有禮,卻是十足應付的語氣嘲諷他。「是,我明白,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嘛,委屈您了。」
巫澈嗤笑。「傻丫頭沒見識,一文錢哪逼得死人,一萬兩還差不多!」
芙蓉抖了抖嘴角。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她忍!
「您早點休息,我不打擾您了。」她負氣說完,轉身就回隔壁屋子,關上門,不再理他。
她一進屋,小少爺便瞧見她臉上的怒火,奇怪地問︰「芙蓉,你怎麼了?誰惹你了?」
「還不是那位——」她正要指著隔壁房間,猛然想起自己怎麼就回來了?她去找巫澈是要談價碼的事,跟他討價還價一番,結果被他一激就給忘了。
她用手揉著額頭,這下好了,正事沒談到,倒是跟他打了一場嘴仗。
「芙蓉?」
「沒事,少爺,我跟巫澈說好了,明日一早就上路。少爺好好休息吧,芙蓉就在外間守著。」
他們住的這間屋子較大,有里間和外間,小少爺睡在里間,她則在外間的榻上睡,護著小少爺。
她伺候小少爺上了床,熄了燈後,便到外間和衣躺下。
她在黑暗中睜著眼,卻無一絲睡意,腦中不禁又浮現巫澈適才說的話。
他說看不上她?想到就有氣。哼,誰要他看上,她才看不上他這個粗漢呢!
花子靳盤腿坐在椅上,一夜打坐入眠,醒來時,巫姜已經不在了。
他掃了屋內一圈,心想,這女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他的視線不經意往下,立刻愣住。
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碗綠豆糕,綠豆糕竟還插了一炷香,像在祭拜。
他先是一呆,接著感到啼笑皆非。好啊,這女人居然把他當神像來打趣,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雖然如此,他嘴角上的笑意卻不減。
天微微亮,吃過早飯後,便整裝上路。
花子靳出門前,頭部被套上黑布,讓人帶上馬車,這是為了不讓人知曉真正的威遠將軍坐在哪輛囚車里。
進入馬車後,車門落了鎖,花子靳拿下頭上的黑布,他沉默了會兒,接著忍不住彎,打開座下的櫃子,瞧瞧里頭有沒有人?
見是空的,他緩緩直起身。這丫頭走時也不打聲招呼,她來去自如,不好抓住哪!
此時,外頭傳來兩名官兵的低聲談話。
「昨兒馬大人屋子遭竊了。」
「誰敢進屋偷東西?丟了什麼?」
「這事說來也挺怪的,值錢的東西沒丟,倒是丟了幾個綠豆糕。」
「啥?那賊兒只偷綠豆糕?」
「是啊,昨兒守衛森嚴,肯定是他那些手下干的,不敢偷大的,偷幾個綠豆糕解氣,八成是故意嚇人來報復,馬大人為此大發脾氣,听說那綠豆糕是他打算帶在路上解饞的。」
「切,瞧他那副德行,這是押解,又不是出游,他連騎個馬都會摔下來,更遑論他帶的那些兵,都是些烏合之眾。」
「難怪皇上不放心特地派崔大人來押解,咱們得警醒點,這一路上別指望他們,不拖累咱們就祖宗保佑了。」
兩名官兵的低聲交談,一字不漏地傳入花子靳耳里,他冷漠陰沉的面孔繃不住,嘴角又不自覺上揚,嘴里的綠豆糕味道依然在唇齒留香。
就像她,在這苦澀的日子中似一道甘甜,沁入他的心間。想到她,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彎起。
她行為飄忽,又不透露真實姓名,實在讓人不好掌控。他想,江湖這麼大,她若有意消失,他到何處去尋人?
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這條帕子,可這對他來說還不夠。
花子靳只能等她自己找來。足足等了兩日之後,他終于又見到她,但這回她不是從車廂底下冒出來,而是從土里露出來,而當時他正打算解手。
「前方有異。」從土里露出來的巫姜用唇語對他道。
花子靳僵在原地,他正維持著解開褲頭的姿勢,而兩名官兵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只相隔五步之距,嚴密監視四周的風吹草動。
虧得花子靳膽子大,才沒被她這冒出頭的狀況嚇到,但臉皮也禁不住直抽。
巫姜正要繼續說話,突然注意到他的動作,露出兩條精壯結實的長腿,身下只剩一條汗巾遮掩。
她沒料到自己一冒出來會見到他這模樣,一時驚呆了,立即恍悟他正要做什麼。
慘了,她來的不是時候,她此時現身,就算沒扮成女yin魔,也真變成女yin魔了。
眼前的景象太尷尬,她一時心虛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您慢來。」丟下這三個字,她像只縮頭烏龜似的縮回土里,走為上策。
花子靳再度氣笑了,都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女人……他不禁捏了捏眉心。這世上有哪個女子在見到男人月兌褲子解手時會說一句慢來的?
他該佩服她的沉著,還是該懷疑自己的魅力不夠?在這情況下,她居然還可以面不改色地溜走。
他搞不懂她,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希望她離開,但是在見到她時,有些心喜,卻也有些生氣。
花子靳很糾結的解完手後,穿好褲子,戴上頭套,讓官兵押他回馬車上。
車門一鎖上,隔開外頭的視線,他拿下罩住頭的黑布,雙眼直盯著座下,果然不一會兒,座下有了動靜。
他想也不想,就把人從下頭揪上來,銬著鎖鏈的雙手往她身上一套,將她困在懷里。
終于逮著她了。
他的臉欺近,兩人鼻尖對著鼻尖、眼對著眼,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正板著面孔,強大的氣場牢牢籠罩住她。
巫姜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如此對待,此時的他不同以往,不再是那個淡漠中帶著率性的將軍,而是眼底冒火、周身氣息如焰,彷佛一個蓄意已久的獵人在等待她自投羅網,令她心口沒來由地大跳著。
近在咫尺的唇正對著她的耳畔,一開一合地吐著熱氣,說出只有兩人听得到的質問——
「你要如何給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