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煙波總算體會到男人鬧起脾氣也是沒完沒了。
從養傷到離開何家莊，總共七天，她的傷口雖沒有痊愈，但只要坐在馬車上趕路就沒問題。秦渡飛也體貼的向何莊主借輛馬車代步，只是到現在為止，他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有點不近人情。
他到底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凌背影咬著柔然的唇瓣，看著他在前方趕著馬車。馬車被布置的很舒服，看得出來他怕馬車的顛簸會拉扯到她的傷口，還墊了許多柔然的軟墊。
她感覺的出他對她的體貼，可是老要板著張臭臉到什麼時候？她幽幽嘆息。
「你到底鬧脾氣要什麼時候？」凌煙波走到前方戳戳他寬闊的背，想引誘他開口，結果換回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馬車仍舊繼續往前行使，車上氣氛卻是沉寂、尷尬。難道他打算一路都這樣嘛？
凌煙波悻悻然的瞪著他的背影，心里不大舒服。習慣他在身邊聒噪，他突然這麼安靜讓她好不適應。
她曉得他想知道什麼，偏偏她卻是有苦難言。
「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再跟我說話？」
「你是傷口還沒有痊愈，多多休息。」秦渡飛扔下這句話之後，繼續趕他的馬車。
凌煙波悶極了，他從頭到尾謙和有禮，卻讓凌煙波感覺到他平靜的面容下淡淡的疏離。
「我的傷口好不好跟你理不理我根本沒有關系。」她咬著唇瓣，語氣多了一絲賭氣意味。
「我不是和你說話了嗎？」秦渡飛淡淡道︰「我沒有不理你。」
「那你為什麼不轉過頭看我一眼？你從頭到尾眼楮注視著前方，就連回頭也沒有。」凌煙波心酸道。
換回來的還是他詭異的沉默，和車輪滾動在管道上行走的聲音。
到了中午，秦渡飛選了個茶樓坐下來吃午膳。他動作雖然溫柔的把她牽下馬車，但是將她攙扶到座位之後，又抱持一貫的沉默，靜得連旁桌的客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
「客官要吃些什麼？」
「來兩碗茶，還有兩盤青菜、四個包子及切一盤豬肉。」點了一些菜之後，秦渡飛看向她，「你還要吃些什麼嗎？」
「不用了。」凌煙波淡淡道，負氣的抿著嬌艷的唇瓣。
「客官稍坐一下，菜馬上就來。」店小二也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大對勁的氣氛，立刻點點頭退下去。
店小二一離去，又是一片尷尬、沉寂。
凌煙波眼觀鼻，靜靜的坐在板凳上思考。難道他們要這樣一路上都靜悄悄的？可是她剛才努力過了，卻失敗了……難不成還要她拉下臉，拿著熱臉去貼他的冷？
凌煙波的紅唇微翹，悻悻然的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暗罵秦渡飛這個大笨蛋！
秦渡飛接收到她含怨的目光，面容稍稍一松。這幾天他故意板著臉孔，客氣有禮的和她說話，無形的在她之間劃下一道鴻溝。他知道她在生氣、她在不悅，甚至她來找他時，他還故意給她踫了個軟釘子。
他也知道她為此在生悶氣，似乎不懂他為何生氣，只因為她不肯告訴他此行的目的。他不在乎她是什麼身分、有什麼目的，但是當他看到她受傷還在擔心她該死的目的的時候，一把火在心里狂燒。
到底有什麼事比她的小命還要重要，拼死拼活也要到洛陽？她不願說，也讓他無從幫起，感覺自己像是被拒于門外。
事實上，他更氣的是有他在她身邊，竟然還會人讓他受傷。他生了好幾天的悶氣，也的確該是打破僵局的時候，若是再僵持下去，兩人的關系會走到冰點。
秦渡飛正打算開口時，卻注意到門口走進一名帶著佩劍的白衣男子，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俊逸的五官吸引大家的注目，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他們這桌上，臉上露出笑容走過來。
他鎖緊眉頭，覺得這名男子有些眼熟……對了，他正是師父口中新起的武林新秀，凌斷魂。
听說他冷酷無情，殺人時面帶微笑，所以人們封稱他為笑面殺神。
他來這里做什麼？秦渡飛全身繃緊，看到他走向他們這一桌，臉上揚起笑容與他們打招呼。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對著凌煙波笑著道。
秦渡飛看到她眼中閃過一道錯愕的光芒。
不等秦渡飛有任何反應，凌煙波想也不想斷然道︰「我跟你不熟。」
「怎麼會不熟？你可是……」凌斷魂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拉著凌斷魂的手臂往外走。
「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到外面去。」
秦渡飛眯起狹長的眼眸，注視著她拉著凌斷魂的手臂的小手，眼神陷入一片陰暗，一股濃濃的酸味幾乎快淹沒他。她跟那混小子到底是什麼關系？
「大哥，你怎麼來了？」凌煙波瞪著笑臉迎人的大哥，一副沒好氣的模樣。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在自己的考核期出現，這也太奇怪了……突然間，她想起黑衣人襲擊她的事，臉色變得嚴肅。
「該不會跟我被人襲擊有關？」
「听說你受傷了？」凌斷魂答非所問。
凌煙波一點都不驚訝，以合影收集情報的速度，兩天她還嫌慢，消息自然很快傳出去，只是她沒想到大哥居然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難道他不曉得這次考核的規矩罵？
「我的傷是小事，主要的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她的眼神布滿疑慮。
凌斷魂拍拍小妹的腦袋，「你放心，這次我來，是經過長老們的允許的。」
「長老們竟然會允許？」凌煙波幾乎是驚聲驚叫，感到不可思議。這次的考核嚴禁使用合影的任何力量，就連家人也不能插手，長老們怎麼可能……
她攥緊秀眉，眼眸緊盯著大哥詢問道︰「他們為什麼會派你來保護我？」
「這個嘛……」凌斷魂左右而言它，「對了，跟你在一起的男子是我未來的妹婿嘛？」
「大哥，別扯遠了，回答我！」凌煙波沒好氣道。
大哥的壞習慣就是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扯遠話題，她眯起狹長的眼眸，在心中猜測著長老們派大哥來的目的。
凌斷魂苦笑道︰「小妹，你為什麼硬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可是有關我的安危。」
「有我保護你就行了。」
「不用，秦渡飛會保護我。」凌煙波仰起小腦袋，一點也不領情。
「有了相公就不要大哥了。」凌斷魂搖頭嘆氣，表情很哀怨。
「大哥，你少給我扯遠了。」她咬牙切齒道。「再說，他又不是我相公。」
「你看，你都害羞了，怎麼不願承認？難道你不喜歡他嗎？如果不喜歡，怎麼會傻到把身子給了他？」
在他的逼問中，她紅著臉，節節敗退，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這是我和他的事。」
「我看你們的氣氛好像很不好。」凌斷魂溫柔的笑道。
「不用你管！」凌煙波癟起小嘴，悻悻然道。
「這時候我可以幫點小忙。」凌斷魂揉亂她的發絲。
凌煙波瞪了他一眼。「我怕你越幫越忙。」
大哥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曉得，他向來以天下大亂為樂，就連自己的親人都敢戲弄。
「怎麼會？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凌煙波打斷。
她從小到大學會一件事，就是別輕易相信大哥說出來的保證，十分只能信三分。倒也不是大哥喜歡說謊，只是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小事也能變成大事，這也是為什麼合影會由她來接管。
母親也不是沒有打過大哥和二哥的主意，只是一個愛玩，一個隨心所欲，家中比較可靠的只剩下她，也幸好合影早就有女人當家的例子和習慣，所以才會由她接管。
「快說，長老們為什麼要派你來？」她眼楮瞪得大大的，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還有心情笑著稱贊道︰「小妹，你的眼楮瞪得大大的，好可愛。」
听到這句話，凌煙波哭笑不得。她怎會不知道他有心想轉移話題，她氣呼呼的拉扯著他的長發，對著他張牙舞爪，「你不老實交代，我就把你的頭發扒光。」
凌斷魂滿臉無奈。雖然他空有一身武功，可以輕而易舉擊倒普通人，更何況是一名女子，但對象是自己的妹妹，別說擊倒，連踫都不能踫。
「如果我老實說，你就不趕我回去？」他利益交換道。
凌煙波眯起杏眸，腦袋瓜子轉了幾個圈，最後點點頭，「好吧！」
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應，大哥說要跟就打定主意要跟，就算她拒絕也沒有用，還不如當作交換條件，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她會被攻擊，那名黑衣人明顯帶著合影的標記，她不能看會看錯。
「簡單來說，有人不想要你掌櫃合影，欲取你性命。」
「你這不是說廢話嗎？」凌煙波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怒視著他，「你不要有所隱瞞，最好全部交代出來，要不然……」
听到凌煙波的冷笑聲，凌斷魂打個寒戰。他領教過小妹的手段，要是半途飯里被下瀉藥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他舉起雙手投降，「好吧！我知道想要殺你的人是誰，長老們也知道，這也是他們派我來的原因。」
「誰？」她逼問道。
「我的屬下，袁月。」
「什麼？」凌煙波倒抽口氣。
她記得袁月，她一直像個影子一樣待在大哥身邊，她感覺的出來她對大哥的情深意重，但是為什麼會想要殺它呢？照理說，應該是愛屋及烏才對。
「大哥，你對她做過什麼？」凌煙波表情嚴肅的問道。
「我對她做什麼？」凌斷魂微微一愣。
「你對她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嗎？」
「你想到哪了！」凌斷魂沒好氣的敲下她的小腦袋，「她這麼做是為了讓我掌管合影罷了。」
「掌管合影？」凌煙波小嘴圓張，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你想掌管嗎？」
「你覺得有可能嗎？」凌斷魂翻個白眼。
「那袁月為什麼……」
「她只是覺得我應該要掌管合影，卻沒有問我要不要。」他抿著雙唇，眼中透漏出一絲寒氣。
「所以長老派你阻止她、保護我？」
「沒錯！」凌斷魂點點頭，「現在沒有任何疑問了吧？」
「但你都跟在我身邊保護我，她還會出現嗎？」凌煙波感到懷疑。
「她若是想阻止，就一定會出現。」凌斷魂斬釘截鐵道。
秦渡飛瞧他們在外面竊竊私語，有時還有些親密的動作，例如男方伸手揉揉凌煙波的小腦袋，也不見她有任何意見。
他心里醋海翻騰，目光如炬的瞪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嘴里泛著酸味，差一點就想沖上前，叫凌斷魂別動手動腳踫他的女人。但是看兩人像是十分熟識對方發模樣，讓秦渡飛有些猶豫，此時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了上來。
他對凌煙波了解的不夠深，就連她家中有誰、總共幾個人、住在哪里沒有任何頭緒。只見兩人的討論似乎有了結果，她表情無奈的帶著凌斷魂一起走了過來。
「渡飛，我來給你介紹……」不等她把話說完，秦渡飛便打斷她。
「你不用介紹，我知道他是誰。」
他冷冷的聲音讓凌斷魂挑眉，「沒想到秦大俠竟然認得我。」
「斷魂公子的名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秦公子的名聲也不遑多讓。」
秦渡飛目光掃了過去。凌斷魂好整以暇的緊盯著面容深沉的秦渡飛，知道秦渡飛在吃醋，唯有自己的小妹還搞不清楚狀況。
看來她是深陷下去了，要不然以她聰明的小腦袋怎麼會看不出來？所謂旁觀者清就是這個意思。
「秦渡飛，你不歡迎他？」凌煙波連名帶姓的喊著。
秦渡飛板著臉孔，冷冷的詢問︰「他要跟在你身邊？」
「這個……」凌煙波看得出來秦渡飛很不高興。
不等她回答，凌斷魂就搶先回答，「沒錯！」
秦渡飛臉往下沉，「這是真的嗎？」
凌煙波勉為其難的點點頭。秦渡飛的臉色微變，二話不說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往門外走。
「你要上哪去？」她馬上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臉上露出微微驚慌。
他為什麼要離開？見他接下韁繩，準備駕車離去時，她立刻扯住韁繩，表情充滿別扭和怒火，「你說過要送我到洛陽城，難道你想違背你自己的諾言嗎？」
「既然已經有人護送你，還需要我嗎？」秦渡飛火大道。
「你要把我扔給他不管？」
「你們不是認識嗎？凌斷魂的武功和名聲足以護送你到洛陽安全無慮。」他抿著雙唇道。
「秦、渡、飛 ，你自己說過你要負責的，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
面對她的指責，秦渡飛身子微微一僵。「那你呢？」他背對著她，聲音沙啞的問道︰「你是不是隱瞞著我許多事不說？」
「我有嗎？」凌煙波心虛起來，聲音也變得微弱。
「那我問你，凌斷魂為為什麼突然跑來跟我們同行？」
「這個……」她的眼眸閃爍不定，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說，心里著急萬分。她不想要他離開，可是太多的問題她回答不出來，如果說了，等于放棄這次的考核任務，放棄這一次，以後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她的心里充滿掙扎，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我會送你到洛陽城，到了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秦渡飛抿著嘴角，氣憤的扔下這句話。
凌煙波臉色微變，胸口傳來陣陣絞痛。「不用了！」她冷冷道。
秦渡飛迅速的抬起頭。
「我不用你送我，我們可要在這里橋歸橋、路歸路。不送！」她扔下這句話，轉身走向茶樓，回到她大哥的身邊坐好。
秦渡飛想開口喊住她的腳步，卻看到她回到凌斷魂的身旁，他的心傳來一股劇烈的撕裂痛楚。他深吸一口氣，一咬牙，頭也不回的駕著馬車離開。
「他走了，你不阻止嗎？」
「誰要阻止？他要走就讓他去呀！」凌煙波恨恨的夾著菜塞進自己的嘴巴里，咬牙切齒的表情像是在嚼秦渡飛身上的肉。
凌斷魂看了直搖頭，他怎會不知道這對小兩口在鬧別扭。不過秦渡飛在遇到這些事，還對小妹百般寵溺和呵護，就看得出來他對她的用心，只不過自己的出現好像引發他的強烈不滿。
「我有個問題。」凌斷魂眼中光芒折照閃爍。
「什麼問題？」
「這桌菜，錢誰要付？」他笑著問道。
凌煙波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整個人僵住，「你沒帶錢嗎？」
「照理來說，我不可以幫你，況且這次出門長老們還不準我帶銀兩。」他緩緩道。
「那你還吃得那麼開心？」她氣悶的看著他依舊動著筷子，將菜橫掃一空。
他挑挑眉，露出潔白牙齒，「反正都已經吃了，只要船到橋頭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