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著天色時,裴易莫名有些慌,他居然連束花都沒給她買,也沒帶她去吃飯,這可是很丟面子的事情。
就是因為他大哥,他這幾天才忙得暈頭轉向,他這個人很小心眼,已經在心里給那個很快就不是他大嫂的女人扎小人了。
可他也納悶蘇蔓提都沒提過這件事,她難道不把他當情人嗎?一想到這里裴易就有些生氣,畢竟就算是睡覺的關系也應當是情人的,可都到這個時間點了,蘇蔓也沒打電話來催他,早上她出門的時候也沒有特別的表示。
她不會真的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吧?
這個念頭一冒上來,裴易的怒火就蹭蹭地燃到頭頂了,叫了輛計程車,闖了無數個紅燈趕了回去,可速度還是讓他不滿意,要不是因為他喝了酒,差點就一腳踢開司機自己開車了。
可他這麼匆匆忙忙地趕回去,蘇蔓卻並不在家里,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間,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額角的頭發都濕了一半,整個人很狼狽,可他沒有半分停歇,直接沖出門,也不計後果了,直接驅車前往蘇蔓工作的地方。
其實他根本沒去過那地方,只能憑借零星的記憶一家一家地找,無數次踫壁後,倒是讓他找到了。
和風式的日料店,大半夜了,人還是絡繹不絕,裴易陰著臉進去,跟個凶神惡煞地直接喊要找老板,老板是個儒雅溫和的中年人,哪里見過這陣仗,忙畢恭畢敬地伺候著裴易,他是個有眼力見的,看裴易的樣子,就明白是惹不起的人。
裴易也沒跟他客氣,直言要找蘇蔓。
店老板還楞了楞,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蘇蔓這麼乖巧的姑娘怎麼會跟這樣的男人搭上關系。
裝易被他看得很不耐煩,直接越過他就要到廚房抓人。
正在後面幫忙的蘇蔓見到忽然出現的裴易當然是大吃一驚,當時她手上還有水,就不知道兩手往哪里擺,連話也說不清,「裴……裴……」
裴易臉黑得跟閻羅王一樣,眯著眼覷著蘇蔓茫然的小臉,顯然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又或是說全然沒放在心上,她現在全部的心思全都在這份破工作上!
他怒從心來,想罵人,但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只冷淡地甩出一句,「給你五分鐘。」話一撂下,就轉身瀟灑地走了。
出去了也沒進車里,在站在外面吹冷風,額角的頭發也半干了,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他煩躁地抓亂頭發,吸進一口冷氣。
也沒過五分鐘,蘇蔓就從店里出來,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
裴易板著臉看著她,擺出一副漠然的模樣,但因為頭發太亂,領角也不平整,所呈現的效果就打了折扣。
蘇蔓抿唇,樣子也有些拘束,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先前看他的模樣,應當是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事情,所以她就爭分奪秒地跑了出來,就怕他站在外面生氣。
一見,果然如此,她有些無奈,問話既遲疑又小心,「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裴易額際的青筋突突地跳,她還問他怎麼了?原先他也是氣懵了,可就在剛剛他稍稍一回想,就能發現她工作的店里布置成了節日的氣氛,她明明就是知道的,居然還裝出無辜的狀態。
他很氣,說話語氣當然不好,「你還問我怎麼了?今天晚上你沒早點回來就算了,居然還晚歸,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還讓我像傻瓜一樣過來找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蘇蔓被他質問得一頭霧水,「什麼把你當傻瓜,今天怎麼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今天有節日,店里很忙,所以要晚些回去,我……我都跟你說好了的。」
裴易的話就跟重拳打到棉花上一樣。
好死不死,他好不容易從混亂的記憶中楸出今晨的零碎片斷,他一如既往地在出門時將蘇蔓壓在門上狠狠親吻一遍,期間她好像確實向他提過什麼,可當時他的心思全在她甜蜜的小嘴里,哪里听得清她說的話。
裴易感到面子有些掛不住,可偏偏他這個人就是死要面子,就算臉漲得通紅也說不出一句軟話來。
蘇蔓看著,自然是又心軟了,她知道裴易和驕傲的小孩沒兩樣,說的話是不好听,但好像心腸不硬。
她忍不住伸手幫他理了領角,又細致地撥弄著他凌亂的頭發。
「你這樣,就像一只炸毛的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取笑他。
一听這話,原本有些尷尬的裴易又有些不爽了,他抓住了蘇蔓的手,生氣地說︰「你說我是什麼?」
蘇蔓笑了笑,她就算比較笨也被訓練得懂得看臉色說話了,她立刻改口,「嗯……像一只炸毛的獅子。」
可壞就壞在獅子和小貓在裴易眼里沒兩樣,反正在他心里,蘇蔓是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了,他現在很不滿的是蘇蔓沒有在今天討好他,也沒有在乎他陪不陪她。
總而言之,蘇蔓是越來越不乖巧了!
他的惱怒都寫在臉上,蘇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顯然在他不滿的時候,無論怎麼逗他他都不會笑,可她又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麼。
她也很無措,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可裴易正和她較勁,怎麼可能放。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有路人側目了。
蘇蔓無可奈何,便道︰「你抓著我干什麼,我們快點回去,有人看著。」
看著她掙扎的模樣,本來將眼楮瞪得像金魚的裴易忽然感到泄氣,他忽然反應過來,蘇蔓好像確實不在乎的。
他猛得放她。
她也猝不及防地抽回自己的手。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還是裴易像一只斗敗的公雞一樣垂下頭說了一句,「算了,上車吧。」
蘇蔓楞了楞,感覺哪里被刺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傻傻地跟著男人上了車。
裴易將車子駛到花店前停下來,蘇蔓有些納悶,轉過頭去看他,裴易則直視前方,很酷地說了一句,「今天我應該送你花的。」
蘇蔓完全反應不過來,還是故意裝酷的裴易等得不耐煩了,一把抓過她的手,將她拉下車,又把她拉到花店里。
直到一捧艷麗的玫瑰被塞到她懷中她才回過神,但仍是不解,她看向裴易,裴易的表情也很奇怪,就像是鬧別扭。
還是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時的裴易和平常不一樣,不過也不能怪他,就連她自己都是懵的。
不過像裴易這種男人怎麼可能讓自己受委屈,既然蘇蔓那麼遲鈍,那麼他就得討回來一些,當天晚上他就把蘇蔓壓在床上干得死去活來,把所有的氣都撒在她身上。
第二天也不讓她上班,當然他也不去上班,然後他就成功實現了在餐桌上壓著蘇蔓做的心願,他喜歡她在他身下哭得一塌糊涂的樣子。
那會讓他心里舒坦一些。
蘇蔓確實是個遲鈍的女人,可她也察覺到裴易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具體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雖然他跟以前一樣經常賴在她身上,也一樣蠻橫得不講道理,可有時候,他就像一只耷拉著腦袋的小狗,偶爾還會坐在窗台前發呆。
蘇蔓不知道原因,只能更加地討好他,有一天路過花店的時候,還心血來潮地進去買了一束玫瑰花,花了她大半的工資也絲毫不心疼。
她把它送給了裴易。
裴易收到時,當時楞住了,臉頰兩側的肉都在顛抖,好像極為激動,又好像極為憤怒,總之臉漲得通紅,他大聲道︰「你在千什麼?」
蘇蔓有些懵,也不知道該怎麼和裴易形容,就只好說︰「送你的玫瑰……」
裴易覺得他被蘇蔓侮辱了,她不僅沒察覺到他近來向她發出的抗議,還依樣畫葫蘆地將花返還給他,這就是瞧不起他。
不料蘇蔓還在他傷口上撒鹽,繼續說︰「你不喜歡嗎?我之前就覺得很好看,就覺得你也很合適……」
裴易很挫敗,整個人都很沉默。
其實他真的是想多了,蘇蔓也沒什麼心眼,她不過就是想著按照西方的傳統,二月份的時候裴易送她花了,那麼在三月份的時候,她也應該送他,她在書上看到過的。
她也不知道還要跟他糾纏多久,可他不開心了,她是萬萬不能視而不見的,她之前還害了他,現在只能千方百計地想辦法彌補。
她希望他開心。
可裴易沒有接過那束花。
蘇蔓眼底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她感到失落,只能囁嚅著說︰「你不開心嗎?我就想謝謝你上次送我的,我那時候很開心,我以為……」
後半句話她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為手上的花已經被搶過去了。
裴易激動得胸膛起伏,從他听到蘇蔓說開心時他就忍受不了了,果然這個女人還是有點良心的,他覺得他開心得尾巴就要翹上天。
雖然還是覺得男人收花是件很娘的事情,但臉色也沒有那麼不好看了,就是語氣還很高傲,「送就送吧,我接受,就是你為什麼也送我玫瑰?」
蘇蔓沒見過比裴易變臉更快的人,她差點反應不過來,連忙道︰「因為我覺得你漂亮得像只孔雀!」
驕傲的裴易確實像只孔雀。
可任何男人被他的女人形容成孔雀都會不爽的,他還沒快活幾秒呢,臉又耷拉下來。
蘇蔓眨了眨眼,察言觀色,想要彌補,繼續說︰「因為你……漂亮得像朵玫瑰……」
裴易的臉色已經和鍋底沒兩樣。
那天蘇蔓還是被收拾得很慘,也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總算把裴易給哄開心了,她也因此開心得不得了。
那天之後,蘇蔓就天天想著給裴易加菜,于是有一天下班後特意去買了一大堆東西,她那天心情很好,就是提回去的時候手有些酸。
等到了公寓樓下時,手酸腿酸的蘇蔓卻被一個濃妝的女人叫住了,來人眼神不善,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蘇蔓有些懵,她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便呆呆地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女人被蘇蔓傻乎乎的樣子給逗樂了,她本來也有些忐忑不安的,因為遠遠看到蘇蔓時就被驚艷到了,可如今走近了,就發現了美人貌似腦袋不太好使,就心生了一絲不屑,于是心高氣傲了起來。
「你就是裴易的新女人,長得還真不賴……」
蘇蔓眨了眨眼,她雖然听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她還是認識裴易的,便有些疑惑地問道︰「請問你是?」
女人沒有理會,反而回了一句,「我是誰你管不著,我來就是要告訴你……」
她話沒說完,一聲嚴厲的喝斥打斷了她,「你來干什麼!」
裴易也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一把拉過了蘇蔓,將她護在身後,極其警惕地瞪著女人。
女人被嚇了一跳,神色倒是很驚喜,正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只聞砰的一聲。
蘇蔓手上的兩個裝菜的袋子全都揮到地上了,小臉上驚魂未定,她就沒見過裴易這麼暴怒的模樣,更何況他這般突兀地出現,她本來膽子就不大,手就在瞬間月兌了力。
听見聲響的裴易自然轉頭看向蘇蔓,他拎起袋子,立即因掌中頗有些沉重的份量蹙起了眉毛,便朝蘇蔓凶道︰「你買那麼多菜干什麼?拎兩塊石頭回來不重嗎?」
蘇蔓仍有些怔忡,貼在兩側的小手不自然地收攏,縴細的手指悄悄地來回摩挲手心上被勒出的紅痕,她呆呆地回答,「做菜,我最近剛學到新的……」
「做什麼菜要買這麼多,要吃半年嗎?」裴易的語氣依舊不好听。
「不是的,就是……」蘇蔓有些著急,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越急越說不出話,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就忍不住攀住裴易的手臂。
一直像空氣般被晾在一旁的女人終于忍無可忍,她跺了跺踩著高跟鞋的腳,嗔怒地喊,「易!」
本來還想教訓蘇蔓幾句的裴易終于想起來身邊還有只多余的蒼蠅,就很不耐煩地轉過身,他本來臉色就不好看,對著女人更是凶神惡煞的,但也不能怪他,他本來心情愉悅地從公司回來,而且眼尖地在公寓樓下捕捉到了蘇蔓曼妙的身影,下意識地想撲上去時,才發現還有一個電燈泡。
還好死不死就是上次喝酒時招惹過他的女人。
直覺告訴裴易目前的狀況有些危險,他也不知道這女人和蘇蔓說了些什麼,雖然他覺得就算她講了什麼亂七八槽的話也無所謂,但他就怕她添油加醋,畢竟他一向坦率,但也不喜歡被人隨便扣帽子。
這樣一想,裴易的怒火燒得更旺,就直接粗魯地朝女人喊道︰「你怎麼還在這里,還不快滾!」
語氣既不屑又不耐煩,再厚臉皮的女人也多多少少被刺到了,但她又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找到這里來的,說白了,她仍是耿耿于懷上次裴易對她的態度,如今終于見到他了,她怎麼可能放過。
她們那個圈子那麼多女人對裴易虎視耽耽,那天能近他的身她都不知道有多開心,本想憑借著熟諳的技巧留在他身邊幾日的,不想就像垃圾一樣被踹開了,她就算再輕薄,也是有自尊心的,就想找機會報復回去。
她早就察覺裴易有些不一樣了,子里的消息傳得很快,更何況她又親身驗證,果然,就被她抓到了蘇蔓這只小狐狸。
裴易竟然就這樣明目張膽地金屋藏嬌了。
說不嫉妒肯定是假的,哪怕裴易再惡言相向,她也不能被嚇到,就氣勢洶洶地回了一句,「我不走,我就是來找你的!」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裴易就跟看傻子一樣看著她,「找我?我們熟嗎?這位小姐。」
女人硬著脖子,又壯著膽回了句,「對,熟不熟不能單憑你一人說了算,我今天就是要讓你明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裴易皺起眉,臉色更加陰沉,「你想說什麼?」
女人卻笑了,她更加興奮,若有若無地瞄了一眼依舊呆若木雞的蘇蔓,惡意就撲天蓋地地從心間滋生了,她笑得陰柔,「不想說什麼,我今天就是要讓你害怕。」
害怕?
裴易瞬間有種反胃的感覺,這不是踩在他的尾巴上嗎,從以前到現在,可真沒有人敢威脅他的,要是男人的話,他早上去一拳了;至于女人,再和她耗下去就是浪費唇舌了。
他冷冷一笑,看都不看女人一眼,就拉著蘇蔓要上樓。
本想讓裴易心悸的女人急了,就和狗急跳牆差不多,一看到裴易親密地環著另一個女人的腰,她的腦子就熱了,一張嘴,就跟一節又一節的竹炮一樣,將那天在洗手間里的那檔事亂說一氣。
也是急火攻心,她說得臉都漲紅了,不料裴易只是僵了僵背,就拉著蘇蔓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視線中。
那女人也是傻了,身體就在瞬間失去了力氣,忍不住坐到了地上,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