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疼啊……哇啊……」
屋內,不停傳來淒厲的痛喊聲,屋外,杜若笙來回踱步,額上布滿擔憂的汗。
「生了沒呀?」杜老夫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走來,表情攙合著憂與喜。
「還沒,都一個時辰了!」杜若笙面色凝重,「我看湘湄好像痛得很……」
話還沒說完,又听聞一聲讓人心驚膽戰的痛喊,嚇得他臉色都白了。
「不管了,我要進去看看。」
「不行!」杜老夫人連忙拉住他,「產房不潔,怎麼可以進去!」
「可是她很痛,我想在旁邊陪她。」
「痛是一定的,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會痛。」真是大驚小怪,「有產婆在,不用擔心。」
「可是……」
「你進去能做啥?又無濟于事,難不成你還能幫生孩子不成?說不定還被嫌礙手礙腳。」
對生孩子他的確毫無作用,可這樣在門外傻等,他更是不安啊!
誰都曉得生孩子是件生死大事,生得過,闔家歡樂,生不過,好好一個人就沒了,教他怎麼不擔憂?
好不容易,新生兒的啼哭聲取代了痛嚎,「哇哇」哭喊,十分響亮。
「生了!生了啊!」杜老夫人歡欣的說︰「哭聲這麼洪亮,中氣十足,一定是個男孩。」
「那湘湄呢?」杜若笙焦急的問。
「怎麼了?」杜老夫人不解孩子都落地了,怎麼孫子還是滿面憂色?
「為什麼听不見湘湄的聲音了?她該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的啦!她……」
「我進去看看。」杜若笙二話不說,推門而入。
才將嬰孩處理到一半的產婆看到杜若笙貿然沖入,不由得一愣。
「孩子還沒清洗完呢!不過先恭喜杜少爺,是個健康的男孩。」產婆將手上以緞布包裹,發上尚沾有胎血的嬰兒抱往杜若笙的方向,卻見他與她擦肩而過,瞧都未瞧孩子一眼,大踏步直接走向床架。
「湘湄?湘湄?你還好吧?」坐在床沿的他心憂的問。
氣若游絲的秦湘湄張開眼,虛弱一笑,「我還好。」
「還痛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她搖搖頭,「我還好……孩子呢?你瞧過了沒?」
「我擔心你,先來看你了。」撥開黏在額上的發絲,見她整顆頭都濕透了,可見剛才生孩子的陣仗有多累人。
就算這話是謊言,在這個時候,她听了也是欣慰的,「我想看看孩子。」
能見的時候盡量見,否則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好。」杜若笙自產婆手中接過孩子,「看,這是我們的兒子。」
「乖兒子。」秦湘湄望著孩子平靜的睡顏,心中好多不舍,「你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他、疼他、愛他的吧?」
「如果他對爹娘孝順的話。」他對這孩子還沒什麼實在感,尤其他剛讓他娘疼得死去活來,沒先打他一頓就不錯了。
「他一定會很乖很孝順的!」她以指尖輕撫嬰孩柔女敕的臉頰。
「若是性子像他娘的話,必定是個孝子。」但可不要像他娘一樣,總是只想到別人,忘了自己。
秦湘湄淡淡一笑,不再多說。
「我的寶貝曾孫啊!」杜老夫人直接將杜若笙手上的孩子抱走,「哎呀!長得真是俊俏,與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尤其是那嘴,根本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還有鼻子,一樣又高又挺,一看就是富貴長壽的好面相。」
「孩子的眼楮像你。」杜若笙低笑道︰「一樣的玲瓏剔透,像會看穿人心似的。」
是嗎?那為何她當初未看穿他?
「我累了。」秦湘湄閉上眼,「想先休息一下。」
「嗯!你睡吧!我在這陪你。」他拿過毛巾,輕拭她汗濕的額。
她未語,人一下子就睡沉了。
她被拘禁了,拘禁在一張床上。
「少夫人,你想干啥?不可以下床的!」端了魚湯進來的鳶兒見秦湘湄妄想偷溜下床,立刻放下魚湯,板起臉來將秦湘湄落地的腳又搬回床上。
「我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了,讓我下去走走吧!」秦湘湄苦著臉說。
「不行!」鳶兒大搖其頭,「老夫人說,坐月子的時候不準走動,只能一直臥床,這樣身體才會恢復得快。」
鳶兒搬起置于角落的床桌,置放在秦湘湄胸前,再將魚湯放上。
「少夫人,喝吧!」鳶兒直挺挺的站著,門神再度附身。
秦湘湄苦著臉,將魚湯一口一口喝下。
她一直以為,孩子生完就沒她的事了,她人就得走了,萬萬沒想到她還得坐月子,而且還是在杜老夫人的命令下,坐著最嚴格的月子,就連床桌都是杜若笙親自請人做好送來,說這樣她連吃飯都不用下床了。
至少他們不是在孩子生下後就直接翻臉無情,還肯幫她做月子,她該心生感謝才是。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個月,在丫環的「恩準」之下,可以下床走動,但頂多只能在院落里的小花園走走,她還是像個犯人一樣被關起來。
「都做完月子了!」她好想哭。
「老夫人說,月子要做兩個月才足夠。」菲兒義正辭嚴,「這都是為少夫人好,少夫人該听話才是。」
這老夫人未免也「太好了」吧?何必堅持非將她照顧妥當才讓她走呢?而小孩雖然有女乃娘照顧,讓她可以盡情休息,但也時時讓她們母子見面,這樣到時,她不是走得更心痛嗎?
這到底是好意幫她還是害她呀?
不久,她發現前面廳堂在白日,似乎總是嘈雜的。
「前面在忙什麼?」秦湘湄好奇的問菲兒,「最近都很吵。」
「噢!」菲兒目光閃爍,不敢正視她,「就……就有些東西老舊了,所以在重新打造。」
听菲兒支支吾吾,一定是有什麼秘密在隱瞞著她吧!
按撩不住好奇心,這日的深夜,她躡手躡腳跨過睡在她身旁的杜若笙,打著赤腳,偷偷溜出院落。
才進了百花園,高挑樹上所結的紅色彩球就讓她呆愣住了。
難道是……
她撩起裙擺,飛快的奔往前廳,這一路上,到處都是充滿喜慶的紅色裝飾品,唯有她與杜若笙所居住的銀樺居什麼都沒有,可見是刻意不讓她看到,整個杜家上下就只有她不知情。
小腳跨入前廳,就算不點起燭火,那大大的「囍」字也清楚的撞入她的視線之中,她的眼前瞬間模糊了。
等她走後,他就要迎娶房家二小姐了吧?
也該是時候了,她想,也該是時候了……
忽地,她背後光源涌現。
「你看到了?」低醇的嗓音來自站在她身後,持著燭火的杜若笙。
她輕點了下頭,抹去頰上的淚。
「我要走了。」她心平氣和的道。
「什麼?」
「我要離開這里,我不會把孩子帶走,請你好好照顧他。」
「你要拋棄孩子?」杜若笙難以置信的抓住她的皓腕,「你這個當娘的有沒有良心?」
「我來的第一天就下決定了,等孩子產下,我就會走,還給大家一片清靜。」跟杜老夫人的承諾,她從沒有忘記過!
「湘湄……」
「不要攔我!」她甩開他的手,含著淚喊道︰「放我走!不要再拘禁我了。」
瞪著心意已決的她,他咬牙,「好,你走。」
一顆眼淚又落下,她連忙抹去。
「但我跟你一起走。」
「什……」她愕愣的抬首。
「我們現在就去整理行囊,天涯海角,我都陪你一塊去!」他扯住她的肩,行往銀樺居。
「等……等等……」嬌小的她簡直是被拖著跑,「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何不行?」
「你是杜家的繼承人……」
「現在已經有恆兒了,沒有我也沒關系。」杜斯恆是他們兒子的名字。
「我……我不會再養一個小白臉!」逼不得已,她只好說出狠話。
「秦湘湄!」杜若笙火大的轉頭,狠狠的掐住她的雙肩,「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我杜若笙需要你養?你不過徒有織布的功夫,但你看不清物品的價值,若不是我,你以為你織的布能賣多少錢?」
她望著他,眼眶滿是淚水。
「我知道。」他嘆了口氣,平穩情緒,「你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你只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愛你,不相信我願意跟你流浪天涯,對吧?」
她咬著唇,過了好久才問︰「你是嗎?」
「我是!我愛你啊!湘湄,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他一把將哭得全身抖顫的嬌小人兒擁入懷中。
「但你要成親了……」
「別管它了,離開這里,到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去生活。」「可是恆兒……」「女乃女乃會照顧好他的,什麼都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