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紅月的臉上,模糊了視線。
「姑娘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魅宮紅月吧?在下已經在此恭候多時。」
良久,熟悉的聲線傳來,紅月回頭,朦朧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淺淺被嚇到的黑瞳。而那人,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臉上擦拭了起來。
視線漸漸清晰了,而那人的臉也變得真切起來。
而比紅月更快反應過來,對方驚叫︰「月緋?你怎麼在這里?!」
迎上那雙詫異卻又明顯帶著驚喜的眼眸,紅月壓下心中古怪的感覺,試著從對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對方卻倔強得不肯放手,一雙好看的眼楮,目不轉楮地直看過來,八分的痴撞散了兩分的銳利。
滂沱的雨中,感覺著頭上的小東西抗議地抓住自己的發,紅月只好在心里嘆息︰「蘇公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傘撿起來?」
漆黑的臥室,還有冰涼的床鋪,一切都在證實臥室的主人已經離開很久。
而沉默地處在黑暗里的人,隨便一掌擊出,真氣撞開了窗戶。看著窗外的大雨滂沱,不禁又懊惱地站起來在房內跺起方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外傳來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
是兩個人,從腳步的輕淺推測應是一男一女。
「嗒、嗒、嗒……」
步伐的聲音越是靠近,房內的人那道好看的眉就越是緊皺。
因為,這房間處于走廊的末端,而顯然,那一男一女正朝著這邊走來。一咬牙,房內的人以極好的輕功翻身上梁。下一秒,房門被推開,兩抹身影出現在門前。
「月緋,明天我再來找你。」男人深情地說著。
「蘇公子是要找我家少主吧?」
被喚作月緋的姑娘狀似愣了愣,但無論如何,這對話讓藏身梁上的人眉頭更皺了。
「那麼,我先走了。」
話是如此說的,但男人一直站在門前,手按在門扇上,根本沒有離開的跡象。
而月緋——紅月,僵硬地保持著臉上的淡笑,用「殷切」的眼神注視著蘇問情,只希望他趕快離開。
「蘇公子,請早點歇息。」
蘇問情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紅月。
「蘇公子?」
眼前的蘇問情,目光呆滯,像是已經把心思拋到了九霄雲外,忍不住,紅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蘇公子,請早點歇息。」
回答紅月的是瞬間火紅的臉,縱使在黑夜里依然瞧得真切。
蘇問情猛地一愣,轉身去。
正想把門關上,不料蘇問情一個轉身,猛地一個彎身——紅月眼楮瞬間瞪大,下一秒,她看著蘇問情匆匆跑走的背影,小手捂住了方才突然被親了一下的額心。
真是個……奇怪的人。
邊想著邊把門關上,紅月才轉過身去,梁上的人已經翻身下來。
「你……」
嘴巴猛地被捂了個嚴謹,紅月錯愕地瞪著眼前那雙憤怒的眼楮。
是上官書。
雖然漆黑模糊了一切,但紅月還是知道他。
額心頓時一陣疼痛,紅月吃驚地抬起眼簾,瞪著那只似乎在她頭上擦著什麼的手,然後又在黑暗里尋找上官書的眼楮。
沉默就這樣蔓延著,直到她頭上的小東西被吵醒了。
「嗚!」
狗狗般地發出了抗議後,小東西猛地跳到地上,飛快地鑽上了床。這一舉措,終于驚動了上官書,只見他,緩緩地把雙手抽回,然後,用力地瞪住了她。
「為什麼你們會在一起?」
聲音雖然極力地壓抑著什麼,但還是過多地泄露出了些什麼信息來。
「遇到了,所以在一起。」懵懂地回答著他的問題,紅月不禁想起,「你呢?你怎麼在這里?」
總是這樣,相處下來,面對上官書時紅月總是沒有半點身為丫鬟的自覺。但是,這得歸咎于上官書吧?
這個人,雖然處在武林正派之首,武學造詣在同輩中稱王,也比許多的泰山北斗更青出于藍,可偏偏,冷漠疏離的外表,在相處的過程中不自覺地瓦解,讓紅月看到了許許多多不該是上官書的偏偏又是屬于上官書的面貌——例如害羞。
然後,紅月不小心地發現,欺負他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想著,紅月的眼里笑意更深了。
「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看著上官書的雙手發狂地張了又合,紅月奇怪地看著他不尋常的憤怒,然後,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什麼,意外地叫︰「你是來夜襲我的?」
「夜襲!」話一說出口,意識到字面的意思後,上官書俊臉一紅,懊惱地叫,「誰要夜襲你!」
「真的沒有?」
紅月看著他一臉的微紅,不禁向前一步,上官書見了,連忙後退。紅月愣了愣,試著又向前一步,而上官書呢,反射地繼續後退。
如是再三,上官書的脊背竟貼到了冰涼的牆壁。
而紅月,突然「噗嗤」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笑某人居然害怕一個姑娘家。」
真是可愛,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被她這個魔教妖女逼到了牆角。
「你……」上官書一時語塞,瞪著紅月臉上得意的笑容久久地說不上話來,「你……」
「我什麼?」
紅月的眉啊眼的,笑得燦爛,一張小臉無限湊近,在黑暗里,只想把上官書那窮窘的表情盡收眼底。
「這是身為丫鬟對主人說的話嗎?」終于,上官書推出堂皇的解釋,「而且,身為主人的我餓了,吩咐貼身丫鬟去做點夜宵卻找不到人,你認為這貼身丫鬟該不該打?」
「呃……」
所謂的貼身丫鬟,貌似是她?
沖著紅月頓時泄了底氣的臉,上官書驕傲地抬了抬下巴,然後俯身下去,兩人頓時鼻子踫著鼻子,「我說,身為貼身丫鬟的你,現在是否該為身為主人的我煮一碗熱湯?」
「我不要。」不必考慮,紅月一口拒絕。
身為堂堂魔教教主,被迫鑽狗洞就算了,還得為武林盟主做洗手做羹湯?簡直沒門!
「你……」上官書一時氣結,眼楮半眯,「你確定你不要?」
「我確定!」
瞬間,兩人瞪著對方,倔強的目光在黑夜里像是在較著勁。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還未回過神來,房門被推開,只听門的那頭有人叫道︰「月緋姑娘,有句話我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跟你說清楚,我喜歡……你……你、你……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闖進的人,是蘇問情,本來情深似海的一番話,在看到房內以曖昧姿態貼近的兩人後,變得破碎不堪。
而因為蘇問情的出現,專注于話題的兩人這才注意到彼此的處境——被逼到牆角的上官書,手按在身邊的幾案上,俯身而下。紅月呢?昂首挺胸地與上官書鼻子貼著鼻子,由于兩人的過于貼近,紅月在不知不覺間站在上官書的兩腿之間……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隱藏已久的朗月離開了濃厚的藏雲,溫柔的銀光此刻正從窗外照射而入,使兩人的影子在地上合二為一般地糾纏在一起。
震驚地看著彼此,兩人又同時移開了視線。
上官書抽身,越過紅月來到依然張口結舌沒有半點酷男自覺的蘇問情身邊,大手一伸,直接拉著蘇問情的衣領離開。
寂靜的走廊上,蘇問情的臉色終于從震驚回到了正常狀態,不時地瞄著仍然拉著自己的上官書那疏離淡漠的臉,蘇問情輕咳了一下,一個旋身,月兌離了上官書的禁錮。
上官書回過頭來,以絕對的沉默正視著蘇問情一臉的欲言又止。
「上官。」蘇問情終究還是開了口,「你的貼身丫鬟,我跟你要了。」
回答蘇問情的,是上官書的沉默,下一秒,上官書與蘇問情錯身而去。
「上官!」蘇問情追上前,拉住上官書的肩,「我跟你明言了,即使你喜歡她,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我們公平競爭。」
蘇問情的話,讓尾隨追來的紅月一下子傻在原地,當上官書轉過頭來時,紅月一個閃身,躲進柱子後,把自己藏了起來。
「貼身丫鬟,你要我可以給你。」
低沉的聲音似乎隱藏著風雨欲來的恐怖,讓蘇問情不禁錯愕地瞪著上官書看,而躲在暗處的紅月,心猛地跳了跳,只感到後腦頓時一陣發麻。
——貼身丫鬟,你要我可以給你。
這上官書,到底把她當作什麼了?
而她,心里的那陣寒意又是為了什麼?
用力地咬了咬唇,紅月轉身回房,並沒有注意到上官書的目光在同時看向了她所躲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