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大的話劇社屢次在全國性比賽中月兌穎而出。新學期一開始。無須宣傳。大批菜鳥紛紛涌進了話劇社專屬的小劇場。和往年一樣,由于報名人數過多,不管新生舊生一律得通過測驗,才能成為正式社員,且全體社員以五十人為限。
汪寒對團體活動向來興趣缺缺。但話劇社的指導老師是她的小說課教授程瑛,兩人結緣在汪寒進H大的第一學期,程瑛看過汪寒交上的一份小說報告後,建議汪寒到話劇杜「看看」,汪寒倒也不排斥。程瑛開通灑月兌得不像中文系的老古董,她喜歡。
因為程瑛的護航,無須測驗,汪寒便成了話劇社的社員。
這學期的首次社員聚會在開學後的第二個周末舉行。午後,汪寒姍姍來遲的走進小劇場——「各位學長姐大家好,我叫廖筱桐,是農經系一年級的……」一個瘦黑的女生正在台上緊張的自我介紹,因為汪寒的出現,廖筱桐停下了無新意的介紹詞。緊接著,狂妄的擊掌聲轉移了眾人的注意——舞台前方,一個長發男生站了起來,沖著汪寒調侃道︰「搞劇場的要則之一是遲到早退、低配合度嗎?大編劇?」
「哪是呀!」尖細的女聲接口。「學長,你不要誤導學弟妹,話劇社的紀律是全校社團最嚴格的,除了汪學蛆,誰無故缺席遲到可要取消社員資格的。」
底下的新社員七嘴八舌起來「真的假的?遲到就要取消社員資格啊?」
「好嚴喔,她憑什麼有特權?」
女聲又響,更為犀利的︰「咱們上年度的比賽能拿到全國性的首獎都是飪大牌的功勞。汪大牌有教授當靠山,沒實力又沒靠山的人就認份點,千萬別遲到啊。」
「蔣佳艷,你有自知之明最好。說話那麼酸。小心嘴巴爛掉。」另一個女聲哼道。
「劉亦涓!什麼叫我有自知之明?你把話說清楚!」蔣佳艷提高音量、扭頭瞪視圓臉嬌小的女生。
「你都承認自己沒實力了,還要我說啥?」劉亦涓仰起下巴,杠上了。
「我擔當的是女主角的重任耶,你咧?啥,打雜跑腿的敢說我……」
「今天的戲碼不要是撥婦對罵,OK」調侃汪寒的男生及時阻止了一場女人戰爭。
蔣佳艷哼了聲,扭身坐好。劉亦涓不甘示弱的朝她的後腦吐吐舌頭,再向汪寒招手,示意旁邊的保留座。
汪寒筆直走去。即使成為眾人的焦點,她亦坦然。但,即將轉身落坐之時。她驀地一震,令人忽視不了的溫煦目光教她怔了——男子好整以暇的交插雙臂,嘴角微揚,與她目光交會的剎那濃眉一挑像問候。
程亮廷?!上學期的客座教授到話劇社來看戲嗎?
「汪寒,你背對舞台罰站嗎?」又是那調侃的聲音。
汪寒猛地旋身。冷眼瞥過顏士禎,坐下。
顏士禎,話尉社的最大贊助人、第一男主角,吟詩作畫、歌舞戲曲全懂個皮毛,憑著家境優渥,自以為是人人想高攀的翩翩貴公子。汪寒對他的觀感卻只是……哈!
可笑!「看殺衛班」他懂不懂呀?
長得唇紅齒白的男人,她以為只在魏晉六朝時期才有太太歐巴桑喜歡這型的女乃油男呢,偏這二十一世紀竟還有人迷戀這種潘安型的「蟀」哥!低調點也就罷,但人家公子自戀得很,用那張「粉面」四處招蜂,還領巾、低腰褲打扮跑到學校來引蠊。壓根兒不怕被人看死呢。
若不是她視而不見的功力超強,準會因為這家伙倒盡胃口。
顏士禎饒富興味的目光緊鎖著汪寒這女的,特別喔!嘿。她擺張撲克臉給他看,是埋怨他沒早點注意到她吧!
蔣佳艷嗔嚷︰「學長,今天的戲碼也不是再見鐘情吧?」
幾個小女生跟著蹬上汪寒——搞什麼啊!顏士禎是財經系的風雲人物,盡管風流花心,但人家老爸是建材商,公子哥兒長得俊美,搶著當備胎情人的女生多得是耶。不是說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嗎?汪寒都是沒人要的年級了。顏士禎會看上她?哼!笑話。
汪寒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換了好幾種姿勢,挺直坐正肢體好僵硬,刻意放松又好懶散。她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但正後方的那雙眼楮呀……令她好不自在!她的心跳因而不穩了。
怎麼會這樣呀?!
「喂,你神游到天國去啦……劉亦渭硬是把汪寒拉起來。
散會了?汪寒回神。發現老鳥們大多走人了。她微微地側頭。心跳噗通噗通地——唉……像失落什麼似的悵然,人家早走了。
這不符合她的期待嗎?她期待……期待程亮廷等在那兒,汪寒迷惘的眼不經意地對上顏士禎。他邪氣的眼直勾勾地瞅她,撇下愛慕他的小女生朝她走來。
汪寒忍不住用鼻子哼聲,甩上背包跟上劉亦涓。
顏士禎當他的第一男主角,她高興就編她的劇,不高興大可走人,她不團結又怎樣,他能找她麻煩不成?
汪寒頓下,跟身旁的劉亦涓確認︰「教授去美國進修了?」
「對啊。其實程亮廷跟程瑛不只是師生關系,他們還是姑佷。程亮廷這回可是賣自己姑姑的面子喔,否則人家既然是B大的專任教授,干嘛來帶我mJH大的小社團啊。」劉亦涓說的得意,她老爸也是H大的教授。她知道內幕是當然的啦。
汪寒眼露懷疑,程亮廷跟程瑛是師生?還是姑佷!教人意外呀。
「不信啊?喔對,你遲到嘛,所以你沒听到那群馬屁精全叫他學長啦。」直率的劉亦涓扯開大嗓門說。「他十年前是我們學校醫學系的高材生喔。你猜他現年貴庚?」
「四十?」汪寒不經思索的回答。
「虧你上學期編的那出愛情大悲尉讓我們獲獎咧。寫故事的人要善于于觀察人嘛。」劉亦涓是中文系最罩汪寒的人,這話不是虧她,而是提醒她別與世隔離的太離譜了。
汪寒走人,料準了劉亦涓會追上來滿足她的困惑。
果然,劉亦涓存心要汪寒跌破眼鏡的大聲說︰「告訴你啦,人家才三十歲。」
「三十?!」滿肚子的疑惑在發酵,她不愛八卦,但……那程亮廷令她忍不住好奇了……以為我唬你啊?」劉亦涓等了一會兒。听不到汪寒的回應。又逕自說︰「十九歲以H大資優生的身份插班進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然後是耶魯醫學院的碩士博士,還在什麼醫學中心實習一年,去年回國,受聘到B大的心理學系。這種人啊,亂恐怖的,一不小心會招天忌人怨,太傻了嘛。」
「你調查他?」汪寒覺得奇怪。劉亦涓不是沒頭沒腦愛追逐偶像的花痴學生吧。
劉亦涓翻翻白眼。「有空上網去逛逛吧。程亮廷不只在H大跟B大炙手可熱,好幾家大醫院都搶著要他咧。」
為了他上網去!有必要嗎?汪寒失神了,鄢優質男人與她何干呀?
「拜啦。我先走了。」劉亦涓擺擺手,朝校門口的重型機車奔去,那兒一個年輕人斜倚著車身。
劉亦涓緊緊接著男友的腰,機車急速的飄離汪寒眼前……本來就是呀。誰都與她無干,誰都可以急速抽離她的生活。
那程亮廷呀,是炙手可熱、還是燙手山芋都不干她的事!
汪寒回憶著十五歲那年——她剛考上五專,提著行李要前往外地學校報到時,父母難得站得那麼近,難得關心起同一件事。
在人潮擁擠的月台上,她面對著微窘的一對父母,有了荒謬的感覺;他們的婚姻是場錯誤,從她五歲就成定局的事實。何必再自欺欺人?
「你們離婚吧。」上火車前,她冷淡平靜的送他們這個禮物。他們的冷戰不合她早麻木了,更厭了他們拿她當擋箭牌。與其給她一個假象的美滿,她寧可三個人各自擁有自由。
果然,她的一句話讓一對怨偶結束糾纏,成就了另外兩個幸福的家庭。
現在,她的父母「各自」擁有一個家,各自給她添了弟弟和妹妹。
這麼說,她不也等于有兩個幸福的家?她自問、又自嘲的笑了——與她何干呀!
從專科開始自食其力,生病了不麻煩老媽照顧,窮斃了不勞煩老爸救濟。母親說她倔強,父親說她無情,誰曉得她只是怕了麻煩。
連自己的父母都不願麻煩。難怪阿裴說她得了缺心癥,沒有心,所以無法愛人、也無法理直氣壯的接受關心。除非關心她的人像夏天天那麼死纏著、像阿裴那麼了解她,否則縱使是她的父母。最後還不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而放任她自生自滅了。
—個人獨自生活了幾年,孤獨越益順理成章了。除了「寒舍」外,她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許,她會這麼孤獨下去……「吱!」緊急刺耳的煞車聲將她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汪寒猛頓下,側頭瞪視時髦的紅色跑車。
「上車。」一個自信到臭屁礙眼的男子倚在車門邊。
她忍不住又從鼻孔哼氣,別過顏士禎甩頭就走。
不過幾秒,他霸氣的五指扣上她的手腕。
「我哪里得罪你了?」顏士禎蜃邊噙著笑。這種矯情擺高姿態的女人不就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都來到她面前了,她還裝什麼?
汪寒懶得回嘴、懶得掙月兌他的爪子,但忍不住可笑——他自以為是誰?想得罪她也得是她在意的人吧。
見她揚起嘴角,顯士禎哼哼笑出聲。壞男人就是迷人,她哪能逃過他壞壞的致命吸引力啊。
他拖著她到車門邊。拉開車門,伸展出一只手臂恭迎她上車。
汪寒臉色一沉,冷眼別過他死抓住自己的魔挲。
「信不信,我告你騷擾。」冷淡的口氣,不耐的眼神。
顏士禎以夸張的速度縮手,嘻皮笑臉的叫︰「好嚴重的威脅啊!」女人就愛裝模作樣,他不介意陪她玩啊。
搞不懂他想干嘛,汪寒懶得多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顏士禎盯著她的背影放聲警告︰「我允許你小裝一下矜持,但磨光我的耐性,到時候我找別人去,你會後悔啊。」
矜持?她笑。天大的笑話。自以為魅力驚人的家伙,太可笑了,是誰給他如此臭屁的自信的?
自作賤的笨蛋女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月兌窗秀逗了才惹上壞男人,小說戲劇里的壞男人會增添劇情張力,現實中的壞男人只會增加愛滋病感染力。
壞男人的獵艷守則之一——欲擒放縱。顏士禎將油門一踩,自以為帥氣十足的飛車而去。
汪寒不屑的想︰趕著去投胎也不會低調點。去!超級厭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