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過于,他近在身旁,卻猶如遠在天邊。——托馬斯•布朗爵士
第二天早晨8點30分,S市公安局。
姜斌剛剛走進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翻閱起卷宗,這時,內線電話突然響起。
他伸手接起來。
S市公安局局長張兆庭疲憊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過來︰「姜斌,你來我的辦公室一下。」
「好的。」姜斌答應一聲,掛斷電話,來到走廊盡頭的局長室。
年屆半百的張兆庭,頭發花白,陰沉著臉坐在辦公桌前,嘴里叼著一根煙,左手無名指一下下叩打著桌面。
姜斌怔了一下,「張局長,你不是戒煙了嗎?」
張兆庭似乎頗為煩躁地吐出一個煙圈,說道︰「我听說你們在調查霍震霆?」
姜斌點點頭,「是的。」
皺著眉頭,張兆庭說︰「馬上停止所有的調查行動。」
「什麼?」姜斌呆住,「張局長……」
「照我的話去做。」
「可是……」
「你出去吧。」他煩躁地擺擺手。
蹙緊眉頭,姜斌說道︰「我做不到。」
「你說什麼?」張兆庭疑惑地看著他。
「張局長,牧野楓這條線我跟了兩年,好不容易等到霍震霆回來,兩個人搭上線。」姜斌解釋道︰「‘救世者’的存在,本來就是我們警界的恥辱,這個時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棄。」
「你以為,憑你的力量就能抓到‘救世者’?」張兆庭板起臉,「姜斌,你是一個好警察,所以你更加應該明白,我們是紀律部隊,有時候需要絕對的服從,而不是質疑上級的決定。」
「但是我有權利知道您做出這樣的決定,究竟是基于什麼樣的理由。」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不過,也許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會明白。」張兆庭把半截煙蒂按進煙灰缸中,紅色的火星瞬間熄滅,只余下一縷淡淡的青煙,很快彌散在空氣中。
臭著一張臉,姜斌回到辦公室。
小吳問道︰「頭,局長叫您什麼事?」
姜斌說︰「通知大家,暫停關于霍震霆和牧野楓所有的調查。」
羅璃洛驀然抬起頭,有些緊張地留心听。
「為什麼?」小吳詫然。
「想知道為什麼,你自己去問局長。」姜斌冷冷地說。
小吳吐吐舌頭,對著羅璃洛聳聳肩。
半個月後的某一天,牧野楓坐在黑色卡迪拉克的後座,他的身旁端坐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黑色水晶眼鏡,樣子斯斯文文,溫文儒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位慈祥和藹的長者。
看他的外貌,誰都不會想到,他就是令全中國警察為之咬牙切齒的——「救世者」霍震霆。
「楓,叔叔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走上這條路。」他似乎嘆息著說。
「生命中,本來就有很多我們沒有辦法預測到的事情。」牧野楓把目光投向車窗,路邊的風景,映在深藍色玻璃上,形成一種奇異的流逝畫面,猶如穿梭在時間的隧道。車子可以倒退,時間卻不可能重來。
「可是,叔叔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叔叔走上同一條路呢?」霍震霆納悶地說,「我一直都以為,你是一個很善良很溫和的孩子,對叔叔的生意會很反感呢。」
「我並不認為霍叔叔做的事情是錯的。」牧野楓慢慢說道,「我們沒有強迫任何人吸毒,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人生負責,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不歸路。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就算沒有我們的存在,他們的人生也一樣會沉淪。」
「楓,你說的很對。」霍震霆點點頭,「有需要才會有供給,我們只是提供商品而已。叔叔的年紀一天天大了,心髒也不是很好,以後,國內的生意慢慢都會交給你打理,你那麼聰明,一定會很快上手。」
「霍叔叔。」牧野楓低聲說,「謝謝你這樣信任我。」
「傻孩子,跟叔叔還用說‘謝謝’嗎?從你小時候,叔叔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只要你願意,當然會把一切都交給你。」霍震霆溫和地笑著,「叔叔過的是刀尖嗜血的生活,所以才不希望你介入進來。」
「游走在法律的邊緣,叔叔不是已經成功地締造了一個王國嗎?」牧野楓說道。
「是啊。」霍震霆臉上露出得色,「這麼多年來,我們把帶貨的馬仔、貨倉、工廠、商家、買主一層層隔開,所以就算有人被抓,線索也會馬上斷掉,我們只是坐莊遙控,雖然麻煩一些,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做的是用命來拼的生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麻痹大意。」
牧野楓點點頭。
霍震霆又說道︰「下星期我會去一趟金三角,你也一起去吧。介紹貨主給你認識,記住,入貨一定要自己親自去,這樣不但可以跟貨主聯絡感情,還可以看到收成情況,了解行情。既然你要做這一行,叔叔就考你一下,罌粟主要分布在哪里?」
「金三角、金新月和南美。」
「那麼,它們又供應哪里呢?」
「金三角供應亞洲,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交界處的金新月供應歐洲,南美則供應美洲。」牧野楓撩一下額前散落的頭發,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經濟全球化,市場也在不停地變化,亞洲的貨會跑到歐洲去,美洲的貨也會跑到亞洲來。」
「你果然會是我最好的接班人。」霍震霆目光中露出贊賞之色,「我听說你把我交給你的貨都賣到了外地,而且價錢很不錯呢,你究竟是怎麼找到門路的啊?」
「叔叔。」牧野楓淡淡地笑,「你不是想讓我破壞規矩吧?」
拍拍他的肩頭,霍震霆說︰「你還真是讓叔叔大吃一驚啊,假以時日,你一定會超越叔叔,成為這個王國里新一代的‘救世者’。」
正在這時,車子路過一棟婚紗影樓,霍震霆突然說︰「停一下。」
卡迪拉克在影樓門口停下,他慢慢搖下車窗,臨街櫥窗里一幅巨大的婚紗照映入眼簾,他打量著牧野楓的臉色,「很相配的一對新人呢。」
牧野楓眸光淡淡地掃過,睫毛幾不可察地悸動了一下。
照片上,一襲白西服,扎著紅色領結的姜斌挽著身穿白色蕾絲長裙的羅璃洛,一大束潔白的百合花在羅璃洛懷中妖嬈綻放,她披著白色曳地頭紗,烏鬢如雲,眉目秀雅,唇色綺麗,肌膚白皙勝雪,竟然比百合花還要嬌艷靈秀。
兩個人相依相偎,眉目流轉間,含情脈脈。新郎英姿挺拔,笑意盈盈,新娘嬌俏嫵媚,含羞帶怯。柔和的背景下,恍若一對璧人。
他們……真的是很相配啊。牧野楓的手指不由自主按住了身體某個狂躁悸痛的部位。真的是很痛呢……雖然無數次對自己說,這是最好的結果,還是很痛……撕裂般糾扯……
「那個女警察前一陣子好像還和你在一起吧?」霍震霆看著他的側臉。
「是啊。」牧野楓輕聲說,果然……自己的一切行蹤都逃不出他的視線。
「如果你不想見到婚禮,我就讓姜斌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順便替你父親報仇。」霍震霆握住他的手。
「算了。」牧野楓搖搖頭,眸光深邃而幽遠,「自古官兵抓賊,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我父親既然走上這條路,就應該想到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楓……」
「至于那個女警察,我並不喜歡,只不過是一時無聊時的游戲而已。」
「你這樣說,叔叔就放心了。」霍震霆微笑著,「女人算得了什麼,就算你要全世界,叔叔現在都可以給你。」
「所以,我現在有叔叔一個人就足夠了。」牧野楓微揚起眉毛,淺淺地笑。
十月一日,普天同慶,國慶佳節。
初秋的陽光明媚溫暖,天高雲淡,湛藍的天空,大雁排成整齊的「人」字形,向遠方飛去,那里,是山溫水軟的南方。
頂級豪華的醉紅樓今天有一場盛大的婚禮。里面人聲鼎沸,熱鬧喧嘩。
隔了一條街的對面,靜靜站著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默然看著雕梁畫棟的醉紅樓花團錦簇、人潮洶涌的門口,一幅巨大的婚紗照擺放在奼紫嫣紅的花朵之間,分外醒目,照片上,那比花朵還要嬌艷的女子巧笑倩兮,顧盼生姿,姣好的臉龐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遠隔萬水千山。久違的疼痛從心的一角蔓延開來,似冬日里粼粼水波,澎湃而清冷。
果然……只能是沉淪而已……不可能被救贖……
他閉一下眼楮,胸腔里的某個部位帶動全身一起不停地抽搐,神思驀地迷惘,Eternal love,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5月15日,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傍晚時分,在第五大街街角的咖啡廳里,牧野楓和葉無雙坐在角落里,進行著他們分手的第N次談判。
糾纏不清的,不只是三年的感情,還有習慣,習慣在彼此身邊,習慣彼此的存在。
正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女聲陡然響起,分外尖銳刺耳,「搶劫啊!」
然後只見一個黃色刺蝟頭的男子提著一個女士坤包,飛快地向門口跑去。
牧野楓剛站起來,就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擊中刺蝟男的後腦,刺蝟男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撿起「凶器」,原來是一只白色高跟鞋,憤憤然扔在一邊,爬起來繼續跑。
耽擱間,一個白裙勝雪的女子,已經跳過盆栽,跨過小桌,越過人群,搶在他前面擋在門口,笑吟吟地把警官證亮在他眼前,「我是S市公安局警察羅璃洛,編號4365702。」
衣袂翩翩的女子,臉上帶著比陽光還要明媚耀眼的笑容,那般璀璨奪目,令牧野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就像陰生植物對陽光的渴望……以為已經冰封的心髒開始了久違最初的悸動。
然後,在 Eternal love,他看到她坐在姜斌對面,她是警察,她是和現在的自己有著天和地、雲和泥差別的警察。這個殘忍的事實擊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痴心妄想。
知道她是姜斌喜歡的女人則是在天使娛樂城,姜斌眼中毫不掩飾的喜愛和佔有,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所以,出于戲謔報復的心理,去接近她、討好她。
然而,那個理由也許只不過是用來欺騙自己的借口。
真正的心意……只是想靠近她,想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牧野楓慢慢站直身子,向街對面走去,綠燈已經熄滅,紅燈亮起,尖銳刺耳的喇叭聲在耳畔喋響,他卻什麼都沒有听到。
一切就要結束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他終于可以生活在陽光下,卻失去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縷陽光,最後一次救贖……終究還是要永遠沉淪在黑暗中……
一輛轎車急急地向他駛過來,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異樣的嘶吼,喇叭狂吠而起……
一襲黑衣的少年身子驀地騰空翻起,重重跌落到地面上,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慢慢溢出,四肢扭曲而變形,幽深的眼瞳茫然地凝望著湛藍的天空,陽光是如此的明媚,以至于他眯上了眼楮。
全身的骨頭似乎都斷裂了,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身體完全不受控制,靈魂仿佛已經游離于身體之外,他慢慢地放松了呼吸,一下下……一下下……
依稀記得,那個S市警校最優秀的教官,在特訓的最後一天,曾經一臉嚴肅地這樣對他說︰「如果你受了重傷,一定要放慢呼吸,這樣會大大增加你生存的幾率。」
然而,生存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自己珍惜和留戀的?
更大的一口血從他口中嘔出,一個人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最後浮現腦海的畫面會是什麼呢?
殷紅的血仿佛幕布般自天空流瀉而下,眼前迷離成血色蒼茫的一片,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很遙遠的往事。
七歲那一年,他帶著獲獎證書回到家,滿心歡喜等待母親的贊美,他推開門,看到曾經美麗優雅的母親躺在床上,身上爬滿了老鼠,嚙咬著她血肉斑駁的尸體,眼眶是兩個血色的窟窿……
一張血漬斑駁的遺書寫著母親死亡的真相,也摧毀了他對自己未來曾經的遐想。
然後,是父親。
牧野楓對父親的感情遠遠沒有母親深厚,牧野平或許是一個好警察,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
在牧野楓的記憶中,父親並沒有任何溫和慈愛的記憶,殘存的,只是零星疲憊倦怠的剪影。
但是,他並不是毒販,而是警方的臥底。牧野楓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他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得到,一心秉公執法、撲滅罪行以至于忽略家庭、冷落妻子、怠慢兒子的父親,會成為毒販,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然而,身為警察的父親,被同樣身為警察的姜斌在緝毒時擊斃了,這是怎樣一個殘忍、冷酷、無法接受的事實。
父親沒有錯,姜斌……似乎也沒有錯,只是上天跟善良的人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
父親死後,S市公安局局長張兆庭找到牧野楓,給他一筆撫恤金,承諾會恢復他父親的名譽,盡量滿足他的要求。
然而牧野楓此時唯一的願望,就是繼承父親未完成的事業,把「救世者」的毒品王國徹底鏟除,為母親復仇,還給這個世界一份純潔和美好……
從小,他就是一個相當聰明自持理性的孩子,雖然張兆庭竭力反對,終于還是拗不過他的堅持。
可以說,和霍震霆短兵相接這一天,他等待了整整十五年,終于等到這樣的時刻,然而生命也走到了盡頭,老天,果然既不慈悲也沒有絲毫憐憫……
他慢慢閉上了眼楮。
周圍很快圍攏了密集的人群,有人早已驚慌失措地撥了急救和報警電話,一臉衰像的轎車司機愁眉苦臉地說︰「是他自己沖出來的!他闖的紅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酒店門口出了車禍,參加婚禮的人也都跑出來看熱鬧,包括正在進行典禮的新郎、新娘。
姜斌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亮出警官證,「請大家退後,保護事故現場。」
看到癱倒在血泊中的人,羅璃洛捂住嘴巴,慢慢跪了下去,夢囈般囁嚅︰「牧野楓……」
和她一樣驚慌失措、勃然變色的是張兆庭。
他撲過去,托住牧野楓的頭,打著顫音︰「牧野楓……」
姜斌呆住。
急救室外,羅璃洛坐在長條凳子上,臉色慘白,雙手不停地絞扭著,潔白的婚紗沾滿了鮮紅刺目的血漬。
羅母坐在旁邊忍不住問道︰「出車禍的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你這樣難過?」
羅璃洛沒有說話,回答的人是姜斌︰「是璃洛以前的男朋友。」
「哦。」羅母不安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女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女兒什麼時候有了姜斌以外的男朋友?看女兒的樣子,好像很緊張那個男孩子,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和姜斌結婚呢?真是……很奇怪啊。
張兆庭陰沉著臉不停地來回踱著步,拿出一根煙,剛要放到嘴邊,突然看到「禁止吸煙」的熒光貼紙,頹然扔到垃圾桶里。
「局長,我有事情想要問你。」姜斌湊到他身邊,低聲說。
「哦。」
兩個人來到走廊的拐角處,姜斌低聲問道︰「您跟牧野楓很熟悉嗎?」
張兆庭默然。
「他……」姜斌眼神飄忽了一下,「他究竟是不是我們的臥底?」
猶豫一下,張兆庭點點頭。
咬一下嘴唇,姜斌白了臉,「那麼他的父親……」
張兆庭再次點頭,「牧野平也是我們的同事。」
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了。
張兆庭匆匆走過去。
姜斌卻頹然跌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頰。
半年前,兩個同事在巡邏時無意間發現一個留意很久的毒販,跟蹤他來到一棟獨立的小樓,接到通知後,姜斌帶領全組同事迅速沖進小樓,進去以後發現遠遠比想象中的嚴重,里面共有八名犯罪嫌疑人,並且攜帶著重型武器,其中幾人手持槍械負隅頑抗,雙方展開激烈槍戰。
混戰中,他無意中擊斃了牧野平,當時,牧野平手上也拿著槍,只不過,並沒有發射,這是事後勘察現場時發現的,他左輪手槍彈匣中的八發子彈,一發都沒有射出去。
那時候,心中就有隱隱不安的感覺……只不過,努力的想要忽略而已。
他槍殺了自己的同事……並且還曾經沾沾自喜,引以為功。深深的痛楚席卷而來,撕扯著他一向固執倔強的心髒,那般鮮血淋灕……
真的錯了,而且錯得這樣離譜,錯得無法挽回……一向堅毅冷漠的姜斌臉上,生平第一次出現無限懊惱無限頹喪的神情。
穿著白袍的醫生一臉嚴肅地走出來,一直呆怔的羅璃洛一下子跳起來,跑到他面前。
「醫生,患者怎麼樣了?」張兆庭緊張地問道。
醫生低沉聲音說︰「很糟糕,他的肝髒破裂造成內出血,可能會失去肝功能。」
「那麼……他,」張兆庭喑啞了聲音,「豈不是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默然。
張兆庭一把攥住他的手,懇切地說︰「拜托你!請你救救他!他,是很可憐的孩子!」他的聲音轉為嗚咽。
羅璃洛慘白的臉全然失去血色,全身猶如秋風中枯萎的落葉,瑟瑟發抖。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肝髒移植,可是,你們應該知道,器官捐贈本來就供體遠遠小于求者,他的狀況,根本不可能等到排期。」醫生為難地說。
一陣壓抑的沉默,空氣中流轉著絕望的哀傷。羅璃洛忽然輕聲問道︰「不是可以進行活體移植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醫院從未進行過活體肝髒移植手術,活體移植對受體來說非常有利,成功率很高,對供體來說,雖然切除部分肝髒的死亡率接近零,但是仍然帶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醫生解釋道。
「我想知道,活體移植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條件很簡單,供體身體健康,全身無重大器質性疾病和傳染病;全身主要髒器功能良好;肝髒及主要血管、膽管形態結構正常,無重大變異;肝髒儲備功能良好,既往無肝病史,無長期酗酒史;血型及組織兼容性好;最後一點,年齡要在20——50歲之間。」
似流星劃破寂寥幽暗的夜空,暗淡的眼瞳突然閃過一絲光彩,羅璃洛說︰「請您給我檢查,我要把肝捐給他。」
「璃洛!」羅母驚訝地叫。
「對不起,媽媽。」羅璃洛翼動著睫毛,低聲說,「我要救他,不論怎樣,我都要救他。」
「我對你說過,這個手術存在一定的風險。」醫生為難地說,「何況,我們醫院並沒有活體移植的經驗。」
「如果不去嘗試,你們永遠都不會有經驗,無論面臨什麼樣的危險,都請您竭盡全力救他。」羅璃洛眼中波光閃爍,語氣卻無比堅定。
「璃洛!你是姜斌的妻子,怎麼可以為了救以前的男朋友,冒這麼大的風險?」羅母叫道,「姜斌!你听到璃洛在說什麼嗎?你快過來勸勸她!」
姜斌郁郁地走過來,低聲說︰「醫生,請你也為我檢查,我也想移植肝髒給他。」
「姜斌,謝謝。」羅璃洛意外而感激地說。
羅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姜斌!我以為璃洛受刺激過度了,你怎麼跟著她一起發瘋?」
「對不起,媽媽……」姜斌低喃,因為,這是我欠他的,並且……永遠無法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