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櫻霏看著褚少崴，她發現十年的歲月將他淬煉得更加成熟。
他少了當時的年少輕狂，多了股穩重的氣息，舉手投足間帶著威猛的氣勢，他的存在讓人無法忽略。
濃黑劍眉下是如古井般的深邃黑眸，高挺的鼻梁，抿著的薄利雙唇，五官冷硬剛毅，他看起來就像個莫測高深、難以捉模的男人。
當他不悅的微眯起眼眸時，全身散發出狂妄寒冷的氣魄，讓人卻步，甚至升不起反抗的念頭。
她看著他靠近，男子氣息猛然撲向她，讓她的雙腿開始在發顫，心亂成一團。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甚至該有什麼反應，她手足無措，覺得好狼狽。
「少崴哥，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長大又如何？」褚少崴嗤之以鼻，「別跟我說什麼禮教，我還記得當時的你最不愛遵守。」
「此一時，彼一時。」古櫻霏澀澀的道。
那時的她無憂無慮，一直相信她會和少崴哥永遠在一起。
可是現實卻是——她已經喪失那時的天真，不再是個無知的小女孩。
「我不懂為何此一時，彼一時？難道你真的要跟我保持距離嗎？」
「是的，免得被人說話。」古櫻霏輕輕點頭。其實她知道這是她的借口，因為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縱然明白十年是段不短的時間，但是他變得更加高壯威武，好像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以為任何女人撐起一片天。
可惜的是他撐起的天地並不屬于自己。
古櫻霏眼瞼低垂，不想將苦澀表現在臉上。
這十年來，她已經學會怎麼把表情藏好，不帶給人困擾。
「你什麼時候怕人說閑話來著？」以前的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褚少崴蹙起眉頭。
她的轉變好大，大到讓他難以接受，也讓他感到不習慣。
「因為你長大了，而我也長大了。」古櫻霏輕輕回答。
「你別拿長大當作借口。」他捉住她的手肘。
「我沒有。」古櫻霏反駁道。
「你有。」褚少崴眉毛打結，「就算十年的時間也不可能把你改變成連笑容都不見了，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他問她發生什麼事？
古櫻霏生起一股怨氣，猛然把手肘從他的手掌抽回。
「少崴哥，你想太多了。」她笑著道，可是笑意未達眼底。
褚少崴凝視著她，突然道︰「你是在生我的氣？」
古櫻霏搖搖頭，「沒有，我不會生少崴哥的氣。」她氣的只是自己而已。
「那你……」褚少崴還想開口說什麼，一名女子突然沖了出來，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褚公子，咱們好久不見了！」
該死！
褚少崴沒想到竟然會節外生枝，看到古櫻霏臉上流露出不悅時，他知道她誤會了。
「少崴哥真是艷福不淺。」古櫻霏冷冷的道，語氣有些酸溜溜。
她咬著紅唇，眼中有著微惱。
她有什麼資格吃醋？明知道他是屬于別的女人，為何還要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醋意橫生？
「小霏，你別誤會——」褚少崴還來不及解釋，在他懷中的女人就打斷他的話，質問古櫻霏。
「你是誰？」
「我誰都不是。」古櫻霏淡淡的道，口氣帶著疏離。
「什麼叫你誰都不是？」褚少崴听到這句話大大不滿，臉上充滿怒氣。
他毫不客氣的將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推開，走到古櫻霏面前，俊顏在她眼前放大。
古櫻霏嚇了一大跳，她想後退，卻被他一把捉住。
「別想躲，我們把話說清楚。」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古櫻霏搖頭拒絕。這樣的他讓她感到好害怕。
「誰說的？」褚少崴怒氣沖沖的道，板著一張俊臉。
「褚公子，你和這位姑娘是什麼關系？」女人又插話進來，抓著他的手臂，杏眸則投給古櫻霏怨懟的目光。
「她——」不等褚少崴說完，古櫻霏就打斷他道。
「我和他什麼關系也沒有。」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女人竟然說他們兩人沒關系！
不知為何，從她口中听到她對別人說這句話時，有把火瞬間在胸口里狂燒。
「誰說我們兩人沒關系？」褚少崴的話很輕柔，卻眯起眼眸瞪著古櫻霏，讓古櫻霏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和表情好嚇人，像是她敢再開口說沒關系這三個字，就會大難臨頭。
「少崴哥……」她嚇得倒退一步，不懂他在氣什麼？
褚少崴眉頭緊蹙，「你退後，是因為怕我嗎？」
古櫻霏差一點就想點頭，可是看到他陰郁的表情，模樣還挺可怕的，小腦袋硬是點不下去。
「少崴哥，我做錯什麼嗎？」古櫻霏輕聲問道。難道他是不想要她出現在這里，妨礙他和這名姑娘談情說愛嗎？
「你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褚少崴以為她懂，然而見到她茫然無知的眼神，仿佛不明白他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
「我不曉得……」她輕輕搖頭，接著看了一眼褚少崴身旁的女子，最後低著頭囁嚅的道︰「如果少崴哥嫌我礙眼，我現在就走，讓少崴哥與這位姑娘好好話別，你可以等會再趕過來。」
「你可真是大方。」褚少崴咬緊牙關，嘴里泛著酸味。
「我不懂少崴哥這句話的意思。」
「難道你不會吃醋嗎？」褚少崴向她步步逼近。
「我沒有理由吃醋。」
「什麼叫沒有理由？你難道一點都不在乎？」褚少崴忍著怒火道。為何看到她不在乎的模樣，他的心中就有股火在悶燒？
他很不舒服，她居然把他讓給別的姑娘！
「要在乎的人，應該是小雪。」古櫻霏忍不住沖口而出。
古櫻霏此話一出，詭異的沉默感降臨，褚少崴眼神霎時變得幽黯。
「你既然在乎，為什麼不說？」他淡然的開口。
古櫻霏只想隱藏自己的心情，不願讓他發現她對他的留戀。
「等一下！」這時，傳來女人的嬌斥聲。
蔣小菀怒視著將她視若無睹的兩人，怒氣沖沖的道︰「你們眼中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
褚少崴與古櫻霏變得沉默，他們剛才的確忘了還有個她在一邊。
「我先上馬車。」古櫻霏轉過身子，準備往外走。
褚少崴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大手用力拉住她。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後跌進他懷里，她仰望著他得意的臉孔，俏臉微熱了起來。
「放開我！」
在她掙扎時，他的手臂卻更加收緊，讓她無法掙月兌。
她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怒視著他。
她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褚公子，她到底是誰？」蔣小菀嘴里發酸，話里夾帶著醋意道。
她是怡紅院的第一紅牌，褚少崴卻對她視若無睹，難道她的魅力比不上他懷中那名又瘦又小的女子？
蔣小菀越想越不服氣，挑釁的目光直盯著古櫻霏瞧。
「她是褚某的妻子。」褚少崴勾起一抹笑容。
「什麼？」
伴隨而來的是蔣小菀的尖叫聲以及古櫻霏錯愕的表情。
「她是褚某的妻子。」褚少崴又再說了一次。
相對于古櫻霏下顎闔不攏，快要掉下來的模樣，蔣小菀則是難以置信的道︰「怎麼可能？你不是還未娶妻？」
還未娶妻？怎麼可能？古櫻霏睜大眼眸看著褚少崴。
「小雪呢？」她問道。
褚少崴蹙起眉頭，「你們要我回答誰的問題？」
接著，他露出頗為玩味的笑容，因為他看到古櫻霏眼里的在乎。
「當然是先回答我！」蔣小菀毫不客氣的道，手指著古櫻霏，「她怎麼可能是你的妻子？」
「為什麼不可能？」褚少崴反問她，臉微沉下來。
但是蔣小菀沒有看到他的臉色微變，仍舊數落著古櫻霏一堆缺點。
「你看她一點姿色也沒有，身體干巴巴，該凹的不凹，該凸的不凸，活像干扁的豆子，你怎麼可能娶這樣的女人為妻？」蔣小菀露出鄙夷的表情，把古櫻霏說得一無是處。
「你不相信？」褚少崴的話相當輕柔，卻听得出不悅。
「沒錯！」蔣小菀仰起頭。
古櫻霏被批評得一臉尷尬，想轉身就走，但是他卻緊緊扣住她不放。
「很抱歉，蔣姑娘，你說的缺點都是褚某看上她的原因，所以才會娶她為妻。」
他此話一出，古櫻霏整個人僵住。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他隨便敷衍的借口，但她的心跳仍變快了。
「你……你真的娶她為妻？」蔣小菀難以置信。
「沒錯！」
蔣小菀臉色微變後，深吸一口氣。
「如果以我跟那女人相比，褚公子會選擇哪一位？」她毫不遮掩自己的企圖。
古櫻霏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蔣小菀竟會如此大膽。
她在向少崴哥告白嗎？
古櫻霏感覺自己的存在好尷尬。
「放開我！」她在他懷中掙扎，但他卻依舊緊摟著她的柳腰不放，甚至加重力道。
「蔣姑娘，恕褚某難以承受你的厚愛，褚某心中只有妻子一人。」褚少崴投給古櫻霏深情款款的目光。
盡管知道這不是真的，但古櫻霏的臉兒還是紅了起來。
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她的心傳來鼓噪的旋律，熱氣不斷撲向自己白皙的臉頰。
「你……你竟然選擇她，而不是選擇我！」蔣小菀指著古櫻霏，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我是哪一點不如那個女人？」
難道他瞎了狗眼不成？
她的美貌和身材，都比他懷中的女人還要好，他居然選擇一個干扁如豆子的女子。
蔣小菀老羞成怒，氣得臉色青白交錯。
「蔣姑娘的條件沒有不如褚某的妻子，只是褚某選擇了她，請蔣姑娘諒解。」褚少崴擺出溫柔深情的臉孔，讓人心醉。
古櫻霏告訴自己，他只是在作戲，千萬別當真。
可是望著他那雙眼眸時，她的靈魂仿佛被吸進去，直到蔣小菀的聲音驚醒她。
「哼！我蔣小菀就算沒有你也無所謂。」她擺出高傲的姿態，同時投給古櫻霏鄙夷的目光，「只有你才會喜歡這種毫無姿色的女子。」
蔣小菀話里酸溜溜的，冷冷哼了一聲後，轉身就走，但不甘心完完全全寫在那張小臉上。
「你為什麼要欺騙她？」古櫻霏開口。
「難不成你要她纏著我不放，錯過我們該離開的時間？」褚少崴反問她，遞給她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
古櫻霏臉蛋一紅，把頭轉過去。
她不想看到他的笑容，那會讓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但也用不著把我當作擋箭牌。」她臉紅心跳的道。
「你是我的妻子，這是事實，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說錯。」
「那小雪呢？」古櫻霏硬是提醒他另一名女子的存在。難道他忘了小雪嗎？
然而他的答案，卻是十分出乎人意料之外。
「她離開了，早在九年前就離開我了。」
古櫻霏先是感到天旋地轉，然後忍不住反駁，「騙人！」
他怎麼可能與小雪分開？當初他離家時，不正是因為小雪嗎？
「這是事實。」褚少崴淡淡的道。
事實？
他告訴她是事實還是可笑的謊言？
她分不清楚，心卻因為這個消息而五味雜陳，亂七八糟的想法幾乎要塞爆她的小腦袋。
馬車外傳來車軸及車輪滾動的聲音，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思緒糾纏成一塊。
「你還好吧？」褚少崴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勁，手伸了過去。
古櫻霏轉頭避開。
「我沒事。」她拒絕他的關心。
「你有事。」褚少崴斬釘截鐵的道︰「你從剛才到現在臉色就不停轉變，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為什麼？」她微啟著朱唇吐出這句話，眼中有著復雜的情感。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和她分開？為什麼？」古櫻霏的情緒忍不住激動。
那當年她的忍讓，心痛又是為什麼？
她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看來她的犧牲像個大笑話。
而他呢？又為什麼不願意回來？
「別激動。」褚少崴想要安撫她，卻被她用力推開。
「不要踫我！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為什麼要離開她？」
「難道你不想要我離開她嗎？」褚少崴倏然扣住她的下顎，俊顏在她眼前放大，咄咄逼人的道︰「你這麼想把我送給別人嗎？」
「不是！是你選擇離開我，是你拋棄我的！」古櫻霏對著他怒吼。
她渾身顫抖，雙拳握得好緊，眼中充滿狼狽。
她不應該如此激動，她不應該感到如此憤怒，她不應該沒有掌控好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只要遇到有關褚少崴的事，她總是亂了思緒、慌了手腳？
「你怨恨我嗎？」褚少崴輕聲問道。
「我……」她的聲音明顯輕顫，眼中充滿霧氣。
恨嗎？
是她太貪心，想要獨佔他身邊的位置，這是她的報應，她是這麼想的。
可是他沒有和小雪在一塊……她不清楚為什麼，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有權利知道。
「你恨嗎？」褚少崴再問一遞，他的臉幾乎貼著她的小臉蛋，灼熱氣息吐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
「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古櫻霏的話里充滿軟弱的意味，聲音微抖。
「我想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麼，十年的變化讓我幾乎快認不出你來了，小霏。」
他感性的聲音讓她的身體微顫，她差一點點就要沉溺在他充滿柔情的眼眸里。
「你說話有必要靠那麼近嗎？」他的氣息讓她頭昏，頓時讓她口干舌燥起來。
「我很想你，小霏。」褚少崴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