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用了膳,外面的煙花剛好開始放了,她驚喜地趴在窗邊看著外面的煙花,璀燦的煙花照射的她白皙的臉上,令她整張臉洋溢著光彩。
樓下正好有一對主僕路過,恰巧撞頭,看到她那張臉,一時間都怔在了那里。砰的一聲,窗關上了,阻擋了那一對主僕的視線。
「怎麼了?」敏兒看向關上窗的楚大。
楚大輕咳一聲,往王爺那里掃了一眼,只見王爺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可憐他當了出頭鳥,于是他笑著說︰「風大,敏兒姑娘小心著涼。」
「關了窗,如何看煙花?」敏兒又問。
「咳咳!」楚君珩輕咳了幾聲。
楚大一個激靈,連聲道︰「王爺有些咳嗽,若是吹了風加重了就不好了。」
敏兒睜大了眼楮,看向楚君珩,看他捂著唇在輕咳,也不計較窗戶的事情了,跑去楚君珩那兒關心道︰「王爺,您不舒服?」
「喉嚨有些不適。」他輕描淡寫地說。
「回去讓林大夫給您瞅瞅。」說著,她便想去推他的輪椅。
「無妨,不是還要陪著你去看花燈嘛。」他笑著說。
「王爺的身體重要。」她懂事地說。
「走吧。」他不容她拒絕地牽起她的手。
看著抓著她小手的大掌,她的臉漸漸地紅了起來,好奇怪呀,以前都不會覺得害羞,現在王爺牽她的手,她總覺得怪怪的,臉會發紅,心跳也加快了。
她乖巧地跟在他的身邊,楚大在後面推著輪椅。夜晚的花燈特別的好看,為了照顧楚君珩,特意挑了稍顯清靜的街道走。
「王爺,那只兔子好可愛。」
「楚大,買。」
「那只小狐狸也很可愛。」
「買。」
「王爺……」
楚大看著珠玉翡翠手上抱著的花燈,不由地抽了抽嘴,王爺,再有錢,也不能這樣敗家啊,這些花燈看一看就沒意思了,又不能當飯吃。
可看著前面興致勃勃的兩人,楚大心中一嘆,什麼話也沒有說了,算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敏兒轉頭看向手里拿著狐狸造型花燈的楚君珩,「王爺,你怎麼獨獨喜歡這一個呢?」像她,每一個都好喜歡,愛不釋手。
「因為很可愛。」與某人很相似。
兩個月之後。
這日敏兒用完膳後,翡翠笑嘻嘻地說︰「姑娘,該用藥膳了。」
敏兒苦著臉,看向用完膳便靠在暖榻的楚君珩,見他沒有說話,默默地接過了裴翠遞來的藥膳。
「姑娘趁熱喝。」翡翠催促道。
楚君珩目光落在手里的孤本上,瞟也沒有瞟她一眼,淡淡地開口,「快些喝。」
三催四請之下,敏兒一臉悲壯地喝下了藥膳,藥膳做得很好吃,只是吃多了總是會膩,特別是她吃了這麼長時間的藥膳,總覺得身子都散發著藥膳的味道。
珠玉遞來了一罐青梅,「姑娘吃些青梅,廚娘剛腌制的。」
敏兒捻了一個放入嘴里,廚娘心思巧,用白糖腌制了青梅,使得青梅一點也不酸,反而又脆又甜。
她端起青梅,走到楚君珩那兒,也捻了一個放在他的嘴里,他漲唇含入,她正要收回手的時候,指尖好似被一抹濕潤舌忝了一口,她的動作一怔,再低頭看他,他一臉的專心致志。
應該是錯覺吧,方才王爺肯定沒有余她的手指,她繼續吃了一顆青梅,便將青梅還給了珠玉。
「敏兒。」
她應了一聲,看著從暖榻上坐直身子的男人,她不由地也跟著坐好,注視著他。
「你待在本王身邊也快兩年了。」他緩緩地開口。
「是呀,王爺。」她點點頭。
「可曾想過找回家人?」他問。
敏兒一時間怔住了,家人,「沒、沒想過。」
「若是有朝一日,你的家人來尋你……」他的語氣平緩,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沒有錯過她臉上一絲神情。
「我才不要!」她倏地站起來,一臉的激動,「我、我不要離開王爺!」
在她說完這番話之後,室內一片安靜,這股安靜彷佛將她放在火山烤著一般,她扭捏了一下,開口道︰「我不會離開王爺的,我要待在王爺身邊一輩子。」
敏兒不知道自己當初到底是如何流落到珩州,她只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何必去找回原來的家人,她根本想不起他們,甚至每回說到家人,她心里一絲漣漪都沒有,這只能說明她跟原來的家人根本不親昵,她在他們的心中也不會有太重的位置。
「你,要在本王身邊一輩子?」
她猛然回神,覺得他的嗓音沙啞的厲害,她瞅了他一眼,赫然對上他那雙黑的不見底的眼眸,一簇火光在他的眼中熠熠生輝,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那火光一閃而逝。
好像一切不過是她看錯了,她低下頭,揉了揉眼楮,認真地點了點頭,「是,我要留在王爺身邊,一輩子。」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眼神落在外面的院子,院子里那棵梧桐樹長得很高大,他想起一個月前找上來的人。
「見過王爺。」
「不知道韓公子找過來有何事?」
「實不相瞞,」韓公子面色如常地說︰「家中有一位庶長姊,兩年前意外走失,不久前在花燈節上看到一位與庶長姊長相極為相似的姑娘,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府上的姑娘,不知王爺是否能讓我見一面?」
楚君珩沉吟半天,「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韓公子一愣,回過神回道︰「若是的話,自然是那位姑娘隨我回京城韓家。」
楚君珩垂眸,心中反復地琢磨著,京城韓家……
「王爺!」敏兒喊了一聲。
楚君珩看向她,她正委屈地看著他,那雙水眸深處甚至泛起了絲絲的血色,泫然欲泣地說︰「王爺,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的胸口突地被撞了一下,有些心疼,想擁她入懷,跟她說,不會,他怎麼可能不要她,他以後還想要她做他的小王妃。
她抿著唇,心里一陣恐慌,王爺不是那種會隨口說如果的人,難道真的有人來尋她,王爺難道真的要她回去?
她心中一急,她張口問了出來,本以為他會說不會的,可他卻是沉默,她慌得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王爺,您真的不要我了!」
她眼楮睜得大大的,眨也舍不得眨一下,淚珠卻還是從眼眶處滑落了,她心慌意亂地看他,只求他開口否定她的話。
但,沒有!
他輕輕地扯了一下衣袖,彷佛只是輕輕地一帶,卻將她緊抓著他衣袖的手指甩開了,長腿一跨,他下了暖榻,往外走去。
深藍色的衣袍隨風起舞,離開的背影充滿了沉默與鑒定,敏兒害怕地跟在他的身後,「王爺、王爺……」
可那身影漸行漸遠,風中隱約傳來他的聲音,「你來自哪兒便回哪兒去。」
她的身子一下子冰冷了,仿佛墜入了冰窖之中,她發冷地抱住自己,可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她了?
「姑娘!」珠玉和翡翠急急地上前,一人將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一人拿著絲絹擦著她臉上的淚。
「珠玉,翡翠……」她木木地哭泣著,「王爺他,不要我了,對不對?」
為什麼突然不要她了?她不乖嗎?她做錯了嗎?他告訴她,她會改,她會听他的話,只要他說不對的地方她都改。
「嗚嗚嗚……他想我怎麼樣,我都可以,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平日功課總是偷懶,我以後會勤勉的,我也不會再故意惹他生氣……」她哭得不能自己,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抖著,「他不要丟下我!」
「姑娘,別哭。」
「姑娘……」
珠玉與翡翠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她,卻什麼作用也沒有,那張白玉般無暇的小臉上滑過無數顆斷線的珍珠。
她倔強地說︰「我要去找王爺……」但抬頭看去,別說楚君珩的人了,什麼都沒有。
她整個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小嘴不停地低喃著,「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沒有人注意到院子邊上的一個隱蔽的角落里,深藍色的衣角無聲地隨風輕揚,一道輕輕的嘆息聲從薄唇中飄逸而出。
敏兒,不對,她現在應該叫韓敏。
她不知道她的世界為什麼突然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在珩王府里當她的敏兒姑娘正是風頭正茂,身心舒爽的時候,突然她成了韓將軍府上的庶長女,生母也早已去世,在韓府里可謂是無依無靠。
就是這樣一個處境,楚君珩卻狠心地將她扔了回去。她哭過、求過,他的心腸卻似石頭般堅硬,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他回心轉意。
她被送上了馬車,珠玉翡翠被他賞賜給了她,他卻是送也不送她一程,她咬牙切齒地坐在馬車里,韓公子,也就是她名義上的弟弟,已經來問了三回了,何時出發。
她就是不讓,掀開簾子的一角,眼楮死死地盯著王府的門口,珠玉和翡翠對視一眼,「姑娘,王爺也許是有事眈擱了。」
「是啊,姑娘,王爺一向最疼你,你回京,還讓奴婢們將你慣用的東西都收起來帶過去了。」
韓敏的指尖顫了顫,真的是疼愛她嗎?她懷疑了,從他決定要將她送走開始,她便很難再見他一面,有時候終于見上一面,他的神情總是淡淡的。
外面的天色不早了,韓公子不得不過來再問一次,「長姊,可……」
「走吧。」她收回了指尖,簾子從她的指間滑落,她神色落寞地坐在馬車里。
他沒有疼她,也不是最疼她。令人將她慣用的東西打包走,不過是覺得別人用過了,而他性潔,豈會留著別人用過的東西呢?
他若是真的疼她,她這般地不想回去,他又怎麼不讓她如意呢。
他,分明就是不疼她,也不寵她,她連叫小紅的那只小白虎都比不上,起碼小紅是在他身邊老死的,而她,連在他身邊待著的資格也沒有。
他撿了她,又丟了她,她在他的生命中,從未重要過。
她將小臉埋在膝上上,默默地哭泣著。馬車 當 當地走著,走過了珩州城門,往遙遠的京城走去。
城門上一道身影站在那兒,駐足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