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哎喲,今天收獲不錯!」一個穿著粗衣的高個子笑嘻嘻嘻地說。
一個矮矮的胖子賊賊一笑,「是不錯,」突然眼楮轉了一圈,壓低了聲音,「今兒的貨可是頂好的。」
高個子眼楮一亮,「哪里來的?」
胖子的手往上一指,「京城里來的。」
高個子笑了笑,「你這死胖子,也不怕被貴人抓住,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可天真了,這兒可是臨州,京城跟這兒可遠著呢,而且要是沒個內應,我能踫到這樣的貨色?」胖子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嗦,提起腳邊的布袋往身上一甩,就跟扛米袋一樣,「好了好了,兄弟我還有事,得趕緊地走人了。」
高個子搖搖頭,「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你自個兒小心,最近城外好像有什麼不對勁。」說完往另一頭走。
胖子嘖了一口,不信邪地往臨州城外走,麻袋里的東西他急著要銷出去,可不能耽誤了。此時天色正黑,周圍沒什麼光,可他是模慣了這天色,走起路來也是非常的順利。
忽然,不遠處,一點一點的光點在閃爍著,他的腳步一頓,背脊一陣涼,肚子里像是被灌了一大碗的冷水,從肚子里涼到了心頭上。
再仔細一看,那青色的火如地獄冥火一般,張牙舞爪地向他飛來,那一瞬間,他啊的一聲尖叫,便丟下背上的麻袋,落荒而逃,一邊跑一邊喊著,「鬼啊!」
那鬼火一閃一閃地飄了過來,在月光之下,一切一目了然,哪里有什麼鬼火,不過是幾個人走了過來,那幾人一身的青衫,乍一看才以為是鬼火。
「楚大,剛才那人是什麼情況?」其中一個男子問道。
楚大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地上的麻袋,面無表情,「楚二,去看看。」
楚二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打開麻袋,在看到麻袋里躺著一個約莫十二歲左右的姑娘時,他們一時間說不出話了,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咳咳,楚大,這該如何是好?」楚二還以為自己打開麻袋看到的會是什麼金銀財寶,沒想到說一個嬌女敕女敕的姑娘家,而且這姑娘家的額頭上還有一道血口,不過血口被煙灰給掩住了。
這是鄉下人的土方子,若是受傷了,便用煙灰止血,最不費錢又能止血。楚大面無表情地看著那昏睡的姑娘家,「她被下藥了。」
「楚大,怎麼辦?」楚三忍不住地開口了。
「去稟了王爺先。」
幾道人影又如之前那樣,晃悠悠地離開了,不過其中一人扛起了一麻袋,那胖子被嚇尿之後,又想起了那麻袋,心中疼得厲害,卻不敢再去瞅一眼了。
無論如何,還是命更重要。
珩州,一輛馬車徐徐地進城,周圍站著數十個黑衣錦衣衛,一個個看上去人高馬大,面色如黑閻羅般,閑雜人連看一眼都滲得慌,低著頭趕緊遠離。
一個小小的人兒坐在馬車里,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坐著的男人,笑瞇瞇地討好,「王爺,你要不要喝茶?」
男人並未說話,她笑著又問︰「那要不要用些糕點?」
男人彷佛入定了一般,她也不氣餒,繼續問︰「那……」
「閉嘴。」
輕輕地兩個字就如一座山一樣壓在了她的腦袋上,她抿了一下唇,便安靜下來了,還未完全展開的桃花眼兒似委屈地望著他。
「再吵便將妳丟出去。」楚君珩涼涼地說。
于是,她低下了腦袋,一副她知道錯了,不敢多說的模樣。男人的唇角翹了翹,然而好心情還未平息,她便又纏了上來。
「王爺……」
他一道冷眼掃了過去,她似哭似笑地說︰「我的腿麻了。」
平靜的黑眸淺淺地翻涌著,只一瞬間,幾乎令人以為眼花看錯,他淡淡地開口,「自己動一動。」
同一時間,他的眉一皺,她的規矩學得不好。
「哦。」她嬌憨地點點頭,緩慢地動了動腳,從坐在馬車上開始,她便跪坐著,坐久了腿麻得厲害,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敢亂動,此刻得了他的吩咐,她才敢動一動。
稚女敕的小臉上透著迷茫,她努力將迷茫的感覺壓在心底,卻仍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的小臉皎潔如月,眉眼精致,不難看出日後長開了的小臉會是多麼的嬌美,但她的額上綁著一條白布,白色的布上隱隱透著淡淡的血漬,令她看起來格外的無助憐人。
她叫什麼名字?她不記得了。
她從哪兒來?她也不記得了。
她是誰?她更是不記得了。
她醒來之後,身上只有一枚貼身攜帶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個字敏,于是她的名字便決定下來了,她叫敏兒。
听楚大說,她應該是被人拐出來的,楚二覺得她是跟情郎私奔卻又被情郎給拋棄了,楚三則是完全否定了楚二的話,因為她還太小,連情郎是什麼都不知道。
救起她的幾個男人是眼前的男人的手下,這個男人叫楚君珩,他們正穿過珩州的城門,這里是他的藩地。
他是一位藩王,珩王,根據規矩,他及冠之後便到了藩地來,這一次回京城是為了慶祝皇帝的壽辰,壽辰之後便又回來了,而她便是在途中被撿到的。
敏兒什麼都不記得,她醒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楚君珩,就如雛鳥一般認定了他,只要一時半刻不見他,她又急又慌,她也說不清為何會這樣,反正她的眼楮定然是離不開他一會兒。
而楚君珩感覺到一道專注的目光,他抬頭看過去,她僵著脖子轉了過去,隨即又回過頭想繼續看他,結果他的目光沒有移開,就這麼看著她。
她被抓住了不得不承認。
她俏皮地看著他,就如羊羔子般純潔的水眸直直地望著他,「王爺,您渴了?」
他無言,她繼續問︰「那是餓了?」
他神色冷淡地說︰「哪里學來的?」如此諂媚,明明是一個小姑娘家,卻目不轉楮地看他,討好他。
「我看楚大都這麼說的。」她疑惑地歪著腦袋,「難道不對嗎?」
「自然不對。」
「哪里不對?」她虛心地討教。
「妳,不是本王王府的人,更不是本王的丫鬟,何須對本王畢恭畢敬?」他唇角帶著一抹冷嘲,若不是受不了她看不到他就哭的聒噪,他豈會讓她待在身邊。
「那我就做王爺的人,你的丫鬟。」她很順口地接道。
他笑了,「哦?」眉眼冷峻地挑了一下,「妳要賣身王府?」
「我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她的小手無意識地糾纏在一起,嬌女敕的小臉皺成了一朵菊花。
「那就是要簽下賣身契,當珩王府的奴婢。」他性子淡漠地說。
她眨了眨眼楮,「這樣我就能天天待在王爺身邊了?」
他笑了,「妳為何要天天待在本王身邊?」
她臉上露出一抹宛若天山雪蓮般的絕艷笑容,「因為我待在王爺身邊,很安心。」
他臉上的笑有一瞬間的僵,只一眨眼又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閉上眼楮,好像在閉目養神。
她傻傻一笑,認真地望著他,嗯,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長得很俊,自然更喜歡待在他身邊呀。
「敏兒姑娘,王爺說妳應該待在屋子里,不要再跟著他去書房了。」楚大一個頭兩個大地說。
敏兒歪著腦袋想了想,「為何我不能跟著王爺?」
「妳……」楚大開始頭痛,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見義勇為,撿回了一個麻煩,重點是麻煩找的人不是他,是他的主子,看著主子陰出水的臉,他的雙腿害怕地直打顫。
這位敏兒姑娘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依照王爺的意思,便是將她送回去,也沒人知道她來自哪里,想送回去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若是哪天王爺煩起來,直接將她扔出去也是正常不過的,未免到時這般的淒慘,他還是費些口舌,好好地勸服這位姑娘吧。
可他嘴巴剛張開,就看到她朝他一笑,他眼一花,緊接著她便推開書房的門進去了。
他正要跟上, 當一聲,門在他的鼻尖處關上,他傻愣愣地待在那里,忽然,他想到一句話,好心沒好報。
屋子里,敏兒走進,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王爺。」
「誰讓妳進來的?」紫檀桌案前,男人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拿著狼毫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著,見她進來,眉眼抬也沒有抬一下。
「楚大。」她沒心沒肺地說道。
門外的楚大內心崩潰,分明是她自己進去的,怎麼到她的嘴里就成了他讓她進去的,王爺啊,冤枉啊!
他沒有說話,直到最後一筆落下,他才將放下了狼毫筆,她狗腿地上前,替他掛好狼毫筆,推開窗戶,讓紙上的墨跡干得快一些,又主動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王爺練了一個時辰了,手可得捏捏,別寫壞了。」她一副貼心的模樣。
「誰告訴妳本王練了一個時辰了?」他輕輕地問。
「楚大!」她再一次地沒心沒肺。
門外的楚大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王爺,他真的比竇娥還要冤啊。
姑娘家白皙的指尖不帶任何薄繭,指頭圓潤可愛,在家中定然是深受寵愛,十二歲的姑娘討好起人來,不會讓人不喜,反而覺得她很可愛。
可惜,她遇上的是楚君珩。
要比沒心沒肺,楚君珩才是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