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成了平妻,不是姨娘了?」
去了家廟,進了福堂,為祖宗牌位點了香,磕頭上茶,看到家譜上墨香猶在,新添上的妻木氏婉清,木氏不由得喜極而泣,掩面輕聲哭出這些年來的委屈和傷心。
十幾年來被人稱為姨娘,她不是不難過,也很後悔當初沒有听自家兄弟的話,尤其在看到用眼角睨人的簡氏和她的兒女後,她想走的意念更強烈,一刻也不想留。
可是女兒的出生改變她的念頭,青琬還那麼小、那麼天真無邪,她怎麼能把她留給天性涼薄的女人,于是她認命地生兒育女,任由簡氏拿走她的嫁妝,她要的不多,只求兒女能平安長大。
只是在她不抱希望的十余年後,竟在女兒的謀算下改變了這讓人羞于啟齒的身分,丟掉姨娘的臭名,成為武平侯平妻。
這個妻位多難能可貴呀!表示她能大大方方的走出大門,融入京里的夫人圈,帶著女兒參加各獨宴會,她的一雙兒女是嫡出的,不會再受人輕視。
只可惜女兒已經定下親事,不然她還能在眾多世家子弟中挑出一個順眼的做為未來女婿。
「娘,這是好事,你還哭什麼?要不是我們以前不想爭,憑著那張婚書你也是爹的妻室。」
單青琬上輩子是入了鎮國公府第五年才知曉有婚書一事,那時三姊還嘲笑她們母女傻,被她娘吃得死死的卻不敢反抗。
她難掩驚訝,去查了和婚書有關的事宜,並從丈夫口中旁敲側擊,得知婚書的約束力和律法。
重生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婚書的有效性,借著武平侯府擔心丑事外露而施壓,要求正名她媳娘平妻的身分。
武平侯騙婚不是什麼光采的事,說出去丟人,在同儕間也無立足之地,而簡氏吞掉了木氏的嫁妝,除非她能原封不動的吐出來,否則真要告上官府,她也難免刑獄之災。
在不說破的情況下,兩人悄然默許府里多了一位二夫人,只要她不聲張,維持平日的生活。
簡氏唯一不能容許的是丈夫名字的旁邊多出她以外的女子姓氏,所以她能允許府里下人改口一聲二夫人,卻不準單家家譜添了木氏婉清四個字,因此遲遲不讓她上家譜,找著各種借口拖延。
「是呀!娘太傻了,還以為那是張廢紙,本想把它撕了,後來又舍不得,想留個念想,便收在首飾匣子的底層,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得著。」一念之差成全了她多年不能完成的願望。
她當初只想著要與情郎長相廝守,可她的兄弟們是商人,不相信口頭上的承諾,非要立下契約才肯允婚,因此才有了這一式三份的婚書,蓋過雙方的指印和簽名,並拿到衙門備載,蓋上大大的官印。
而且依照在朝律法,她和簡氏都是單天易的妻子,簡氏先嫁入單家,所以居長,她為次,兩人所生子女亦為嫡出。
「那是老天開眼了,還你一個公道,人在做,天在看著,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要不然老天也不會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不,是我有個好女兒,在傷了頭後因禍得福開竅了,娘沾了你的福氣才越過越好。」要是沒有女兒的強硬,生性軟的她依然得過且過,什麼也不爭地安于現狀。
單青琬輕笑著,小心藏起眼底的酸澀,她沒法告訴別人她是受了多少的苦難才換來今日的清明。「娘好女兒才好呀!我們誰也離不開誰,不過更要感謝舅舅們讓我們過好日子。」
幸好舅舅們對她有信心,信了她的話,讓沒有銀子的簡氏無法再像之前那麼囂張,當然,最要感謝的是那座大靠山,風九揚一出揚,誰還敢使壞?
「是呀!你舅舅他們一直對我們很好,即使我這麼不听話,他們還是很疼我、很關心我。」想起久未相見的兄長和弟弟,木氏鼻頭一酸,以帕子按按眼角。
「娘,要不我過陣子陪你回江南看看舅舅們,如果可以的話就住上一陣子,不用趕著回京。」她想再過不久京里會亂上幾天,提早避開也好,免得惹禍上身。
木氏先是錯愕,隨即慈和的搖搖頭。「你忘了還要給你準備嫁妝嗎?等日子定了你就要嫁人了,娘走不開。」
「還早呢!至少要到明年三月……」發覺自己說溜嘴的單青琬急忙打住,訕笑著移開目光。
木氏沒有听出什麼不對勁,問道︰「你怎麼會認識鳳大人?」
「全京城誰不認識鳳九揚。」單青琬打馬虎眼。
木氏失笑揉揉女兒的頭。「知道有這個人,但不見得認識,更別說敢直呼他的名字。」
「娘,你猜到了?」單青琬難為情的紅了雙頰。
「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她希望是自己猜錯了,否則她這個當娘的實在不稱職,完全沒察覺。
單青琬應連忙澄清,「沒有很早,一開始他還嫌我小呢!後來有一段時日走得近才……呃,好起來。」
都是那家伙強行入侵她的屋子,每回都用路過當借口進屋喝壞茶,喝著喝著就摟摟抱抱,然後就……不節制。
面對一個絕對強權的男人,她一名柔弱女子哪推得開,惱在心里卻無法抗拒,一來二往之間反倒莫名生出了情意。
「他對你好嗎?」木氏沒什麼希望,就盼著有人一心一意對女兒好。
單青琬側著頭想了一下,露出優美的頸部線條。「外傳他冷血無情,六親不認,凶殘成性,可是娘,都是我動手居多,他從未打過我,我氣了惱了他會哄我,還會找好吃的、好玩的給我。」
就是喜歡抱她,不時又親又吻,有時還啃人,她看別的男人一眼他就陰沉著臉,以熾烈的勿做為懲罰,不過這些事不能告訴娘,只能放在心里,她越想越覺得害臊,趕緊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青琬,我的好女兒,有這麼一個愛你的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她心滿意足了,女兒運氣好遇到個好男人,不像她遇人不淑。
「他愛我?」她怔愕。
看到女兒發怔的神情,木氏好笑的拍拍她的手。「能執掌錦衣衛,讓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會臉色發白的人豈是善茬。可他卻從未讓你看見他駭人的一面,這不是心悅你是什麼?他在用他的方式寵著你。」
以他們身分上的差距,鳳九揚大可不必費心請來禮部尚書說媒,他只要一句話,單天易和簡氏就會把人送上門。
可是身在高位的指揮使大人卻沒那麼做,雖然不耐煩循正禮規章來,還是讓自己去接受,收斂了狂妄,隱忍了戾色,專程走一趟備了禮,就想讓人瞧見他有多重視他所疼著的人兒,他用他的雙手護著她。
「發什麼呆?」
感覺到腦門被輕敲了一下,單青琬回過神來,發現她娘不知何時離開了,面前出現了一張絕美的俊臉。
「鳳九揚。」她從沒想過他有這麼好看,卷翹的睫毛比她的還長。
「怎麼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是單天易,還是簡氏,誰敢給她氣受,他就把人給滅了,鳳九揚溫柔的面容下閃過一絲殺意。
「你心悅于我,是嗎?」她忍不住問出口,心跳如擂鼓。
他一怔,繼而露齒一笑。「是的,我心悅于你。」
听到他這麼肯定的回答,單青琬反而不信,他是何許人也,她一個小小的末等侯府千金哪能得他青睞?
「小青琬,你那表情似是在心里月復誹我,我不能有心悅的女子嗎?我看你順眼就喜歡了,就這麼簡單。」他所處的圈子太復雜,刀光劍影的,每天都有人死去,在與人斗智斗力之後他不想太累,身世單純的她能帶給他想要的安寧。
武平侯府太弱了,武平候是雞肋,結黨營私沒他的分,但想拉攏人時又少不了他,他是湊人數的,對黨派之爭起不了作用,不會有人特意招他站隊。
可是這樣的人不會有異心,膽子小,更擅長生存之道,他的女兒也讓人放心,除了像單青華那樣的蠢貨,往來之間省事多了。
不過他一開始確實只是想逗弄逗弄她,小小的人兒有趣極了,一雙大大的眼兒老愛裝大人,讓他不知不覺丟了心。
「你還真隨便。」單青琬有些不滿的微嘟起小嘴,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確在數落他,還很不悅他的出身太好。
「那你說,要怎麼樣才不隨便?」看她靈動的眼珠子一動,性情如風的鳳九揚噙著笑,一指輕輕揉捏著她的耳珠。
「我哪知道,你別問我,你這人真壞,下套讓我跳。」幸好她機伶,不然就中了他的陷阱了。
他低笑,笑聲如風吹動竹子,清雅悅耳。「現在換我問了,你心悅于我嗎?小青琬。」
「我才不小。」單青琬俏皮的逃過話題。
「是不小。」鳳九揚的視線往下移到她的胸脯,確實比他初見她時多了一個拳頭大。
「你在看哪里,色胚!」她羞紅了臉,連忙將他的頭扭開。
「早晚要給我看的,我不過先驗收一下,你害羞個什麼勁?」他的大手直接覆上,還揉按了兩下,軟彈的觸感確實很不錯。
單青琬的雙頰更紅了,但這次是因為生氣,「鳳九揚,你下流又無恥!」
鳳九揚笑得邪肆。「如你所願,我的小青琬,雖然你不是牡丹,但花下死的滋味應該還是不錯的。」
「鳳、九、揚!」
沒等她大發雷霆,他熱切的吻上她的唇,放肆的汲取她口中的馨香。
許久許久後……
「你有完沒完呀?我的嘴都被你咬腫了。」肯定又要痛上幾天,瞞也瞞不住,被人當笑話看。
自從定下親事後,鳳九揚行事更肆無忌憚了,想來就來,從不問主人接不接待他,熟門熟路的往小院子走,無視別人錯愕的目光,我行我素如入無人之地。
他最教人非議的是不管有沒有人在,他想抱就抱,想摟就摟,對于名義上已經是他女人的小姑娘,隨興得令人發指。
「是吻。」這丫頭真不識趣。
「可我疼呀!」嘴唇麻麻的,一踫就痛。
「我瞧瞧……」他作勢要瞅瞅她的唇,將人抱坐在大腿上,以舌描繪她小巧唇形,又再次落下吻,這一次他吻得輕柔、吻得纏綿。
一吻方休,單青琬紅著臉,微喘著氣,淘氣地道︰「鳳九揚,我也心悅于你。」
鳳九揚正在努力平息欲火,沒听清楚她說了什麼。「你說什麼,心悅誰?」
「你。」她笑得更開心了。
他幽深的眸光迸出異彩。「終于把小羊養熟了,可以下鍋煮了,只不過還要等上一年……真漫長。」
「胡說什麼,明年我才十四,要是你肯等二年……」她真的不想太早嫁人。
「嗯哼!我的小青琬,小腦袋瓜子別裝太多雜事,我沒辦了你是怕傷了你,不然此時……」他冷哼兩聲,緊緊抱著她,讓她曉得他有多煎熬。
「九揚哥哥……」單青琬的臉兒熱得快要著火了。「我好像听到豆苗在叫我,我先去看看。」說著一溜煙的逃離現場,不讓他看見她眼中得逞的笑意,這種媚惑的低喃,是男人都招架不住。
「這丫頭……哼!跑得真快。」下一次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敢在他面前耍心眼。
想到那逃走的背影,鳳九揚墨色的瞳眸中有著溫柔的寵溺,低低笑了起來,他的小女人從來沒膽小過,面對他始終是膽大包天,他太縱容她了,寵出一個不知怕字怎麼寫的小怪物。
尋人是錦衣衛最擅長的事,略略平息洶涌愛火後,鳳九揚很快地找到躲在角落的小丫頭,臉上無奈又有幾分滿足,向來水里來火里去的他還是栽了,栽在她手里。
「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單青琬被這極為靠近耳邊的聲音給嚇了好大一跳,但一看清來人後,她嬌軟的嗔道︰「你又嚇我。」
鳳九揚順勢將她摟進懷里,在她俏挺的鼻子輕輕一啄。「是你嚇我吧,老是古里古怪的瞞了我不少事。」
「哪……哪有,你不是錦衣衛頭子嗎,天底沒有你查不出的事。」她眼神飄移了一下,很快又清澈如水。
她的確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譬如重生,但這件事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她比別人多活一世,接下來十年會發生的事她也算是知道個七七八八,再加上後院女子整日沒事干,說閑事幾乎是打發時間的唯一樂趣,很多事她不想知道都難。
但是看著鳳九揚跋扈的俊顏,她說不出再過不久會有兵禍,在太子遇刺後的六月底,去年的雪災造成草原部落的重大損失,他們死了不少老人和小孩,急需要大量的糧食,否則就要滅族了。
水患,大雪她已經說太多了,若是太子受傷一事再成真,就算他不懷疑也會心有疙瘩。
這一世她只想好好的活著,護好娘親和弟弟,朝廷大事不是她一名小女子管得了的,若無滅國大禍,她不會再出言提醒,預知夢這種事太玄奇,不能多次用來當借口。
「小青琬,你有什麼事盡可告訴我,除了我,你還能相信誰?我們可是要走一輩子的。」他要她依賴他,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論多大的風雨他都能替她擋下。
聞言,單青琬心頭一軟,小胳臂還抱著他精實的腰,感受著他令人安心的溫暖。
「你只要陪著我就好,我一個人會害怕。」
她怕力有未逮,怕有人死在面前卻無力救助,怕她的重生才是夢,一睜開眼又回到那個滿是血腥和藥味的屋子,她更怕身邊沒有他……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在顫抖,鳳九揚不再逼她,緊緊抱住她,以行動告話她——
我在這里,別怕!
「什麼,我小舅舅來了!」單青琬難掩驚喜,隨即嬌瞋一眼,怪某人心眼小,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說。
自從上回一別,她已經大半年沒見到舅家的人,雖然鳳九揚在她一求再求下告知一些近況,但沒親眼見到人、確認他們平安,她還是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送銀子來,那才是她最高興的事,手頭上的錢花得差不多了,若想讓娘在府里的地位更穩妥,弟弟有良師教導,至少要從簡氏手中接過一半中饋,才不致處處受制,被人拿捏在手。
簡氏撐不了多久,她越來越焦躁了,一是擔心大權旁落,二是沒有銀子,府中的不滿聲浪漸高,連她自個的兒媳婦都頗有微詞,月銀不是短缺便是遲發,還有該做的四季衣物至今未發。
吃食上大家倒是不敢埋怨,因為外面真的很缺糧,即使已是春暖花開,但是青黃不接的糧食還是供應不上,若是再無天災人禍,也要等短期的作物收了才能暫時補上。
「別急,慢慢來,人不會跑了。」瞧她那副橫沖直撞的著急模樣,像要見情郎似的,讓鳳九揚很不是滋味。
幾時她見他也如此迫不及待,他的人生就圓滿了,偏偏這丫頭就是愛磨人。
「哼!你要是早點告話我,我就不用急了,小舅舅遠道而來還讓他等,你知不知道這很不孝呀!他是長輩。」哪有讓長輩等她一個小輩的道理,從江南來這一趟多麼不容易。
雪是融了,天氣轉晴,可是來往南北的道路仍十分泥濘,到處有積水的坑窪,人車通行非常不便,行走的速度也不敢太快,怕一個打滑人倒車翻。
平時半個月的路程要走上月余,到處還有斷橋、滑坡要避開,可危險了。
「你這是想過河拆橋嗎?你要是再嘮嘮叨叨就別去了,看誰帶你出門。」給她梯子就上梁爬屋頂了。
「鳳九揚,你威脅我。」壞人。
「哼!是威脅你,有本事你咬我。」他伸出結實的手臂,上頭布滿陳年的傷。
「別以為我不敢……」她真咬了,兩排鮮明的牙印立現。
「小青琬,你膽肥了。」好笑又好氣的鳳九揚捏住她的下巴,手勁不大,意在懲罰,不在傷人。
「你寵的。」單青琬大言不慚。
聞言,他放聲大笑,眼中多了柔情。「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太寵你,那我收回總成了吧?」
「不行。」她嬌橫的一喝。
他又笑了,笑得像三月的春風,暖人心窩。「丫頭,你很難討好,要不是本指揮使有寵女人的本錢,就你這樣的哪狂傲得起,被人踩進泥里。」
光一個簡氏她就應付得精疲力盡了,更別提她身後的鎮國公府,光用銀子壓人是成不了事的,還要有別人不敢招惹的權勢,否則她那點本事可翻不起什麼大風浪。
鳳九揚從不說他在背後替她做了什麼,但她心里了然,沒有他的出面,她娘不會那麼順利入了家譜,連帶他們姊弟倆也正式記為嫡出,同時讓鎮國公府那邊沒有異聲,只能啞巴吃暗虧的忍耐多了個人和簡氏平起平坐。
說他是靠山一點也沒錯,而且是穩穩妥妥的一座大靠山,不然囤糧一事便是殺頭大罪,哪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
「要不我討好你嘛,九揚哥哥是我的貴人,你別和無知的小女子一般計較。」她雙手合十,做求饒狀。
「求人的嘴臉……嘖!嘖!嘖!」鳳九揚連嘖了三聲,意思是她不老實,兩面做人,教人看不下去。
「求人的嘴臉又怎樣,要看收的人歡不歡喜。」她微抬起粉酡的小臉瞅他,一副受盡疼寵的嬌甜模樣。
他輕擰了下她的香鼻。「收,不然你又要跟我拗了。」
都被他寵出小性子了,也敢給他甩臉子了。
單青琬見好就收的依偎在他懷里。「我哪是拗,是跟你講道理,我是識字的人,才不無理取鬧。」
「那是誰一听小舅舅來了就跟我鬧,還怪我隱瞞不說,板著臉給我看。」他假意不快,臉一沉十分駭人。
「人家急嘛!哪個人會想跟銀子過不去,財神爺送錢來還不開門迎接。」她把自己說得很財迷,見錢眼開。
木清峰遠從江南而行,此行必是帶著銀子,這件事必須瞞著簡氏,一點口風也不能透出去,不然簡氏定又會用各種借口向她討銀子,讓好不容易安穩幾日的小院子又不得安寧。
因此單青琬一個人也沒帶,央著新出爐的未婚夫帶她出府,有鳳九揚這個大擋箭埤,誰料得到她和人約好了在莊子見,還是個大男人。
雖然是親舅舅,血濃于水,可是男女有別,身為「撟梁」的鳳九揚可不太痛快,他干麼送自己的女人去見別的男人。
「怎麼,爺送的聘禮少?」要不是不想太打眼,將她置于風口浪尖上,他還能送更多稀奇珍寶。
聖寵過盛也是件麻煩事,以他在朝廷的地位,幾乎是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但也因此樹敵不少,他忠于朝廷,忠于君,無法拉攏,唯有拉下他才能坐上他的位置。
為了不給皇上招來無謂的紛爭,讓朝臣攻訐,他的私事向來能瞞就瞞,不讓人有機會從中破壞,只是紙包不住火,還是傳出去了,伺機而動的人蠢蠢欲動,只要他一個疏忽,他們便會緊咬著不放。
听他把「爺」都用上了,單青琬暗笑一聲,連忙討好的安撫道︰「不少了,但我不能用,還得原樣的搬回文錦侯府。」
鳳九揚危險的微眯起眼,真的怒了。「你是擔心爺養不起你?」
她笑得可歡了。「你以為大夫人會給我嫁嗎?」
聞言,他怒氣稍退。
「不是我瞧不起大夫人的心胸狹小,是府里真的沒錢,我擺在那兒讓她看得著模不著,先解解多年來的怨氣,等日後再當成嫁妝一箱一箱的抬出去,才能直正把她氣個半死!以我對她的了解,沒親眼瞧見這些東西抬出侯府大門,等我三日回門,她早拆門砸桌的搬回她自己屋里了。」
「你的心眼也不大。」這麼損的事也只有她想得出來,用簡氏最想要的東西釣她胃口,臨了再讓她眼前落空,雲泥的落差打擊太大,不重傷也嘔血。
鳳九揚也是貴人多忘事,忘了當日提親時,他同樣是這般讓吊著簡氏的胃口,看得簡氏又氣又妒。
「這跟心眼大不大無關,而是不想便宜從未善待過我們的人,憑什麼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對我們予取予求,拿了也就算了,還反過來笑我們傻,對我們百般欺凌。」單青琬最在意的不是簡氏的蔑視,而是她沒把他們娘仨當府里人看待。
銀子她要,人卻棄如敝履,世上哪有這樣的好處。
「不惱,以後有我在。」他的大輕拍著她縴細的背。
「鳳九揚,我不想讓欺負過我們的人過得太順心,但他們畢竟是我的血親,家族不盛,阿溯也會受到影響,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報復,你不許跟我急。」她不會傷及人命,只會讓人失去最想要的東西。
「好,不跟你急。」就心疼她。
這丫頭也倔,他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偏不向他開口,非要鈍刀子慢磨。
「到了沒?馬車都走了好久了。」
想掀開車簾子的小手又被拉回,按在男人胸口以大手覆蓋。
「才叫我別急,自個兒倒急了。」他說得有點酸。
「那不一樣,他是我小舅舅。」
車輪轆轆,卷起不少泥沙,但是坐在馬車內的人毫無所覺,大眼瞪小眼的瞪到兩眼發酸。
以為能很快,但也走了許久才到溫泉莊子的入口,幾百畝的田地視野廣闊,一望無際。
一入了莊子,很想快步疾行的單青琬走不快,只能安步當車,因為鳳九揚像護食的野獸,始終將她的手牢牢握住,眼神睥睨,神色張狂,他走過之處一路淨空,無人敢靠近。
「小舅舅……」見到人,單青琬欣喜的高喊。
「矜持。」鳳九揚很不是滋味的低喊一聲。
被拉住的單青琬回頭一瞪,對上他冷銳的眸光,她滿腔的熱血頓時冷卻,有些埋怨他管得太嚴。
「囡囡,你來了,小舅舅等了你好一會兒,路上還好走吧?」木清峰原本對著外甥女開心的笑著,可是目光一落在那兩只交握的手上時,笑意不由得斂了幾分。
「還行,畢竟是天子腳下,出城的官道都鋪上新土了。」
「嗯!小舅舅從江南走來倒是艱辛,一路上不是橋斷了,便是山崖崩落,彎彎繞繞走了不少冤枉路。」本想打道回府,但都走了一半了,再回頭同樣重重險阻,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小舅舅,家里人好嗎?」單青琬關心問候。
「好,養得腦滿腸肥,像頭豬。」木清峰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形高大的鳳九揚,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無禮之徒,人家甥舅說話還杵著不動干什麼,還用眼角睨人。
「小舅舅,哪有這樣說自家人的,他們是豬,那你是什麼?」她好笑地問道。
「我風度翩翩,氣宇軒昂,雅若謫仙,出塵不俗。」他就是世間少有的好男兒,萬中尋一的美玉。
「原來爛泥泉里也能冒水泡。」一句冷颼颼的嘲諷從鳳九揚口中逸出,譏誚他黑水照不出美丑。
「囡囡,這是誰,面如冠玉卻內里一坨黑。」那副張狂樣給誰看,他家外甥女沒那麼容易被人拐走。
「小舅舅,別鬧了。」單青琬心知小舅舅是故意的,安撫道。
「叫他走,小舅舅看他不順眼。」他輩分高,壓他一級。
有必要這麼幼推嗎?多大的人還玩這一套。「九揚哥哥,我和小舅舅說幾句話,你去一旁等等我,好不好?」
听著她軟女敕的嗓音,鳳九揚冷橫了木清峰一眼。「他的下巴太尖,我把它卸了當鞋拔子。」
她眼露祈求,在他耳邊低聲一句。「九揚哥哥……」
眉一挑,鳳九揚的面色由陰轉晴。「就一刻,不能多了。」
鳳九揚一走,木清峰的冷顏也染上春色。「你怎麼跟他走在一塊兒了,還舉止親近。」這人陰險狡詐,心機深沉,保持距離才安全。
「小舅舅,我們訂親了。」他早晚會知道,不如她先說。
「跟他?」他極為震驚。
「是。」沒有懸念。
「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居然傻乎乎的走進這個坑。」他恨鐵不成鋼。
單青琬忍不住笑出聲來。「小舅舅認為他會給我拒絕的余地嗎?」
「他強搶民女?」木清峰極力往鳳九揚身上潑墨。
「小舅舅,你別給自己拉仇恨了,小心他真的出手,我這小身板可拉不住他。」她就算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大概只抱得動半條腿。
「我也是他舅舅,他敢!」娶了他外甥女還敢不叫他一聲舅舅?
單青琬但笑不語,笑得木清峰無奈嘆息。
「好吧!他的確敢,可是小舅舅還是覺得你配他蹧蹋了,他兩手沾血,哪配得上我玉雪冰潔的小囡囡。」他心里是不願意的,刀口舌忝血的人造了多少殺孽,今日他殺人,明日人殺他。
「小舅舅,別說了,給錢吧!」她笑嘻嘻地伸手要銀子。
木清峰不禁失笑。「小財迷,眼中只有銀子沒小舅舅,不過沒有預期的多,朝廷出手干預,我們少賺了幾百萬兩。」
接過沉手的匣子,單青琬打開一看。「啊!是不是算錯了,這里沒有六十也有五十萬兩吧!」
「整整七十萬兩,糧價翻了好幾倍,要不是朝廷強行抑價,小舅舅還能給你湊足一百萬兩。」底下百來枚梅花形狀的金餅是他送外甥、外甥女賞玩的。
「小舅舅,你人真好……」一大迭銀票,閃花眼。
「是呀,小舅舅真好,給你送銀子來,以後不愁沒嫁妝了。」一只大手順手接走瓖貝雕花匣子。
「鳳九揚!」嗚……她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