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茵最大的夢想就是當米蟲,未結婚之前有爸媽養,結婚之後有老公養,不必朝九晚五、拚死拚活的工作,把自己累得半死卻賺不到什麼錢,永遠過得苦哈哈的。
她真的好想過過米蟲的生活,不必吃太好,也不必穿太好,只要能讓她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三餐裹月復,不會餓死就行。
說真的,她的要求不高,什麼豪宅啊、鑽石啊、名牌服飾啊、存款幾千萬的她都不需要,真的就只要能窩在家里當宅女米蟲,有人願意養她,讓她不愁吃穿就好。
只可惜她想了一輩子,卻連一天米蟲的生活都沒有擁有過。
她啊,大概天生就是個苦命人,從她投胎那一瞬間就注定了。
清寒的家庭,沒本事又不知節育的父母,老闖禍的兄弟姊妹,總是填不完的錢坑……等等。
總之,她這一生一直處在忙碌的生活中,做過很多事,吃過很多苦,直到三十五歲發生車禍前都未婚,闔眼斷氣後才得以卸下那堆來自父母與兄弟姊妹們的包袱。
所以,當她因車禍身亡,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重生成為一個名叫紀芙柔的小媳婦時,她沒有任何的掙扎與抗拒,很直接的就接受了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因為不管當誰做誰,都比當張曉茵好太多了。
況且,她以前看小說時總羨慕古代女人,覺得她們成親前有爹娘養,成親後有夫家養,是多麼幸福的事,有得吃,有得睡,還有月例銀子可領來當私房錢多好啊,她真是作夢都想過那樣的生活。
她想,老天爺大概是听到她的願望了吧,這才會成全她,讓她在死後穿越到古代,成為一個不必再辛苦賺錢養家的古代女人。
張曉茵已經是上輩子的事,現在的她是慶州裴家二爺裴晟睿明媒正娶的正妻紀芙柔。
說起裴家,可是慶州州城數一數二的大商家,與官府關系良好,有著姻親關系,裴家大太太正是知府老爺的三女兒,雖是庶出,但也強過慶州州城里的其他家嫡女們。
因此仗著姻親的這層關系,裴家若是想要的話,絕對能夠在慶州橫著走。
不過幸好裴家從不是仗勢欺人又短視近利的人家,始終奉公守法,做生意亦童叟無欺,家業自然也蒸蒸日上。
張曉茵—— 不對,現在應稱之為紀芙柔或是裴家二少女乃女乃又或者是紀氏才對。在紀芙柔搞清楚自己的婆家是怎樣的一個家庭之後,真是慶幸樂呵到一個不行。
有錢人啊有錢人,沒想到上輩子她沒機會當米蟲,在穿越之後竟成了富商家的媳婦,還是有丫鬟服侍的太太,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啊。
很好、很好,這回應該沒有何任人事物能阻止她一圓米蟲之夢了吧?
她真是太開心了。
為此,紀芙柔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分後,每天都樂呵呵的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任事不管的宅女生活,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她的相公?
噢,听說南方生意出了點問題,在與她—— 呃,那時還是原主,在與原主成親隔日一早就匆匆出了遠門,一去月余,至今未歸。
她的婆婆?
噢,原主因失足落水又重病一場香消玉殞的由她取而代之後,她便接到婆婆要她「好好休息」的命令,省去了她這個媳婦晨昏定省立規矩,讓她差點高興到忘情的喊出—— 「真是天公疼憨人啊!」
總而言之,她成為紀芙柔已經半個多月了,每天都窩在屬于裴家二爺夫妻倆的暮雨院里,過著讓人服侍的生活,不僅食衣住行都有人打理,不工作賺錢還有月銀可領,更不需要為生活上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費神,整個人真是爽歪歪。
過去這段時間,她除了休養身子之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和丫鬟們八卦,從八卦中收集一些她想知道的事,包括婆家裴家的人事物與娘家紀家的人事物,還有就是對這時代的基本認知等等,免得哪天不小心穿幫被當成妖怪,然後活活被打死或燒死。
然後,經她不斷地與人八卦與旁敲側擊後,她得知了不少事,雖說真假還有待證實,但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
首先來說說關于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事。
听說原主與裴二爺是從小就指月復為婚的,但在雙方的成長過程中似乎未有交集,更從未見過對方,標準的盲婚啞嫁,因此她一點也不必擔心會在新婚夫婿面前露出馬腳,這真是個好消息。
再來是關于裴家的事,因時間有限,她暫時只弄清楚裴家有哪些成員。
上頭從依然健在的老太太說起,老太太有四個兒子,二嫡二庶,庶出的在太老爺過世後已分家搬了出去,現今留在這個大宅院里的只剩嫡出的大老爺和二老爺兩位同胞兄弟,但就這兩房,若連同姨娘們,成員也有數十人之多。
裴家大老爺,也就是她的公公,一共有三名妻妾,正妻為汪氏,兩位妾室分別為隻姨娘和芸姨娘。汪氏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她所嫁的便是排行第二的二爺裴晟睿,兩位姨娘則分別育有一子與一女。
至于大房的五名子女在裴家孫子輩的排行則分別為,大爺、二爺、五爺與三姑娘、四姑娘。
裴家二房的成員組成與大房大同小異,一樣一正妻二姨娘,共有六名子女,二房的三名妻妾皆各生了兩個孩子,正妻李氏育有一男一女,妾室貞姨娘和蓉姨娘則分別各生了一男一女與兩個女兒。
二房子女排行則為三爺、四爺與大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
孫子輩的大爺裴晟楠已成親,其妻是知縣家嫡出的二女兒崔氏,成親三年多育有一子,近日肚子里又懷了一個,母子倆現今都是裴府的寶貝疙瘩。
二爺剛成親月余,也就是原主這一對新人。
三爺年紀雖比二爺小上幾個月,卻已成親兩年多,三少女乃女乃小汪氏在去年年底才剛生下三爺的嫡長女而已,相隔不到兩個月,三爺的姨娘便生下三爺的庶長子,然後另兩個姨娘又先後傳出有孕的消息,整個後宅熱鬧不已,至于是喜鬧或吵鬧就不得而知了。
從裴四爺以下皆尚未成親,不過四爺與五爺皆已有了婚約,就等女方及笄後再娶進門。
裴家姑娘從行一到行四皆已出嫁,只剩二房年幼的五姑娘和六姑娘仍待字閨中。
裴家成員大致如此,至于其中的利害關系因下人們不敢多口舌,她沒了情報來源,只能以後靠自己慢慢觀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都立志要當個不管事的米蟲了,小說中那些爭權奪利、爭寵奪愛的宅斗橋段應該也都與她無關,是吧?
對了,忘了說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夫婿裴二爺說起來應該算是一個潔身自愛的男人,他的後宅除了她這個正妻之外,就只有兩個通房,還是早在他成年時他母親為他所準備的,這點讓她有些小開心,因為如果她的夫婿像裴三爺那樣是一個花心大蘿卜的話,她想她應該會去上吊,早死早超生。
說完裴家,說說她的娘家紀家。
若是以東升旭日來形容裴家的話,那麼紀家就是那晚霞,連西下的夕陽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徒留余暉的雲彩,雖美麗卻不持久,終將被黑夜所籠罩而失去所有光彩。
現今的紀家是一個榮景不再,即將瓦解與沒落的過氣富商之家。
她想,若非原主與裴二爺自小就指月復為婚的話,憑原主現今娘家的頹勢,原主大概是進不了裴家門,成為裴家二少女乃女乃的。
從這點來看,裴家人倒是挺信守承諾的。
說起來紀家傳至原主父親那一代正是第三代富商,也應驗了那句富不過三代。
紀家的嫡庶兄弟一共有五個,在紀老太爺仍在世時,兄弟五人已是面和心離,等老太爺一過世,五兄弟立即分家,離心離德,好好一個家頓時分崩離析,以旁人無法想象的速度迅速頹圮。
原主父親在紀家五兄弟中排行第四,雖是嫡出,但沒啥經商本事,加上性子紈褲,雖有秀才之名,也在縣衙里勉強混了個主簿的小官職,但在分家之後不懂經營之道,又習慣奢華享受,入不敷出,家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減少,等到原主要出嫁時,嫁妝勉強湊個十二抬,和以前紀家姑娘出嫁時起碼七十二抬的規格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這也就罷了,听說原主總共有十個兄弟姊妹,與她同胞的只有一位兄長,兄妹倆的母親雖是正妻,卻讓寵妾滅妻的父親弄得在家中一點地位都沒有,連帶他們這對嫡出兄妹也不受待見。
所以,她的同胞兄長在五年前成親之後,便假借南下經商之名,帶著妻小離家搬到南方定居,從此逢年過節只見年禮不見人。
母親則已臥病在床多年,在親眼見女兒出嫁的最後心願了了之後,恐怕再無太多求生意志,時日所剩無多。
說穿了,現今的她有娘家跟沒娘家差不多就是。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紀芙柔這般想著,因為倘若原主與娘家的人關系親密又良好的話,她這個借尸還魂冒名頂替的穿越者,早晚都會在娘家人面前無所遁形,因此現今看這情況真的讓她很放心,全無後顧之憂。
對了,這些事全是她的陪嫁丫鬟跟她說的,但她的陪嫁丫鬟對于紀家的事也只知道些表面上的事,因為這兩個丫鬟都是在她成親前一個多月才從人牙子那里買來的,經由母親的女乃娘米嬤嬤親自教出來,所知之事皆是從米嬤嬤那里听來的。
至于她的陪嫁丫鬟怎會是兩個新人,而不是原本待在她身邊或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只要看看春花和秋月那兩人讓人過目即忘的路人甲長相,應該便不言而喻了。
整體來說,她對于現在的新身分與新生活挺滿意的,如果這一世都能這麼度過,她很樂意!
米蟲人生,我來了!
「二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二爺回來了!」
春花人未到聲先到的跑進屋里,氣喘吁吁的模樣看得出來她絕對是從正院或前院一口氣跑回來的,中途沒有停歇。
「二少女乃女乃,二爺他、二爺他回來了!」春花一口氣還沒喘過來,雙眼發亮的再次對她說道。
紀芙柔放下手上看到一半的書冊,緩緩的點頭道︰「我听到了。」
春花站在原地喘了一會兒,見主子仍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起身準備去迎人的舉動,忍不住著急的月兌口問道︰「二少女乃女乃,您不去迎接二爺嗎?」
紀芙柔被她這麼一問才猛然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點頭應道︰「當然要去。」一頓又道︰「妳先替我更衣。」
她完全是在拖延時間,因為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她都快要忘了那個人的存在,現在那人連個預告都沒有就突然回來了,她該做何反應才算正常?
紀芙柔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與不知所措,為這個她還不知道長相卻已注定要與他生活一輩子的人。
她不知對方長得是圓是扁,如果長得很抱歉的話,她懷疑自己是否有辦法陪對方上床,履行夫妻的義務。如果她真做不到而得罪了對方,那她所向往的米蟲生涯是不是就得提早結束了?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之前真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古代原本就都是盲婚啞嫁,女人一旦成了親便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問題在于她又不是真的生在古代、長在古代,而是從二十一世紀魂穿而來的人,在歷經過現代的自由戀愛與男女平等的社會後,她有辦法做好一個恪守三從四德的古代媳婦嗎?
紀芙柔發現自己沒了信心。
可是沒了信心又如何呢?事到如今她除了硬著頭皮去面對,還能怎麼樣?
現在她只能拜托老天保佑,希望裴二爺不要長得太抱歉,不要是個渾身肥油的大胖子,不要有狐臭或臭腳丫,更不要有滿口的黃板牙、蛀牙或口臭,要不然干脆直接讓她死一死重新投胎算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手腳麻利的春花已迅速替她換了衣裳,連發型都重新綰過,從慵懶舒適的簡單束發變成隨雲髻,還在上頭插了朵大紅色的絹花,讓她看起來簡直就像三八阿花。
「把那朵絹花拿下來,換支樣式簡單的簪子或步搖。」她蹙眉道。
「二少女乃女乃,您才成親不久,應該要打扮得喜氣些,二爺見了才會喜歡。」春花小聲勸道。
紀芙柔低頭看了身上的衣裳一眼,道︰「穿著一身大紅撒花褙子還不喜氣嗎?過猶不及這句話听過沒,懂不懂它的意思?」
春花一臉茫然的搖頭。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事情做得過頭就跟做得不夠一樣,都是不合適的,所以—— 」她轉頭看向梳妝台上的首飾盒,迅速的瞄了一下,隨即下巴朝那方向一抬,道︰「就用那支白梅簪吧。」
春花心里雖然有些不贊同,但還是點頭听命行事。
說實話,別看她家主子長得柔柔弱弱、白白淨淨,大多時候看起來總是懶洋洋的不太愛動、不愛管事的模樣,可卻是個有主見、有想法的,一旦做了決定便不容他人置喙,即便她們這些丫鬟的出發點是好的,二少女乃女乃仍舊會堅持己見。
早在認清這點之後,她對于主子已經做決定的事從不多言,不像秋月總是學不聰明,老挨主子白眼卻還不自知,最近更被調到小廚房去做事。
將喜氣洋洋的大紅絹花換成秀雅的白梅簪後,春花請示道︰「二少女乃女乃,您看這樣行嗎?」
紀芙柔打量著鏡中自己的模樣,點了點頭,起身道︰「行,走吧。」
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氣勢,反正早晚都要面對,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不是嗎?
走出暮雨院,入眼的全是雕梁畫棟,奇石假山,小橋流水,游廊九轉的奢靡造景,富貴得讓人咋舌。
紀芙柔在第一次走出暮雨院見到裴府內的景致時,不禁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她一直以為裴府其他地方應該和暮雨院差不了多少,誰知竟是天差地別。
暮雨院在裴府之中只能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中庸院落,院內不管是家具與布置,抑或是花園內栽種的花草樹木、涼亭造景,一概以實用為主,既不奢華也不簡陋,讓人舒適得感覺不到壓力,可暮雨院外卻是極盡靡麗。
她想,這應該跟居住的人有關。
換句話說,裴二爺應該是個低調且務實的人才對,倘若真如此的話,她已發覺對方一項優點,挺好的。
所以,她的夫婿應該不會太差勁,對不對?
她一邊走,一邊分心的祈禱著,沒注意到前方石板小徑上站了一個人,後頭的春花阻止不及,她竟一頭撞上對方,被反彈力道亂了平衡感,整個人往後仰倒。
「啊啊啊—— 」她驚叫出聲,雙手下意識的在空中亂揮,想抓住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腰身猛然被一只堅硬如鐵的臂膀緊緊扣住,一個用力,她原本往後倒的身子又變成往前撲,悲劇的再次一頭撞上對方,差點沒撞扁自己的鼻子。
「好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眼淚都流了出來。
「做什麼這麼毛毛躁躁的?」
她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怒斥,接著那聲音又命令道︰「抬起頭來。」
紀芙柔摀著撞疼的鼻子,紅著眼眶,泛著淚光的想著這人是誰啊?不知道她是府里的二少女乃女乃嗎?竟然敢如此的命令她這個主子?她有些不爽的抬起頭來,卻听見身後春花的聲音——
「奴婢見過二爺。」
二爺?哪個二爺?
不對,裴府中被稱之為二爺的好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裴晟睿,原主的新婚夫婿,也就是她的老公?!
紀芙柔瞬間瞠大雙眼瞪著眼前的男人,只見對方正眉頭緊蹙的看著她,臉上寫滿了對她的不滿。
她做了什麼事令他覺得不滿了?只因為剛剛撞了他一下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紀芙柔皺眉月復誹著,雙眼卻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長得還算不錯,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巴不大也不小,唇瓣不薄也不厚,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個無情之人。
他的臉有些瘦削,因而臉型顯得有稜有角,令人覺得有些剛強,加上銳利的眼神和緊蹙的眉頭,給人一種嚴厲不太好相處的感覺。
真是糟糕啊,她突然有種命運未卜,前途茫茫之感。
「二爺,您回來了。」她後退一步,規矩的福了個禮後開口道。
在她打量他時,裴晟睿也在打量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成親當日揭蓋頭時,他也曾認真的端詳過他的新娘,但那時她臉上的粉實在是太厚了,根本看不清她本來的面目,之後的洞房花燭夜,搖曳的燭光加上酒意,他也沒多注意她的長相,隔天一早醒來,又因急事而匆忙離開,連帶她向父母親敬茶的時間都沒有,如此說來,他根本不算知道她究竟長得是何模樣。
換句話說,成親一個多月來,這回才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個兒新娘子的長相。
他的新娘有一張瓜子臉,五官清麗,肌膚白皙,眉毛彎彎的,眼楮又圓又大,是個讓人見了相當有好感的小美人,但是……
「妳剛才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他蹙眉問她,目光深邃莫測。
「妾身正要去迎接二爺回府。」紀芙柔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進門都有一段時間了,妳迎接的速度似乎有些姍姍來遲。」他平鋪直敘的說道,聲音中听不出喜怒。
「妾身以為二爺會在公公那里多待些時間談公事。」紀芙柔迅速的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所以妳就可以姍姍來遲?」他挑眉問道。
紀芙柔頓覺不爽,這家伙是怎麼一回事?剛結婚就把新婚妻子丟下一個多月,不聞不問,好不容易終于回家,沒有一句歉疚或安撫他新娘子的話也就罷了,竟莫名其妙的找起碴來,他是不是有病啊?
她壓下不爽,平靜的開口說︰「所以妾身才會待在院里先安排下人們燒水,讓二爺進屋就有熱水可以沐浴,洗去滿身的塵埃與疲憊;安排廚房煮些吃食,讓二爺沐浴後即有熱食可以暖胃。」
裴晟睿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更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因為這和娘先前與他抱怨的她完全不同。
娘說︰「若不是你爹堅持守信,娘絕對不會讓這麼一個愁眉苦臉,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進門。」
娘說︰「曾經的商業巨擘紀家會傾倒沒落絕對是咎由自取,光是看他們教導出來的女兒就知道,不僅軟弱、無用、膽小,還受不了一點的斥責或委屈,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真是氣死我了!」
娘說︰「我現在看到她就煩,所以已經免去她的晨昏定省,這事我在這里告訴你,你可別多事以孝順為由,又讓她每天到我面前來給我添堵听見沒?」
娘說︰「你問我為何這麼說?你何不自己回去問問她干了什麼蠢事!」
想起娘剛才在說這話時怒不可抑又咬牙切齒的模樣,裴晟睿便忍不住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這段期間家里可有發生什麼事?」他目不轉楮的盯著她。
紀芙柔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她這麼一個問題。
身為新進門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媳婦,她哪里會知道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大事她管不著,小事也沒有人會跟她說不是嗎?
「抱歉,妾身不清楚,因為沒人與妾身說。」她老實答道,一頓後又稍作解釋的對他說︰「前陣子妾身生了場病,婆婆要妾身好好待在院子里休養,因此這段期間妾身幾乎天天都待在暮雨院里,並不曉得家里所發生的大事小事。」
「生病是怎麼回事?」他問她。
「只是個小風寒。」
「近日天氣似乎不冷。」
「正因如此,才會一不小心就受涼了。」
裴晟睿用一臉莫測高深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她,看得紀芙柔不由得渾身發僵。
他到底是在看什麼?難道他發現了她與原主之間有所不同之處不成?否則為何會用這種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紀芙柔有些忐忑不安。
「妳身子都痊愈了嗎?」他又問。
「痊愈了。」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道,希望趕緊跳過這話題,天知道原主可不是真的因受涼感冒才丟了命的。
听春花說,原主那個傻丫頭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一時想不開,自己投池自盡,至于為何原因想不開,她根本就不能問,所以壓根不知道。
總之呢,就是不想活的傻丫頭在被救起之後,昏迷又受寒的情況下,不到兩天,如願以償的一命嗚呼,然後由她這個因車禍而魂穿至此的人取而代之。
「二爺在外頭奔波了一個多月,應該很累了才對,讓妾身先侍候您回暮雨院里歇息,有話待您養好精神之後再說,不急。」她轉移話題,說著轉身命令站在一旁的丫鬟,「春花,妳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趕緊去看看熱水燒好沒,若是好了立刻送到屋里,二爺一會兒進房就要用了。」
「奴婢這就去。」春花迅速點頭,轉身就走。
「這丫頭!」紀芙柔佯裝不滿的嘀咕了一聲,然後轉頭道︰「還請二爺原諒這丫頭的無禮與毛躁,她是在三個月前才被買來服侍妾身的,許多規矩還在學習中,妾身向您保證,她會慢慢變好的。」
「三個月前才買來的?她不是妳原來的貼身丫鬟嗎?」裴晟睿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疑惑的問她,同時也在不知不覺間隨她舉步朝暮雨院的方向走去。
「不是,隨妾身陪嫁而來的下人們皆是後來才買來的,資歷最長也不過一年而已。」轉移話題成功的紀芙柔有些心喜,說話語氣不自覺的變得輕快了許多。
裴晟睿輕挑了下眉頭,問她,「為何會如此?」
紀芙柔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輕聲答道︰「子不言父之過。」
答案不言而喻。
裴晟睿聞言輕愣,這才想起似乎曾听聞過關于他那個敗家的岳父,專愛做一些寵妾滅妻不著調之事,倘若傳聞不假,他這身為嫡女的妻子與其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紀家的生活八成不會太好過。
想到這里,他臉上嚴厲的神情不禁柔和了些。
「過幾天等我手邊的事處理完後,我陪妳回娘家。」他說。
「嗄?」紀芙柔被他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到猛然停下腳步,月兌口就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裴晟睿挑眉反問。
紀芙柔勉強命令自己冷靜,「為什麼二爺會突然想要陪妾身回娘家?」
「妳尚未回門不是嗎?」
回門?紀芙柔差點沒申吟出聲,她是真的完完全全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
她完蛋了,死定了,如果真回了娘家,她連誰是誰都叫不出名字,連娘家後院里的路怎麼走都認不得,如果被人發現的話,她要如何解釋?難道要說她得了選擇性失憶癥不成?真是要被逼瘋了啦。
「怎麼了,妳不想回娘家看看嗎?」裴晟睿的臉上再度出現探究的目光與神情。
紀芙柔露出些掙扎與猶豫的表情,緩慢地搖頭道︰「我不想說謊。」
「妳不想回去看看妳娘嗎?」他問她。
紀芙柔頓時無言以對,她可以利用與紀家那些親人們的疏離拒絕回門,卻不能對在紀家中與原主相依為命的母親置之不理,看樣子,這回的回門她是躲不過、逃不了了。
「妳不想回去嗎?」他再次問道。
紀芙柔無奈,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道︰「想。」
「那就準備一下,派個人送個口信過去,等我明後兩天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咱們大後天一早就出發,應該能趕在中午之前抵達。」他吩咐道。
「好。」她強顏歡笑的點頭應道,接下來一路上卻是沉默不語。
「妳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走在她前方的裴晟睿突然開口說。
紀芙柔的眉頭不自覺的輕皺了一下,覺得這家伙八成是個月復黑的主,因為他不可能會不知道她這個妻子在娘家的處境才對,況且她剛剛都表明說自己不想回娘家了,卻又不得不回去,在這種情況下,她能高興得起來嗎?他這不是明知故問,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是什麼?
「若不是為了母親,妾身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那個家門一步。」她語氣冷漠,直截了當的道,懶得再掩飾什麼,免得讓他以為自己沒脾氣,好欺負。
裴晟睿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與硬氣,看樣子她過去在娘家里的生活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更艱難。
他不再說話,紀芙柔樂得自在,兩個人一路沉默的走回暮雨院。
他由著兩名平日服侍他的貼身丫鬟侍候入浴,她則去了廚房替他張羅吃的。
她壓根就不知道那兩個丫鬟正在告她黑狀,致使她的新婚夫婿在外出一個多月歸家之後的當晚宿在書房里,沒有回房睡覺。
不過對于這個結果,紀芙柔不反對,雖然她並不知原由,單純以為裴晟睿是忙于公事才會宿在書房里,總之她有一種松了口大氣的感覺,要不然天知道要她陪一個才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睡覺,甚至是陪他做\\ai做的事,她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這樣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