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立一直留意著洛雲汐及玄朗,洛雲汐這小小的表情當然沒逃過東方立的注意,那可不是同樣培育靛色牡丹的同行相嫉而已,他猜測洛雲汐與竇仲胥之間定有什麼故事,所以刻意挑起它。
「竇匠人,別怪本王多疑,花種、顏色千百種,怎就你與洛匠人都垗了靛色牡丹來培育?在本王的眼中,看到已開花的才算成功,未能開花的……只是效顰而已。」
被如此質疑可達不到竇仲胥出名的目的,想著洛雲汐又一次阻了他的前程,窶仲胥十分不滿。「王爺有所不知,這雲汐本不姓洛,她乃是草民胞妹,當初出嫁後逃離夫家不說,還偷偷帶走了我竇家培育牡丹的技術,這靛色牡丹是草民多年培育的心血,她只是一名竊賊而已。」
「哦,洛匠人,你怎麼說?」
听見竇仲胥意是惡人先告狀,洛雲汐連忙起身回答,「回王爺,竇匠人說的不是事實,這牡丹自始至終都是由民女一手培育,當初離家時,民女培育的技術記在一本手記里沒有帶走,這才被竇匠人取得學了去。」
「你們各說各話,本王該信誰才好?」
此時玄朗也站了起來,為洛雲汐證明,「王爺,草民有辦法證明牡丹培育技術是出自何人。」
東方立一見玄朗站起,勾起了他的興趣,「墨公子如何證明?」
「既然培育成功了,那麼竇匠人的靛色牡丹想必會開花吧!」
「那是當然。」竇仲胥對玄朗露出了不屑的眼神,冷冷回答。
「那麼,若我說你的牡丹不出五日便會枯萎呢?」
先別說牡丹結了花苞都要十日左右才能開花,開了花也還有約十至十五日的花期才會凋謝,接著期待來年花期,他的牡丹才剛結花苞不過幾日,看來十分健康,怎可能突然枯萎?所以竇仲胥並不相信玄朗的話。
「你莫要說大話,牡丹都尚未花,怎可能枯萎?」
東方立挑起眉,他看過窶仲胥的牡丹,別說結了碩大的花苞看來隨時可能綻放,那株牡丹枝葉蔥翠,怎可能突然枯萎?
「墨公子,你方才說你不是匠人,那你憑什麼說竇匠人的牡丹活不過五日?」
「回王爺,草民不是匠人卻懂花,這牡丹在草民眼中只有又短又悲涼的一生,不信的話王爺可以等,不日便能知道誰才是真正擁有培育新種牡丹技術的匠人。」
東方立可沒因玄朗幾句話就輕易相信,反而刁難他,「墨公子,洛匠人既是你的未婚妻,為了保住她的名聲或許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若趁夜對竇匠人的牡丹做什麼壞事也不是不可能,到時,不就坐實了竇匠人才是竊取技術竊賊的罪名?」
「王爺若不信草民,大可派人看守好竇匠人的牡丹,那麼幾日後便可證明。」
「本王會派人看守竇匠人的牡丹,只是……墨公子既然敢為洛匠人做證,那敢不敢與本王打個賭?」
「打賭?」
「是,若竇匠人的牡丹開花了,墨公子便是做了偽證,本王可以不治你偽證之罪,但你必須到本王府長住,為本王照顧府里的花卉。」
玄朗此時卻遲疑了,雖然他明知竇仲胥的牡丹性命不長,但玄朗對東方立的做法也感到疑問。
東方立為什麼希望他住進王府里?莫非是想借著他在王府的這個機會接近洛雲汐?若是為此,玄朗便猶豫起是不是該應了這個賭了。
「墨公子遲疑莫非是方才說了大話?」
不行!玄朗知道他此時若不答應這個賭,反而讓人懷疑洛雲汐真是竊取培育技術的竊賊,總之他肯定竇仲胥的牡丹性命不長,何必擔心。
「草民願賭。」
東方立倒不是認為竇仲胥才是真正培育出靛色牡丹的匠人,只是玄朗的話說得太滿,東方立覺得要讓竇仲胥的牡丹撐過五天不是難事,他要的,是玄朗能住進他的府里。
東方立是愛花,但希望玄朗住進府里哪是真要他幫他照顧花卉,東方立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東方立愛花亦愛美人,京里人人皆知,然而東方立更讓人做為談資的,並不是他愛花愛美人的性子,而是听說東方立的王府里亦豢養過美男子。
而玄朗的容貌,正是讓東方立一見傾心的那種美男,他根本不在乎玄朗已有未婚妻,他只想將玄朗佔為己有。
「那麼墨公子,本王的侍衛不懂植栽,本王會另派匠人特地照顧那株牡丹,你沒有意見吧?」
「草民沒有意見。」先天不足的牡丹,後天做再多的照顧、施了再多的花肥都救不回。
東方立右席還安置一座空席,與會者本不以為意,直到听到外頭的通傳聲,這才知道國師墨無垢竟也是席上嘉賓,紛紛私語起來。
墨無垢是一名得道仙人,被皇上奉為國師已二十載,哪是輕易能見著的,听說墨國師真實歲數無人知道,更傳說他已百歲之齡,可他不但不顯老態,容貌看來竟只有弱冠之齡。
見到墨無垢的身影,東方立便堆出滿臉的笑意,「國師稍早說有事不克前來,本王還覺得可惜,怎知國師最後還是來了。」
「無垢今日上了一卦,測出此行會有奇遇,所以前來,莫非……王爺不歡迎無垢?」
「當然歡迎,請!請上座。」
墨無垢人如其名,他穿著一身無一絲點綴的白衣,一頭如瀑的黑發只扎了個半髻,余下的便隨意披落在白衣之上。
若說玄朗的美還有屬于男子的俊朗清雅,那麼墨無垢的美便是屬于女子的精致月兌俗,今日見了俊美的玄朗,再見一位不同類型的俊美國師,在場的人怎不驚艷?
只是墨無垢那雙特殊的灰色瞳眸向來清冷,即便笑著也讓人感到疏離,直到墨無垢看見了剛和東方立打完賭還沒回座的玄朗。
別說與會者,就連東方立都錯愕的看著墨無垢快步的走向玄朗,然後執起玄朗的手。
玄朗並不記得眼前人,但這人看來卻好似識得自己,可他看來不逾弱冠之年,自己卻已經沉睡數十年,他們真有可能相識嗎?
「竟然是你!」
「國師……識得我?」
不是冷冷的喊他「墨無垢」,而是一句狀似恭敬的「國師」,墨無垢細看著玄朗,又望向洛雲汐,直到得到了解答。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啊!當年讓洛雲汐向西而行,最終還是被「天」給阻攔了。
墨無垢看玄朗的記憶似是大部分回歸了,卻忘了最重要的部分,讓墨無垢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忘了他!
「就說你傻,不該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痴傻,當年你就該隨我離去,如今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國師何出此言?」
「你還不知道自己沉睡的原因吧!」
看來,這個國師是真的識得他,才會知道他沉睡的事。「莫非國師知道?」
「別再稱呼我為國師,我是墨無垢,就算你失憶了也不該忘了我,你無情得令我傷心。」
「你姓墨?」
「是,墨無垢,記起我了嗎?記起你該是我的人嗎?」
玄朗想起了為自己取名的人,要自己跟了他的姓,莫非……就是墨無垢?
但這一切可讓洛雲汐覺得心頭不是滋味,她一直以為自己在玄朗的心中只需與一個青琉爭地位,如今怎又會出現一個墨無垢?
而這個墨無垢竟還說玄朗是他的人?
「我……不記得了。」
墨無垢看了他身旁的洛雲汐,這個讓他險些失去玄朗的女子,他收起了熱切的眼神,恢復了沒有溫度的嗓音,道︰「你似乎打了賭,他人是要看顧好自己的花,你則是要看顧好自己的匠人,玄朗,能不能得到花魁,除了有花還要有匠人啊!」
「你想對雲汐做什麼?」既然想起了墨無垢對自己的執著,玄朗自然明白在墨無垢的眼中洛雲汐就是阻礙。
「我?我無須對她做什麼,你要小心的是……別人會對她做什麼,要得到你,我會光明正大。」
墨無垢既是國師,想必測算出什麼,玄朗有了警戒心,真誠向墨無垢揖,「多謝國師。」
曾經,墨無垢的容貌也吸引過東方立的注意,要不是墨無垢是皇兄所封的國師,東方立早想把墨無垢收編在他的王府之中,但除了是國師,墨無場亦會仙術,幾次想佔便宜被墨無垢以仙術惡整一番後,東方立便放棄墨無垢,只是對于美人,東方立還是會十分禮遇就是。
但對于玄朗,東方立可沒這麼容易放棄,他喜歡玄朗那仍帶著男子英氣的美,那是一種既能征服美人又能征服同性的優越感,對墨無垢的喜好,東方立可以在女子的身上找到,但玄朗卻是獨一無二。
東方立想要的佔有,是一種馳騁在男性身上的快感。
但墨無垢看來是認識玄朗的,這一點他可得籌謀籌謀。這麼想著,東方立面上不顯,招呼道︰「國師,請上座。」
墨無垢沒再對玄朗說什麼,轉過身來到東方立的席側,入了席。
花會已經到了第四天,洛雲汐擔心的卻不是她的牡丹能不能取得花魁,而是玄朗與墨無垢的天系。
洛雲汐不是沒想問玄朗與墨無垢的事,玄朗說他姓墨,會不會與墨無垢有天系?還有,為什麼墨無垢會說玄朗是他的人?
但玄朗說他失憶了,不記得墨無垢為什麼會這麼說,可洛雲汐就是覺得……玄朗就算失憶了,也絕對記得墨無垢。
就像他記得青琉一樣。
而青琉是他曾心儀的女子,那麼墨無垢呢?即便墨無垢是男子,但洛雲汐仍無法不去想墨無垢生得如此美貌,看起來與玄朗是如此般配。
所以,當墨無垢派人來請玄朗到墨無垢在花會期間暫居的院落一時,洛雲汐真心不希望他去。
玄朗是想問凊楚自己還未補全的記憶,但他無法向洛雲汐解釋,因此,洛雲汐見他堅持前往,便與他生了悶氣,把自己關在房里。
見洛雲汐生氣,玄朗便慌了,立刻讓人回絕了墨無垢的邀請,想去向洛雲汐示好,但洛雲汐沒有回應他。
玄朗想起他們剛進京時經過一間餅鋪,洛雲汐曾表示很想吃一種糕餅,于是玄朗上了街買了糕餅回來,就是想借此向洛雲汐道歉。
沒想到一回到院落,廳門敞開著不說,里頭還一片狼藉,洛雲汐的房間更是桌椅倒了一地。
玄朗拿在手上的糕餅掉在地上,他瘋狂似的在這小院落里翻找每一個地方,希望洛雲汐是躲在了哪里而不是遭遇不測。
直到玄朗意識到洛雲汐是真讓人給綁走了,明明墨無垢提醒過他要小洛雲汐的安全,他還是沒保護好她。
玄朗從沒如此惱過自己怎不記得仙術怎麼使用。
當他手足無措時,墨無垢出現了。
「玄朗,跟我走。」
「墨無垢,我現在沒空跟你玩你追我跑的游戲。」
這語氣……墨無垢露笑容,雖比不上玄朗的桃花笑,但比之更是傾城。「方才那一瞬間,你記起與我應對的語氣了?」
「我……」
「好了,我是來助你的,你忘了怎麼使仙術吧?」
玄朗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麼回答墨無垢,墨無垢便已上前抓住他的手,「跟著師父來。」
「就說了,我才不認你當我的師父。」
「你都用了墨玄朗這個名字了,可不可以不要堅持了?」
「我倒要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堅持收我為徒,而且你那個曖昧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什麼我是你的人,都讓雲汐誤會了。」
墨無垢一听更開心了,拉著玄朗就往外走,「我的徒兒自然是我的人啊!還是你們的感情這麼脆弱,我簡單幾句話就能破壞?」
「墨無垢!」
「玄朗啊!自從知道你的桃花笑對我及對和尚沒有作用後,你就沒再對我笑過了耶!」墨無垢嘴里說的可惜,但表情看不出,好像玄朗對他越凶他越開心。
墨無垢的侍僕哪見過國師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而且也從未對一個人如此熱絡,所以一個個都傻了。
「讓玄朗駕馬車就好,你們先回去,記得,東方立問什麼都不許說,不要逼我施術封了你們的嘴!」
「小的不敢。」
墨無垢丟下威脅話語,就扯著玄朗坐上馬車。
是啊!玄朗這俊美的容貌和迷惑人心的桃花笑,讓他不管做任何事都無往不利,偏偏就是對有些人無效。
所以,玄朗就說他最討厭和尚……還有墨無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