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夜未睡,江素心渾身難受,與如意交代了一聲,便去洗漱一番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小睡了一會兒,正午時分又爬了起來,用了膳,整個人渾渾噩噩。
等她用了膳,坐在椅子上時,一種冰冷如巨蟲附在她的身上,只要一想到要殺雞,她的臉色就無法好轉。
殺雞,她雖然是庶女,可也是千金小姐,這等事情她自然是沒有踫過的。
她手指撫上了額間,她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不怕不怕,不過是殺雞,不過是……
沒用!她怕得渾身發抖,她月兌了繡花鞋爬上了床榻,窩在被窩里瑟瑟發抖,不斷地安慰自己,也許軒轅易他自己都忘記這件事情了,她還是不要太當真。
不,不會的!軒轅易那個變態,怎麼會忘記呢。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要不裝病吧?反正她總是被他折騰生病,病了他也不會說她什麼了,興許殺雞這件事情也會忘記。
她想了想,現在正是初春,大地回春,仍舊夾雜著一份寒意,她離開被窩,打開了窗,正巧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她立馬打了一個寒顫。
好冷!
這樣的天氣令她憶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她臉色微微發白,門突然被人敲響,是如意派人喊她過去。
她整了整衣衫,便去了主院,如意見到她,有些同情地瞄了瞄她,「素心。」
「如意姐姐,可是有什麼事情?」
「是這樣,王爺說今日要吃雞……」如意看著江素心瞬間黑了的臉,心里的同情更甚了,「你要不要去廚房挑一只,到時候王爺要看著你殺雞。」
江素心有一種想直接暈倒的沖動,心劇烈地跳動,彷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去一般,她眼前發黑,「王、王爺……」
「素心,其實也沒什麼,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如意安慰她。
江素心說不出話,須臾,听到有人通報王爺回來了,她渾身冷到彷佛從冰湖中打撈出來一樣。
「見過王爺。」如意扯著江素心行禮。
「嗯。」如鷹隼的眼直直地盯著江素心,江素心發白的臉色,軒轅易再看看一旁的如意,薄唇翹了翹,「如意,本王讓你安排的事情可是妥當了?」
如意低頭頷首,「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
「很好。」軒轅易望著江素心,挑著眉,「江素心,難道還要本王請你?」
她抖了抖唇,說不出話,不只話說不出來,連路也邁不出去,軒轅易不是憐香惜玉的人,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她望了他一眼,雙腿無意識地往廚房走去,軒轅易跟了上去,慢條斯理地說︰「你從未殺雞,本王也是,不過本王的手沾過血,殺人和殺雞也沒什麼區別。」
殺人,跟殺雞沒有區別……她想捂住耳朵,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說著。
她眼前忽然出現一座冰雪覆蓋的山,馬車載著人,慢慢地行駛,初春料峭,馬車里坐著一對母女,母親抱著女兒,溫聲細語,女兒在母親的懷里昏昏欲睡,一派溫馨。
「殺雞的第一步,便是放血,知道如何放血嗎?拿著刀直接劃開雞的脖子,血就會嘩啦啦地流出來了……」
江素心握住了拳頭,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一把大刀劃過母親的脖子,血從母親的喉嚨噴了出來,而女兒被母親狠狠地壓在身下,一聲一聲猙獰的笑聲響起。
娘……
「接下來便是如何處理雞了。」軒轅易嗓音輕柔地說著。
咚地一聲,江素心暈過去了。
軒轅易停下了腳步,看著昏過去的人兒,他一動不動。身後傳來聲響,蘇展出現,風風火火的,「王爺,你說要讓那江素心殺雞,你真是太狠的心了,人家嬌滴滴的姑娘家……」
「你來干什麼?」軒轅易瞥了他一眼。
蘇展眼楮利,立馬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江素心,忽然覺得似乎有些過分,模了模鼻子,他能說,他過來是看熱鬧嗎?
「王爺,你是不是該讓人扶起江素心?」蘇展好心地提醒道。
軒轅易沒有說話,蘇展正要開口要丫鬟扶江素心起來的時候,軒轅易動了,他伸手一把撈起了她。
蘇展一驚,壓低了聲音,「王爺,你的傷!」
軒轅易沒說話,直接抱起人回了主院,剛把她放在暖榻上,拂了拂衣衫,正要離開的時候,一只小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但很小很暖,他一個不注意沒有在第一時間里甩開,身後跟過來的蘇展看到這一幕,笑著說︰「王爺,這江素心真是大膽,居然吃你的豆腐,佔你的便宜。」
蘇展的玩笑話軒轅易沒有放在心上,抓著他的小手根本沒什麼力道,他隨便一甩便能甩開,他在想什麼?
第一回,他連他自己的心思也模不清了。
「娘……」江素心輕輕地開口。
蘇展耳尖,听得很清楚,瞬間往後跳了三大步,偏偏又是一個愛熱鬧的,忍不住地說︰「王爺,江素心似乎在喊娘,」頓了一下,補充道︰「拉著你的手喊娘。」
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轉瞬瞪向了蘇展,蘇展搖頭晃腦,當作沒有看到,身體本能地又往後退了五大步,好嚇人。
軒轅易手一甩,將江素心的手給甩了出去,還未發火,躺在暖權上的江素心反而哭起來,「娘、娘、娘……」
就像雛鳥找不到了母親一般,迷茫嘶啞地低喊,「娘,不要離開素心,不要離開素心……」
一顆一顆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從她緊閉的雙眸里掉了下來,那張比清水還要淡的小臉布滿了痛苦。
軒轅易僵硬地站在那兒,鳳眼直視著江素心的臉,心口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回王爺,江郎中曾經被外放到淮州,待了六年才又回了京城,在任上的時候收了一個妾室,懷了孩子,最後生下江姑娘,後來江郎中被召回京城,先母女兩人回來,隨後回來的母女兩人途中遇上了強盜,最後只有一個摔斷腿的老奴和江姑娘活了下來,听說,江姑娘的娘親死得很慘,脖子被劃了一大口子,直接死掉,死時將江姑娘藏在肚子下,才沒讓江姑娘也跟著遇害,那老奴也是一個忠誠的,一路護送江姑娘回了京城。」
宿風有條不紊地說完,低著頭不敢瞧坐在暖榻上的王爺一眼,一只白女敕的小手用力地抓著王爺的手,那手可是沾了不少血的,如今卻任由江姑娘抓著,好像王爺一收回手,江姑娘便哭著喊娘。
軒轅易靜靜地听著,想著江素心娘親的死狀,再聯想他故意嚇唬她的話,很顯然令她想到了悲傷的往事。
「這江姑娘確實可憐。」蘇展坐在一邊,喝了一口茶,不客氣地說︰「之前被你弄得接二連三地生病,如今更是被你嚇的記起了夢魘。」
軒轅易淡淡地道︰「難道你在怪本王?」
蘇展被他看了一眼,窩囊地搖了搖頭,違心地說︰「沒有,這事豈能怪王爺,是江姑娘膽子小。」
軒轅易這才沒有繼續說什麼,蘇展看著被江素心抓著的手,又道︰「王爺,我看你這樣也累了,不如讓江姑娘抓我的手?」
軒轅易神色不變,輕斥,「多事。」
蘇展被嫌棄了一番,最後拿出扇子,緩慢地搧著,好吧,他不說話了。
「王爺,藥煎好了。」如意端著藥進來。
在宿風稟告之前,已有御醫過來替江素心看過,受了驚嚇,需要好好安神休養。
「嗯,端來。」軒轅易伸出另一只沒有被抓住的手。
如意怔了一下,「奴婢……」
「端來。」軒轅易又說了一遍,如意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將藥放在了軒轅易的手上。
軒轅易接過湯藥,直接湊到了江素心的唇邊,拇指測了測溫度,便準備將藥灌下去。
「王爺!」如意不禁喊了一聲,可惜來不及了,不少的湯藥順著江素心的唇角流到她的脖頸,令她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軒轅易一愣,蘇展大笑,「王爺,這伺候人的活還是讓如意來吧,免得弄巧成拙了。」
軒轅易面無表情,「宿風。」
「屬下在。」
「丟出去!」
「是!」
「王爺,我錯了,別丟別丟,我自己走……」蘇展被宿風毫不客氣地丟了出去。
屋子里一時間安靜了,如意猶豫了好一會兒,「王爺,不如讓奴婢喂藥?」
「不用,你也出去。」
「是。」如意同情地低下頭,願老天爺保佑可憐的素心。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屋子徹底地靜了。軒轅易看著手里的碗,好一會兒,他動了動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頭一低,堵住了身下人兒的小嘴,以口渡藥。
很快,一碗安神藥喂完了,喂得得心應手的軒轅易滿意地將空碗放在一邊,看她的唇上還有少許的藥漬,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擦拭她的歷,手伸到半空又放了回去。
他凝視她片刻,俯首,再一次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唇柔軟地彷佛融化的糖絲,本該是苦澀的藥味也淡了不少。
輾轉地吻了一遍,他再抬頭時,她的唇已經被吮得發紅,他目光沉沉如烏雲,真是詭異的人兒,分明長得也不美,滋味卻令他不知饜足。
看著她被藥汁弄髒的衣襟,他隱約看到她白皙的肌膚,眯了眯眼楮,「濕了的衣衫穿著難受吧,如此,本王便幫你一回。」
他難得的善心大發,淡定地退去了她的衣衫,只留下了中衣在她的身上,揚聲吩咐道︰「如意,打一盆熱水過來。」
「是。」
很快,如意便端著熱水進屋,卻看到衣衫不整的江素心,以及衣衫整齊的王爺,她很快地收起了異樣的情緒,恭敬地將熱水端過去。
「退下。」
「是。」
「等等,去拿一套干淨的衣衫過來。」
「是。」
如意動作極快地退出去,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套干淨的衣衫回來,知趣地將衣衫放下之後,她安靜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