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寵豬舉灶,寵兒不孝。
寵徒……便是師尊落得威嚴盡失的下場。
話說上回滌淨仙池事件,她就只是坐在一旁,邊吃仙桃,邊看他辛勞將每一絲霉息收拾干淨,說她幫不上忙,她當真連聲「師尊好厲害」都懶得喊,好歹見他穿梭于湖面,她拍拍手、鼓鼓掌也可以吧,偏偏嘴那麼不甜……
只有行為甜,當他收拾完畢,重回池畔,她倒是馬上起身走向他,乖乖巧巧跟在他身邊,一副听話好徒兒模樣。
害他不知該氣該笑,最後,只能放縱吁嘆。
這一放縱,短短幾年一說短也不行,老友家那只小徒娃,都養成了大姑娘,還與她家師尊經歷種種,終得以走到一塊一他徒兒膽子越養越壯碩,到達將師尊顏面踐踩腳下的程度……
這是她第幾次幫他趕跑上門求醫的病患?
有時幾年求不來一回生意,門前不只可羅雀,想拍只蒼蠅都沒分。
雖然霉神不靠醫人維生,但那是他光明正大整人的樂趣之一,也被她狠心剝奪,唉。
「這一回,愛徒替為師推掉患者,又是為何?」師尊威嚴徒剩一點殘渣的梅無盡,好聲好氣詢問徒兒,說話聲音完全不敢加大,要多孬,就多孬。
「她沒病。」至少身體沒有,若真有,也是腦。
方才踏入大堂,腳步多有力,中氣多十足,喝令她去喚師尊出來的氣勢,哪像個病人?
「愛徒真上進,已學會望、聞、問、切中的『望』,一眼能看出有病否。」為師甚慰吶。
「……」眼沒瞎都看得出來,好嗎?
女性患者上門求診,十有八九……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這句話,她最近才解其意。
而理解的那一日午膳,她無端端蒸壞一大鍋的飯、煎糊一條魚,那些明明是她最上手的事,居然……莫名其妙出了差錯。
「下回也讓為師發揮發揮所長,否則為師快忘了醫術怎使。」他一臉好商好量,求徒兒恩準的姿態。
她正低頭寫字,紙上一片密密麻麻,有時抄抄字帖,有時練練詩詞,她的字很秀氣,且相當具有耐心。
這時的她,襯在微敞窗扇前,午後陽光微微,涼風吹拂輕輕,窗外綠葉搖曳,她低斂眉眼,靜謐如畫一他真的都有想動筆畫畫她的念想。
才這般分神思忖,她擱下筆,抬起頭覷他。
「……我不想要有師娘。」突然冒出這句,襯著小臉一派任性。
「嗯?」他回神,只來得及听見最後那兩字。師娘?
「你若娶妻,我就離家出走。」
听听,這是一個徒兒能說的話嗎?擺明就是威脅!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呀!師尊都不師尊了!
「這麼討厭師娘呀?」他多少明白理由,只是不點破,一笑而過。
「……」因為她被後母虐待怕了,寧可拋師棄家,浪跡天涯一這是她書里讀到的帥氣詞兒。
若他像她爹親那樣,有了新婦,便再也不護孩子,任由新婦以教導之名,行欺凌之實……她情願,連他也不要。
「師娘這種莫須有的角色,在咱們家可能沒機會出現,你師尊我——沒有凡心這玩意兒,想動也沒法動,幸好你不是吵著要個師娘,這個為師比較做不到,哈哈。」他取過她擱置下的毛筆,替她批改紙上幾字錯誤。
她靜靜看著,本還專注在筆鋒上,到後來,卻不由得挪到他的長指間。
听見他方才的說法,有種卸下心頭大石的錯覺,可仍有小石鯁喉之感。
是因為……他說了他沒有凡心,想動也沒法動,等同于,無論是誰,他都不可能愛上?
「愛徒突然冒出這句,是她們對你說了什麼渾話吧。」
自然是有人見不到梅無盡,臨走前,忿忿撂狠話︰等我當上你師娘,看你還有多少好日子過!
「愛徒要多給為師一點信心,旁人說什麼,由他們去說,愛徒一定要信任為師……萬一有朝一愛徒看見為師被人剝光光、壓進床鋪上下其手,愛徒一定要相信,為師是被逼的,絕非春心大動,愛徒可定要站出來,拯救為師清白吶。」
「……把你壓進床鋪的那人,下半輩子都不想有好日子過了。」膽敢欺負霉神,就是嫌自己好運滿到溢出來,哪有這麼笨的?
「知師莫若徒呀。」他手一揚,柔軟筆尖朝她鼻尖勾了一圈,迅速畫出一個圓。
她皺鼻,模樣像只黑鼻小獸,還傻傻動手去抹。
未干的黑圓,往右臉顆劃開長長一道痕跡,惹他發笑,好心將她拉近,指尖沾些茶水,替她擦拭。
那不過是兩天之前的師徒日常對話,說完,兩人還去掃集落葉,在院子里造窯,烤了地瓜,地瓜又甜又好吃……
今日此時,言猶在耳的假想圖,居然活生生上演福佑眼前。
她家師尊,被剝個精光一再晚些進來,應該就能看見那光景一壓進床鋪,一名妖嬈女子,伏在他胸口,縴手沿襟口撫弄,紅唇落于他頸側,吻得嘖嘖有聲,仿佛他這道美食,教人忍不住用力品嘗。
女子身上薄紗輕透,勉強遮掩春光,手臂及後背雖皆包裹衣物,可布料透明如蟬翼,所有該看和不該看的,全都一清二楚。
兩人幾乎是肌膚相親,找不到半點空隙。
女子如蛇般輕蹭,雪膚在他身上游移,紅唇輕輕呵氣,女敕舌所到之處,留下暖昧濕意,梅無盡無反抗跡象,貌似午憩正沉,任憑撩戲。
福佑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呆佇了半晌,直至女人柔荑扯動梅無盡腰帶,解了松月兌,欲將他一身春景也剝光見人,福佑才憶起該要做些什麼。
「你在干麼?」福佑開口,聲嗓平靜,也沒驚訝大喊,態度仿佛有人敲了門,而她在屋內問「找誰」一般尋常。
「哎呀,原來還有別人吶……」女人媚眸微抬,風情萬種,見有旁人在場也不收斂,十指蔻丹依舊撫弄男人果胸,艷然一笑︰「你家男人?」
福佑搖頭。
……不是她家男人,是她家大人。
「不是就好,小娃兒,姊姊很忙,你先出去,接下來兒童不宜,去外頭玩沙,乖。」哄人的口氣,依舊艷媚無雙。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福佑不急忙上前,仍站在原地,看女人朝梅無盡頸際偷香,歡快得連尾巴都冒出來招搖,看那毛色形狀,應該是狐。
「修道人嘛,身上靈氣真香甜,與我之前嘗過的小妖滋味,大不相同呢。」女子伸舌舌忝唇,模樣魅人,毫不掩飾她的貪婪垂涎。
「當然不相同,他是神字輩的。」小妖小怪豈能相提並論。
「哦?敢情我遇上了山神?」女人面露喜色。
原先只是誤入此地,嗅到一絲異樣氣息,甜得她心癢難耐,尋覓找來,看見房內臥睡的男人,遠比氣息更可口,她才想著來場雲雨共修,沒料到,他這麼滋補。
「比山神再高一些些。」梅無盡說過,尋常小小山神上不了仙宴,應是階級低于他。
「小娃兒說謊不結巴呀?比山神再高些的神,哪會被我區區媚術迷暈?姊姊修為若這般高強,用得著找男人進補?」女人咭咭嬌笑,壓根不信福佑說詞。
是呀,福佑也很想問︰師尊,你被壓了這麼久,為何還不醒?
堂堂霉神,會受狐精所控?她也不信。
「別因為想救他,便扯謊欺騙姊姊,你甭擔心,不會要了他的命,只是讓他付出數年修為作代價,品嘗欲仙欲死的銷魂,呵呵呵……」女人繼續往他身上磨蹭,縴指滑過他鼻梁、嘴唇、下頦,直至喉結。
付出數年作代價的人,恐怕不是他,而是不斷不斷不斷在他身上翻滾,沾染霉息的你哦……福佑不知該不該同她說實情,都有些同情她了。
不過女人的手指看了很礙眼,正在梅無盡鎖骨處畫圈圈。福佑不自覺皺眉,盯著那柔荑瞧了許久,有股沖動,想把它拍去。
而她,也確實邁步上前,動手撥開蔥白美指。
「怎麼了?還是想妨礙我?」女人眼眸充血,逐漸轉為深紅色,臉蛋雖掛起艷笑,同時,狠獰襲上眉宇,被福佑撥開的手指,發了銳利長甲。
輕笑問出那句話,利爪朝福佑耙下,毫不給人反應機會。
福佑小腿肚突然一抽痛,她彎身去按,誤打誤撞避開了爪擊,再抬頭,女人艷容不再,恢復為猙獰狐貌,另一手爪子唰地又揮來。
福佑半點武功都不懂,眼前又是只修煉狐精,她開始後悔為了梅無盡,居然惹禍上身,剛應該要立馬關門走人,讓他被狐精吸些氣息便罷,反正他是神,不至于出事……
現下自己小命難保,實在虧大了。
小腿肚又是一痛,福佑跑不了,腳拐了一下,身子跌坐圓凳,頭頂上方三寸呼嘯過一陣風,打散她的發髻,是狐女的爪子攻勢。
「哎呀!可惡!」爪子揮太猛,直接穿透牆壁,一時竟抽不回來,狐女使勁掙扎。
福佑乘隙要逃,可還是掛念床上的梅無盡。
雖然動過拋下他,自個兒快逃的狼心狗肺忖思,真到了這當下,又不忍丟他慘遭蹂躪,貝齒一咬,奔向他去。
「師尊!師尊!」叫也沒反應,動手拍臉也拍不醒,是豬給附身了嗎?睡成這德性!
若拋下他,獨自快逃還有一絲機會能逃成……腦子中,明明這般想,身體卻不听使喚,動手要去馱負他,將他往背上扯。
她人小,扛不動頎高的他,拖也拖不下床,喘吁吁一試再試。
啪。
狐女成功月兌困,只是斷了幾截利爪,她伸舌舌忝指,爪子重新長齊,狐女手指故作挪動,艷紅色爪子發出摩擦聲,音若刀劍交擊,听來毛骨悚然。
「……姊姊,這樣吧,人,我給你留下,我順道去廚房,替你生火煮飯,我想你等會兒忙完,應該會很餓,你覺得……這樣好嗎?」師尊抱歉,在你的清白與徒兒的小命之間,徒兒只能選擇後者,你就……捐軀吧。
狐女咧嘴,口里狐牙顆顆雪白銳利,閃動森冷光芒︰「小娃兒不用忙,吃完你,我再吃他,姊姊就不餓了。」
吃她,是撕皮扯肉的真實「吃」;吃他,則是銷魂雲雨的「吃」,如此一來,胃也飽了,靈氣也飽了,一舉兩得。
「我是泥捏的,沒有肉香味,不好吃的。」福佑搖晃著腦袋。
「哦?你是泥女圭女圭?這有趣,姊姊還沒遇過泥人精,是不是把你打碎了,和入水里,你就會化掉?讓姊姊開開眼界可好?」狐女問得好甜美,話卻是狠的。
白痴才會說好!
但就算她說「不好」,狐女會放過她嗎?!她沒這麼天真單蠢!
「姊姊先卸你一只手臂試試,泥人會流血嗎?會痛嗎?來來,手伸過來,姊姊很麻利的——」狐女模樣與嗓音全然不搭嘎,前者獸般凶悍,聲音若似哄人輕柔。
福佑動也不能動,只能看她步步進匕,身後狐尾愉悅晃蕩。
狐女狀似友好,牽起福佑的右手,狐眸紅似血月,殺意一閃,便要扯斷掌間那只細瘦膀子——
福佑遺言只來得及想完一句——師尊,你是豬!——完畢。
她猛然閉眸,不忍看手臂離她而去的可怕景況,也在等待斷臂的劇痛來襲。
「呀——」
叫聲何其淒厲,幾乎要貫穿耳膜,究竟是多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失控至此……可是,實際上,沒那麼痛呀,咦?不,不是沒那麼痛,而是根本不痛。
那慘叫聲,仍在持續,福佑很確定,自己正咬緊下唇,並未張口。
「徒兒真傷為師的心,居然動了壞心思,要拋棄師尊自個兒逃,不僅要師尊捐軀,還在心里罵師尊是豬……虧師尊為救愛徒,連那種小狐妖都欺負下去了,有違師尊為神之道。」
馱在她背後的那人,沉沉低笑,不急于從她身上挪開,依舊懶懶掛著,泰半重量賴給她支撐,輕抵她耳後說話。
福佑這才張眸,看清眼前狀況。
方才氣焰囂張的狐女,右手臂正熊熊燃燒,任憑她如何撲打、如何滿地翻滾,火也熄滅不了,燒得她疼痛難耐,狐毛傳來焦味,和著難聞的氣味,屋子煙霧彌漫,嗆得人直想捂鼻咳嗽。
「你不知道在屋里燒東西……很嗆嗎?」咳咳咳,福佑忍不住埋怨,而且窗戶還是關的,味道更散不去。
「也是,屋里會留著一股煙臭味,還是在外頭合適。」梅無盡掛在她頸間的右掌一拂,狐女撞破木門,被狠狠甩飛出去,滾落廊下。
「你幾時醒的?」福佑側過臉去睞他,不信剛剛動靜那麼大,他真的一點都沒听見,她懷疑有人故意裝睡,要給徒兒一個試煉。
「為師沒睡呀。」梅無盡笑容可掬,坦然承認。
他若睡了,她豈有小命活到狐女第一次揮爪之際,更別提第二次、第三次……
「那你為何不早些阻止她?被畫圈圈畫得這麼開心,是不是呀?!」她有些氣惱。
「是挺開心的。」不過,與狐女在他身上又磨又蹭又壓又擠無關,而是某人明知自己能逃,卻硬要跑回來背他,這股傻勁,令他有些感動呢。
福佑氣呼呼撥開他的手,推開他,委屈自己方才小命險些沒了,賭氣不讓他貼靠著背。
這麼愛貼,不會去貼狐女嗎?!人家又香又軟又柔女敕呢!哼!
外頭還燒得正旺,淒厲哀號,听了福佑有些不忍,尤其狐女恢復成狐,身形似犬般大小,見小動物痛苦,惻隱之心哪能不動。
「這樣教訓足夠了,饒了她吧。」
「她剛想殺你。」居然還想替人求情。
「反正沒殺成。」
「還想睡我。」
「沒睡成呀。」她聳聳肩,一副沒啥大不了的神色。
「……」等睡成了,換他要咬絹子哀悼清白了耶。「該讓不長眼的妖物,好好記清楚,這是誰的地盤,招惹上什麼角色。」梅無盡這幾句,自是說給屋外狐女听。
這一把天火燒下去,不單皮肉之痛,就連修為,起碼燒毀一百年,要她重頭練起。
他眉目冰冷,全然無情,看著火焚狐精,亦無半分憐憫,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梅無盡。
可他轉向她時,眼里乍閃的冷滇,又仿佛雪融一般,什麼也瞧不著,只有要找她算算帳的惡劣笑意。
「愛徒,暫且不管她,你該給為師一個交代,那句『人,我給你留下,我順道去廚房,替你生火煮飯,我想你等會兒忙完,應該會很餓』……可是真心話?」
「……緩兵之計。」
「哦,緩兵之計呀,愛徒真不錯,連這般高深的兵法也悟了。」他撫顎低笑︰「那麼,『師尊抱歉,在你的清白與徒兒小命之間,徒兒只能選擇後者,你就……捐軀吧』,又是何意?」
「……愉听別人心底話,是沒有道義的行為。」
「你居然不是先反省自己的棄師行為。」真該打屁屁!
「我是在保護師尊您最寶貝的愛徒。」
這嘴,頂得他無言以對。
也是啦……她有個萬一,麻煩的還是他,在他與她之間,他寧願她先選擇保護自己,至于他,沒不濟到需要她舍身相救。
「好,愛徒你對了,做的很好……」不能罵,只能夸,他這師尊嚶嚶嚶。
咦?竟然沒反駁她?福佑本來等著說完那句話,他會酸個兩句回來,結果出乎她意料,害她一時詞窮,只能呆呆望向他。
不過在場並非僅剩師徒倆,屋外,還有只狐女被燒得嘰嘰叫,淒厲間夾雜哀求︰
「小、小娃——姊姊錯了!姊姊有眼不、不識泰山呀呀——你求他放過我——我呀呀呀我是開玩笑,沒、沒真要傷害你——呀呀呀燙!燙死我了——」
一聲尖銳過一聲,既求救,也求饒。
福佑嘆氣覷他︰「……我有好一陣子不敢吃烤肉。」是求情,也是心里實話。這樣火烤狐精的實況,活生生血淋淋上演,會在她內心留下陰影耶。
「確實有些倒胃口,燒焦味也難聞,罷了。」梅無盡彈指,收回天火,狐女滿面涕淚,右臂早已半焦,癱軟在地,疼到渾身發抖,一顫一顫的。
天火不似一般火焰,它可任由操控,要燒你大腿就絕不會波及如臀部,全集中在某一處,哪怕燒成木炭,不想燒著之處,仍保你毫發無傷。
狐女方才用哪只手想傷害福佑,他便要哪只手付出代價。
梅無盡從來不是慈憫之神。
他面容帶笑,眼中卻薄情至極,惹他不快,他的反擊就是讓你用每一寸皮肉,牢牢記住,見著霉神,閃越遠,越好。
「我去拿藥,替她搽搽。」福佑起身,走一趟書房開藥櫃。
記得上次她煮飯燙傷,梅無盡給了她一罐藥泥,說是女孩子留了疤不好,要早晚各搽一遍,藥泥效果奇佳,抹了冰冰涼涼的,馬上就不痛……呀,藥櫃里果然還有。
她取了藥罐,踏出房門,小心翼翼在狐女身旁蹲下。
狐女處于狐與人混亂交錯變幻之際,時而化為抽搐狐狀,時而又是渾身冷汗的狼狽美人,時而半狐半人,相同的都是……一副極為難受的模樣。
「就跟你說過,他是神字輩的,你還去惹他。」福佑嘀咕,邊為狐女右臂上藥……她真的有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再聞到烤肉味。
「……他、他是……什麼神?……」這問題,狐女問得太遲。
「霉神。」福佑回答她。
狐女淚流滿面,真想拿頭去掄牆,她誰不好招惹,居然惹上霉神?!
她這次若有命回去,絕對要將所有神仙的繪相貼滿山洞,見一個,躲一個!
「搽完藥,你趕緊走吧,以後別再誤闖這兒。還有,不要見著長相好看的男子,便想欺負人,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不,遇到神。」福佑好心勸道。
有時,神比鬼可怕,做事不講情面,只論天道,絕對要引以為戒。
狐女忍著疼,任由福佑替她上藥,藥泥一沾上手臂,確實舒緩火焚之痛,可她還是不禁淚垂雙腮,皮肉燒成灰炭,連皮帶骨都酥了,若非她仍有一丁點修為,早耐不住極痛致死。
雖說是她有錯在先,擅闖別人家,又見床上男人可口,于是生了貪婪之心,但也不用這麼狠厲教訓她呀!
好嘛,她承認,她是動了殺意,若非這小娃兒不知死活,妄想阻撓她……哎呀,她錯了,搧她幾巴掌不就夠了,拿天火燒她,皮焦肉熟一回事,修為燒毀百年,又是另一回事,這口氣,咽下去絕對內傷吐血!
偏偏面對霉神,她沒膽嗦,小命能撿回來,已屬僥幸,但還是好不甘心呀呀呀……
「好了。」福佑耗費大半罐藥泥,才將狐女整條右臂搽滿,藥泥效用迅速發揮,狐女已感覺膚肉逐漸重生恢復。
「這半罐,你拿回去用。」福佑蓋妥藥罐,遞給狐女,絲毫不知這藥泥多珍稀,其中又包含數百種仙花奇草。
「謝謝你……」這一句,狐女發自真心誠意。她沒料到有人能如此寬容,不計較她剛才還想傷她,她對這小娃兒很難不感激……不過,這與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一點兒也不沖突!
霉神她報復不了,至少也要讓他苦惱苦惱,絕不默吞窩囊委屈,夾著尾巴逃掉——逃是一定會逃,在逃之前,她要回敬給霉神一個大麻煩!
狐女注意到了,即便是此刻,屋里的梅無盡仍舊目光凜冽,緊鎖這方向,不容她萌生傷害小娃兒之心,那般冷情的神只,竟也會如此扞護一人。
「不用客氣——」福佑起身要走,狐女突然伸出左手,握住福佑的手腕,力道並不重,福佑一怔,只覺狐女朝她吐出一口氣,短暫朦朧了眼前景物,很快便恢復正常。
她視線尚未清明之前,梅無盡已閃身至她身旁,一掌將狐女打飛出去,慘叫聲一路呀呀呀呀,綿延不絕,滾過了石桌,滾離了老松,滾落了絕崖,終至聲音遠得再也听不見。
「發生什麼事?」她才感覺一眨眼,狐女跑哪兒去了?而他,剛不是待在屋里,此時又為何緊張兮兮扶著她的肩,好似擔心她怎麼了。
「那畜生對你做什麼?」
「……沒有呀,她什麼也沒做。」
梅無盡不信,攤掌凝聚術力,將她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很快地,他知道狐女動了什麼手腳。
狐,還有哪幾招能使?
魅之以色,迷之以媚,勾人以嬈。
公狐母狐全是同一個死德性……
但那些招術,擺在他家愛徒身上,會淪為何等景致?
實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到……狐女玩的老把戲,他突然不想太快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