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海之主,獨佇石欄桿前,舞天飛琉望著天際皓月,深綠的眼瞳充滿沉思,在陸地上,他的性別轉為少年,方便在這個獨特的國度行事。
這幾天,為著春走一趟北方,再往天尊的"虛崖城邈",遇上聖院使者通報天梁身亡與北方狀況。大海目前雖安然,但他對北方逐漸失控的情勢傷心。
「你想離開了?」感覺來到的氣息,舞天飛琉沒回頭,卻已了然于心。
「這幾天,大海之主奔波北方與虛崖城邈,事情的始末定然已清楚。」冬來到他身後。
「我還知道,那個防火的雙面瘋子從光城聖院跑人,氣死大司聖!」在大海,和繁濉星對峙又聯手過的舞天飛琉,對他會做的事,一點都不訝異。「大司聖已透過傳影直接告知,希望我能更加留意你的動靜,甚至以強硬的武力困住你。」听說連秋都失去聯絡,對留著大海之主身邊的冬,大司聖也緊張了。
「翔只望大海之主成全。」
「喲,你想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來換得這個成功?」舞天飛琉興然挑眉道。
「能得到四季司聖中最引人遐想的冬,可是我大海之主付出交易而來。」
冬之聖使,翔,被大司聖拿來籠絡大海之主的重禮,半年內,冬之聖使屬于大海之主,任其差遣、使用;而舞天飛琉回以一箱深海獨有的異色奇珠外,還答應無條件協助聖院三件事,也讓聖院建立海上神殿,由「浪、濤令」的結界保護。
「請大海之主開出條件,只要翔辦得到,代價不計!」
「這麼有決心,讓我想想,那就把春從月帝那搶過來,取代你的位置如何?」
「恕翔難以辦到!」
「你也怕月帝的言靈或結界?」這可不像他。
「莎婷說,春目前需要月帝的靈氣,我不希望她再有任何閃失;還有,春的心若在月帝,我在不容許任何人毀之。」
「你對任何人事皆不入心,個性冷、表情淡,哪怕是親人,也會很少牽動情緒,獨獨對春不同。」舞天飛琉有趣地問道︰「我听說最初,哪怕封印在身,你也不願入光城聖院,最後全因蘭飛而改變心意,為何?只因為她是你的酌姊姊?」
「從見到飛飛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一輩子,她的快樂與笑容,還有她在乎的一切,他會守護。」談起春,冬的雙目凝漾少見的柔色,幾乎軟化他冰雕似的面龐。
「這些話,比較適合紫佑吧!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守護,怎麼你這個弟弟,會對自己的姊姊有一個長者護雛的心思,難不成你想搶藍紫佑的位置?」藍紫佑雖身亡,卻因對女兒的難以割舍,魂識至今猶用另一種方式守護女兒在身邊。
「護雛……」
無心的一言似觸動冬心中某處迷茫,他下意識伸掌,看著掌心!
……兩道靈氣……一道微弱至極……最古老的靈識和僅剩的聖靈之氣,已月兌胎蘊化一具血肉身軀,無法再蘊化另一具身軀。
掌心的靈氣……縱然微弱卻依然堅強地想求生……心痛、難舍……如何能放下……
「飛飛除了櫻花印外,還有其他直屬春之神的氣息嗎?」舞天飛琉忽問道。
「大海之主為何有此一問?」
「春能"賦予"天穹罡氣形貌、聲音、名字,讓此原始聖氣接受,歷任春之聖使,也唯有她能辦到。」在失落時間軌道的地方,听春說這過程,舞天飛琉就充滿凝惑。「這不是單單只是擁有春之印就能辦到的事。」
蘭飛以為春之印的關系,但在這天穹罡氣邈城的途中,天穹罡氣親口告訴他,春的靈識深處有不一樣的力量。
「據我所知,春直接承受至上界的力量,唯有代表春之神的櫻花封印,並無其他。」
「如果不是至上界的春之神,請上父或學院長直接轉達力量的話,便是她靈魂深處,擁有春之神最直接的力量,因此她才會從小被春之印選中」封印和體內的力量相互牽引。
學院長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往至上界一行,舞天飛琉不得不依此推想,但歷代承接封印者,不曾有過這樣的情況,畢竟人類凡軀之身,至上界眾神們太純淨的強浩聖氣,直接授予靈息,並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因此大多透過封印轉嫁力量。
「濉星也是從小便被封印選中,難道他也是如此?」
「我想雙面瘋子會被夏之印選中,應該跟他確實有天賦和個性有關。」對繁酷星那個紅發瘋子,舞天飛琉雖沒什麼好氣,但對夏的能力,他確實肯定。「若春之神並沒有直接授予蘭飛任何靈息,那……就是她出生前的事。」
「春出生之前力」冬一怔。
「應該說這股力量就在她靈魂中,不因轉世而消失。」舞天飛琉回憶著︰「在大海救下她,以浪,濤令人深入她氣脈時,我就發現,春的靈力體有些特別,無聲之滅以魂神二分法助她度過性命之危時,也提過,小時候的蘭飛體內就有一股……姑且說是聖氣,,但這股聖氣卻也糅合一絲魔氣,只是這絲魔氣也只吸納療傷的魔息,再轉化為聖氣運化在體內。」年幼的蘭飛,曾經跟無聲之滅,蒼將,生活過一段時間。
「不可能!」翔直接否決這種可能性。「四季司聖領有至上界封印,身軀不可能接納魔氣!」
四季司聖身軀必須淨化純淨,就算與魔對峙,沾上魔氣,也能借封印祛除,不能有半絲魔氣入身,哪怕療傷的魔氣也一樣!
「依理是如此,但是蒼將曾用黑色魔性化成發辮,讓飛飛護身攜帶,結果在"荒漠鬼蜃",她為躲避月帝,竟運用它融合月帝力量,這一點足以證明,飛飛確實能兼容不具傷害性的魔氣。」
翔雙目幽沉。「什麼樣的聖氣能容魔氣共存?」
「確實有一種聖氣能兼納魔氣,甚至依存互生。」望向冬的舞天飛琉,雙目轉為犀利、睿炯,直言道︰「想想遠古神魔,如何神性、魔性共存。」
「你說飛飛體內帶有一股金色神性?」冬一震,隨即嚴駁:「不可能!飛飛與我同母異父,藍紫佑更是上一任春之聖使,雙親確為人類,她周遭沒有任何會和遠古神魔扯關系的血緣!」血緣是傳承能力最直接的。
天、魔兩界的力量,有時並不是直接傳承,而是隔代甚至相隔數代傳承,且得到的力量不一,但這些首要條件,都得要血統淵源。
金色神性是至上界聖天使層級以上的墮魔者,留有一半聖性,當下也唯有遠古神魔——滅、破、殞、裂、毀,擁有金色神性與黑色魔性的特質。但無論怎麼看,蘭飛和遠古神魔都扯不上這層關系!
「若非血緣,那就是有遠古神魔曾將金色神性過給金,唯一和春有過互動的無聲之滅不曾做過,且從她體內那股神性之力看來,隱斂得不帶強盛威力,並不像是直接承受力量!」
只是雖沒威力,卻又能納魔息轉運行的聖氣,只能說這股神性之力相當沉厚。「飛飛與任何妖魔、遠古神秘皆無關,更扯不上血緣,大海之主不用做此推測,更不須為此費神多想!」冬堅定而斷然地再次否決這種事。
舞天飛琉看著他半響,語帶深意問︰「你相當憎恨妖魔,若蘭飛體內真有原生的魔氣,你該當如何?」
「春就是春,任何魔氣都不會改變她的本質,我也不容任何人質疑她的一切!」第一次,冬看向舞天飛琉的眼神有了敵意。
「顯然你對妖魔的憎恨是先入為主的認定,聖如何?魔如何?說累也只是不同的種族、不同的環境,還有,太多人不夠了解的……認定!」
「人類談魔唯一的認知只有殘虐、殺戮和恐懼,不夠了解嗎?對他們的冤枉嗎?千年以來,妖魔的征戰、掠奪、屠殺,無論至上界或人界,都經歷了太多悲壯的沉痛,妖魔不為惡,不會有如今北方的災難。膜就是魔,黑永遠變不了白,只因他們本質如何,殺除是唯一的方式!」冬不以為然。
「本質?那麼遠古神魔皆源自于至上界,就算轉為魔,依然保有白的那一部分,為何你認定春的本質,卻無法接受遠古神魔的本質?」舞天飛琉听蘭飛提過,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之後,翔曾示意春別再靠近無聲之滅,只因她是遠古神魔之一。
「自甘墮落著,比原生妖魔更可恨!」在他看在,保有金色神性的遠古神魔,簡直是對「神聖」的侮辱!
舞天飛琉看著那銀發下晶炯的紫瞳,一張俊美如冰雕清透的面容,剛傲得像誰。
都無法撼動,大海之主忽然欣賞地環胸倚著石欄桿,卻又嘆息地咋舌。
「你果然是相當撩蕩魔心的人,如此強烈的黑白之別,卻又散發如此引人的光華,說你能勾動魔心的噬狂,真是不為過。我不點都不訝異魔思找上你,你的前世絕非凡人!」
面對這個話題,冬沉默了,雙目一斂,不再開口。
「你可知,人界輪回有時是靈魂另一種躲藏的好地方,人界更是一個掩蓋靈魂真實形貌的好皮相。」舞天飛琉嘆息。「面對至上界與妖魔界,人類總感到卑微,但事實上,凡胎才是最強的生命力盔甲,因為只要這層盔甲還在,神與魔都不敢確定這副了、盔甲下的靈魂真相!」
「我有修羅界半神魔人的血統,面對人、魔、聖交織的氣息,視物與感應,有時要比妖魔界與至上界更為敏銳。」舞天飛琉揚眉,直言道︰「你,冬之聖使,翔,也是一個借人界輪回隱藏靈魂真相的人,你身上的魔思就是最好的證明!」面對舞天飛琉的直挑,冬一貫冷漠的神態,再開口只問心中唯一在乎的事。
「飛飛體內的力量是否會影響她?」
「蘭飛的體內補單有春之神直接的力量,又帶有一股……若是金色神性的力量,兩種力量都會保護她,應和她的前世,或者靈魂形貌的生成有關!」
「春之神直接的力量……靈魂形貌的生成……」瞬間,一股力量,直沖靈識深處。
「春臨大地,能令死寂冰封的萬物回復生機,我司掌這樣的力量,"生之初卉"是我直接的力量所化,就送予至上界最美的光輝,銀天使,聖殤。」
「萬物回春,生之初卉……」你驀然回蕩耳邊的聲,像牽動心海深處,一股隱隱的翻騰!
「翔?」
各種感覺瞬間雜沓而來,禁閉緊眸,是有力量推擠著腦海,呼應著驀然揪緊的心,一波波的悸動而開始像一種無形的挖掘、深入,直探那被層層封鎖上的內心深處!
不!不能想、不可想!來自內心一股熟悉的聲警告回蕩,這是他的聲?!卻不像他的聲,但冬內心清楚知道,這是"他"在為自己靈識深處所下的禁制,絕不能掀開。一掀開,人界動蕩,烽火將起。還有,他一心要保護的……也將被赤果果揭破真相!屆時魔界之王會將他的一切都奪走!
停下!不能再想久……驀然睜眼,卻只見四周景物不變——
天地萬物似在冰封的世界中,不見半絲生機,舉目只見蒼白、迷茫,他被打落在這片毫無色彩的混沌世界?!
哀傷、痛苦。被放棄的絕望……
就在蝕心般的悲痛將要淹沒他時,一股帶著大海浩氣的威聖,忽地盈滿周身,冬的意識瞬間回神,只見眼前是舞天飛琉憂慮又一目了然的眼瞳。
「如果不想魔思的主人找上你,就別再讓任何事再撩蕩你的魂識。」大海之主嘆息警告︰「魔的執念與之心都相當強烈,在你身上的魔思已展露形態深深纏繞在你身上,也代表魔思的主人與你越來越接近!」
「魔思的主人與我越來越近?這麼說,他……真的來人界了?」大司聖命莎婷傳令,要他擔任"魔界貴客"的護衛,果真是……冬心中雖有猜測,卻依然不敢置信。
「聖院真要誅一魔,卻引更大的妖魔而來!」
冬握緊拳,深知這趟北方之行將是一場硬仗,不只黑魍古魔、鏡魅,更要小心他今生最不想再見的妖魔之王。但夏與秋與入北方,這是屬于他們四季司聖共許的責任,翔朝舞天飛琉單膝跪下,以臣下之禮請命。
「我想從海上入深北極地,望大海之主以浪濤之力相助一程,任何代價皆由我冬之聖使一人扛起,只求大海之主成全。」
「有意思的不惜代價,我若不成全,到顯得刁難了。」舞天飛琉伸手抬起他的下顎,端詳那張絕寰撩人、更撩魔的面容,挑眉道︰「能讓你冬欠下這種予取予求的事,比跟聖院交易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