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了江氏還留在秦氏屋里,寒招財與大嫂孟氏、三嫂陶氏和其他三個婁德山的侍妾一塊出了秦氏的院子,幾人住的小院不同方向,說了幾句話後,便分開各自離去。
寒招財暗自嘆了一口氣,她沒想到秦氏在听了她說的那番話後,竟又打起了與路家聯姻之事。
虧她有先見之明,事先瞞下船難那時是她救了路挽風的事,否則這會兒,八成就被秦氏拿捏著,逼路挽風娶她了。
走回小院的路上,見一名男子迎面走來,她仔細打量,發現這男子五官生得與類梓維有幾分相像,不過眉毛較濃黑,輪廓也較粗獷些,下一瞬,她就從婁竹心的記憶里,得知此人是婁家的二少爺,秦氏的嫡親兒子,婁梓綱。
她覷回他時,對方也望了過來,打量她幾眼,問道︰「四妹,听說你這次回來遇上船難,受了不少罪,如今身子可還好?」
「多謝二哥關心,我如今已無恙,只是或許是因受了驚嚇,有不少事都不記得了。」寒招財眉心輕擰,面露一抹憂色,接著道︰「這趟與我同去的趙婆子他們還下落不明,如今也不知怎麼樣了。」
「吉人自有天相,也許他們也能同四妹一般,逢凶化吉。瞧你都憔悴不少,好好休養幾日,別擔心那些事了。」婁梓綱隨口勸慰她幾句。
「我明白,謝謝二哥。」
兩人再敘了幾句,寒招財才走回自己住的小院。
過午之後,冬菊快步走進房里,叫醒在午睡的主子。
「四姑娘,老爺來看你了,你快醒醒。」
被叫醒,寒招財揉揉眼皮,在冬菊伺候下,換了身女敕黃色的衣裙,出去見父親。
來到花廳里,寒招財見一名面容儒雅,下頷蓄著胡子,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端坐在椅子上。
知道這人就是婁竹心的父親婁山,她慢條斯理的走過去,盈盈福身,「女兒拜見爹爹,女兒外出歸來,今早本想去回爹請安,可听說爹不在,想著等一點再去拜見爹,不想爹卻先過來了。」
剛睡醒來,她艷媚的臉龐流露一枺嬌懶的神色,婁山見著她這般模樣,不由得想起了已故的愛妾,幾個女兒里,他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女,因為她長得酷似她生母。他雖納了幾房妻妾,可這麼多年來,只有婁竹心的生母最得他的心,故而在她死後,他著實傷心了一陣。
他神色柔和了幾分,扶起女兒,「這趟去向你外祖母拜壽,讓你遭罪了,幸好老天保佑,讓你平安回來。」
「這都是托爹娘和外祖母的福。」她學著婁竹心的話氣溫婉的說了句。
婁德山再勸慰女兒幾句,接著語氣一頓,試探的詢問︰「听說你這趟出門,還巧遇路挽風,並與他同行一段路?」
「沒錯。」這對夫妻是怎麼回事呀,都特別留意這件事,他們就這麼想同路家結親嗎?
「看來你們倆緣分不淺那。」他捋著胡子,笑呵呵說道。
寒招財在心里駁了幾句︰你女兒同路挽風沒半點緣分,在遇上路挽風前她就死了,非要說的話,是我和路挽風有緣。
見女兒沒搭腔,以為她是在害臊,婁德山也不以為意,「對了,我听你大哥和三哥說,你出了個主意,想用那些王雕剩下的邊角料雕些玉葫蘆,送到寺里去請大師開光,再賣給香客?」
「我那時是看見那些剩下的廢料小歸小,但玉質還不差,就這麼賤賣有些可惜,所以就瞎出了個主意,但大哥說寺里的大師都是高人,怕是不想用這些俗物來牟利。」
「這事簡單,咱們把玉葫蘆雕好後就捐一些給寺里,讓他們同香客們結緣,另一半咱們就留著賣。香客那麼多,定是沒辦法人人都能拿到,屆時自會有人來同咱們買。」婁德山覺得女兒這主意委實不錯。
聞言,寒招財不禁覺得比起婁梓修和婁梓維,婁山的腦子更加精明,轉眼間就把她先前想到的方法加以完善。
「那到時咱們送給寺里的玉葫蘆,可要找個吉祥的說法大肆吹噓一番,等寺里的玉葫蘆送完之後,再拿出來賣,定會有不少人來搶購。」
听了女兒的話,婁德山眼楮一亮,連連頷首,「說得好,咱們就這麼辦。」
接下來兩人熱絡的討論起要怎麼販賣玉葫蘆的事,還有後續那些邊角料要怎麼運用,才能謀得最大的利益。
足足說了半個多時辰,婁德山才離開,也因為這一回,讓他赫然發現這個小女兒遭了船難後,竟變得煦慧起來,若能好好加以栽培,只怕比起她那三個兄長,能力還要更好。
可惜她是個女兒身,早晚要出嫁。
想起妻子先前對他提起的事,他忽然間覺得,若是真把這般聰慧的女兒嫁到路家去,那無疑是讓路挽風多了個賢內助,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對婁家、路家結親之事,不由得有了幾分遲疑。
路府。
「為了答謝路兄在綏城對舍妺的照顧,家母明天中午在家設宴,宴請路兄,還望路兄務必賞光前來。」婁梓修親自將帖送給路挽風,嘴里地十分熱絡的邀請他。
接過帖子,路挽風嘴上推辭幾句,「我與婁姑娘也算相識一場,出門在外,又一同落難,彼此互相照應也是應當,婁太太無須這般客氣。」
「不管怎麼說,舍妹在綏城病了時,多虧路兄為她延醫診治,家母和舍妹感念于心,還望路兄莫再推辭,讓咱們好生答謝一番。」
「婁太太日前已命人送來不少禮物,著實無須再如此費心。」說到底,先有恩于他的是婁竹心,真要算起來,是他欠了婁竹心救命之恩,因此先前收到婁家的那些謝禮時,他也準備了回禮命人送過去。
「受人滴水之恩,都當涌泉相報,不當面向你道謝,家母心里難安,還請路兄撥冗前來一 ,否則家母屆時怕是要親自登門向你致謝了。」嫡母的意思他心知肚明,若能與路家結為親家,對他也是有好處,故而他極力當說客。
婁梓修都如此說了,路挽風也不得不應承下來,「好吧,我過去一趟就是。」
兩人再說幾句,他送婁梓修出門。
這晚就寢前,他去向父親請安,順道提了婁家下帖子邀請他赴宴之事。
坐在床榻上的路繼聖面容十分消瘦,听完,淡淡說道︰「看來婁家對和你結親之事還未死。幸好婁四姑娘瞞下當時是她救了你之事,否則只怕這婁家已拿這事來逼婚了。」
六年前他偕妻出門探訪親友,回來途中,所乘的馬車在行經一處山道時被落石砸中,妻子當場身死,他也受了重傷,作了脊椎,從此雙腿無法再行走,此後他就鮮少外出,鎮日待在路府里不見外人,所以的事都交給唯一的兒子打理,他只從旁指點他。
路挽風冷峻的臉龐與父親有幾分肖似,那雙寒星般的雙眼更與路繼聖宛如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提起婁家,他嗓音微冷的說道︰「婁家如此迫切的想與咱們結親,怕是地有意想借助咱們的勢力,幫他們補回上次虧損的那一大筆銀子。」
先前婁德山有意想將家業慢慢移交給嫡子,不想嫡子不成才,听了別人的慫恿,私自挪用一大筆銀子買了條船,想學那些海商一般,從從海外拼些香料和珠寶回來販賣,誰知那船一出去,就再也不曾回來,听說是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婁梓綱還不只虧了這筆錢,再上一回他偷偷跟著人合伙販售私鹽,差點被朝廷抓捕,還是婁山拿出不少銀子,上下打點一番,才擺平那事。
此後,婁德山不知是不是對這嫡子失望了,逐漸開始倚重長子婁梓修和三子婁梓維。
「你以後別同婁家走太近,婁家那幾個兒子,只有老大婁梓修稍有些耐,不過一日婁山去了,婁梓修畢章不是嫡子,婁家必定會亂上一亂,他們三兄弟有沒有本事撐得起來婁家那龐大的家業還兩說。」路繼聖告誡兒子。
「孩兒明白。」路挽風領首,與父親再說了幾句,服侍父親安歇後,他回到自己房里。
躺在床榻上,他抬手摩娑模著已贖回,重新掛在頸子上的貔貅,想起當初他和婁竹心一路從江邊走到白豐鎮上,因身無分文,只好去典當了這枚墜子,才有銀子雇馬車前往綏城的事。
他這一輩子不曾如此落魄過,可這段經歷事後回想起來,卻絲毫不覺得苦,讓他在這幾日里,常不經意回憶起。
「想不到堂堂路家大少爺竟然不懂要怎麼挑蓮霧吃,喏,給你,別再犯傻了,不摘這些成孰的果子,偏要摘那還未熟的,當然酸啦。」
憶及她當時嘲諷他的話,他眸底滑過一絲笑意。
他不否認自己對她動了心,但思及她身後的婁家,他不得不躊躇。
成親是兩家子的事,如今他肩上還扛著路家,無法僅憑著自個兒的好惡就任意而為,他需要考虎到的事太多。
自得知秦低要宴請路挽風,屆時也會安排他們兩人相見,寒招財便發覺自己竟比預想中的還期盼見到他。
同樣的深夜,她躺在床榻上,宛如煎魚翻來翻去,不停的回想著他抱她下馬車那次,他被她說得羞紅了臉,最後將她放到床榻上落荒而逃的事。
她還記得那時他的心急促的鼓動著,她的耳朵輕輕貼在他胸口上,都能感覺到底下傳來的震動。
印象更深的是,在綏城時,他明明急著要趕回蘇雲城,卻因她病了,而留下來陪著她。
「夜里,少東家就來了三、四趟呢,見你燒終于退了,那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他很關心你呢。」
唉,可惜啊可惜,她和他呀,這輩子大是不可能連為連理的。
雖然借用了婁竹心的軀殼,但她畢竟不是她,她終究是要回杏花村見爹娘和大哥、二哥他們。
「路挽風,你真是沒有福氣,娶不到我這般聰慧又可人的姑娘。」她咕噥的說了聲,闔上眼,不再多想,翻了個身,擺擺手,把那家伙從自己的腦袋里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