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 Waika將機車停在一旁,朝林間小徑向上坡處走去,可看見幾棟相鄰不遠的高腳屋。
錢晶心看見那方高腳屋後不遠,在枝葉茂盛的樹叢中,矗立一枝干特別粗壯高聳的植物,不由得伸手指去,「那個該不會是巨型香蕉樹吧?」光是這樣看著就覺得很驚人了。
「你帶錢小姐先過去看看。」 Waika太太笑笑的對先生交代,先滿足客人的好奇心。
Waika于是帶錢晶心繞過屋後,朝山坡緩緩走上去,走在前方的他時而撥開叢木茂盛枝葉或藤蔓蕨類,讓跟在後頭的她便于通行。
他邊向她介紹這邊雨林有開墾過,不至于被層層高大樹冠覆蓋得不易見到陽光,能看見的多是低于十公尺的灌木及低矮植物,或幾棵不及二十公尺的喬木,待午餐過後,會帶他們深入雨林,可看到非常古老、超過三、四十公尺以上的巨大喬木,以及更原始雨林風貌,有更多動植物種類共生。
錢晶心期待霍鏡光到來,一起經歷真正的雨林探索。
這時,她的隨身背包勾到一根樹技,她拉扯了下,卻見插在背包側邊的天堂鳥羽毛飄落,還被風吹向前。
她忙步過去,彎身要撿,那是霍鏡光送她的,不能弄丟。
當她才探手撿起那根羽毛,沒料到腳下草叢遮掩處已是陡坡,一腳踩滑,她踉蹌了下,重心不穩,往斜坡那側摔跌。
「錢小姐!」 Waika听到驚叫聲,連忙回頭,驚見她從山坡滑落。
他匆匆奔過去,見她不斷翻滾而下,不一會兒便被茂密枝葉和樹叢遮去身影。
Waika大聲喊叫,同時往斜坡而下,心急的要找人……
霍鏡光听到消息,震愕不已。
錢晶心不慎摔下雨林山坡,行蹤不明。
Waika在意外發生當下,直接沖下山坡尋找,之後又叫來幾個大人加入搜尋行列,卻遲遲找不到錢晶心下落。
而事發已經過了一個小時,Waika只能打電話到工廠向廠長告知,再轉告霍鏡光,他們仍繼續在尋找她。
霍鏡光結束工作後便打算開車前往,因突來的陣雨又急又強,Fake廠長建議他待雨勢稍緩再出發,否則路況更不好行駛。
一听到噩耗,他擔憂不已,立即開著工廠唯一一部吉普車,心急如焚地趕去。前往Waika家的路並不復雜,甚至就一個方向直駛過去,只是一離開城鎮,通往那方雨林的唯一道路變得更狹窄崎嶇,加上突來的豪雨沖刷,更顯濘泥不堪。
他不顧危險,加速行駛,老舊吉普車駛過水窪和石塊,重重彈跳,彷佛快解體似的,大量泥漬噴上擋風玻璃,甚至直接濺到他身上,他毫不在意,依然沒有減速。
先前,他首次坐上這部舊車,嫌棄它沒車窗、沒冷氣,如今,他卻暗暗請求它拿出最大馬力,幫助他能快點抵達目的地。
他只花了一個小時就到達 Waika的住處,一路上他倍感煎熬,急切祈禱己找到她,且她平安無事。
然而,听到的仍是壞消息,還是沒找到人。
霍鏡光的臉上雨水、汗水交織,跟著 Waika等人,在這片雨林山坡持續尋找,邊大聲叫喊她的名字。
因雨勢太大,視野模糊,交錯橫生的樹木和草本植物太茂盛,Waika雖目睹她摔落的方向,一到達坡下,卻遍尋不著。
她很可能落進矮灌叢中,或者卡在樹枝間?
霍鏡光的心被一股不曾有過的恐懼籠罩,就怕晚一步找到她,她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他急躁地撥開橫擋在眼前的枝葉,無視被樹枝劃傷臉龐和手背。
這時,一根被雨水濡濕的羽毛從上方落下。
他下意識彎撿起,見羽毛上熟悉的色彩,與他數日前撿給她的天堂鳥羽毛相同,他心一緊,直覺認定這是相同一根羽毛,而他看過她將它插在隨身背包側邊。
她人就在附近?
他往一旁半人高的草叢步去,撥開雜草和大型蕨類,終于瞧見了她
這一瞬間,他心口緊縮,呼吸一窒。
錢晶心!他叫喊她,彎,察看她的狀況。
她全身濕透,團著眼,臉色蒼自,衣服也被樹枝割破好幾道。
「錢晶心!」他又急喊一聲,微微顫抖的食指探向她的鼻前,再模模她的頸動脈。
還好,還活著,心跳也算正常。
他吁了口氣,打算將她抱起。
這時,她緩緩睜開眼皮,視線模糊,喃喃囈語,「好痛……」
「哪里痛?骨折?」見她有意識,他又松了半顆心,卻擔心她可能受了什麼重傷,不敢直接將她抱起。
「全身都痛……」她腦袋昏沉沉,試著緩緩站起身,卻搖搖晃晃的站不穩。
見狀,霍鏡光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她驚了下,神智清醒幾分,張大眼,在雨中看清是他,又察覺被他抱在懷中,不禁懷疑這到底是夢還是真?
「我怎麼……你什麼時候到的?發生什麼事?」她喃喃疑問,腦袋有些嗡嗡作響,這才想起她為了撿掉落的天堂鳥羽毛,不慎腳滑而跌落山坡。
「你嚇死我了。」霍鏡光心跳狂亂,抱著她的雙臂不由得更緊了些。
雖找到她的人,但不確定她有無受到重傷,他焦慮惶惶的心緒,依舊未能安定下來。
她望著他滿布雨水的臉上露出不曾有過的焦慮擔憂,心房一悸,一陣感動。
「找到人了!錢小姐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需不需要送醫?」幾個一起尋找她的 Waika親屬,見到他尋獲她、抱起她,紛紛過來探問狀況。
「需要幫忙嗎?」男人們探出手,詢問是否要協力將她先帶回屋里再詳細檢查。
「我……可以自己走……」面對數張陌生臉孔,錢晶心很尷尬,想離開霍鏡光的懷抱。
「我抱她。」霍鏡光壓根不打算放她下來,更不會讓其他男人踫她。
他長腿一邁,跟著他們一行人朝上坡處走去,前往 Waika住的高腳屋。
滂沱大雨,持續不斷,雨水打在香蕉葉鋪的屋頂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屋外,天色漸暗。
錢晶心身上穿著 Waika太太的衣服躺在床上,霍鏡光也借了 Waika的干淨衣褲換穿,他端著 Waika太太準備的晚進來房間,跪坐在床鋪邊。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不會頭暈想吐?」
「我很好,你已經問第五次了。」錢晶心緩緩坐起身,笑笑的回道。
她頭部沒外傷,也沒感覺有撞到頭,是滾落山坡時全身撞得疼痛,又因驚嚇過度才一時昏迷。
醒來當下,她是覺得頭昏腦脹,意識有些渙散,不過沒多久就恢復了,而且她沒骨折,沒嚴重外傷,身上只有幾處擦撞傷和被樹枝刮到的小傷,沒什麼大礙,可他依然不放心,一直問她感覺如何。
由于大雨不斷, Waika的大哥告知某條溪流水位上漲,唯一出路已有土石坍方,為安全起見,加上她看起來並無大礙,要他們先留下為妥,畢竟要去醫院路程很遠。
「我可以出去跟大家一起用餐。」他又將食物端進房,她不免尷尬,覺得自己並不是重傷病患。
稍早,當他抱她進來這屋子,交代 Waika太太燒熱水,讓因淋雨太久而打哆嗦的她換掉濕衣物並簡單清洗。
Waika太太替她大略檢查後,並無嚴重外傷,幾處瘀青紅腫和擦傷破皮已替她清理並上藥。
不過她因滾下山坡,渾身肌肉疼痛,一時四肢乏力,想起身行走卻搖搖晃晃,霍鏡光便要她躺著休息,暫時別走動。
幾小時前他端了食物和水進房間讓她吃、喝,現下又端晚餐給她,第一次被他服侍,令她頗不自在。
回想先前,他獨自將她從另一側半山坡抱到這屋里,在大雨中又是樹叢又是陡坡,一個人行走都有些困難,他抱著她還能走得沉穩且快速,那麼一大段長路,他都臉不紅、氣不喘。
甚至一路上,因橫擋在前的樹枝,他怕她被割到,不時用手臂和身體替她擋開,他身上比她有更多處擦傷,令她看著,無比感動,也覺心疼。
「Waika夫婦要你好好體息,今晚留我們過夜,把這房間讓給我們借宿。」霍鏡光說道,看這雨勢,只能等明天再離開。
這高腳屋內除了小客廳和廚房,就只一個大房間, Waika一家五口是睡通鋪,因為他們是客人,加上錢晶心不慎發生意外,為表現對客人的禮遇和歉意,今晚將住處讓出來,他們表示跟親戚擠一擠無妨。
「呃?我跟你……今晚睡這里?」這房間雖算寬敞,地上鋪了兩張雙人床墊還有余,不需要跟他擠靠在一塊,但她還是感到尷尬不自在。
盡管先前兩人曾共住一屋,但那時她對他想法單純,只當他是房客,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尤其發生這次的意外之後,她對他涌現不同感覺,清楚記得被他懷里的感受,那令一度因意外受驚的她,內心得到一抹安定,對他感到放心和依賴。
此刻,當他再度靠近她身側,她心跳不由得加速,臉龐微熱……
「有問題?」見她一臉大驚小怪,霍鏡光刻意道︰「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別想趕我去睡走廊。」
「我沒這麼說……」她咕噥道,莫名羞窘,為了掩飾,只好低頭吃東西。
霍鏡光靜靜地望著她,心緒怔忡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