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臨縣。
縣令大人欲與鎮北大將軍的女兒結親,這個消息已經傳了好幾個月,如今終于塵埃落定,只是整個縣城都在為上官尋高興的時候,作為新房的北臨縣衙卻毫無反應,只有新房門上貼的兩個囍字,沾上了點喜事的邊。
上官尋並未擁有屬于自己的宅第,對他這孤家寡人而言,住府衙很是方便,反正他對物質的要求不高,不需要什麼豪宅,更不需要有人服侍,而且住在府衙里,遇上什麼緊急的事,馬上就可以處理。
便如今日,已是戌時三刻,縣城里大部分的人都睡了,但上官尋仍然一身家常袍子,坐在府衙的書房中,與師爺範畢對談著。
「……在邱、津兩縣的銀號已經撥款興建商號,再過半年建成後便可開始收租,以商號的位置觀之,第一個月應該就可以回本,估計會有三千兩白銀以上的淨利……」
範畢望著手里的一份資料,詳實地稟報著,但他說的事與北臨縣毫無關系,且姿態還像是……一個管事向主子報告生意的收益。
上官尋點了點頭,耳朵里听著範畢的話,手中的毛筆一邊在批閱北臨縣的縣務文書,「那邱、津兩縣的部分就先壓下來,暫時不報,其他的產業收益已經是去年的一倍,足夠交差了。」
範畢听了一愣。「但是皇……呃,那個人那邊可以接受嗎?」
上官尋諷刺一笑,處理縣務的手完全沒停過,彷佛話題內的「那個人」連讓他分心的價值都沒有。
「那個老頭近幾年有些貪得無厭,壓一壓也好,我可以保證他賺錢,卻無法保證他年年都翻數倍的賺。」說到這里,他不由自語了一句。「他治理的國家,能不能富裕到有那麼多錢還很難說呢。」
兩人討論的正是滄海國皇帝夏暉的私產,在上官尋的運籌帷幄下,要說這天下誰最有錢,夏暉絕對當仁不讓,也因此雖說名義上是夏暉統治著滄海國,但上官尋絕對要比夏暉更了解滄海國的經濟及民生。
既然結論已定,報告似乎到這里結束了,但範畢沒有離開,反而表情奇怪的直視埋首公務中的上官尋。
上官尋的眼終于落到了範畢身上,「還有什麼事嗎?」
範畢有些好笑地道︰「大人,你明日就要娶親了,現在還一本正經地在這里與我討論公事,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
「與瞿家的婚約,要不是瞿大將軍提起,我都快忘了,何況他不嫌棄我上官家家道中落,我自然也會誠心以待。這種不能拒絕的事,有什麼好緊張?」上官尋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高一分,平靜地像在訴說別人的事。
「但是你不會好奇自己未來的妻子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樣性格的人嗎?」範畢打趣地問道。
不是討論公事時,他是上官尋最好的朋友,而消遺這個老是面無表情、正經八百的家伙,是他最大的樂趣。
「不好奇。」上官尋說得斬釘截鐵。
「真的?」範畢挑了挑眉,突然嘿嘿一笑。「那瞿豪大將軍我知道,說得好听是性格豪邁不羈,說得難听點就是個大老粗,他的妻子又早逝,一個大老粗教出來的女兒……嘖嘖嘖,搞不好粗魯不文、孔武有力,力氣比你這男人還大呢。」
上官尋並沒有回答,但他一直拿得穩穩的筆桿,很明顯地抖了一下。
範畢忍住笑,繼續嚴肅地道︰「還有還有,我們都見過瞿大將軍,說實話他長得……用其貌不揚形容太傷人了,只能說他的容貌實在太過驚天動地,在人狼族都可以止小兒夜啼。所以他女兒嘛……好一點長得五大三粗,圓木身材水桶腰,糟一點的話……」
啪!上官尋的手里突然傳來一個微小的清脆聲響,那枝毛筆不知怎麼地居然斷了。
「夠了!」他輕咳一聲,將那斷筆輕巧地放在筆架之上,彷佛什麼都沒發生。「無論她長得如何,我也只是娶她,卻沒有與她交心的打算。」
「什麼意思?」話題一下跳到這里,範畢有些不明白。
上官尋終于正眼看向他。「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明面上是個縣令,但私底下做的事卻是提著腦袋的。我與瞿影越親密,她就越可能成為我的弱點,所以我不打算對她付出什麼感情。」
自然,那夫妻之間的房事……他也不打算實行,畢竟一旦有了上的關系,就不可能沒有羈絆了。
有了感情,就易感情用事;有了牽掛,就會牽腸掛肚,他不想讓她依戀他,更不想自己也對她有依戀,他需要理智的面對一切。
「而且,就算我怎麼了,靠著瞿大將軍的關系也能保她無恙,她與我保持距離,日後萬一我出事她也能免了傷心。」說他自私也好,但這也是保護她的一種手段,雖然這種手段讓人很是無奈。
範畢聞言也輕聲一嘆。「皇帝那老頭根本不懷好意,說是提攜你,事實上根本是在害你。」
上官尋抿了抿唇,若有深意地看了範畢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他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卻變得犀利了。
北臨縣縣令上官尋成親當日,縣衙熱鬧了一整天,瞿豪本人雖然因戰局僵持之故未能親至,但他派遣手下的幾名副將前來,也給足了上官尋面子。
終于到了洞房花燭夜,上官尋進到新房,看著乖巧坐在床沿的瞿影,心緒不由有些復雜。
嫁給他,應該稱不上什麼好事,面對她,他都有些罪惡感了。
不過這瞿影的身段看上去窈窕有致,讓上官尋不禁松了口氣,至少範畢所說的那種圓木身材水桶腰的情況沒有發生。
他拿起秤桿,輕輕地將蓋頭揭開,待瞿影那張臉兒落入他的眼中,讓他不由眼前一亮—— 好一雙靈動的大眼,好一個靚麗的可人兒啊!
並不是說瞿影長得有多麼傾國傾城,但上官尋本對她的長相不抱期待,如今卻發現她的外貌竟比他所想的要美好百倍,當然令他有些飄飄然。
可惜,這不是他可以踫的女人。
因此原本就一切從簡的婚禮,洞房花燭夜的那些儀式也全被簡化,什麼喝合巹酒、吃桂圓蓮子的一切全免,上官尋只淡然地說了一句——
「今日妳也累了,就寢吧。」
他可以預測她或許會對他的冷淡有些不悅,不過這本來就是他要的,所以他也不理會她,自顧自的準備更衣,不期然卻听到她柔美的嗓音傳了過來——
「相公,讓妾身服侍你吧。」
瞿影柔情似水、眼波帶媚地來到上官尋身邊,縴手細細地替他解起喜服上的衣帶,這種若有似無的觸踫,帶著女人獨有的香氣,理智如上官尋,在這一刻也不由有些恍惚。
這個女人的性格似乎是溫柔婉約、知書達禮的,之前對她那些孔武有力、粗魯不文的想象,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甚至一言不發地享受她的服侍。
說真的,其實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一直有種作夢般、彷佛飄在雲端的感覺,這是一向理智的他從來沒有過的。
照理說,瞿影替上官尋褪下外衫就夠了,但她沒有停下動作,竟連他的內袍也一起月兌了,且當她看到他衣衫下竟有一副結實的身材時,不由眼中精光一閃,忍不住伸手模了一下。
不錯不錯,雖然肌肉不像她軍中那些千錘百煉的粗野漢子一樣硬邦邦的,但也算是結實有彈性,看來這家伙不僅僅是個只會坐在公堂上耀武揚威的文弱書生而已……
「嗯?瞿……呃,娘子,請問妳在做什麼?」上官尋莫名其妙被模了一把,雖然眼前姑娘神情溫柔、眼神清澈,並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被吃了豆腐。
「呃,抱歉,相公,妾身只是好奇……因為妾身沒有看過嘛……」瞿影心頭一動,連忙半捂著自己的臉蛋別過頭,一副嬌羞的模樣,實際上她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天知道男人的胸膛她不知看過幾萬副,連男人的屁|股她都不小心看過幾次了好嗎……
「沒關系。」她都這麼說了,而且他們已經是夫妻,他還能說什麼?上官尋只能壓下心頭奇怪的感覺。「妳不必再替我月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