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守護神 第八章 貴客駕臨 作者 ︰ 陳毓華

無塵趕在晚飯前回來了。

他的人參和冬蟲夏草、天麻都賣了好價錢,那藥鋪掌櫃還再三叮嚀,改日要是再尋到這種品質上佳的人參,絕對不可以往別的藥鋪去,他願意用最優渥的價格收購。

不過無塵從來都不是貪心之人,手里的銀子已經夠他三、五年嚼用,他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唯一的哀愁就是吃不飽,來到陰曹這里,有個能免費供應魚肉蔬食的秦帝,他只要勤快點下廚,何愁不能填飽肚皮。

五髒廟安穩了,那些銀子便可以用在濟世救人上頭。

他把遠景想得美好,卻壓根沒想到所謂的濟世救人才是最燒錢的。

因為陰曹在家,所以晚飯是她燒的,那些個花稍的料理她拿不出手,但是做的家常菜還是能入口就是。

雖然比不上自己的手藝,不過無塵沒敢嫌棄,詭異的是不常上飯桌的始今天也在,他嘗了口芹菜妙香紇,又嘗了口辣椒小魚,沒說好壞,便要了茶漱口。

這是能吃還是不能吃?陰曹已經放棄追究了。

無塵也沒這顧慮,大快朵頤之余又說他已經租好攤位,明日就能上工了,他比較抱歉的是以後只能煮早飯和晚飯了。

「不礙事,你要是方便只要煮早飯就好,順便給自己帶個便當,省得花錢,晚飯我要是在家就包在我身上,要不然不是還有小飛?」

說到這里,無塵拍了下腦袋,「瞧我這記性,盡顧著自己的事。」他嘿嘿一笑。「我去幫你請了假,沒見著你那東家,不過他讓人帶了話給我,說他要過來看你,時間嘛,對方也沒說就是了。」

他話聲一落,就听到敲門聲——

「可有人在家?」

難得有人上門,小飛放下碗筷應門去了,只是他回來的時候面色有些古怪,他向來是不敢在始面前造次的,這回卻偷偷的瞄了始一眼,再向陰曹說道︰「主子姊姊,有個人長得和始大人一模一樣,說是主子姊姊的東家。」

陰曹沒注意到始的神色,連忙從長凳上跳下來。

怎麼才說人,人就到了?

她埋怨的看了無塵一眼,無塵無辜的聳肩,他怎麼會知道人來得這般迅速?

她小跑著出去了。

從馬車上下來的落九塵已經站在陰家的小院子里,只見屋里透出昏黃的燭光,他知道陰曹家境不算好,但不知竟簡陋到此等地步。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家境優渥,又何須拋頭露面去工地和一群男人競爭一份活計貼補家用?

「東家。」陰曹喊。

今天落九塵穿了套竹紋對襟直裰,寬邊雙袖和衣擺都繡著金絲雲紋,文質彬彬,相貌堂堂,背負著手站在那里,就讓陰曹覺得好像天邊來了一顆閃耀到不行的星辰。

她已經很習慣自己身邊的男人都不是普通人,也不會自慚形穢。

她的身後,無塵和小飛也都迎了出來。

「不請我進去?」看見無塵和陰曹呆愣的模樣,落九塵出聲道。

陰曹呆愣是因為落九塵來得迅速,出乎她意外之外。

無塵呆愣則是因為落九塵的相貌。

「那這些大哥們?」她的院子可安置不了這麼多人,車夫、小廝、長隨,起碼有五人,總不能讓他們在外面站著。

再說這群人在屋外站著,加上一輛大馬車,太招了,村里那些個婆娘,明兒個又有八卦說了。

「無妨,我只是來探望你,說兩句話就走。」

自己這一行人招他知道,他也不想替陰曹招來他人的眼光,幸好鄉下人睡得早,他們入村時倒也沒有招惹太多人注目。

進了屋,對著無塵和小飛多看了兩眼,不見陰曹有要介紹的意思,他也不是那種非要追根究底知道你家有多少人口的人,自己找了把凳子便坐下。

陰曹張望一下,始不在屋里,大概是回到屏風里了吧,她也沒管他,現在忙著招待客人要緊。

「姊……呃,哥,你替我招呼一下東家,我去泡茶。」家里來了這麼一尊大佛,拿什麼待客呢?說不得也只能把自己那三兩茶葉拿出來了。

滴血啊!才在想明天去城里時順便賣個好價呢,這下錢勢必會少賺許多。

無塵客客氣氣的陪坐,兩人客套一番,無塵去過不少地方,加上落九塵也是個愛到處跑的,這一交談,那些個五湖四海的見聞、鄉野傳奇聊得不亦樂乎,無塵對落九塵的見多識廣、博學多聞佩服得五體投地,拉著落九塵說個沒完沒了。

陰曹把茶端上來時,便是看到這樣的情況。

落九塵是什麼出身,這大紅袍一端到他的面前,再看色澤品相,之後聞到香氣,神情便非常不一樣了。

「這茶,哪來的?」不是他看不起陰曹,而是這樣的家境,別說大紅袍,可能連粗茶都喝不起,這樣的人家理當也不會有送得起此等好茶的人家,所以這茶的來處,就很值得深究了。

陰曹把茶盤抱在胸口,被落九塵的笑容迷得一陣暈眩。「不瞞您說,我這兩日沒能去上工,就是為了這幾兩茶葉,您嘗嘗可是適口?」

落九塵一品,只說了四個字,「非比尋常。」

和他以前喝過的貢茶滋味有那麼一點不同,且更勝一籌。

這烘焙的師父手藝了得。

對落九塵來說,他不會想到這樣的茶竟是出自一個、姑娘身上,太匪夷所思了。

他朝無塵看了一眼,莫非,是出自小曹兄長的手藝?

對于小曹這個徒弟,他所知不多,只知道她無父無母,如今一看,一間泥屋住著兄妹仨,逼仄不說,她這個兄長看著也不像能干粗活的人,下頭還有個麼弟,難怪她要出門找活計貼補家用。

真不容易。

看著落九塵一臉享受的表情,他雖然沒有開口討要,但陰曹有預感,自己的那幾兩茶葉應該保不住了。

算了,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反正本來也打算要孝敬他的。這樣一想,她也就釋然了。

她從來就不是小氣吝嗇的人,只是自己的手頭從來沒寬裕過,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難得手里有了幾兩很是矜貴的茶葉,還沒能換上銀子,便落得要送人的結果,說她一點都不在意,其實也是騙人的。

「師父喜歡,徒兒手里有的全給了師父也不要緊,只是我手里僅僅剩下三兩不到的茶葉,說不得只能孝敬師尊二兩,剩下的徒兒想拿去換錢……唉,徒兒這家境您也知道不寬裕……」

說到後來,她有些局促,也許會被認為市儈,但是有許多事情在活命面前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日子過得好了,才有心思去琢磨其它不是?

想到這里,她又挺起了這幾日總會一抽一抽地痛的胸口,尤其輕輕一踫便疼得她離牙咧嘴,她隱隱知道自己那遲遲不肯發育的胸部近來有了動靜。

只是如此一來,她連想留下一點自己喝都不能了……

落九塵也不問她這些茶葉從何而來,看著她垂得低低的頭,那發旋是非常漂亮的粉色,他竟有些分神,不過,他也沒忽略她那語氣里滿滿的委屈。

「不如你把三兩茶葉都給我吧,我拿去替你賣錢。」

大紅袍旁人稀罕得緊,他倒是還好,並非他故作清高,身為先帝最寵愛的麼兒,在吃穿用度上,他遠遠勝過許多人,大紅袍是稀奇,但沒有稀奇到能讓他開口去跟一個小姑娘要。

他進屋時,在斑駁的夜色里看見院子的角落有幾株茶樹,起初沒留意,現在知道了茶葉的來處,不論那些茶樹是她先人留下來,還是用別的手段得來的,心想不如幫她一把吧。

京里頭那些個勛貴門閥、皇親宗室,只要他出個聲,想必會搶破頭。

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陰曹呆愣得非常厲害,只听落九塵緩緩的道來——

「大紅袍是好茶,你若只孝敬我二兩茶,也不夠我喝,不如你的茶葉都給我,我有得是門路,總好過你賣到茶鋪去,要是讓人誆了,你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師父說得很有道理,她完全不懂銷售的事,只想著能換錢,但是怎麼賣、去哪里賣,卻一無所知。

她知道商場上總是充斥著各樣的騙局,就算只是個縣城,水深的程度也不是她貿貿然的去賣茶就能賣得好價錢、萬事大吉的,倒不如交給師父,讓他去賣。

這是最萬無一失的法子。

她很快的在心中分析好其中的利弊得失,決定道︰「有勞師父了。」

陰曹的反應快捷,雖然讓落九塵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是這麼快能反應過來,他對陰曹的滿意又多了一層,孺子可教也,比他那幾個透過各種關系塞到他身邊的徒弟要高明多了。

想到那三個不成材的東西,落九塵的臉色沉了下來。「清風告訴我,他尋了人去找你的麻煩,可有這事?」

他專程跑這一趟,也是為了要解決這件事。

「那幾個閑漢我也沒什麼機會問他們究竟受了誰的指使,沒想到是大師兄。」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合意的工作,沒想到一去就招了人忌,男人的度量怎麼就這麼狹隘呢?明明還是什麼世家出來的子弟,卻背著人干出這樣的事來。

「你可有受傷?」

「沒事,只是被嚇著了。」

「我已經著人將他們送回各自的府邸,不會再回來了。」身為府中的次子或是庶子,在外頭高不成低不就的,惹了事,回到家中,下場如何,落九塵不管。

既然不成材,換人就是了。

陰曹隱約的感覺到她這師父在某方面的冷酷,和家里那尊大妖一模一樣。

「他們已經得到懲處,工地里一下少了好幾個人,你還是早些回來幫我吧。」

「徒兒知道,不過,可以等徒兒從府城回來嗎?」

府城她是一定要去的,她听說府城里有個玉鳧閣,里面不只賣女子飾品,更高價收購各種珍奇寶貝。

她想帶著從山上撿到的狗頭金去試試,母子猴就暫時留著,她就算不清楚母子猴能換多少銀子,但下意識感覺得到,她若讓母子猴面世,恐怕會掀起驚濤駭浪,屆時煙花村的大山恐怕就會頭一個遭殃了。

偏偏府城去一趟路途遙遠,起碼要三、四天的工去,要是賣了最小的那塊馬蹄金,怎麼想也不劃算,干脆取其中庸。

她斟酌了又斟酌,除非她工地的活計不想做了,否則無論如何還是要通過師父這一關。

「你去府城做什麼?誰和你一起?」落九塵眼光灼灼。

他會管得太多嗎?

嗯……他這是基于關愛弟子,才會有此一間,何況他現在就剩下陰小曹這個弟子,多幾分關心也是自然的。

陰曹心里咯 了下,她就知道師父會問這個。

可說也奇怪,明明她和落九塵也才認識不久,雖以師徒相稱,但情分還薄得很,按理說她應該趕快把話題岔開,而不是考慮著要不要把狗頭金的事情也全盤托出。

她不該隨隨便便就相信一個人。

這些年來,她吃過的苦頭,看過的人情冷暖,告訴她一個道理——人心隔肚皮,人前人後能做到一致的,只有極少數的人。

但明明知道這些道理,她還是直覺的想相信落九塵。

當她第一眼看見師父的時候,他那和始有著驚人相似的一張臉,讓她鍇愕不已,而經過相處,她發現落九塵和始其實是不同的兩個人。

好吧,就算兩個人都不是很愛說話,可是師父有話會好好說,即便說的不是什麼討姑娘家歡心的甜言蜜語,但還是讓人如沐春風,不像某人整天板著臉,看到那張臉就想退避三舍。

憑良心說,相同的一張臉,一個嘴硬心軟,一個氣度寬宏,金玉一般的君子,目前雖然還有點容易混淆,不過將來,她相信自己會越來越分得清楚的。

「不瞞師父說,小曹日前在煙花村後的大山除了得到那幾株茶樹,還有狗頭金,我想著府城比縣城還要熱鬧,鋪子也多……」

她就是想拿去換錢,自己會不會太俗氣了,在師父面前就是個三句不離銀子的財迷?

可她為什麼這般在意師父對她的看法?

她不偷不搶,茶樹和狗頭金是她找到的,想賣想留都是她的自由,她用不著因為自己的需求不合乎別人的觀感而自卑。

她慢慢找回底氣。

落九塵這回是真的詫異了。

狗頭金可謂珍寶,一旦發現都被當成稀罕物留下來,或為民間私藏,或為鎮國寶物。

她一個女子,手上得了這些讓人覬覦的東西,她又一點防人之心也無,再說,那茶樹竟是從大山里得來,狗頭金也是,尋常人能在深山里撈到些野味藥材已經算是不得了的,她的遭遇只能說是奇遇,而其中可能遭遇的危險豈是奇遇兩字便能帶過的。

他向來不為所動的心涌起十分陌生的感覺。

「打算何時啟程?」

從煙花村到府城走官道最快也要一日,來回去掉兩日路程,要是有事耽擱了,粗估四天的時間跑不掉。

「就明日一早去,我也想趕緊把這事給辦了,好回去上工。」

她用手指點著有些發癢的頰,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臉頰上泛著紅暈,長長的睫毛輕眨,櫻色的嘴唇微微地抿著,那種純真的美,讓人想緊緊抓住。

落九塵不知自己的心為何會生出這種想法,深深吸了口氣,揮去這種無聊又荒謬的念頭。

「我听說府城有個玉鳧閣,買賣公道,也會高價收購金銀珍寶,我想把狗頭金拿去那里試試。」

「玉鳧閣?」他聲音微微有些波動。

「是。」

「誰跟你一道?」

「大家手頭上都有事,我能自己去,不用人相陪。」師父的關心熨貼著她的心,讓她覺得自己也是個有人關心、有人愛護的孩子。

不過師父真的不必擔心,她還有始,有他一個,可抵千軍萬馬。

「你一人出遠門,我不放心。」

呃……

「這樣吧,我過兩日也要去一趟府城,提早一天走也沒什麼,那就一道走吧。」

「怎好麻煩師父。」她不是客氣,是真的不想麻煩他。

「不麻煩。」

人家都說不麻煩了,再說有馬車可搭,對陰曹來說也的確方便不少,而且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府城,要是有師父可以倚靠,也不用到時候像瞎子模象般當無頭蒼蠅亂竄了。

所以她也不再推辭。

一對師徒細細的說起出行的細節。

屋外的荒原里,始和無塵詭異又和諧的站著,夜里風大,沒有任何遮蔽的荒野,風吹得十分肆意,吹得兩人的衣袂獵獵作響。

「你出來做什麼?任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不成體統!」始一見到無塵便是一頓斥責,半點不給臉面。

既然要蒙騙混飯吃做人家的哥哥,就該有點哥哥的樣子,對于妹子的貞節難道不用上點心?他居然拍拍屁|股出來了,放任陰曹和她那哪門子的師父獨處一室。

自己會避開,不得不說是受到落九塵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容貌影響,這世間竟然有著一人與他長相一樣,兩人一站出去,說是同胞兄弟也不會有人反對。

而他更不喜歡的是落九塵注視陰曹的目光。

那不是師父對徒弟該有的眼光,太多溫暖了,溫曖得好像陰曹是他的家人,還有一些他不懂的情緒,這讓他非常膈應,不舒服。

無塵給了始一個你想太多了的眼神。「這里又不是規矩大過天的大京,這里是人人都得勞作,不勞作就沒飯吃的煙花村,你所謂的男女不該獨處一室……不對不對……」

他正要滔滔不絕反駁,始就是個老古板,話還沒講完卻發現——「你成妖,還是大妖,跟凡人講究那些勞什子的規矩做什麼?你這般在意,別跟我說你對我妹子存了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一派胡言!」始的聲音隱隱有雷霆之怒,像是不小心被人拆穿了什麼,或是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東西。

無塵拍了拍胸脯,「我也怕是真的,你和她可隔著天和地,別說在一起,就連一丁點的想法也不應該有,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始被無塵那開口閉口都是不該有的調調惹惱了,他陰沉的雙目直直的瞪著他,也不吭聲。

可這種瞪法,瞪得無塵全身發毛,恨不得搧自己兩個耳刮子,他這麼多嘴做什麼?明明知道這只妖性情反復,喜怒無常,不去招惹別人偏來招惹他就已經不智,說的還是他不愛听的話。

他這是自討苦吃,但是為什麼吃著吃著也挺習慣的……

想到這里,他宛如被雷打到的石化了,他這是有自虐傾向?不會吧!

「收回你的話!」

始不出聲已經逼駭人,一開口,無塵忍不住倒退了三步有余。

這一示弱,他又馬上看不起自己,干麼怕個妖?他可是斬妖除魔、扞衛正義的道士啊,所有的妖魔鬼怪踫到他都該聞風喪膽的不是?他何必懼怕一個只剩下三分本事的妖怪?

要也是妖怪來怕他才是!

他挺了挺胸晡,斬釘截鐵道︰「我不跟你斗嘴,總而言之,你們就是不合適。」

始問得很是幽然,口吻帶著一股沁人的涼,「我們哪里不適合?」

無塵撇嘴道︰「你一個千年老妖,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里適合?你歷盡滄桑,陰險狡詐,人家是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你的生命只要能度過天劫,潛心修煉,就等于沒有盡頭,她卻只有不到百年的時間,她在你眨眼的時間就會死,你能忍受?

「我以為你在經歷所有的親人一一過世的時候就已經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不再動情,對你來說,兒女情長應該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事,你有心煩惱這個,倒不如擔心你即將到來的天劫吧。」

上天及凡間神仙因為是天庭編制內的神仙,不管仙位高低,都有機會吃上王母娘娘所種蟠桃,或是神仙煉成的各式金丹,借此度過天劫,而妖如果不能修煉成仙,大多讓天劫滅了,形神俱毀,像始這樣能撐過千余年的妖簡直屈指可數。

神仙與妖都要經過歷劫考驗,初五百年,天降雷災,若能躲避,壽與天齊,躲不過就甭提了,再五百年,天降陰火,沒躲過千年修行盡毀,再五百年,又降風災,沒躲過,骨消肉疏,其身自解。

對始來說,憑他的修為,本來被雷火劫洗禮過,頂多休息個百來年也就緩過來了,他最大的問題是,他的金身已毀,道行剩下不到三成,對于即將要來的天劫,是個艱矩的考驗。

天劫這玩意不是誰安排的,就是一種自然運行的規律,劫本身就是道,凡有相無相都要經歷過這種過程,才能以一種全新的型態繼續存在。

百年對始不過一夕,他對天劫並不在意,在意的是,要真的對她出手,才捧在手心,便要面對她即將死亡的悲傷,何苦來哉。

是啊,何苦來哉。

可當他的心告訴他願意的時候,他又該怎麼辦?

無塵半天沒听到始的回應,這是把他當成背景了嗎?

當始的眼光投過來,開口道︰「怎麼,我很可怕嗎?」

這種問題誰敢接啊?他閉嘴不言。

始像是玩膩了,道︰「回去守著那丫頭。」

無塵猛然抬起方才裝孬的頭,「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嘍羅!」

「你欠我的,誰叫你不分青紅皂白毀了我的金身,這回的天劫我要是躲不過,都是你的錯!」

「誰說我不分青紅皂白,是妖人人得而誅之!」

「去不去?」

無塵垮下臉,他什麼時候變成這大妖的手下?

「瞧你這話說的……是拜托人的口氣嗎?呃,我去就是了……」他諂笑。

師尊要知道他這麼沒骨氣,會不會逐他出師門?

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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